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王家夫妇一怒,顶着压力把孩子的毛发跟血液差人送到美国去化验了。
那时候已经改革开放十年,但出国还是稀罕事,虽然王家夫妇并没有出去,但派人送婴儿毛发和血液到美国大医院化验,比本人出国还要惊天动地一些。
医院没面子,但也没辙。
毛发和血液送美国去化验的这两周,全院的医生想尽办法都只能勉强维持小宝宝的生机。
等两周后化验结果从美国飞来,王家人又傻眼——从美国得来的化验结果依旧是没事。
医院里本来紧张的氛围才松了些,明面上没说,但大伙儿心里都清楚的很,这个结果才是医生们最愿意看到的结果——否则他们医院的面子往哪里搁?
老太太终于沉不住气出马,把王家夫妇痛骂一顿便四处找人。
找谁?当然是找师傅。
老太太六十多,经历过抗战也经历过解放战争,见过的事儿多了去了,让她完全相信科学?这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听过师傅的名号,顺藤摸瓜找到了师傅的地址。直到联系上师傅,已是三个月后的事情。
这三个月,小宝宝抢救了不计其数,医生们也疲于应付,早通知王家人准备后事。
师傅知道这一切后,也不进去,就绕着病房外走了两圈,把整个三楼逛了一遍。
医院很大,师傅又走得很慢,以至于等他逛完花了半个小时。
王先生扶着王夫人守在婴儿旁边,老太太则很耐心安静跟在师傅后头。
师傅逛了一圈,肚子不雅的叫了起来,舟车劳顿,星夜赶来饭都没好好吃过。
老太太知书达理:“天师,您先休息一阵,我们家的事不慌!”
师傅摆摆手,摸着肚子又到了病房前。
老太太是个人精,喊人送来了菜,送菜来的人穿着笔挺西装,提着两个食盒,清干净一辆推车,放上四菜一汤,请师傅坐下就在病房外吃了起来。
师傅虽然没有跟我明说过到底是什么菜,但光看他回味的样子就可以知道,这些菜十有八九是哪个五星大饭店端出来的。
师傅吃的满意,老太太一直在边上陪着没说话,王家夫妇想问,也被老太太拦了下来。
吃饱喝足,师傅抹了抹嘴,大大咧咧说了句:“没事,走胎了,孩子几号生的?”
“农历七月十三,下午三点十七分。”王夫人抢着答道。
师傅掐指算了算八字,然后不急不忙道:“刚算了算,你家孩子八字不好,福薄,又刚巧快到鬼节,一惊吓,走了胎。”
王家夫妇满脸疑惑。
老太太冷不丁插嘴解释:“走胎就是说魂魄跑到别人家孩子的身体里边去了。”
王家夫妇哪听过这个,傻了眼不知道说些什么。
师傅见到王老太太是个见世面的人,也放松了:“既然老太太懂一点,那么我就直说了,你们先去找份七月十三日的报纸来,最好是人民日报。”
王家夫妇刚想问为什么,就被老太太拦下吼:“照做!”
三月前的报纸好寻,不过这也花了王家人一个钟头的功夫。期间师傅一直跟老太太闲聊,顺道也问了王姓夫妇二人的八字。
等到报纸送来,师傅拿着也不慌,翘着二郎腿在门前端着报纸读了起来,一面看一面吩咐:“剪一撮头发,还有一小片指甲下来。”
王家人照做,没一会婴儿的头发跟指甲就送到师傅手上。
师傅又说:“你们让人准备些柴火,就放在楼下花坛。王夫人随我来出去一趟,大概一个小时就够了,其他人就在这里呆着,哪都不去。”
王夫人刚生完孩子身子本来就虚,她又一直为孩子的事情操心,身子更虚了,医生都说她落下了病根。
王先生不忍妻子操劳,连道:“内人身子虚……天师,您这是……”
老太太一挥手:“小孩子懂什么!”而后转头对王夫人说:“小露,你愿意跟天师走一趟吗?”
王夫人爱子心切,连连点头。
师傅想了想,解释道:“你们家娃福薄,八字与你相克,有些事情命中注定该承受,想他安稳度过现在的难关,你这个做母亲就得帮他担当着点。”
王夫人眼圈一红,又要哭。
师傅吊着嗓子说:“哭个啥子,人世间最干净的两个地方就是产房和殡仪馆,所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啊,也就是在这两个时候最干净,你要是喜极而泣还好,指不定给你儿子招来点喜事儿,可你现在伤心而泣,就不晓得会招来什么脏东西了。”
王夫人一听,立马忍住眼泪,穿着病号服随师傅往外走。
师傅带着王夫人到了医院楼下花坛,从花坛中挖出湿泥巴,又拿出婴儿头发跟指甲混着泥巴捏成了个小人儿,泥人递到王夫人手上:“拿好!”
王夫人目瞪口呆,这是干啥?
师傅也不解释,又吩咐对方端着泥人在花坛正中站好。
“小孩有名字吗?”师傅问。
王夫人点头。
师傅又说,喊,喊名字,我说停你再停。
才过正午,虽然是十月份,但秋老虎余威仍在,王夫人病怏怏的哪扛得住这样暴晒。
喊了扯着嗓子喊了半个小时,就差点晕过去,不过最后还是咬牙撑了下来。
在医院大门口的花坛这样扯着嗓子喊,自然引起了不少人围观,不过立刻就有医院的保安来维持次序,把人都给赶跑。
王夫人喊了将近一个小时左右,师傅掐指算了算,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根香,点着,四周无风,香上青烟无风自动朝医院正门口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