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坛经讲话
第四定慧品
问题讲解
一.甚么是曹溪大师的修行法门?
二.“定”与“慧”的关系如何?
三.如何“自悟修行”?
四.甚么是“一行三昧”?
五.甚么是“障道因缘”?
六.如何“看心观静”?
七.何谓“顿渐利钝”?
八.何谓“能善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
九.如何对治“尘劳妄想”?
十.如何处理“见闻觉知”?
一.
甚么是曹溪大师的修行法门?
六祖惠能大师一生驻锡曹溪弘化,因此又号“曹溪大师”,他所指导的修行法门,就叫“曹溪法门”。
曹溪的修行法门为何?在〈定慧品〉里告诉我们:第一、以无念为宗;第二、以无相为体;第三、以无住为本。可以说,曹溪的修行法门是以“无”──无念、无相、无住为宗要。
一般修行的人,例如持戒、布施、念佛、诵经、持咒等,主要的都是为了追求现世的安乐。而六祖的曹溪法门,它不是要我们只求现世的安乐,而是要我们求证永恒的生命,证悟自己的本来面目。所以说:如求人天福报、自身安乐,不解六祖修行法门。
这里讲到“无念为宗”,就是教我们要“念而无念”,要“一念不起”。一般人每天可以说都是生活在“妄念”里面,时而念这个,时而念那个;净土宗甚至教人念佛。为甚么要念阿弥陀佛?主要就是要用“正念”来对治“妄念”;如果没有“妄念”,又何必要“正念”?因此到最后要“无念”;“不念而念,念而不念”,所谓“一念不起”,那还有甚么“正念”呢?因此,“无念”的境界很高,“无念”的境界是:
对过去的境界不要追忆。有人以为回忆比现实美丽,其实,“白头宫女话天宝”,一个人如果光是回忆当年、回忆过去,就表示他已年迈了。所以,对过去的境界不要再去追忆。
对现在的境界不要贪着。现在的生活境界,诸如五欲尘劳、人我是非等,不要在这上面斤斤计较,这样一来,也就不会患得患失。
对未来的境界不要幻想。佛教讲“生死无常”,因此不要幻想“未来”;“未来”还没有到来,幻想没有用,重要的是把握每一个当下。
如果能对过去的境界不追忆,这就是“修定”;对现在的境界不贪着,这就是“持戒”;对未来的境界不存幻想,这就是“修慧”。“无念”实际上就是修“戒、定、慧”;在“无念”的境界里,对人没有一爱一恨,对境界没有贪着。能够“无念”,则生活里自能“随喜”、“随心”、“随缘”!
所以,“无念”就是“不执着”,不执着才能进步。佛教讲“法无定法”,就是不执着有,也不执着无。“无”就是无限、无量、无边。无念不是甚么都不念,所谓“不念而念,念而不念”,“无念”才能真正拥有更宽广的世界。
曹溪的宗要是“无相为体”。所谓“相”,有“人相”、“我相”、“法相”。我们生活在森罗万象,如同万花筒的万“相”里,以六尘──色、声、香、味、触、法为相,在“六尘”里,每天患得得失,以假为真,以无为有,以秽为净。我们被“相”所迷惑,而产生颠倒妄想,因此以“无相为体”,就是要我们处一切相而离一切“相”,也就是离一切“色”,离一切“声”,离一切“香”,离一切“味”,离一切“触”,离一切“法”;就是要明白《金刚经》所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离开了“妄想”,才能证悟“实相”。因此,真正“无相”的修行,就是要去“建设水月道场,大作空花佛事,降伏镜里魔军,证悟梦中佛果”。
曹溪的修行法门是以“无住”为本,这也就是《金刚经》所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我们的心每天住在那里?大部分都是住在“五欲六尘”里。有所“住”,就有所“不住”;“无住”,就是“无所不住”。你的心有所住,就有所限制,就有一定范围;“无住”,就是“无所不在”,如同月亮、太陽住在“虚空”里,随着“虚空”无所不在。因此,我们要“不住境”,就是不住在“境界”上,不住在“相”上,不住在“念”上,不住在“有”上,不住在“无”上,甚至也不住在“无无”的上面。那么,我们住在那里呢?我们住在“无住”的地方。
“无住”是《金刚经》的宗要。五千多字的《金刚经》,主要就是讲一个“无”:度生要“无我”、布施要“无相”、生活要“无住”、证果要“无证”。能够懂得一个“无”,证悟一个“无”,那就拥有了世间,拥有了“无限、无量、无边”的人生。这就是曹溪大师告诉我们的修行法门,是以“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
如何才能达到“无念、无相、无住”的境界呢?就是要“定慧双修”。
二.
“定”与“慧”的关系如何?
