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陪了她一个月,症状渐渐消失,医生评估也是正向好的方向好转。本来打算休学回家治病,但她就像没事人似的,安慰我们。我看到她几乎痊愈,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就和老婆回家了。哪不知,回家半个月,便接到学校的通知,说我女儿自杀了……”
说完,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无语,也不敢说话,我怕我的话变成最后一根,压死失独老人的稻草,我静静的站在男子身旁。
等男子的哭声弱了,我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人死不能复生,叔叔节哀。”
男子伸出手来,拍了拍我扶在他肩膀上的手,点点头。
我拿出笔记本,写下自己的电话,递给男子,“叔叔,这是我的电话,我也刚到欣兴,不过打算在这里常住,有需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
男子接过纸,转身红着眼睛认真的看着我,“谢谢!”
“不客气,下午我还有事,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多保重。”我看到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已将李琪蓉和李母带走,这里只留下李先生一人。刚才他们准备过来叫他的时候,看到他正蹲在地上痛哭,也就没过来。
男子站起身来,又认真的问我道:“你有多相信世上有鬼魂存在?”
“实不相瞒,我是天师。”
我的回答让男子像被点了穴道一样,呆立半晌。
“你真是天师?”男子忽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追问。
我点点头,“是的,你女儿半个月前向天师中间人求助,但是我昨天才看到的委托单。今天去她们学校,打她电话时才知道,她已经遇害。”
男子又说道:“你能证明吗?”
我放开他的手,“我没必要证明自己,这些事,普通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噗通,毫无征兆的,男子跪在了我的面前。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知道这人除了女儿,再没什么事能让他下跪。我连忙搀起男子。
“叔叔,别这样。”
“你若真是天师,这忙,你无论如何要帮我。”男子起身,老泪纵横的看着我说道。
“有事您说话,但只是想看我证明什么,那我恕难从命。”
男子一挥衣袖,抹掉了脸上和眼里的泪水,“跟我来。”
我没问什么,只快速跟上男子,他一定有什么重大线索,而且目标指向并不是普通人。
来到医院停车场,男子找到了自己的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本带封皮的笔记本递给我。
“这是我女儿的日记,我看完了。日记里说有鬼缠着她,我一直不敢相信。但联想到女儿的情况,我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我接过日记,并未打开翻看,而是静静的看着男子。
“你若是天师,我希望你能找到害死我女儿的鬼,帮我们报仇。”
男子的动机很单纯,他就想让凶手伏法。也许还想过让我把凶手带给他,在他面前灰飞烟灭。但是对天师的不了解,他没敢提出这么大胆的要求来。还好没提,就算他提了,我也不一定能做到。
“日记里你有发现吗?”
“是,女儿记录了一些有关遇鬼的事,她一直被威胁着,要带她们的室友傍晚去爬学校的后山,她一直没去,一个人撑着,鬼魂变本加厉的折磨着她。她从楼上跳下,要么是鬼魂附身,要么是她想自己死了以后,就可以摆脱折磨。这个鬼魂,就是害死我女儿的凶手。”
“我知道了,这日记我先拿回去,我会帮你调查的。”
我没敢提钱的事,就男子现在这个状态,我除了免费帮他这忙,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不过好在我也想过,这种能控制灵力,影响正常人自杀的灵魂,即使没人委托,我也会尽全力将其除掉。也许这个灵魂将会是我用武力解决的第三个灵魂。
男子从车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大师,这是我的电话,事情有什么进展,希望你能告诉我。对了,您要因为这事花了什么钱,也告诉我,我都可以转给你。”
“好的,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我那边还有事,就先走了。”我接过名片快速的离开了男子的视线。
确实,十二点了,我再不去找个地方吃午饭,这第一天上班就得旷工了。日记本不大,但是很厚重。我从侧面纸张的印迹看出,已经写了三分之二的样子,不知道她会怎么记录与灵魂共舞的那段时光。对了,她的灵魂现在又在哪儿呢?如果能见到她,不比这日记来得更直接吗?
