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还有一种,就是解放前的时候,河滩两岸那些村村镇镇,如果有女人做出伤风败俗的事,同族的人拜祠堂之后再一商量,十有**会把女人拉出去沉河。这些事情,估计很多人都听说过,南方叫做浸猪笼,我们家这边也叫种荷花。
点天灯,种荷花,一个把人活活烧死,一个把人活活淹死,那都是很残酷的酷刑。
弥勒说的荷花婆,也叫大肚鬼,同样是从阴山道传到三十六旁门里的一种邪术。专门挑那种怀胎**个月的无辜女人,什么都不说,抓来之后直接塞进铁笼子,笼子沉到河里,等孕妇淹的半死的时候捞出来,让她缓口气,接着再沉,那种女人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一般都很能熬,来来回回至少三四天时间,被折磨的实在撑不住了,有的在水里一口气上不来,淹死过去,有的则是不堪忍受,一头撞死在铁笼子里。反正不管怎么死,都死的很惨很冤。常跟阴物打交道的人都知道,所有的死尸里面,怀着肚子被人折磨死的孕妇,那是比反穿红衣服上吊的女鬼更凄厉的东西,一身两条命,怨气冲天。
等到怀着胎的孕妇死在笼子里,阴山道的人就做一些仪式,动动手脚,把笼子沉到死水里养着,用他们的黑话说,这叫养荷花,笼子里的女尸,就叫荷花婆。这种东西凶名远播,比铁爪浮尸更难对付。荷花婆不认人,只要放出笼子,见人就害。当年三十六旁门的陆屠夫,带着十几个手下在澡堂子泡澡,遭人把门堵了,放进去两只荷花婆,十几条汉子死的一个不剩,池水都让染红了。
"知道是荷花婆!还不快走!"我看弥勒几步就冲向老余,捏着撬杠跟过去,一边大声对他道:"作死的么!"
嘭!
弥勒看上去蔫蔫的,但是此刻却猛的像一只老虎,握着撬杠一下抡过去,手里的撬杠是一截整根的钢筋,力道又足又猛,嘭的就把老余身上的荷花婆砸飞出去。
"老弟。"弥勒收回手,朝一排跪俑后望了望,可能是在观察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一边对我道:"这船本来嵌在河底,如果没人碰它,它估计不会自己浮上来,但是就算浮上来,也不可能一直浮着,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估计永远都无法知道,船里头到底有什么。"
说着话,被砸飞的荷花婆像一只壁虎,硕大的肚皮贴着船板,手脚并用的飞快爬过来。弥勒又朝手心吐了点口水,毫不畏惧,迎着荷花婆就冲,头也不回的对我道:"已经这个时候了!把你胸前的镜子拿出来吧!"
"狗日的......"我心里顿时一惊,这货难道早就知道镇河镜在我身上挂着?看透却不说透,他是什么意思?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了,我一把从衣服里拽出镇河镜,这面镜子的年头太久,威力已经大不如从前,所以我随手又掏出身上的小刀子,割破指尖,滴了几滴血上去。镇河镜见血就仿佛活了,镜面红光氤氲。我拿着撬杠跟弥勒一块冲过去,但是船舱两边都是人俑,两个人挤一起就展不开手脚。
弥勒胖,但是动作却很灵敏,连着几下,把荷花婆一直打到了船舱的左边。荷花婆的力气大,而且仿佛是打不坏的,那么沉重的撬杠砸了她几次,抖抖身子又爬过来。弥勒转了个圈,一脚踩到荷花婆背上,可是手里的撬杠还没来得及砸下去,荷花婆突然就弯曲身子,和一条柔软的蛇一样,腰身很诡异的扭动一下,在弥勒的小腿后面啃了一口。
弥勒当时就站不稳了,退了一步,想把荷花婆甩开,但荷花婆咬的非常死,弥勒没法子了,用了点力,这一下,小腿上的肉顿时被荷花婆硬生生撕下来一块,鲜血淋漓,弥勒的脸顿时就绿了,疼的直打哆嗦。
我唯恐他有什么不测,顺势冲过去,胸前的镇河镜红光乍现,如果是一般的脏东西,看见镇河镜就不敢近身,但荷花婆果然凶的紧,那双死鱼般的眼睛一下子头发里露出来,趴在地上冲我张了张嘴,尖利的牙齿间还卡着弥勒腿上的肉,像一条被猎枪震慑住的恶狼,不敢猛扑,又不愿退走。我感觉头皮一麻,抡着撬杠用力砸过去,荷花婆飞快的贴着船板爬,可能想绕过我,继续攻击弥勒。手里的撬杠砸空了,我用了很大的力气,顿时被震的虎口发麻,丢了撬杠,顺手抽出打鬼鞭,鞭梢贴着地,缠住荷花婆一条腿。
我不知道这东西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我根本就拽不住,被拉着朝前跑,临危中抬手搂住一尊跪俑,才算勉强稳住。但是没等我喘过一口气,一直追着弥勒的荷花婆突然转身爬过来,身子一挣,猛扑向我。那势头无比的猛,没到跟前,荷花婆已经露出一口尖牙,我挡不住,赶紧抽身翻到跪俑后头,荷花婆一下子咬空了,我甚至能听到尖牙跟石像摩擦发出的咯嘣声。