在《六祖坛经》的〈定慧品〉中,惠能大师开宗明义说道:“我此法门,以定慧为本。”又说:“定慧一体,不是二。”定慧的密切关系,由此可见。
所谓“定”,就是要我们遇境不动心、不气恼;所谓“慧”,就是要我们谈吐、做事都能运用得体,都能如法,那就是智能的妙用。
定与慧的关系:“定是慧体,慧是定用”。“定”和“慧”本来是一个,由“定”发“慧”,所以“定”是“慧”的体,“慧”,是一种方便、权巧、妙用,所以“慧”是“定”的用。
定与慧的关系,譬如金与器、水与波、灯与光,相成互用,不即不离。这就好比一块黄金,可以做成戒指、手镯、耳环等饰物,外相上虽然有各种不同,但本体都是黄金。又如水和波,水本来是平静的,有了风,就泛起了波一浪一,所以尽管一浪一花如何的波涛汹涌,它的本质还是水。又如灯与光,有了灯就有光明,没有灯,就黑暗。
所以金与器、水与波、灯与光,是不即不离的。“定”与“慧”也是不即不离。“定”与“慧”如同鸟的双翼,鸟有双翼就能飞翔,人有了“定”、“慧”,就能够解脱。
《涅槃经》说:“定多慧少,增长无明;慧多定少,增加邪见。”唐朝时,曾因上表“谏迎佛骨”而被贬至潮州当刺史的韩愈,有一天去参访大颠禅师,大颠禅师正在坐禅,久久不出定。侍者看韩愈等得不耐烦,心里很着急,便在大颠禅师的耳边说:“先以定动,后以智拔。”
意思是说:“禅师!你的禅定已经打动了韩愈的心,现在你应该要用智能跟他说法。”
韩愈一听到这两句话,很高兴,他说:“幸于侍者口边得个消息。”
定、慧,不是靠别人说,别人给的;定、慧要靠自己去修持、体悟,定、慧完全是自家的事情。
禅宗有一则“老婆禅”的公案:过去有一个非常护持佛法的老婆婆,供养一位禅师参禅修道,一供养就是二十年。
有一天,老婆婆很想知道禅师的修行如何,便叫她的孙女儿送东西给这位禅师,她说:“你送东西给他的时候,不必同他讲话,只要过去抱住他,看他怎样待你。”
孙女果然依照老婆婆的交待去做,结果禅师一动也不动,冷冷的说:“枯木倚寒岩,三冬无暖气。”意思是说:“我已经修到很有定力,我的心已经不为外境所动了。”
孙女儿回去把情形告诉老婆婆,老婆婆一听,很失望、很难过,一气之下就把禅师赶出去,不再供养他了,同时把供养禅师参禅修行的茅屋放一把火烧了。她说:“我供养了二十年,竟然供养了一个‘自了汉’。”
禅师离开以后,便到各处去参学,过了几年,又再回到老婆婆的住处,要求老婆婆能再护持他修行。
三年后,老婆婆又叫她的孙女儿再去试探禅师,这回当孙女儿上前抱着禅师的时候,禅师也回抱她,并对她说:“这种事只有你知、我知、千万不可以给老婆婆知道。”
孙女儿回去把这话告诉老婆婆,老婆婆一听,她说:“我终于供养了一个人间菩萨!”
经云:“不舍道法而行凡夫事,种种运用能不离定慧。”这就是“定慧双用”。
六祖大师十大弟子中,开创荷泽宗,广开南宗顿教法门,使惠能大师的禅法得以扬名立万于后世的神会大师,曾经问道于六祖,说:“先定后慧,先慧后定;定慧先后,何者为正?”
六祖回答:“常生清净心,定心而有慧;于境上无心,慧中而有定。定慧等无心,双修自一性一证。”
有一首修行的秘诀说:“以定治于乱,以慧治无记,动静二相亡,对治功何用?”如果我们能够面对境界而“无念”的话,则念念归宗;如果我们遇缘而能“无心”的话,则心心契道。所以,“定慧等持,任运双修”,这是说明定与慧的关系,也是定、慧修行的要领。
三.
如何“自悟修行”?
“自悟”,就是要自我要求、自我实践、自我觉悟。吃饭,可以由别人煮给我们吃;喝茶,可以由别人倒给我们喝;可是觉悟,一定要靠自己。所以禅宗平时都是教人要提起话头,要“参”、要“疑”、要“问”,所谓“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累积很多的“小悟”,便能成就“大悟”。
我们每天在日常生活中,如果没有一悟,就是没有一点进步。这个悟的意思是:我懂了,我知道了,我想通了,我找到了。这和禅宗的悟,是稍有相应的。
禅师们的悟境,是忘失一身心,是泯灭人我,是与虚空合而为一,是超越三世而知一切。悟,就是找到自己的本来面目,本来面目就是我们的真心,我们的真心“竖穷三际,横遍十方”,等同虚空。古德说:“大事未明,如丧考妣;大事已明,如丧考妣。”因此,有的人在觉悟的刹那,痛哭流涕,千世万劫的辛苦,终于一下子认识了自己;但也有的人“悟”了以后,哈哈大笑,终于一下子得以摸一到自己的鼻孔了。
我们平常称念的“观世音菩萨”,又名“观自在”;“观自在”就是观照自己在不在?平时如果我们没有“禅”的修养,很容易受外境迷惑,每天都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如果能够“观自在”,就能“观境自在”──在境界里面自一由自在;“观人自在”──人我相处很自在;“观事自在”──在一切事务尘劳里面皆能自在;“观我自在”──自己没有贪瞋痴,不计老病死,当然就很自在。
有信徒问沩山禅师:“甚么是道?”
