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彭鑫不知什么时候已穿上雨衣,悄无声息地站到了走廊里。除了秦路影自己住的2号客房房门紧闭,其余房间都开着门,张成的4号房同样大敞房门,却不见有人出现。
  除了张成,几名乘客都集中在走廊上。项泽悠快走了几步到张成房门口,探头往里张望。客房并不大,里面情形一览无余。他摇了摇头,“没有人在。”
  “这天气,他不在房里会去哪儿?”秦路影偏头问。
  “大概也是看到外面有人,到甲板上去查看了。”项泽羽猜测,“我们赶紧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一行人在项泽羽的带领下,出了船舱向甲板走去。秦路影心中隐隐有种说不出的疑惑。按照张成刻意避开所有人的行事作风,他对贾路的死并不关心,不像是会为了窗外晃过人影就警惕地去查看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们三人在见到窗外有人后,马上穿好雨衣走了出来,但没见到张成的身影,他是什么时间离开房间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些。
  在经过4号房门时,秦路影不禁向里多望了一眼。她吸了吸鼻子,只有潮湿的海风味道。秦路影脸上的神情越发凝重。
  一行人走上甲板,四周一片漆黑。今晚原本就阴沉得没有丝毫星光,暴风雨又遮挡了远处灯塔微弱的光亮,没带照明工具的他们根本难以看清眼前一米外的事物。
  忽然,一阵脚步声引起众人的注意,仿佛故意弄出响动一般,那声音每一步听上去都沉重不已,甚至盖过呼啸的风声,敲打在暗夜之中。
  “看,往第二层的楼梯上有人!”
  在项泽悠开口的同时,其他人也看清了脚步声的来源。一道人影顶着风雨摇摇晃晃,踏着楼梯往第二层走着。他走得很慢,不知是不是没察觉后面有人,他并未回头,依旧专注地向前走。从几人的距离只能看到他身穿连身雨衣的背影。
  “那人是谁?第二层应该只有沈船长在驾驶室,他想干什么?”项泽悠再次担忧地开口,“沈船长会不会有危险?”
  仰头望去,驾驶室内透出点点亮光,在这黑夜中像是一盏指引方向的明灯。项泽羽沉吟道:“我们跟上去。”
  一行人朝那人追去,岂料那人似乎听到脚步声,自己也加快了原本缓慢的步伐,身影在楼梯尽头一个转弯,便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项泽羽心里一沉,忙用最快的速度冲上了第二层,其他人也紧随其后。那人并没有如他们担心的那样进入驾驶室,而是在驾驶室前不大的甲板上停下来,迎风而立,静静地等候他们的到来。
  项泽羽扫了一眼驾驶室内,见到安然无恙的沈力,才微微放下心。沈力显然被突然之间冲出的人影吓了一跳,又看到陆续出现的众人,露出满脸惊讶和不解,一时间,只愣愣地透过驾驶室的玻璃看着外面,忘了作出反应。
  第二层上的风雨比下面更大,狂风呼呼灌入众人的衣领、袖口,吹得雨衣整个鼓胀起来,即使穿在身上,作用也微乎其微。待大家再望去,先前那人已经站到了甲板尽头,他没有回头,一行人也不敢贸然上前,就这样停在两端对峙。
  一阵强风蓦然吹过,每个人的雨衣都被吹得哗哗作响。那人雨衣的帽子被掀起,里面飞出一样东西,在风中翻转几下,项泽羽敏捷而准确地接在手中。定睛看去,秦路影首先认了出来,“是张成的帽子。”
  他们白天查看张成房间的时候,他头戴的正是这顶鸭舌帽,帽子上隐约还能嗅到一丝药味。
  “前面的人是张成?他站在那里想干什么?”项泽悠又看了看甲板上张成的身影。
  像是要解答项泽悠的问题,张成举起右手在空中挥动。众人这才看清他手中还拿着几页纸,被雨水打湿的纸张随着张成越来越剧烈的动作,在风中摇曳。张成舞得更加忘情,几乎变成了手舞足蹈,在不甚协调的狂风暴雨中任风雨吹打他孤单的身影,他却显得浑然不觉。
  除了风雨声,眼前的一幕更像是一出默剧。但这种接近心灵的独白,许是只有张成自己才能懂得,在不明主题的其余人看来,只觉散发出诡异而狰狞的气息。
  “他该不是疯了吧?”程玉胆战心惊地问。
  “我过去看看。”项泽羽说道。
  他才迈出几步,却见张成停下了动作,在众目睽睽下毫不犹豫地跨过围栏,纵身往下一跳,在所有的人眼中消失了踪影。只听得咚的一声传入耳际,不难判断出应该是张成落在第一层甲板的声音,因为第一层的甲板比第二层要伸出一些。可在他们还来不及反应时,很快又传来第二声声响,这次则是有重物落水,溅起水花的声音。
  这出乎意料的变故使得一行人脸色一变,大家纷纷跑向甲板尽头。沈力也打开驾驶室的门,脸色苍白地跑出来。沈力提着照明灯,他们扶着围栏,借着灯光往下望去,第一层哪还有张成的影子?沈力又照亮前方,汹涌的海水里,只见一团黑影随着波浪几个起伏,一个浪头拍打过来,便缓缓没入水中,直至完全看不见。
  “好像有东西浮上来。”秦路影最先回过神,指向海面。
  只见海面上浮出星星点点的纸屑,之后,一条细长的影子漂出。但还没等大家看清楚,又被湍急的海浪吞噬。海上随即恢复如初,让人不禁以为刚才看到的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他们身后的楼梯上再度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神色紧张的霍宇康出现在第二层。他看着聚在一起的所有人,担忧地询问:“我在船尾巡视情况时,听见这边有声音,出了什么事?”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从何说起。即便是亲眼看见不久前所发生一切的他们,也很难用言语形容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抑或仅仅是一场幻觉?
