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李狂药被催得紧了,于是就没再磨蹭,一个人先出窟窿里爬出来。哪知道,猿猴忽然在地洞里将堆在一旁的石块推下来,重新将地洞的通道堵起来。原来,猿猴在搬开石头时,早就有此想法,因而故意把石头堆砌在通道旁边。地洞内轰隆声不断,石头因搬开的关系,有的地方松了,没多久石头就一齐涌进地洞,将里面的空间全都塞满。
  “那只猿猴是怎么回事?它不是被野狼伤到了吗?怎么反过来救你?”丁细细不明白地问。
  李狂药不知该怎么回答,心里五味杂陈,只道:“这事我以后慢慢跟你说。”话尽,李狂药又在想,可惜没能安葬太奶奶,猿猴既有同穴而埋的想法,索性就依了忠心耿耿的它吧。
  刘付狼瞧出名堂了,也不再故意为难,还叫洪喜鹊跟大家从洞里走出来,免得又遇到隐伏的危险。李狂药提着鱼油灯,走出灰色的石山时,夜空上的星星已然铺满。可外面看不到船老大和洪连海,李狂药问了洪喜鹊,她也答不上来。他们商量片刻,想要回到木棚那边时,丁细细却想起石崖边有一处风蚀的祭台,想要让刘付狼看一眼。
  那处石台在石崖边上,崖下是一片黑松林,上下高度有20多米。大家走到那里时,总觉得会滑下去,摔得连亲娘都不认识。在丁细细还没把祭台的位置告诉刘付狼时,李狂药就隐约地瞧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地在夜色里跳入远处的黑池里,眨眼间就看不见了。
第十八章 酒眼
  两只黑影跳入黑池时,虽然李狂药看得清他们长什么样,但他立刻怀疑是船老大和洪连海。洪喜鹊对这事不置可否,没敢表态,听到李狂药问她男人叫什么名字,她也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就在这时候,他们身后扫出一道强光,每个人惊出一身冷汗。大家逐一转过身来,却被光亮刺疼双眼,都不得不暂时把眼睛闭上。
  李狂药先适应了光线,一看清楚对方,便喝道:“洪连海,你们从哪找来的灯?”
  洪连海一个人刚从树丛里走出来,手上提了一盏船灯,看到有这么多人在灰色石山下,也吓一跳。当看到都是自己人,洪连海才缓过来,并答道:“李老弟,你们怎么都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啊!”
  “哥?刚才不是你跳进池里吗?”洪喜鹊惊讶道。
  洪连海狐疑地走过来,望着大家说:“阿妹,你在说什么?我们刚才去找人,后来在一条水沟旁边看见一个死鬼。死鬼后面的树丛里有几把刀,还有一盏船灯,我看还能用,所以就提着灯来找你们了。”
  丁细细闻言,和李狂药相顾无言,他们当时受不了臭味,走得太早了。倘若在死人身边多找一找,或许船灯就能先被他们发现了。船灯是渔船在夜间航行到浅海时开的灯,照透里很强,否则不能从船上看到水里隐藏的礁石。丁细细在心里嘀咕,谁知道洪连海是否找到了其他好东西,他们那时只找到一张相片,也许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洪连海受不了丁细细犀利的眼神,没敢对视,他走过去时还把手里的一张薄薄的金片拽得紧紧的,生怕被其他人发现了。
  等洪连海走近后,刘付狼注意到他身上有很多血,于是就问:“船老大人呢?”
  “不知道啊,我刚到船灯,船老大说看到有人影,然后就追过去了。我跑得慢,后来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他,还以为他跑来这里了。”洪连海镇定地解释。
  “难道跳进池子里了?”洪喜鹊怀疑地转过身来。
  李狂药心里波澜起伏,来不及细想太奶奶的事,他就远眺石崖下的黑池,心说那两个黑影潜下去很久了,怎么还没浮起来。现在虽然天黑了,但西边的余光还在,不至于漏看了。一想到这里,李狂药就怀疑池底大有乾坤,此刻的他哪里还站得住,巴不得也跳下去看几眼。站在旁边的丁细细很想问,山洞里的人是谁,可现在洪家兄妹在场,她就暂时忍住了好奇。当洪连海出现以后,丁细细就想,既然现在有照明工具了,不如也到黑池那里走一遭,兴许池子真有龙蛋。
  可是,这时候洪连海发现灰色石山下流出了红色的液体,汇入了水沟里。水沟散发着一股酒味,尽管海风很大,但每个人都闻到了。之前,他们的注意力被跳进池里的两个黑影吸引过去了,所以暂时没人提起。当洪连海问大家,水沟里流的是不是酒,他们的注意力才又被转移回来。
  李狂药和丁细细最早注意到酒味,他们进洞时,只顾着找人,没有寻找酒源。当洪连海冒冒失失地闯进其中一个山洞时,他们才发现洞里有一口很小的淡水泉眼,大概只有一个水缸口那么大。泉眼四周长满了青苔,旁边摆了一个用棕色树皮制成的勺子,还有几个用木头磨成的小碗。
  然而,泉眼周围没有李狂药料想的酒海,或者酒坛,红色酒液是从泉眼里冒出来的。李狂药站在人群外围,轻轻地叹息,原来水沟里冲出来的酒液并不是他奶奶倒出来的。也就是说,他太奶奶根本没想过放线钓鱼,将他们引到此处。唯一能解释他太奶奶如此小心谨慎,那就是岛上有更危险的东西,或者有人真的要来杀她了。
  “你在想什么?”丁细细回头看到李狂药分神了,便问了一句。
  李狂药不想当着大家的面,提起太奶奶的事,于是就转移话题:“既然酒是从泉眼里冒出来的,我们不可能现在把它挖开找源头,当务之急是要把船老大找回来。”
  “他会不会真的跳进池里了?”洪喜鹊担心地问。
  “那怎么还没浮上来?”洪连海从泉眼边回过身,很肯定地说道,“池子再深能深过海吗?他经常潜海,水性比鱼还好,不可能出事的!”