禅师回答:“无心是道。”
信徒说:“无心是道,我不会啊!”
“你去问会的人。”
“谁是会的人呢?”
“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
所以,“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在“迷”的生活里要觉悟,当然一定要靠自己。
禅宗的四祖道信禅师当初去参访僧璨禅师,求僧璨禅师为他开示解脱的法门。
僧璨禅师反问他:“谁束缚你了?”
道信想一想,说:“没有人束缚我。”
僧璨禅师道:“既然没有人束缚你,你又何必另求解脱的法门呢?”
可见得我们都是“自我束缚”,所谓“庸人自扰”。
如何“自我修行”?我提一供四点意见:
1自我观照,反求诸己:就是要做一个“观自在”,每天观照自己在不在?观照自己是否妄想纷飞,攀缘外境?观照自己是否能够把持自己?观照自己是否凡事都能反求诸己,宽以待人?如果能够如此自我观照,就是“自我修行”。
2自我更新,不断净化:“禅”是很自然的,是非常活泼的;参禅学道,不能呆板,不能墨守成规,不能积非成是。所以要不断的更新,不断的净化,不断的升华,如此才能一天一天接近“悟”的境界。
3自我离相,不计胜负:做人要把眼光放大,目标放远,不要在表相上、语言上、小事上斤斤计较。我们常常因为别人一句话就心里不安,因为别人一个动作,就弄得自己不自在;因为太执着、计较人我、得失、胜负,使我们天天陷溺于人我是非、成败得失的风波里,不得安宁。因此,我们要离一切相,离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不被迷惑,不计胜负,进而找到自己安身立命的所在。
4自我实践,不向外求:有信徒问赵州禅师:“如何参禅才能觉悟?”赵州禅师站起来,很风趣地说:“我现在要去小一便,没有时间回答你这个问题。”
禅师走了一段路之后,回过头来对信徒说:“你问我‘如何开悟’,这是多大的问题!你看!像小一便这么一点小事,还得我自己去呢!”
赵州禅师的意思,就是告诉我们:各人吃饭各人饱,各人生死各人了。你要求觉悟,你要自己修行,靠别人是没有用的!我不能代替你“吃”,我吃饭,你也不能当“饱”。所以,“自我修行”这是我们每一个人必须重视的课题。
四.
甚么是“一行三昧”?
一行三昧,又名“一相三昧”、“一相庄严三摩地”,就是观法界平等相的“三昧”。修行“一行三昧”而证悟者,可以达到三种境界:
不生憎一爱一取舍之心。
穿衣吃饭当中,虽有动作,心却是如如不动。
能所双亡,真妄均除。
所谓“三昧”,就是正定的意思,也就是将善心住于一处而不妄动。在我们日常生活中,例如写字写得好,就有“写字的三昧”;说话说得得体,就有“说话的三昧”;处世圆融无碍,就有“处世的三昧”。甚至骂了人,还能令对方心生欢喜,这就是有“骂人三昧”。
因此,“三昧”的定义,亦即所言、所行、所作都能表现到最恰当、最相应、最究竟的程度,也就是:第一、凡事进入甚深境地者;第二、为人处事有最完美的表达者;第三、处世待人最圆融者,乃至生活中有禅的洒脱、幽默、看破者,都是三昧。
《摩诃止观》说,三昧有四种:
常坐三昧:以九十天为一期,专心一意坐禅,口中称念某一尊佛的名号,心意集中一处,而观照真如法一性一。
常行三昧:又称“般舟三昧”,也是以九十天为一期。九十天之中不可盘坐,更不可以躺卧,只准许站立行走,每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绕室行走,不能休息。
半行半坐三昧:就是现在的“禅净双修”,可以打坐,也可以绕佛,又可以跑香。
非行非坐三昧:就是随自己的意思,在行、注坐、卧之间,把心安住在“不动念”的境界。
其中,常坐三昧又叫“一行三昧”。“一行三昧”,就是在一切“处”、一切“时”、一切“行住坐卧”之间,常行“直心”;“一行三昧”就是修行的时候,能够“真心、直心、净心、不动心”;“一行三昧”就是“最上禅”,是如来的“清净禅”。当自己能够舍诸妄想、杂念,把“心”如实地会于一理,或是想一佛、观一佛,念念相续,不懈怠;在一念中,能够见到十方诸佛,见到法界无边的光明,得到“大辩才”、“大解脱”,那就叫做“一行三昧”了。
此外,又有所谓的“辩才三昧”、“无住三昧”、“无心三昧”、“无我三昧”、“欢喜三昧”、“游戏三昧”、甚至“睡眠三昧”等。“三昧”可以说就是我们的生活能够与“定慧”相应,能在生活里“不动心”,就是进入了“三昧”。
中国四大译经家之一的鸠摩罗什大师,幼年时,有一天随母亲到寺院去参拜,看到佛前一个铜铸的大磬,觉得很好玩,就把大磬当帽子一样戴到头上。一旁的母亲看到,对他说:“孩子!你怎么能把铜铸的大磬当帽子戴呢?”
