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默干咳了一声,道:“大帅误会了,我要带走的是哑奴,她跟我一起来的帅府,走的话自然也是一起走。”
“哑奴啊,没问题,你只管带走。”齐振林大方的一挥手,忽然间吃惊道:“谁?!哑奴?!”
陈天默点了点头:“是的。”
齐振林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说他,他是个女人?”
陈天默笑道:“是的。”
“我他娘——”
齐振林感觉自己的认知彻底崩塌了!
陈天默道:“其实她也不是哑巴,更不叫哑奴。她叫心月,当初进帅府的时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才加以伪装的。”
齐振林苦笑道:“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帅府里的下人很多,能让齐振林记住的却寥寥无几,其中便有陈天默和哑奴。
陈天默是因为长得英俊,哑奴却是因为古怪。
首先,哑奴是个哑巴,从来没有说过话。
其次,哑奴还一直戴着帽子,春夏秋冬都不摘掉。
再次,哑奴的脸上总是很脏,黑漆麻乌的,似乎从来都没有洗过。
但这些还都不是最奇怪的,哑奴最古怪的地方是力气大!
大到哪种程度?
有一次,帅府的马惊了,满院乱蹿,眼看就要撞上在院子里玩耍的齐玉燕小姐了,齐小姐都吓傻了,完全忘了躲避,而哑奴刚巧就在一旁,挥手一拳把马给打死了。
不错,是一拳打死了一匹疯马!
哑奴的大名随之传遍帅府!
虽然人长得瘦
瘦小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却成了无人敢惹的存在。
因为救了齐玉燕,齐太太很感激哑奴,吩咐帅府管事给他换房,哑奴却不肯,就只愿意跟着陈天默,住在帅府最小的一间耳房里。
齐振林也很欣赏哑奴,如果不是哑巴,齐振林早就把他提拔到自己身边,让他凭力气积累军功赚取名利了。
但无论如何,齐振林都没想到,哑奴居然是个姑娘!
一个姑娘家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简直是匪夷所思!
齐振林又想到陈天默和哑奴住在一间房里,心思便歪了,忍不住嬉笑道:“你和她,嘿嘿~~你俩是那个?”
陈天默知道他在想什么,微笑道:“她是我妹妹。”
齐振林诧异道:“你们是兄妹?”
陈天默稍作解释道:“她是我流落江湖时捡来的,我俩都是孤儿,便相依为命做异姓兄妹了。”
“哦~~”齐振林心中暗想:“肯定是因为人家长得丑,才做兄妹的,不然,早做夫妻了。”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说道:“你们既然要走了,就别再穿着下人的衣服了,我让人准备几套新衣物,你们在帅府洗洗澡,换身衣服。”
陈天默道:“大帅给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不必再客气。”
齐振林坚持道:“今晚我在府里设宴款待你和哑——那个,心月,是家宴,没有外人,你们明早再走。这不是客气,是我最后的心意,你就别推辞了。”
陈天默见齐
振林情真意切,又知道齐振林肯定还担心帅府夜里再闹鬼,索性就再留一晚上吧,便答应了下来:“好,那就叨扰了。”
齐振林当即叫来帅府管家,让他以最高规格来安排晚宴,又叫来管家婆子,让她收拾浴房,准备热水和新衣。
陈天默自去找心月,说道:“妹子,今晚不走了,大帅要宴请咱们兄妹。待会儿沐浴更衣,好好的打扮一番,你不再是哑奴,我也不再是杂役,咱们体体面面的去赴宴!”
心月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很是乖巧的答应道:“怎么都行,反正我全听大哥的安排。”又说道:“大哥你盘点盘点包袱,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
陈天默笑道:“不用了,你一直都很细心。”
心月还是如数家珍的盘点了起来:“一件麻衣,两册古书,四样法器——皂白相笔、伍子魂鞭、雷击枣木令、轩辕八宝鉴,这几样是最重要的,都要带上。”
陈天默补充道:“还有《恩仇簿》,也别忘了。”
心月从包袱中抽出来一个厚厚的本子,说道:“带着呢。”
陈天默幽幽的吐了一口气,声音低沉的说道:“这上面可是记满了这些年来我精心收集的许多门派家族的资料啊,有的是仇家,有的是未来之敌,还有的是可以结交的朋友。从明天开始,我就要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心月精神一震,问道:“大哥,你打算先找谁算账?”
