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经》点滴

《坛经》点滴

剑平

笔者常常听到有关《六祖法宝坛经)的论述,感触颇深。《坛经》是一部永远挖掘不尽的宝库,因受篇幅所限,笔者仅就几个经常听到的疑问谈一点看法。由于本人乃一初学人,知识浅薄,无修无证,若有谬误,在所难免,还望各位大德慈悲指教。

一、《坛经》在佛教经典中并不重要吗?

不!恰恰相反,《坛经)在佛教经典中是一部非常重要的典籍。在浩淼的三藏典籍中,《坛经)是唯一一部在中国本土诞生的经典,它的诞生以及惮宗的建立,对中国佛教史和世界佛教史,乃致整个人类文明史,都会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力和难以估量的推动力。 ,

我们知道,《坛经)是禅宗六祖慧能大师所说,它是中国佛教禅宗的根本经典。昔世尊于灵山会上拈共示众,长者迦叶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今付嘱摩诃迦叶。”于是惮宗就以这种“教外别传”的形式传了下来,摩诃迦叶是为初祖,至菩提达摩是为西天第二十八祖,达摩西来辗转五传至慧能大师是为束土六祖,禅宗第三十三代祖。历代祖师师师密付,心心相樱但有一点应该清楚地表明,唯有意能大师才是禅宗的开山祖师,而其余各代传承祖师并不具有禅宗开山祖师之意义。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千占难寻旷世才,慧能大师这样的人才是五百年才有的一位。唯有意能大师才是堪能将释迦佛正法眼藏全面弘扬开来的千古难寻的旷世之才!从某种意义上讲,惮宗是整个佛教的一精一义,它是中国式的佛教发展的产物,对中国人来说,具有特别的意义。中国人读《坛经》,感到特别亲切!

当今惮宗的发展遇到一些困境,原因固然很多,其中与我们提持《坛经》、学习《坛经》、理解《坛经》的人越来越少有很大关系。有些高僧大德不主张学《坛经),原因是“看了《坛经》就不想看别的经了。”还有研究佛学的教授告诉学生说:“三年之内不宜读《坛经》。”由此可见一斑。要知道,佛教如果没有惮宗将是很危险的,无论从历史和现状来看,惮宗的心地法门不仅仅是出世间最殊胜之法门,就世间法来讲也是拯救社会和人类心灵净化最直接,最有效、最快捷的法门。从宗教来,也是最具生命活力,最能体现佛法根本义的一个宗门。从历史来看,无论是正法时期还是减法时期,禅宗都会顽强而蓬勃地发展壮大着,因为每一个惮者就是一粒种一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生根、开花、结果。在减法时期,弹师们仍然可以笑傲江湖,洒脱自在。如石头希迁惮师,往一块大石头上一坐,就开始博法了,而且也真的就傅下来了(曹洞,云门,法眼三宗皆出自其门下。)可见禅宗有没有道场都能续佛慧命。

在当今之历史时期,无论是正信的佛教徒还是佛学一爱一好者,都应大力提倡学习《坛经》,弘扬《坛经),广宣惮门心法,振兴惮宗。这不单是历史的迫切需要,也是人类生存的迫切需要,更加是我们每一个生命个体的当下解脱之需要!

二、《坛经》只适合于上根人修学吗?

只要读过《坛经》的人,都不会这样认为。翻开《坛经》,处处都是平实无华的语言: “恩则孝养父母,义则上下相怜,让则尊卑和睦,忍则众恶无喧,苦口的是良药,逆耳必是忠言,改过必生智慧,护短心内非贤……。”这些话,那里是专对上根人讲的呢?经内每晶的内容,都有教下的义理,在付嘱品中大篇说明三科法门,三十六对法等,都是佛法最基本的东西。所以说禅宗那里像教外别传?简直就是教内嫡传!

然而,对修学<坛经)的人来说:“天机利者得其深,天机钝者得其浅。”三棍普摄,如雨被大地,各得其所,各取所需。一部<坛经),万语千言,实则只讲两个字——见一性一。全部经义都围绕着“直指人心,顿见自一性一”而展开和收拢的。至于超凡也罢,入圣也罢,成佛也罢,都是多余事矣!六祖大师弘法利生凡三十七年,教我们只做一件事——见一性一去!后代禅德们更将此意发挥到极致,如赵州之“吃茶去”!德山之“吃棒去!”