鸠么罗什说:“啊!这是铜的呀!”当下一念分别心起,顿感好重、好重!
所以,“无心”的时候,重的东西都会失去了重量,这就是“无心三昧”。“无心”,就是对外境没有分别,所谓“只要无心于万物,何妨万物假围绕”。
此外,还有“游戏三昧”,在佛教史上有许多参禅得道的禅师们,如济公活佛、金山活佛、飞锡禅师、普化禅师等,他们在世间种种的神通变化、游戏自在,说明他们的修行已经达到生死一如、物我双亡、运用自如的“游戏三昧”境界了。
如何修行才能成就“三昧”呢?天台的湛然大师说,有四种方法能生“三昧”:
三个月中,除了饮食便利外,不睡常坐。
三个月中,或弹指间,不生一念,不生我想、我执、我一爱一、我贪。
三个月中,经行不休息,如修“般舟三昧”。
三个月中,说法而不求利养。
假如能够依照上述这四种方法修行,自能达到人我双忘、物我一体的“三昧”定境。
五.
甚么是“障道因缘”?
佛教主张“解行并重”,尤其重视“体证”,所以学佛必须要修行。
说到修行,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修行的过程中,往往会出现一些魔考、一些障碍修行的因缘。根据《六祖坛经》记载,障道因缘有三:口说不行、心行歪曲、于法执着。
另外,以现实社会而言,富贵、美貌、年轻等,都是障碍学佛的因缘。然而在障道因缘中最主要的是“心”,我们的心为甚么会形成障道的因缘,有如下十二点:
1心门不开:我们的“心”好像一扇大门,门不开,外面的人进不来。如果“心门”不开,凡事排拒,则“真理”、“智能”的法水就无法流进心中。所以心门不开是学佛的障碍因缘。
2心结不解:心里的结,往往来自猜疑、嫉妒以及对人我是非“执着”不舍、因此产生心结,成为障道因缘。
3心担不放:心里的“负担”,如金钱名利、恩怨情仇、家庭事业等放不下,因此产生烦恼,自然成为障道因缘。
4心妄不除:经云“妄念不起处处安”;相反的,妄想、杂念不除,不但无法心安自在,更是障碍佛道的因缘。
5心忧不喜:世间最珍贵的财富就是欢喜,一个人如果每天心里忧愁、烦闷,心里没有法喜,如何领略微妙的佛法,因此“心忧不喜”,也是“障道因缘”。
6心暗不明:一个没有般若智能的人,无法点亮自己的心灯,每天生活在“黑暗”里,自然难以见道。
7心狭不宽:心量狭小,不能包容、忍受别人的优缺点,也是“障道因缘”。例如“同行相嫉”、“见不得别人好”等,都是障道的因缘。
8心恶不善:七佛通偈云:“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一个心里充满恶念的人,自然无法与佛道相应。
9心邪不正:学佛首要皈依三宝、相信因果。一个人如果心中充满邪知邪见,例如“不信三宝”、“不信因果”,这也是障道的因缘。
10心贪不舍:一个人如果天天贪图别人给我,自己完全不肯喜舍布施,这与佛教的六度、四无量心等教义是背道而驰的,自然无法契入佛道。
11心迷不信:心里迷惑,不求觉悟,完全与真理“绝缘”,如何能够悟道?
12心有不空:《华严经》云:“若人欲识佛境界,当净其意如虚空。”一个人如果自满、执着、成见不空,正如一个已装满茶水的杯子,再好的法水也流不进心里。因此,心要“空”,才能悟道,才能认识佛境界。
甚么是“障道的因缘”?“三毒”、“五欲”、“六尘”;也就是世间的“金钱”、“感情”、“人事”、“观念”、“无明”等,都是障道的因缘。当初我们建设佛光山,立意就希望借助佛法来净化社会、净化人心,希望到佛光山朝山拜佛的人,都可以受到佛法的薰陶净化。但是,偏偏有的人心里不能和佛光山建设的主旨相应,他只看到外观建筑,不但无法生起清净心、欢喜心,反而心生排拒,口出毁谤。所以,他虽然到了佛光山,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到佛光山,这就是“障道因缘”。参禅学道的人,对“真理”、“佛法”,要能接受,我们要把“心门”打开,要解一开“心结”,放下“心担”,那么,佛法才能进入我们的心中。
在〈定慧品〉里,六祖大师一再指导我们各种修行的方法,所谓“修行”,就是要“修心”;所谓“佛说一切法,为治一切心;若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一切都根源于我们的“心”,如果我们“心正”、“心净”,则一切皆“正”,一切皆“净”。所以说“正人说邪法,邪法也成正;邪人说正法,正法也成邪”。“正”、“邪”只在于“心”的一念之间。
六.
何“看心观静”?
《楞伽经》云:“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一切万法的生起和还灭,都是因为“心生”、“心灭”而有。《佛遗教经》说:“制心一处,无事不办。”只要我们把“心”安住一处,必能所作皆办,无功不克。《维摩经》也说:“欲得净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则国土净。”你想要往生“净土”吗?先要清净自心,心不清净,净土不生;心清净,则国土清净。
《华严经》形容“心如工画师,能画种种物”。我们的心好像一个“画家”,可以画山水,画花鸟,画人物,“天堂地狱”可以都是由我们的心所造,所以说“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一性一,一切唯心造”。
心是顿悟入道的要门,然而平常我们看山,看水,看花,看草,看人,看事,看尽男男一女女,看尽人间万象,却很少人“看心”。心的形象、住处到底如何呢?