"我来!"弥勒借着刚才那一点点时间,飞快的把腿上的伤口扎起来,然后一撬杠砸到荷花婆后背上,荷花婆没能躲过去,她靠着人俑刚一转身,弥勒手里的撬杠就直挺挺的顶住她的脖子,死命的朝人俑上压。
弥勒的力气相当大,这样用撬杠尖顶着荷花婆,渐渐就把她的脖子给扎穿了。我蠢蠢欲动,想用打鬼鞭把荷花婆缠到人俑上。荷花婆被顶着脖子,拼命想要挣扎,两只惨白的手抓来抓去,嘴巴夸张的咧着。但是撬杠比较长,弥勒紧紧握着另一头,荷花婆抓不到他。
骤然间,我听到一声哇哇的叫声,还以为是那种大头蛤蟆爬上了船,然而这叫声响起的同时,荷花婆的大肚子呼的就裂开了,从肚子里伸出一张比拳头大点的脸。那脸虽然小,但五官俱全,皱皱巴巴的像一个小老头儿,蹿出荷花婆的肚皮,一下扑到了弥勒的脖子边。
第七十三章似曾相识
荷花婆肚子里的那东西最多只有一尺多长,双方距离这么近,弥勒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完全躲不开,他匆忙偏了下头,那小东西一下子扑到他的肩膀上,张嘴就咬。弥勒一吃痛,手就忍不住松了,被死死卡在人俑前的荷花婆猛然一挣,半边脖子被撬杠尖硬生生扯的撕裂开,抬手扑向弥勒。
一小两大,三条身影顿时扭成一团,我抓起撬杠过去帮忙,其实说不上跟弥勒的感情有多深,毕竟刚认识没多久,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两个人就好像同穿一条裤子,一个死了,另一个也难活。
一尺多长的小东西好像是荷花婆死在肚子里的鬼婴,灵活的很,在弥勒脖子边不停的绕来绕去,一嘴尖利的小牙,不知道有毒没有,但是被它啃过的地方顿时就肿的很高。我抽出鞭子,连着卷了几下,终于缠住鬼婴,使劲一甩手,鞭子呼啸着,带着鬼婴在船舱上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的撞到舱壁上。
哇哇......
鬼婴哇哇的叫着,声音凄厉的不像是人的声音,我两步就跟过去,捡起撬杠追它。那小东西没有荷花婆那么凶悍,但是跑的飞快,一尺多长的身体贴着船板一动就是一两米,我急了,三两下跳到旁边,举起撬杠用力扎。撬杠尖儿穿透鬼婴小小的身子,咚的扎到下面的船板上,这一下就死死的把它钉在原地。鬼婴嚎啕大哭,小胳膊小腿来回的乱蹬,却挣脱不开。我喘了口气,拿着打鬼鞭跑回来。
荷花婆把弥勒缠的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我跑回去的同时,就看到荷花婆两只惨白的手紧紧掐着弥勒的脖子,弥勒身上的衣服被抓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圆滚滚的肚皮上有几条深深的血印。肩膀上被鬼婴咬过的地方像发面似的,肿胀的几乎透明。弥勒让掐的不断翻白眼,我心一慌,连刀都来不及掏,张嘴把指头咬破,一串血珠落在镇河镜上,锈成一片的古镜爆发出耀眼的红光。
我抓着镜子扑过去,朝着荷花婆的后脑用力砸。吃透了鲜血的铜镜隐隐传出一声若无若无的声响,铛的一声,荷花婆几乎被砸的横飞出去,撞倒了一尊人俑,又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下,才停了下来。
"起来!"我伸手把晕乎乎的弥勒拉起来,说不怕,那是假的,但怕又能怎么样,总不可能闭上眼睛等死。我完全是在拼命了,拿着镇河镜在弥勒的伤口上一擦,那红光在黑暗中简直有些刺目。
我一转身,举着镇河镜继续逼近荷花婆,红光闪烁的铜镜,终于焕发出当年全盛时的一点威势,荷花婆明显胆怯了,靠着舱壁不断的后退,似乎想要极力躲避铜镜的红光。弥勒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他真是很能挺,噗的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伸手抓过撬杠,跑了过来。
荷花婆完全被红光大盛的镇河镜压住了,弥勒跑过来,借着那股惯性,抬手举着撬杠,不由分说就扎过去。这货估计是被咬惨了,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撬杠尖儿顿时透过荷花婆已经裂开的肚皮,又扎穿了后心。
"这东西是弄不死的。"弥勒喘了口气,顶着撬杠道:"从我包里翻一截绳子,拖她到甲板上,丢河里再种一次荷花。"
我依言拿了绳子,打个活套套住荷花婆的脖子,用镇河镜逼住她,弥勒就拉着绳子一口气拖到舱门外头,把荷花婆塞进铁笼,扎好笼子门,两人合力抬着铁笼,顺手丢到河里去。
"笼子一共有四只,荷花婆最少也有四只。"我看看剩下三个空铁笼,额头就冒汗:"你的伤怎么样?"