陈
天默正待回答,耳房外忽有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陈天默打窗缝里一瞥,见是管家婆子来了,便对心月说道:“明天再对你细说吧。管家婆子催咱们去洗澡换衣服了。”
“嗯。”
——
帅府里很多人都知道陈天默长得英俊,丫鬟们夜里闲聊时议论最多的是他,门子、护院、伙夫、车把式以及杂役们最恨的也是他,姨太太们空虚寂寞冷的时候想的还是他,但他们还是低估了陈天默的英俊程度。
当陈天默脱掉下人的短衣皱裤,沐浴梳洗,换上齐振林为他准备的白色袍服后,整个人又有了一番极大的变化!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合身的长袍线条流贯宕扬,越发把陈天默那颀长的身材显得玉树临风!而且还衬托出一股儒释道兼而有之的世外高人气质,尽显不俗!
当陈天默走进宴厅的时候,灯光一照,他整个人就像是在发光,厅中所有人的眼睛都被晃住了!
众人心里几乎不约而同的想:“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蓬荜生辉?”
大小姐齐玉燕平时在中州女校读书,与陈天默的接触并不多,但今天帅府发生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陈天默谈笑间破解旁门左道的鬼把戏,抬手间掌毙挟持大帅的厌胜门高手,三言两语破获王副官和三姨太的奸情……这些事迹在府里肆意传扬发酵,使得齐玉燕好奇无比,这个陈天默,到底是个什么宝藏少年
啊。
如今,齐玉燕看见陈天默竟是这样的仪表不俗,她脑海里立时就浮现出许多诗词来,什么“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什么“宗之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什么“雄姿英发,羽扇纶巾”,想到深处,俏脸发红,耳根子发烫,心里也“砰砰”乱跳起来。
大太太、四姨太、五姨太、六姨太也都有些发花痴。
大帅不帅,人家才帅好吗!
齐振林看在眼中,心里一阵的后怕:“这陈天默还是走了好啊,不然,我剩下的这几个姨太太恐怕也保不住了,但凡这小子动点什么歪心思,她们肯定会再送我几顶绿帽子戴!”
“咳咳~~~”
齐振林收起胡思乱想,问道:“天默,怎么只有你自己来了?心月呢?”
陈天默笑道:“大帅派人送过去的旗袍很好,但是她却觉得裸露的地方太多,死活不肯穿出来见人。”
几个姨太太都吃吃的笑了起来。
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啊。
她们都已经从齐振林口中得知哑奴其实是个姑娘了,也都想看看她的女人装扮是个什么样子。
齐玉燕活泼好动,好奇心也最重,起身笑道:“旗袍确实露的多,她不习惯穿也正常,我拿一套我自己新买的衣服给她换上吧。”
陈天默连忙说道:“不必麻烦了,齐小姐。”
齐玉燕不敢看陈天默,低着头红着脸说道:“先生客气,不麻烦的。”
话没说完,齐玉燕就
着急忙慌跑出去了。
齐振林手里盘着核桃,说道:“那咱们就等心月过来以后再动筷子。天默啊,你们离开帅府之后,打算做些什么呢?”
陈天默犹豫了片刻,最终答道:“我打算开个古董店,做个生意人。”
“古董店?”齐振林眼睛一亮:“你还懂这一行?”
陈天默点了点头:“懂一点,但不多。”
齐振林赞叹道:“先生说自己是个孤儿,可怪了,这一身本事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啊?”
陈天默嘴上谦虚道:“大帅学的是治国安邦,天默学的是三教九流,这些东西虽然杂乱却好学,只要留心,处处都是学问。”心里却暗暗说道:“还要多谢你啊,你书房里什么典籍都有,每天还有新鲜的报刊杂志送来,连洋文的都有,你却不看,只好都便宜我了。”
“来来来,我这里有个东西,先生来掌掌眼。”
齐振林从腰上取下一块白玉坠,递向陈天默。
陈天默没接:“这是大帅的贴身物品,天默怎么好拿来卖弄呢?”
齐振林笑道:“小玩意儿,不值一提,你只管盘弄它!”
陈天默便接了过来,放在掌中一看,但见是个白玉镂雕凤凰坠,捧起来,在鼻尖嗅嗅,渐渐的眉头微皱,还给了齐振林。
齐振林见他不说话,便问道:“这玩意儿怎么样啊?”
陈天默似笑非笑的答道:“不怎么样。”
齐振林一愣,忙问道:“先生怎么个意思,这东西
不是老物件?”
陈天默盯着他,意味深长的说道:“是老物件,只可惜沾着土腥气,隐隐发臭发腐,像是地里刨出来的,来路不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