“心”,非青非黄,非赤非白,非短非长;“心”,不去不来,不垢不净,不生不灭。“心”,不住善恶,不住有无,不住内外;心,不住中间,不住高下,不住大校因为“善恶”、“有无”、“大小”都是“对待法”,“真心”是“绝对”的。
所以,有四句话说明修行人智愚、圣凡的不同:
1圣人求心不求佛:偈云:“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因此,圣人只求“自净其心”,不向佛求。
2凡人求佛不求心:凡夫天天求佛拜神,向神明求平安,求财富,求顺利,却不知道反求自己的心,不知道自己的心才是无尽的宝藏。
3智人调心不调身:有智能的人,懂得调伏自己的“心”,远比追求身一体健康、长命百岁重要,因为心是万法之本,所以平时要以戒来对治贪心、以定来对治瞋心、以慧来对治痴心。
4愚人调身不调心:愚痴的人往往只注重身一体的保健,却不懂得要“调心”、“观心”。
唐朝的古灵禅师在百丈禅师座下悟道。悟道后古灵禅师感念剃度恩师的引导,决定回到仍未见道的师父身旁。
有一天,年老的师父在洗澡,古灵禅师替他擦背。就在擦背的时候,古灵禅师忽然拍拍师父的背说:“好一座佛堂!可惜有佛不灵。”
师父听后,回头看了一眼,禅师赶紧把握机缘又说:“佛虽不圣,还会放光哩!”无奈师父还是不开悟。
又有一天,师父在窗下读经,忽然有一只苍蝇在窗子上撞呀撞,想要出去,却出不了。古灵禅师灵机一动,就一语双关的说:“世间如许广阔,你却不肯去,只在这个窗子上撞,未免太愚痴了吧!”于是作了一首诗偈说:
空门不肯出,投窗也太痴,
千年钻故纸,何日出头时?
意思是说,“禅”是要用心去觉悟,师父你天天看经、看经,在经书上那里找得到“禅”,找得到“觉悟”呢?
师父看到这个参学回来的弟子,言语怪异,行径奇特,于是问他是甚么道理?古灵禅师便把他悟道的事告诉师父,师父感动之余,于是请他上台说法。禅师升座,便说道:
心一性一无染,本自圆成;
但离妄缘,即如如佛。
就这样,师父懂得“看心观静”,也就觉悟了。
所以,参禅先要“看心”,“禅”就是“心”。一般人以为参禅一定要打坐,要眼观鼻,鼻观心,这样才叫打坐,才叫参禅。但是,六祖大师说:“道由心悟,岂在坐也!”参禅求道,主要在觉悟真心本一性一,能够把握这一点,才能进入禅的世界。
七.
何谓“顿渐利钝”?
经云:“佛以一音演说法,众生随类各得解。”佛陀所说法,本无顿渐,但因众生根机有利钝,因此佛陀不得不敷设八万四千法门,用以观机逗教,普度众生。
说到“顿渐利钝”,所谓“顿”,就是没有“时间”、没有“过程”,是一种“突然”的、“迅速”的、“直接”的,好像石火电光,是在刹那之间立刻转“迷”为“悟”的顿超法门。
所谓“渐”,就是逐渐、逐渐的,是有“次序”一性一、有“连续”一性一,如同时钟从一分、五分、十分,渐次往前行,这就叫做“渐修”。
所谓“顿根”,就是“根机”很利,能够“闻一知十,触类旁通”;“渐根”则是“根一性一”比较缓慢、迟钝,它是慢慢地、按部就班地修行,直到觉悟。
“顿渐利钝”要如何判别?当初佛陀的侍者阿难尊者,虽然很聪明,但是“聪明”并不是“顿根”,因为阿难尊者“多闻第一”,但却不开悟,他的“根机”并不算很“利”;反而是在《楞严经》里迷惑阿难尊者的摩登伽女,她本来是首陀罗的一个卑贱女子,但是一经皈依佛门,马上在很短的时间内开悟了,这就是“利根”。神会禅师曾经说过:“先顿而后渐,先渐而顿,不悟顿渐人,心里常迷闷。”意思是说,众生根机有顿有渐,有的人先“顿悟”,然后“渐修”;有的人先“渐修”,而后“顿悟”。但是,不管“顿渐利钝”,只要发心正直,一精一进修行,终能见道,怕只怕不能明白“顿”、“渐”,心里迷闷。
禅宗针对众生的“顿渐”根一性一,有“南顿北渐”之分。“南宗”的惠能大师提倡“顿超法门”,主张“立地成佛”;和六祖大师同门同时的神秀大师,他的“北宗”则主张“渐修”。“南顿北渐”,“顿渐之争”,千百年来一直未曾停止过。
其实,六祖惠能大师说过:“法无顿渐,人有利钝。”“法”就是“禅”,“禅”的本身没有“顿”或“渐”,因为众生修学、觉悟的过程有长短,因此才有“利钝”之分。正如“三鸟飞空,‘空’无远近,‘迹’有远近”。又如“三兽渡河,‘水’无深浅,‘迹’有深浅”。“真理”就像“虚空”,没有远近;亦如“河水”,不论深浅。
我们在“真理”里修行,无论是“利根”或“钝根”,即使开悟后仍然要证,仍然要修。关于修行开悟的顿渐,有四种说法:
渐修顿悟:渐渐修学,一旦功行圆成,顿时开悟。如同樵夫伐木,片片渐砍,一斧顿倒;又如旅人远行,步步渐行,一步即到,这就叫做“渐修顿悟”。
顿悟渐修:如人学射箭,“顿悟”的人一学,就射中了;但是,虽然射中了,功力还不够,要慢慢地练,以便纯一熟。又如婴儿出生,当下手、脚、眼睛、鼻子等四肢五官皆具足,但是,气力要渐渐地养成。所以,“顿悟”虽然“悟”了,还要“渐修”才成。