“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一性一感佛。”造四句话统摄了禅宗的全部一精一义。在《坛经>里,六祖大师每一句话都是从自一性一慧海中流露而出,都是直接针对学人的源头本心而开示的,说法不离自一性一,授法直指人心,因为众生“自一性一本净”,“自心印佛”。“指授即无,惟论见一性一”。“惟传见一性一法,出世破邪宗”,六祖大师在每一晶,每一句都为了让我们开悟见一性一,别无其他。

六祖大师为我们开示了直趋无上菩提的方便法门,至微至妙,至简至易。虽称顿教,接最上一乘人,只是应机而说。并非高文化,高悟一性一才能学,无论根机深浅,只要诚心研习,坚持不懈,时至自然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到了不与干圣同步,不与万法为侣之时,自然与六祖慧能把臂同行矣!

三、《坛经)的中心思想是“佛一性一”说吗?

《坛经》一开始,便开宗明义:“菩提自一性一,本来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这是慧能大师佛学思想的根本,也是《坛经》的总纲,更是惮宗立教的基矗生佛众生三无差别,果真有一个“清净佛一性一”,可以趣入的话,便一定还有一个烦恼众生要舍去!于是乎事情便多了起来:要见一性一就得去除妄想,要清净就得去除烦恼……。此非南宗顿悟禅!何以故?“烦恼即菩提,凡夫即佛”,“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不立菩提涅槃,亦不立解脱知见,见一性一之人,立亦得,不立亦得,”“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六祖大师在灭度前语重心长地开示后人:“汝等谛听,后代迷人,若识众生,即是佛一性一,若不识众生,万劫觅佛难寻……自一性一若迷,佛是众生,自一性一若悟,众生是佛。”由所可见, 《坛经》是将众生往“自一性一”上引,而不是往“佛一性一”上引。。 关于“佛一性一”这个词,在义埋上无处,如果放在事相上,那就得看情况了。南宗顿教,全提正令,哪有什么“佛一性一”,凡一性一之说呢?然而,据笔者而知,学术界一直存在争论,一个主要的证据是敦煌本《坛经)的发现,争议最大的是慧能的得法偈。敦煌本全文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无台,佛一性一常清净,何处有尘埃。”而曹溪本全文则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笔者不是专宗学者,也无意做这方面的考证。但却深深地感到;这一句之差,有可能将整个禅宗文化全面篡改,、从而扼杀禅宗的传承立脉!无论孰是孰非,曹溪本是绝对不能改的。

为了进一步阐明笔者的看法,我简要地谈一下对神秀呈心喝和慧能得法偈的体会:

神秀:身是菩提树,

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

勿使惹尘埃。

慧能: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上面两个偈子交相辉映,缺一不可,没有神秀偈就不会有慧能偈,而慧能偈离开了神秀偈则失去意义。我们清础明白地看到:慧能偈是对神秀偈的全盘否定,可谓毫不留情,痛快淋滩!一个是全错,一个是全对;一个是凡夫见,一个是圣言量。我们没有必要把神秀和慧能硬拉到一个起跑线上,认为水平都很高,只不过一位冠军,一位是亚军而已!这在客观上是对禅宗顿教,C,法的一种歪曲,在教言教,教下可以依神秀偈修行。在宗言宗,宗门下毫无交涉!何以故?诸法因缘起,缘起一性一空。佛法是心物一无,我法二空,究竟义乃不二义,超越一切区别相和对比相。而神秀偈是我空了,法却未空,若法不空,我空亦属戏论。他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就有了两个东西:要将这个东西(我身,我心)变成那个东西(菩提树、台)。怎么个变法呢?他的方法是“时时勤拂拭”,他认为外面实有个东西,且不准它进来!大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气魄,非但有一“拂拭”的执念,还要死死地抓住这个扫把,做什么呢?“勿使惹尘埃!”看看这个执着劲!难怪神秀在写“勿使惹尘埃”时遍体流汗了。

迷与悟的区别就在于执着或放下而已。古德云:“问君为何放不下,苍生苦尽那时休!”何不领取慧能大师一语“本来无一物”,则山河大地尽是藏识境界,宇宙万物无非虚空幻有 矣!

所以,南宗弹的中心思想是通过“无念,无相,无住”的修行法门达到“顿见自一性一”“本来清净”的目的。它是向上全提,唯论见一性一,不论成佛,至高无上的不二法门,主要是为最上一乘人所说,实难与教下三乘混同一语矣。

至于慧能偈,再讲实属多余。

四、禅净可以双修吗?