  天明的时候,暴风雨停了下来,太阳从海平面缓缓升起。昨晚还躁动汹涌的海面变得水平如镜,在灿烂明媚的日光照射下,闪动着粼粼的金色光芒。天空一片蔚蓝,被雨水洗刷后更显清澈,万里无云。几小时前的狂风暴雨,仿佛只是个不曾真实存在过的噩梦。
  天气虽然放晴,小船也重新平稳地行驶在海上,可驱不散人们心中的阴霾。所有的人聚集在餐厅里,却没人有心情吃早饭。大家都沉默地坐在桌边,空气里涌动着炙人的沉闷气息。
  “我受不了了!”程玉首先一推椅子站起身,开始烦躁不安地踱起步,“张成究竟是不是跳海了?”
  “只能说可能性很大。”
  回答程玉的人是项泽羽,他脸上表情凝重。昨天张成的事发生以后,为了安全起见,他安排所有的人一起待在餐厅里,自己则和霍宇康找遍了船上,也没见到张成的影子。好端端的一个人,不可能就这样凭空消失,所以最合理也是唯一的解释,就是那时在大家面前跳入海中的人确实是张成。
  “你们都亲眼看见张成跳海自杀,一定是那个幽灵船的诅咒,贾路的死也一样,可以证明不是我杀了他。”程玉害怕之余,不忘为自己开脱。
  项泽悠不给她面子地反驳道:“那可未必,张成和贾路的死还说不好到底是否有关联,再说,我们又没见到张成的尸体,怎么清楚他是不是真的自杀了呢?”
  程玉怒目而视,气愤地扬高了声音,“他在我们眼前跳下海,还说不是自杀?那人一直神经兮兮,我看八成是受不了坐等病死,提前精神崩溃,发疯了。”
  “师父昨天才告诉我,眼睛看到的不全是真相,当然要有所质疑。”
  项泽悠说完这句话,很有成就感地朝秦路影一笑,这一点他倒是懂得现学现卖。秦路影淡然看了他一眼,没有表态,继续将目光投向窗外,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程玉听项泽悠话中仍有怀疑自己的意思,愤然把面前的桌子拍得砰砰作响,吼道:“那就去找张成的尸体啊!捞上来看看不就全明白了?”
  “恐怕很难。”霍宇康从一旁接过她的话,“昨晚的暴风雨本来就难以让我们确定张成落水的位置,现在又行驶出这么远,就更不容易找了。而且,即使我们沿着航线回到昨天那里,当时那样大的风浪,也早不知道把尸体卷到什么地方去了。”
  “真是见鬼了!我一开始就不该上这艘破船!我要回房去。”
  程玉不满地抱怨着,迈步向门口走去,却被项泽羽伸手拦住,“程小姐,你不能走。”
  “我又不是犯人!你们凭什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程玉几近歇斯底里地质问。
  “并不是针对你一个人,大家最好都留下不要离开,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人,在真相不明之前,我们只能避免更多的人出事。”项泽羽的语气中流露出不容反驳的坚定。
  沈力也担忧地叹了一口气,“我觉得他说的对,为了每个人的安全,还是大家待在一起比较好。我会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加快航行速度,如果顺利,后天早上船就可以在岛上靠岸,在那之前,希望不要再有任何人出事了。”
  屋子里一时间不再有人开口,连一直咄咄逼人的程玉也安静下来,重又走回椅子旁坐下。
  “大家还是先吃一点儿东西,补充些体力吧,总不能饿到后天。”霍宇康打破沉默劝道,“我去把早饭再热一下端过来。”
  “小悠,你和他一同去,我们要尽量避免单独行动。”项泽羽朝弟弟示意。
  项泽悠点点头,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正好我肚子也饿了,先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两人走出了餐厅,餐厅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沈力坐在桌边,掩不去眼底的愁容与忧虑;程玉显得不安而惊恐,神经质地不停抠着指甲;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彭鑫,仍旧坐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切;秦路影维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项泽羽则警戒地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守卫着其他人。
《推理女王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