顿悟顿修:有的人一闻,开悟了,这是上上至利根一性一,立刻一念不生,前后际断,所有烦恼一时消除,即“悟”即“证”,犹如剪一丝,万条顿断;丢布于染缸,一时变色。这是属于“顿悟”的根一性一。
渐修渐悟:逐渐地修行,也逐渐地觉悟,如登九层之塔,逐渐登高,所见渐远,所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有时候我们煮饭、烧菜,烧了很多的木柴,到了最后一根木柴,终于把饭菜煮熟了;并不是最后的一根木柴把饭菜煮熟的,而是前面的好多木柴渐渐燃一烧,逐渐累积而成,这就叫做“渐修渐悟。”
《楞伽经》云:“譬如菴摩罗果,渐次成熟。”菴摩罗果不是一时、一下就开花结果,而是渐次成熟的;又如大地生诸树林,也是渐次增长;再如一个人学唱歌、学跳舞、学写字、学绘画,都是渐次而解,渐次而成。所以,学佛不必一操一之过急,所谓“罗马不是一天造就的”。有的人一学佛,就急着要“闭关”,要“住山”修行;但是在佛法里有谓:“不开悟不住山,不破参不闭关。”也就是说,“觉悟”了以后,再到山里修证;“破参”了以后,再闭关印证。
所以,我们学佛的人,在“理”上顿悟以后,还要在“事”上一精一修。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立刻长大、成熟。因此,不管“顿”也好,“渐”也好,都是需要时间累积,一旦功行圆成,自然水到渠成。
八.
何谓“能善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
所谓“善分别”,就是以般若智能如实认识、了解诸法实相,还以“本来面目”,而非妄想分别,更非被“虚假”蒙蔽所做的错误认识。“善分别”就如明镜照人,不论高、矮、胖、瘦,长、短、方、圆,镜子总是不假分别的如“实”呈现。“善分别”又如日月之光,不论高山深谷,它总是不假拣择的无私遍照。
在世间上,如果一个人的知识、经验、智能、思想、技术,达到“专家”、“行家”的水平,对于专业领域的问题有独到的见解,这也可以叫做“善分别”。修道的人证悟“真理”,用“真理”来看世间,就是“善分别”。所以,能够契合“真理”,能够证悟“真实”,这就叫做“善分别”。
经云:“但莫做作,只是平常。”“善分别”是一种平常心,一切用“平常心”,不矫一揉一造作,如此才能和“真理”契合。
甚么是“平常心”?如何才能如实的认识世间真相?我提出几点说明:
从凡夫“差别”的世界到圣贤“平等”的世界。凡夫所认识的世间是千差万别的;反之,圣贤看世间,一切皆平等,所谓“生佛平等、自他平等、有无平等、圣凡平等”,能用“平等心”看待世间,诚所谓“愿将佛手双垂下,摸得人心一样平”。“平等”的世界,是最美好而真实的世界!
从凡夫“动乱”的世界到圣贤“寂静”的世界。凡夫的世界因为有物欲尘劳,因此扰攘不安,“动荡”不已;相反的,圣贤追求的是禅悦法喜,是“寂静”无哗的生活。如果我们能把自己的身心安住在寂静里,就能真实认识世间。
从凡夫“生灭”的世界到圣贤“涅槃”的世界。凡夫世间,生灭无常,不但有情世间有“生老病死”,器世间也有“生住异灭”、“成住坏空”。如果我们能“善分别”圣贤的“涅槃”世界,亦即灭绝“时空”对待、“人我”对待、“生死”对待,所谓“不生不灭”的真如世界,也就能认识诸法实相。
从凡夫“垢秽”的世界到圣贤“清净”的世界。娑婆世界是个“五浊恶世”,充满杀盗一婬一妄。如果我们能身行“不乱杀”、“不偷盗”、“不邪一婬一”;口说“不妄语”、“不恶口”、“不两舌”、“不绮语”;意想“不贪欲”、“不瞋恚”、“不愚痴”,就能从凡夫“垢秽”的世界,到圣贤“清净”的世界,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从凡夫“缺陷”的世界到圣贤“圆满”的世界。凡夫世间,白天一半,夜晚一半;男人一半,女人一半;好人一半,坏人一半;佛一火;魔一半。凡夫世界充满缺陷,如果我们“做人”圆满,“福慧”圆满,“修行”圆满,就能进入圣贤“常乐我净”的圆满世界。
从凡夫“苦恼”的世界到圣贤“安乐”的世界。凡夫世间,充满生老病死、一爱一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陰炽盛等各种忧悲苦恼,如果我们能证悟真如佛一性一,就能与圣贤同登“禅悦法喜”的“安乐”世界。
《华严经》云:“常乐柔和忍辱法,安住慈悲喜舍中。”“善分别”主要就是让我们安住在“第一义”而不动心。
怎样在“第一义”而不动心呢?第一、不为“财”动;第二、不为“情”动;第三、不为“名”动;第四、不为“谤”动;第五、不为“苦”动;第六、不为“难”动;第七、不为“利”动;第八、不为“气”动。尽管世界上“好好坏坏”。只要我“不动心”,一切就没事了。所以,要紧的是,把自己的身心安住在“寂静”的“禅定”之中,过着“禅者”的生活,这才是最安乐的生活。
九.
