倒也没什么大事,两个人只是做了一个相同的梦。
“叔叔,阿姨,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我被压的好痛苦,好痛苦。”
一块巨石下压着一个没脸的小女孩,无论那女孩怎样用力也动弹不得,哀声祈求着王亮爸妈,去她们放过。
我和王亮一块去了学校不久,王亮爸就来了,把这事给父亲说的很全。
“老郎,这是怎么回事啊?那个女娃娃怎么就没脸呢?”
“放心吧,老王,不会出什么茬子,你安心去干活,等邪琴放学回来再说。”
“老郎,这事你可得上点心,这两天我老觉得不对劲。”心有余悸的王亮爸蔫儿似的回去了。
王亮今天精神了许多,更让他高兴的是,在学校体育课大家围在一起打弹球的时候,王亮竟然把罗浩给赢了。
上次输给罗浩十三个弹球和二十张烟盒卡,王亮楞是气的一路没说话,背地里还偷偷抹过眼泪,最后把路边一棵小树折成两把才解了气,不过他手上也划破好几道口子。
今天可新仇旧恨一起算,赢了罗浩整整五十个弹球。
放学路上,王亮跟打了鸡血似的,不断的给我描绘着他是怎么杀的罗浩屁滚尿流的,如何让罗浩输尽兜里最后一颗弹球的,还拿出三个分给了我。
到了村口,“郞邪琴,我回家了,下次要是没弹球,就直接找我王亮,哈哈哈。”
“好嘞,王亮,以后就靠你了。”
到家时,王亮爸也在我家。
“叔,你来了。”
父亲告诉王亮爸,“行,邪琴回来了,你现在就叫上王亮,去那天拉了屎的那个地方。”
“邪琴这娃去,能行吗?”
王亮爸还有些不放心,“我们郞氏碑匠,没一个不能行的。”
这话的语气,父亲有些冲。
王亮爸也没敢多说什么,回家开着拖拉机拉着王亮出来。
“邪琴,上车。”
王亮还以为他爸带他去看风景,攀上车厢边爬了上去。
县城这两天关于安家的闲言碎语也少了许多,因为说多了也就没意思。
当这个故事全县人民十之八,九都知道的时候,也就不新鲜了。
安俊生如今一贫如洗,就连安老爷子生前住的院子都没保住,划给马蓉。
无奈,只好搬出来,住在舅舅陈国华家。
明生因为家里多了个表哥,还占了自己的窝,一肚子窝火。
当初安俊生风生水起的时候,明生可把这个表哥当亲哥,年年家里有山货下来,第一个想着给表哥送,现在可倒好,把这表哥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早晨起来,明生一看见这个表哥,横眉竖眼,吹胡子瞪眼睛。
早饭的时候,舅妈给俊生炖了鸡蛋,明生为此发火了。
“不吃了,我在家的时候没鸡蛋,怎么来了人就有鸡蛋吃,我在家是个外人。”甩下筷子就要离开。
“站住,你怎么说话,现在俊生有难,我这个当舅的不帮,谁帮?”
“你这个当舅的干脆把咱家全部送给他吧。我现在连媳妇都没,你管了吗?整天就想着他那点破事,那是他咎由自取,怪得着别人吗?”
俊生勺子在碗里舀了一小块鸡蛋,放在嘴边迟迟没有进口。
目光死盯着那碗鸡蛋,一句话也没说。
舅妈赶紧打圆场,“俊生,你吃你的,不管,明生是没娶到媳妇,给他爸撒气呢。”
陈国华还继续骂自己的儿子,俊生开口了。
“舅妈,舅,我准备这两天搬走,我已经让我的朋友给我弄了间住处。”
陈国华筷子啪砸在桌上,对着外甥,“俊生,你这是干啥,你哪也不能去,你要是离开陈家,我这张老脸还搁哪?那我岂不成了见死不救,落井下石之人,你好好待着,听见没有。”
俊生没有说话,可他心里其实已经主意已定。
民生头也不回出去了。
“不管他,爱吃不吃,咱吃咱的。”这顿早饭大家都没吃几口,不欢而散。
俊生单独去找木器厂的鬼师父。
一进鬼三家门,院子里到处都是木板和已经成型的棺材,屋子里都充满木料的味道。
不过,木头的味道并不令人反感,反而你会喜欢上他。
俊生深深呼吸两口,感觉整个人也都畅快许多。
“我这棺材铺可是很少有人来啊,你这是?”俊生给鬼三递了根烟,自己也点上。
一直不吸烟的俊生,现在也开始吸。
“俊生也吸烟?”