宋代的永明寿惮师首倡禅净双修之说。而历代大多数惮师则极少此论,多数持否定态度,如趟州曰:“念佛一声,挑水三担”!而双修风行于世,除了弹宗本身至宋以后开始异化之外,还有历史环境、政治等诸多因素。笔者认为,念佛就老实念佛,参惮就一心参惮;信愿念佛,至一心不乱,凡圣双忘,则可契人弥陀愿力净土,实则是回归自一性一净土。如果一面念佛,一面执着于西方极乐世界,要想往生,无有是处!参弹的道理也是一样,直契本心,彻见本来面目,“魔来杀魔、佛来杀佛”。古德云:“有佛处,匆匆过;无佛处,莫停留!”参禅时还要抓住这个阿弥陀佛不放,如何得见本地风光?

佛法是治病的药,因众生疾有不同,故有八万四千法门。然而方便有多门,归元无二路,都是为了方便施教,因病施药。惮宗也好,净土也好,乃至中国十大宗派,所谓“大小显密,宗门教下,黄叶但止小儿啼”。佛说法49年,皆是黄叶止啼。《法华经》云:“唯一佛乘,无有余乘!”若众生无病,三藏十二部皆是废话。学佛人万不可执药成病!惮宗和净土均为上乘法门,若比高低,则有乖祖意。但在修行心法上确有不同之处,大可不必将它们硬一性一揉一合在一块。参禅不得力也可改习念佛,念佛到一定程度可改参惮,从这层意义上讲惮净双修是可以的。

另外,笔者见到有些净宗学人,对《坛经》有些不以为然,甚至有抵触。主要是因为《疑问晶)而引致。六祖大师在该晶中对“念佛求生西方”作了一精一深的开示,对修学净土的人来说有大利益才是,何来疑虑之有?况且慧能大师是禅宗开山祖师,当时中国是其它宗派特别是净土的天下,禅门内又受到北宗神秀一派的排挤,慧能要将自己的宗派建立起来实不容易,他当时处在重重包围,层层围剿之中。“辛苦受尽,命似悬丝。”如此,六祖大师要全力提持自己所创之顿教。就好比卖茅台酒的,当然要说自己的酒最好,不会一边卖茅台,一边大叫五粮液好。知道这一点,我们就会理解六祖之用意了。

五、顿悟有可能吗?

笔者远未开悟,谈这个问题似乎不够资格。但以知解议论,供同修判究。

历经三大阿僧祗劫方可成佛;这是佛陀说的。而在“教外别传”里却显得没有意义了。我们学佛的,谁知道自己经历了多少劫呢?这个问题,十地菩萨;九法界众生都说不清楚。所以“法不孤起,仗境方生;道不虚行,!遇缘则应。”修学惮宗的人,一定要生大信心,发大愿,坚定不移地相信今生此世乃最后一劫,誓愿于此最后身,借假修真,业尽报息!“自心众生无边誓愿度,自心烦恼无边誓愿断,自一性一法门无尽誓愿学,自一性一无上佛道誓愿成。”只在因地上下功夫,管他什么果!但看脚下,莫问前程。

至求无上菩提,终身不退的参禅人,一定是饱经尘世悲欢苦乐,时时反省和洞察观照宇宙人生之实相,追求人生解脱的大智大悲的人。只要具备强烈的出离心和悟道心,顿悟只在当下一念而已!

《坛经》中,自始至终贯串着“顿”与“渐”的主题,“法无顿渐,人有利钝”,“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一念修行,自身等佛”,“迷闻经累劫,悟则刹那间”。古德认为开悟要破本参,重关,牢关这三关。同时开悟是有一定层次的,但不是一悟尽了,还须悟后起修。“小疑小悟,大疑大悟,不疑不语”,悟的前提是要有疑情,这是最为重要的。真正的大彻大悟应该是“三际坐断,豁然开朗”,是对宇宙人生的终极突破和飞跃,绝非仅仅是庆快年生,冷暖自知的小悟境界。宗门下有顿悟渐修和渐修顿悟之说,顿悟渐修非上根利器不可,如六祖大师之类。但悟后仍有渐修必要,如六祖隐居保任十五年。在《五灯会元》、《指月录》等禅宗典籍里,高僧禅师们顿入佛土,立跻圣一地的例证举不胜数,那是因为他们已经累劫修行,积储了足够的资粮,从而在一个特定的时空境地,加上机缘的巧合,在刹那间大彻大悟。这是完全有可能且十分正常的事。就象千里之行,已到门口·,经明师一指点,转个身,推开门就进去了。