如何对治“尘劳妄想”?
佛法重在对治,妄以真治,染以净治。凡夫居处世间生活,给我们压力最重、最难处理的就是“尘劳妄想”。也就是心外有“五欲六尘”的诱一惑、染污,心内有贪欲、瞋恨、愚痴等三毒的扰乱、迷惑。所以,为甚么要修行?为甚么要参禅?就是为了要作“心理建设”、“一精一神武装”,要增强心里的力量;心里有了力量,如同作战,有了“城墙”、“盔甲”,才能打仗御敌。
如何对治“尘劳妄想”?《金刚经》一再昭示我们:“不于色声香味触法生心。”就是要我们不要把心安住在“六尘”上面,不要在“相”上执着。因为“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都是虚幻不实的;色、声、香、味、触、法等“六尘”都是染污的。因此,为甚么有的人始终迷而不悟,这是因为在“境界”上有了“贪心”,有了“执着”,有了“挂念”。“心念”上如果有了“人我”、“贪着”,就会生起“邪见”,一切“尘劳妄想”自然由此产生。因此,《金刚经》又说“无住生心”,心能“无住”,才能抵挡“五欲六尘”,才能“随心自在”。
有一位道树禅师,他和徒众建了一所寺院,正好与道士的庙观为邻。庙观里的道士放不下观旁的这所佛寺,因此每天运用神通法术,时而“呼风唤雨”,时而“撒豆成兵”,用以扰乱、恐吓寺院里的修道者。寺院里一些年轻初学的沙弥都被吓走了,可是道树禅师却一住就是十几年。到最后,道士的法术用尽了,一气之下,只好把庙观迁移他去。
有人就问道树禅师:“禅师!道士们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你是如何能胜过他们的呢?”
禅师说:“我没有甚么能胜他们的,勉强说,只有一个‘无’字能胜他们。”
“无,怎么能胜他们呢?”
道树禅师说:“道士们有法术、有神通,‘有’是有限、有量、有劲有边;而我无法术,我只有一个‘无心’,‘无’是无限、无量、无边、无荆无和有的关系,是不变应万变,我的‘无变’当然胜过‘有变’了。”
所以,“色不迷人,人自迷”,对付“尘劳妄想”最好的办法,就是“无心”,就是“不动心”。“无”心,就是“禅”心;有“禅”有“定”,自然一了百了。因此,只要“无心”,只要有“禅”的修持,有时面对荣华富贵,正好可以用来行“布施”,行“菩萨道”;有时候遭逢艰难困苦,正好可以给我们好好的学道。因为世间多“苦”、多“难”,更能让我们看淡“世情”,看淡“尘劳虚假”。所以,“富贵如同三更梦,荣华还同九月霜”,世间的一切,你不贪求、不执取,则面对“称、讥、毁、誉、利、衰、苦、乐”等八种境界的“风”,也就能不动心,因为自己有“禅”,有“力量”。
“力量”是如何产生的?经典里告诉我们,有四种“力量”我们必须要具有:
“胜解”的力量:胜解就是“了解”问题,对问题要“透彻”的,要“殊胜”的了解;能够真正“了解”问题,才能进而“实践”。所以,孙中山先生曾说:“知难行易。”真正了解以后,要实“行”就不困难了。因此,“胜解”就是力量。
“静观”的力量:静观就是禅定的功夫,有了禅定,我们的心就不会轻易被“境界”所转。我们的心“不随境转”,就能“转境”,心能转境,就有力量。
“欢喜”的力量:欢喜就是一种“乐观”的一性一格,读书,要“欢欢喜喜”地读书;工作,要“欢欢喜喜”地工作;服务,要“欢欢喜喜”地服务;布施,要“欢欢喜喜”地布施、因为“欢喜”才有力量,甚么事情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就不会有“力量”了。
“休息”的力量:俗语说:“休息是为了走更远的路。”有时候担子挑久了,“休息”一下,就能恢复体力;打球,下场“休息”一下,就会有“力量”继续冲一刺了。
佛世时,有一位擅长弹琴的比丘。有一天,佛陀问他:“你弹琴,弦如果太紧,会怎样?”