灵魂刚离开肉体,是不怕阳光的,因为很多时候,灵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灵魂出窍。只会茫然的在附近徘徊,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或者能做什么。等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它们才会感受到,呆在没有阳光的地方是有多舒服。第二天日出,便再也受不了阳光的直射,甚至是镜子反射的阳光。
这事可以暂缓,因为下午我得回到超市上班,虽然被扣了一半工钱,不过半天能有五十块的进账,也是不错的。
从新村南面进了村子,我吃了碗兰州拉面,又一路闲逛到了超市。
和老板打过招呼,我在门口椅子坐下,等着老板安排工作。
老板看我回来,就没想着让我休息,把我喊进便利店,扔了个工作围群给我,让我收拾库房。
“一会儿送酒和饮料的车来,你和小婻配合,把新到的货都搬进来码齐了就好。你先收拾收拾场地,熟悉一下进出线路。一会儿要摔了,可得记在你的账上。”老板开始指挥起我来,废话几乎没有,一切都按规定办。
“好咧,您瞅好了,我这壮劳力肯定不会让你白花钱。”
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早骂开了……‘你是不是黄世仁转世?我刚回来那么辛苦,你就怕你的五十大洋花亏了,早早给我安排任务。早知道我就说一百二一天了。’我在心里给老板取了个外号:‘黄世仁’
小婻叫欧阳婻,是个十八岁的漂亮女孩,长期的营养不良,身材显得有些瘦弱,个子也只刚到一米六,好在容貌精致,显得有些娇小动人。她是老板的远房亲戚,生活贫苦,欧阳老板回到老家,忽悠她到欣兴打工,每月一千二包吃住,工资比欣兴的最低生活保障高了三十六块。说是包吃住,吃得自己弄,不但自己弄,还得连着老板的弄好,相当于除了打理超市的工作,把保姆的工作也兼了。住就更没什么成本了,美曰其名是单间,实际就是五个平米多一点的小隔间,当个储物室都闲小的房间里,一张铁质高低床占了大半空间。也不知道是老板从哪里买来的二手床。
小婻对老板敢怒不敢言,说是小叔,实际和那些黑砖厂或黑心老板相差无几。自己又不敢卷起铺盖走人,家里弟弟在上学,还等着她往家寄学费呢。
不过,农村长期下地劳作的小婻力气可不小,一些男孩抬着走不了多远的箱子,她可以一口气往返门口和仓库五次。
我俩花了点时间,按老板的要求,把仓库整理出一片空地,刚想坐下喘口气,门外一辆小型货车到了。
“出来接客啦!”老板在门口调侃,在他心里,我和小婻还在仓库偷懒呢。
我和小婻相视摇头一笑,出门开始卸货。
这次进货量不大,五十来箱酒水饮料。我一趟两箱,小婻一趟一箱,没到三十分钟,小货车司机笑着让老板在送货单上签字,走了。
老板看到我们搬货的效率,喊住我:“要不以后我按小时聘你,二十块一个钟怎么样?”
初听上去,二十块一个小时,一天八小时的话就能到一百六。但我转念一想,今天从搬库房开始到卸货搬完所有商品,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如果按小时记算,那今天我可能只能挣到二十块钱。
我摆摆手,“算了老板,这么干着挺好。”
“一个小时二十,一天一百六,你帮我算算,你一个月得挣多少?”
“得啦,按你这个算法,公务员都没你搬运工的收入高,我于心不忍啊!”我没戳破老板,小婻却在一旁跃跃欲试。
“一边凉快去!”老板撵走了小婻,勾搭着我的肩膀回到柜台。
“小杨啊!再考虑考虑,时薪制在发达国家,可是很流行的哦。”
“谢老板厚爱,只是我从小在蹭饭界号称二哥,无人能及……时薪制一旦执行起来,我的两顿饭就悬了,所以……”我不想戳破老板肚子里的坏水,但又不能老被他这么缠着,所以腆起脸来说出日薪制我还能蹭两顿饭。
“‘蹭饭界’……还排行老二?”老板一脸疑惑,“那老大是谁?”
我搂住老板肥得发腻的粗腰,拍了拍说道:“叔,这蹭饭界只能我认第二,没人能排第一的。”
老板若有所思的回到柜台,好像明白了我已经明白了他的伎俩,是在逗他玩呢。
闲下没事,我在超市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婻聊天。虽然活干完了,但我觉着我不能走,一旦我离开超市的监控范围,老板肯定会找到确凿证据,名正言顺的苛扣我的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