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这番话,令杜瑜眉的面色忽紫忽青,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着,额头愈加突出,嘴角边的媒婆痣也显得更为醒目。
  “我可以为了钱与你这个丑女人上床,但我不能为了你这个丑女人,连命都不要了!”扔下这句话之后,他便转身沿着我们来时的那条土路,向远处跑去。
  杜瑜眉则跪坐在泥地上,先是“嘤嘤”的抽泣,然后是嚎啕大哭。
  不管怎么说,杜瑜眉都是个女人,又刚刚被情郎抛弃了,所以我不由得同情起她。小倩更是身同感受,毕竟她也经历过类似的遭遇,于是上前一步,想要扶想杜瑜眉安慰几句。没想到她刚走到杜瑜眉身边,忽然又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那是老李的叫声。
  我们全都站起来,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连杜瑜眉也没例外,她脸上表露出的关切之情更甚于我们。
  只见老李木然呆立在土路上,愣愣地望着地上,双眼圆瞪,却又面无血色,仿佛看到了人世间最可怕的事。
  我们一起走到他面前,垂下头,只见地上有一条赫然的红线,触目惊心,阻断了整条土路。
  看这条红线,红得令人生疑,不知道是红色油漆画的,还是直接用鲜血淋的。
  而在红线之后,还有一行更让人反胃的字迹,也是令人生疑的鲜红色。
  “擅自越过此红线者,杀无赦!必将开膛破肚,死无全尸!”
  居然是这么一句恐吓我们的语句。是谁写的?是那些戴着面具藏在常青谷里的神秘人吗?
  我浑身冰凉地站在原处,手足发颤,背后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液,仿佛无数条千足蜈蚣正缓缓爬上我的背脊。
  而小倩与玉儿则在我耳边不断嘶声裂肺地尖叫着。
  如果走过这条线,真的会被杀死后又被开膛破肚吗?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每个人都沉默不语,惟有老李,挺起胸膛,朝着远处光秃秃的树林大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有本事就出来和我面对面斗一场!别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
  可回应他的,只有飒飒的风声。
  到了这半山腰的平台,气温陡降了好几度,久违的凉意向我们袭来,飒飒的风声煞是清晰,时断时续,仿佛正发出嘲弄我们的诡异笑声。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老李就已经迈出腿,越过了那条红线,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越过红线了,我擅自越过红线了!你们来杀我吧!来将我开膛破肚吧!来让我死无全尸吧!”他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疯了般沿着土路朝远处狂奔而去。
  我想去追他,但踏起脚却悬在了空中。
  擅自越过红线者,杀无赦!开膛破肚,死无全尸!
  我承认我是个胆小的人,不敢拿生命去冒这个险。但我并不感到可耻,这只是趋吉避凶的人之常情罢了。
  看看霍格,他也如我一般犹豫不决。
  惟有戴警官,他丝毫不顾忌地上画着的红线,立刻冲了出去,令我陡然生出一丝崇敬之情。
  不过,老李毕竟先出一步,已经转过了前方一个弯道,立刻就不见了踪影。戴警官也随之消失在弯道之后,只留下我们剩下的六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红线内,不知如何是好。
  小倩喃喃自语:“擅自越过红线就会死,那么不越过红线,就可以保住一条命?”
  对于这种逆推法,我不敢苟同。
  迪克没有越过红线,他一直呆在客房里呢,怎么就死了呢?还死得那么惨,开膛破肚,死无全尸。有了他的前车之鉴,我实在是不敢对未知的将来报以任何信心。
  玉儿扶着黄阿婆,回头望向山腰处绿树掩映的废弃碉楼,幽幽地问:“我们去碉楼吗?”
  杜瑜眉则沉默不语,身体微微颤栗,她还没从老李绝情话语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霍格望向了我,他的脸显得更加白皙了,不知道原本就是这个颜色呢,还是强烈的恐惧使然。
  在这里,我和霍格是剩下仅有的两位男性,我的年龄又比霍格大了一点,所以决定权自然就交到了我的手里。
  我眺望着碉楼,去,还是不去?
  不去,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擅自越过红线,杀无赦,开膛破肚,死无全尸。回到山谷,天知道增援的警察什么时候会来,去碉楼,更是未知凶险。
  但必须得做出一个选择,我不禁犹豫不决了起来。
  “还是去碉楼吧,不管怎样,那里曾经是山民抵御土匪的地方,易守难攻,烟囱是唯一入口,门窗都被封死了,只要我们进了碉楼,起码能够暂时保证安全。”
  没想到,做出决定的竟是杜瑜眉。她狠咬嘴皮,眼中射出一道忿恨的光芒,看来她已经从情人背叛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化悲愤为力量。
  这倒也是件好事。
  虽然不知道援兵什么时候会来,也不知道在废弃碉楼里又能坚持多久,但……走一步算一步吧……门窗都被封死了,碉楼内肯定是黑暗一片,但那又怎么样?至少我们能多活一会儿……
  碉楼距谷口尚有一段距离,当初担心有游客误闯碉楼造成意外,杜瑜眉曾经让工人阻断了通往碉楼的土路。我担心无法顺利前往碉楼,更何况我们当中还有一位又聋又哑的老太太,虽谈不上行动不便,但毕竟刚攀爬了这么长一段石台阶,体力肯定也跟不上了。
  杜瑜眉领着我们来到平台一侧,那里布满丛生的墨绿色的灌木与荆棘,密密麻麻,长及膝盖,远处则遍布高大树木与灌木。树木还留了一点树叶,并未落光,这里显然无路可走,我有些纳闷为什么杜瑜眉会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而这时,杜瑜眉突然蹲了下来,一把扯住地上的几株带刺的荆棘。
  “哎呀!”我禁不住大叫了一声。荆棘的植株上全是刺,她这么一把抓去,掌心不被刺出淋漓的鲜血才怪。而且荆棘带的刺多半是倒刺,扎进手里根本就没法理清,这下可有苦让杜瑜眉吃了。记得我小时候就曾不小心摔进荆棘丛中,老妈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拿小夹子替我取出了所有倒刺,而我也疼得哭了整整一下午,那种钻心的疼痛至今仍让我记忆犹新。
  没想到,我并没如猜想那样见到杜瑜眉掌心中出现鲜血。
  她微微一笑,拽住荆棘站了起来,只听“嗤啦”一声,一连串荆棘被她拉了起来,面前的灌木丛中立刻出现了一条狭窄的小路,如兽径一般。
  而我这时也发现了,她手中的荆棘,根本不是真正的带刺荆棘,而是塑料制成的仿真植物。
  原来杜瑜眉是让工人以这种方式来阻断土路的!
  我不禁大吃一惊。
  杜瑜眉又招呼我和霍格一起来清理地上的仿真塑料荆棘,我们忙碌了十来分钟,就在灌木丛中清理出了一条恰好能让一辆面包车通过的土路。
  “呵呵,用填埋的方式来堵路,必须要去其他地方取土,还有砍树,得经过林业部门批准才行,实在太麻烦了。而买这些塑料植物,才花几百块而已,便宜又实用。”
《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