“弦太紧,容易断。”
佛陀又问:“弦太松,又会如何?”
“太松,就弹不响。”
佛陀就说:“对了!修行也如弹琴,你要把弦调得不松、不紧,才能发出好的声音,弦才不会断。”
所以,对治“尘劳妄想”,并不是要我们离开“尘劳妄想”,因为“逃避”不是办法,而是要在“尘劳妄想”里,面对现实,只要不被“尘劳妄想”动心,如佛经所说:“不怕妄想起,只怕觉照迟。”“尘劳妄想”不可怕,就怕我们没有“禅”、没有“定”、没有“力量”、没有“觉照”,那对修行而言,就有待加强了。
十.
如何处理“见闻觉知”?
所谓“见闻觉知”,就是指我们的六根──眼、耳、鼻、舌、身、意,对外执取六尘──色、声、香、味、触、法,而后产生的分别、认识。
凡夫众生由于眼“见”、耳“闻”、鼻“嗅”、舌“尝”、身“感觉”、意“分别”,每天生活在“见闻觉知”中,不断造作诸业,引生烦恼妄想,因而在生死里流转不已。因此,如何处理“见闻觉知”,是学佛者必修的课程。
经典形容六根如“六贼”;眼、耳、鼻、舌、身、意如六个盗贼住在我们身一体的村庄里,时时劫取我们的功德法财,处处引领我们造作罪业。在日本的日光寺门口,有三只猴子的雕像,其中一只猴子矇着眼睛,一只矇着耳朵,一只矇着嘴巴。意思是告诉我们不当看的,不要看;不当听的,不要听;不当说的,不要说。这好比中国儒家所谓的“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六根接触六尘所引生的“见闻觉知”,虽然是妄想的根源,却也是觉悟入道的要门。所谓“迷”与“悟”之间的差别,只在于能否将见闻觉知转迷为悟,转识成智。
有一位慧嵬禅师,一天在山洞里坐禅,忽然来了一名无头鬼,慧嵬禅师面不改色地对无头鬼说:“你没有头,所以不会头痛,好舒服啊!”
又有一次,出现了一个没有身躯,只有手脚的无体鬼,慧嵬禅师又对此无体鬼说:“你没有身躯,所以不会被五脏六腑的疾病所苦,这是何等的幸福啊!”
有时无口鬼现前时,慧嵬禅师就说,没有口最好,免两舌恶口,造业受罪;有时无眼鬼现前,慧嵬禅师又说,没有眼最好,免得乱看心烦;有时无手鬼现前,慧嵬禅师则说,没有手就不会赌钱,也不会打人了。
尽管各种残缺鬼一再出现,丝毫惑动不了慧嵬禅师。所以,《般若心经》说“无、眼、耳、鼻舌、身、意”,并非真的没有“眼、耳、鼻舌、身、意”,而是教我们不要任由“眼、耳、鼻舌、身、意”执取六尘,不要让见闻觉知随境界而转。
然而,如何才能让“见闻觉知”不随“境界”而转呢?佛陀说“一切众生皆有佛一性一”,我们每个人都有自我的宝藏,也就是我们的真如佛一性一。只是一般人往往不识自家一宝藏,每天都随着“见闻觉知”不断追逐过眼云烟的功名利禄,执取虚幻不实的五欲六尘,任由我们的真心在五趣里流转,在六道里轮回,殊为可惜!所幸我们的真心本一性一是不生不灭、不增不减的。因此,尽管流转生死,本我的真心是不生不灭的。
甚么是我们的“真心本一性一”?如何认识我们的“真心本一性一”?
有一次,道吾禅师问云岩禅师:“观世音菩萨有千手千眼,请问你,那一个眼睛是正眼呢?”
云岩禅师反问:“如同你晚上睡觉,枕头掉到地上时,你没睁开眼睛,手往地上一抓就抓起来了。请问你,问用甚么眼去抓的?”
道吾禅师听了之后,说:“师兄!我懂了!”
“你懂甚么?”
“遍身是眼。”
云岩禅师一笑,说:“你只懂了八成。”
道吾禅师疑惑的问:“那应该怎么说呢?”
“通身是眼。”云岩禅师正色的回答。
“遍身是眼”,这是从分别意识去认知的;“通身是眼”,这是从无分别的智能上显现的。能够识这一点,我们每个人无不是“通身是眼、通身是耳、通身是鼻、通身是舌、通身是身、通身是心”,自然也就不会再去“心外求法”了。
所以,一个真正会听的人,要听无声的声音;一个真正会看的人,要看无心的宇宙。心中没有声音,那才是“最大的”声音,如维摩居士“一默如雷”。因此,我们不要去追逐“心外”的色、声、香、味、触、法,所谓“见闻觉知无障碍,声香味触常三昧,如鸟空中恁么飞,无取无舍无罣碍。若会应处本无心,始得名为观自在”。
如何“见”?如何“闻”?如何“觉”?如何“知”?只有靠我们自己来参,靠我们自己来行了,因为修行是一门别人无法替代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