“烟乃百草精华,怎可不吸?”
“哈哈,说的好。”
“鬼师父,我也不藏着掖着,是我拱手把安家的一切送了出去,也是我把父亲的性命搭了进去,求求你,帮帮我。”
鬼三没说话,背身向内,看着门外。
“鬼师父,我知道你神通广大,这份家业是我的也算罢了,那是我的命,我认了,可这事我父亲拼了十几年才拼出来的,就这样白白送出,我不甘心,你要你能帮我夺回,我拿出一半……”
鬼三突然伸出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俊生,你回去吧,我只是一个打棺材的,没有通天的本领,我帮不了你。”
“鬼师父。”说着,俊生跪了下来。
鬼三半会没说话,狠狠吸了一口烟,“解铃还须系铃人呐。”
“鬼师父,你的意思是让我找那个当年给我家院子埋石碑的人?可他,他的手脚筋都被姓来的挑断,他还能做什么?”
俊生不信郞施林这个废人还能做出什么来。
“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鬼三这是要赤露罗的逐客,鬼三不想留的人,你最好识相点速速离开,别让这个半大老头子发火,对你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俊生向鬼三施礼后离开。
鬼三摇了摇头,“人之初,性本贱,不贱何以失天下?”便背搭着手进屋喝茶去了。
父亲躺在炕,稍稍挪动一下还可以,就是到现在连只笔也拿不起。
为了父亲方便上厕所,不得不在家弄了个马桶。
这是我做的,把板凳中心掏空,下面接个盆子就行。
父亲刚刚挪动到炕边,双腿岔开,想小解的时候,门响了。
哐哐哐!哐哐哐!
“谁呀?”
“没人应。”
“谁呀?”
尿都撒完了,还是没人应。
哐哐哐!
“别敲了,门开着,自己进来吧。”
一个小伙子三十出头,长的白白净净,只不过气色衰弱,如同大病初愈。
干净的胡子明显是来之前专门清理过的。
透过玻璃看到外面,这个人怎么那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男人径直走了进来,就当他进房门的时候,父亲才想起来,他就是安家少爷,安俊生。
“哼。”冷冷一笑,“该来的还是会来。”
安俊生大步跨进门,连最基本的礼仪也浑然忘却,冲向父亲的炕头。
父亲躺在炕上,侧过脖子,看见这个男人双目如虎,脸青如铁,除了来为他爹安老头子报仇,不可能有其他可能。
如今动弹不得的父亲,也只能任其宰割。
孔子老人家说的好,尽人事而安天命,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安俊生找上门来也无可厚非,毕竟……
安俊生走到炕前停了下来,父亲笑了笑,“动手吧,你看什么办法解恨你就用什么办法是。”
安俊生也意想不到,眼前这个瘫痪在床的中年男子竟然不惧,不仅不惧,还如此坦然。见他站在炕头,一言不发,眼睛直勾勾盯着父亲,“你不是为报仇而来吗?正好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你就抓紧时间吧,要是有人来了,你还真不好下手。”
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幕更让父亲捉摸不透,想用尽全力坐起来,可是这手脚并不听他使唤。
在用力无效的情况下,又失望地躺了回去,不过还是保持着用力的姿态,伸长脖子轻声地问道:“你这是作甚?”
安俊生跪在地下,低着脑袋,双目正瞅着脚地,一声不吭,过了半晌才说道:“郞师父,求求你,帮帮我。”
“哼,我可是你的杀父仇人,你找一个仇人来帮忙,你不怕你祖宗饶不了你?”
安俊生仍然铁青着脸面无表情,“不,凶手不是您,凶手是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害死我父亲,跟您无关。这一番家业都是父亲生前打拼十多载才积累而成,如果就这样让这个女人轻而易举地夺了去,我,如何面对父亲,如何面对安家的列祖列宗。”
安俊生说的很煽情,煽情并不是声泪俱下才是真,一般声泪俱下那都是演员,只有像安俊生这样的才叫真感情。
强力板着脸庞,泪珠子如同拆了线的珍珠项链,一颗颗滚落下来,打在地上的砖块上。
人的转变终究还是取决于受的打击,跟前两天还傻不愣愣的安俊生想比,他的确彻头彻尾换了骨。
把这年轻人也逼的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