"没时间了。"弥勒抬头望着船头那一串生了锈的铃铛,铃铛的响声有些急促,他道:"快一点,船一旦沉下去,就不行了!"
我帮着弥勒把身上能裹住的伤暂时包扎好,心里就有些奇怪,弥勒是什么人?真的是个收水货的二道贩子?他认得镇河镜,而且不要命的打算搜索这艘古船。我不知道该怎么问他,弥勒也不说话,等到伤被裹的差不多了,瘸着一条腿就朝舱门里钻。
整个船舱里除了鬼婴时不时发出的阴气森森的鬼喊声,就再没有别的声音。我们找到了老余,估计他是活不成了,虽然还有气,却进气少,出气多。弥勒把他翻了一下,发现老余的肚子被荷花婆彻底抓穿了,肠子内脏流的到处都是,弥勒稍不留神,就抓了一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弥勒赶紧把老余露出来的肠子给重新塞回去,大致看了一眼,微微对我摇摇头,意思是这人的确救不活了。
我有点不甘心,老余肯定是了解一些内情的,我和弥勒拼的一身伤,才把他从荷花婆手里救出来,难道什么线索都得不到?我拍拍老余的脸,道:"醒醒,醒醒。"
老余浑身上下已经被血给浸透了,紧闭着眼睛,脉搏跳动的很微弱,我连抽带打,又推又叫,他始终没有什么反应。
"你这么说是没用的。"弥勒推开我的手,然后贴着老余的耳朵,道:"上级有任务!命令你担任总指挥!"
总指挥这三个字一说出口,老余紧闭的眼睛奇迹般的唰一下子就睁开了。他可能真的不是伪装,因为他的眼睛完全黯淡下来,生机流逝的已经差不多了。眼睛就那么圆睁了一下,随后又变成半张半合的状态,显得很无神。
"抓紧时间,这是回光返照。"弥勒小声对我道:"他撑不了多久,但愿临死前嘴巴可以松一松,告诉我们点事情。"
"你听我说。"我赶紧就拍拍老余的脸,对他道:"你的队伍已经全军覆没了,现在你也走不掉,如果想把什么情况传达回去,就跟我说,否则,这些事情只能烂到你肚子里。"
老余的眼睛无神,不过估计还能看到眼前的东西,他听到我说话,把目光从弥勒身上转移到我身上。就在他转头看到我的一瞬间,已经快要睁不开的眼睛突然就瞪的和鸡蛋一样圆,染着血迹的嘴巴用力的张开了一大半,喉咙里咯咯咯咯的颤动起来。
"怎么了......"我下意识就退了退,转眼去看弥勒,难道我说错了什么话?让垂死的老余这么大反应?
"你......"老余咯咯咯咯了半天,颤巍巍抬起一只手,哆哆嗦嗦的指着我,眼神里全都是疑惑和惊惧:"你怎么......你怎么还没死......"
"你说什么!?"我一惊,随手就抓住他的手,道:"说什么?"
"你就该死了......肯定活不了......为什么还没死......"老余连说话都成问题,内脏受损的很严重,勉强说了两句,就不断的从嘴里朝外冒血沫,看得出来,他的情绪很激动,也很紧张,反手用力抓住我的手腕:"你怎么还没......还没死!"
我立即被搞迷糊了,想要再问他,但是老余紧抓着我的手突然就停止了颤抖,软塌塌垂了下来,与此同时,他的眼神定住了,呼吸也随之消失。
"别问了。"弥勒看看我,道:"他死了。"
"死了?怎么这么快就死了?"我一脑袋汗,因为被老余说的话弄的一头雾水,根本理解不了,然而老余一死,这一切就中断了,再也问不出一个字。
《黄河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