至于渐修顿悟,则是人人都可能的,切莫怀疑!佛法讲信、解、行、证。 “信为道源功德田”, “佛法如海,唯信能人”。但信不是目的,有的信徒信了一辈子还未到解的境地,更谈不上行、证了。何谓解呢?好比“北京有个天一安一门”;你是广州人,但你得相信“北京有个天一安一门”,然后再通过修学典籍、音像、明师教导等方法去知解,认识“北京有个天一安一门”。当你某一日清楚明白了“北京天一安一门”是个什么样,在何方向,如何前往,路途有何问题,如何解决等等。这时就是一种开悟,也叫解悟,严格讲这才是真正修行的开始,《楞严经》讲“理虽顿悟,事要渐除”。当你完成了修道中艰辛、最漫长的行的阶层后,会突然发现自己本已经站立在天一安一门城楼上了。此时此刻便是大彻大悟,亦名究竟涅槃!此谓证得矣。. 由于当下此世开悟成佛的可能一性一必然存在,使佛教从天上回到人间,从过去未来拉到现在,使之更人生化,更现实化、更人世化。对娑婆世界特别是全人类的文明进步具有难以估量的深远意义。

“一盆悟即至佛地”——只是看你敢不敢承当而已!

六、何为“不立文字”?

“不立文字?的含义是“即文字,离文字”。并不是不需文字,而是不执着于文字相。六祖说:“诸佛妙理,非关文字”。佛法是不可说的,一落言诠,即着边见。《坛经》告诉我们要见月忘指,不离自一性一。凡语言文字皆是有为的、有漏的。《金冈轻)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三乘教皆是筏舟,过河后便无需用它了,为什么佛菩萨还要说三藏十二部呢?因还有许许多多众生没遇河,为了正法长住,还得要有语言文字。经藏是治病的药,病好了就不用再吃药了。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不可言说,不能言说,无法言说。我们知道,世尊于菩提树下夜睹明星而彻悟宇宙人生之实相,云:“我法妙难思,众生云何信?我宁不说法,疾入于涅槃。”然则“诸佛世尊皆因一大事因缘而应现于世”,为了令众生开示悟入佛知见,便劳他世尊从三昧中起,说不可说之法,凡49年宏法利生,最后是说了等于没说,《金刚经)云:“若言如来有所说法,即为谤佛。”这里面的道理玄奥而不可思议,唯有心会。“但信佛无言,莲华从口发。”

后来的禅师们,从机锋转语发展到棒喝截流,就是要学人在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走投无路时,才会有一个活泼泼的无位真一人跳出来!造就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讲一个公案:德山禅师问一僧人: “什么是佛法?”僧人刚想开口,德山即打:“佛法是可以说的吗?”德山又问一僧人:“什么是佛法?”僧见有人挨打,就不说了。德山又打:“修行数年,啥也说不出,该打!”还有一个僧人对老和尚说:“您老就象一个劫匪,把我的衣物财宝都抢光了,还在一逼一我:拿钱来!”老和尚说:“没钱也可以,拿命来!”到了这一步,语言文字还有什么用呢?

七、参禅是难行道吗?

常听人说念佛易行,参禅鸡行。其实,参惮并不玄奥,它是最方便,简明,快捷的修道方法。六祖讲了六个字——“无念、无相、无住”。这就是参禅的最胜心地法门。坐禅时,万缘放下,“离一切相”,既不观心,因为“心原是妄”;也不着净,因为“人一性一本净”。亦无须除妄,因为“妄无处所,著者是妄”。菩提自一性一,本来清净,还修个什么呢?所以修即不修,不修即修,是谓真修。《坛经》云:“但于一切善恶境界/心念不起,” “外离相即禅,内不乱即定,外惮内定,是谓惮定。”不取一切法:水中月,镜中花,你又怎么个取法呢?不舍一切法:空中云,梦所见,舍它干什父呢?但于二六时中,行住坐卧,观一切法皆无自一性一,“念念自见本一性一,见自一性一佛。”“情存一念悟,宁越昔时迷。”

六祖大师最后的闻示就是教我们将参惮融入整个生活、全部的生命中去: “若欲成就种智,须达一相三昧、一行三昧。若于一切处而不住相,于彼相中不生憎一爱一,亦无取舍·,不念利益成坏等事,安闲恬静,虚融澹泊,此名一相三昧。若于一切处,行住坐卧,纯二直心,不动道场,真成净土,此名一行三昧。若人具二三昧,如地有种,含藏长养,成熟其实。一相一行,亦复如是。我今说法,犹如时雨,普润大地。汝等佛一性一,譬如种一子,遇兹沾洽,悉皆发生。承吾旨者,决获菩提,依吾行者,定证妙果。”

《六祖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