  刘付狼对泉眼没什么兴趣,听到大家在说话,他最后才接道:“船老大水性好又怎么样?关键是他为什么跳进池子里?另一个人到底是谁?”
  此话一出,每个人都沉默了下来,纷纷在想船老大为什么要跑进池里。如果不是船老大,会是谁呢?另外一个人又是谁?想着想着,大家心里的不安感加重,也愈发觉得山洞很阴森。李狂药第一个走出山洞,心里的犹豫随即彻底消失,他明白如果继续拖延下去的话,说不定还有人会死。大家分散开来也不好,就如船老大和洪连海那样,到时候会一个找一个,最后变成集体失踪在大海石上。何况,船灯只有一盏,大家在夜里需要照明工具,分开行动是最不明智的做法,他们必须时刻待在一起。
  事到如今,在海风瑟瑟的荒岛上每一个人不再有侥幸的念头,也不再甘于坐等上帝之手救他们离开。有时候,一个人为了逃生,必须事先弄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究竟是怎么样的。李狂药走在最前头,找了另一条路从石崖拐下去,虽然路上又遇到几处粗糙的机关,但都被他识破了。李狂药把金片藏在怀里的衣袋中,边走边想太奶奶被困在岛上的原因,可怎么想都没有得出合理的解释答案。为此,李狂药索性先不去想了,若有机会逃出去再说。
  其实,李狂药本人也很想到池边看个究竟,从小他就听说李狐的故事,对那个神秘的黑池充满了特殊的感情。当他们步步逼近时,李狂药在夜里的海风中都能听到他加速的心跳声。李狂药的沉默让丁细细有些担心,她明知道李狂药故意不提地洞中的事,可也没有强硬地追问。丁细细惟恐李狂药越想越入魔,便故意提起海边飞上来一条鲨鱼,估计和鲸鱼上岸的方式差不多。李狂药以为丁细细故意哄他,当听到刘付狼和洪喜鹊也这么说时,他才慢慢把注意力转回这座神秘的岛上。
  这时,大伙儿一摇一晃地走过几段下破路,蜿蜒曲折地赶去黑池。谁知道,海上却扬起了一只龙影,而一名手握笛子的蓝衣女子正神态怡然地站在龙头上。那只龙影起得太高了,李狂药回头跟丁细细说话时,瞥见了朦胧的影子。可是,龙影垂下得也很快,李狂药被洪连海手上的船灯照花了眼睛,看得不是很真切,还以为那是幻觉。
  远处的海边,龙影从更远处的海上游来,它垂下后并没有完全沉入深海,它的头部依然浮在海面上。立在龙头上的蓝衣女子目光穿透黑夜,似是能千里看物,可又一直一动不动地,好像庙宇里的神女雕像。直到龙影慢慢靠近了大海石时,蓝衣女子才将手上的笛子提起,放在嘴唇边上吹了起来。
  霎时间,悠扬的笛声飘入大海石,虽然不那么响亮,但却以柔势压过了强劲的海风声。李狂药刚走到黑池边就听到这股声音,还以为是岛上的神秘人吹出来的,但却觉得笛声来自岛外。他们无法断定声音的位置,有的人说在岛上的,又的觉得在岛下,还有人觉得源自池底。丁细细望了一眼池水,本来很平静的池面忽然起了一波涟漪,仿佛笛声有了生命,钻入了黑幽幽的池水里。
  李狂药听得烦了,想叫大家安静,不料黑墨一般的池底竟射上来一片闪烁的金光。晃眼间,大家隐约看见池底有个闪烁金光的东西,两只靠近的黑色人影也被金光弹开了。池下的两个人也吓了一跳,齐齐地睁大了眼睛。此刻,那个椰子般的半透明金石正像一朵莲花那样,缓缓地在污浊的池水里盛开了。
第十九章 金蛋开花
  黑池发光的现象,让池边的5个人连连惊叹,恨不得将池水淘干,好好地看个究竟。强光仅仅闪了一下,之后又暗淡下来,水底的两个人影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洪连海最为激动,衣服还没脱,手上的灯就丢到一边,作势要跳下去。李狂药见状就把人拦下,惟恐水下更加凶险,可洪连海根本不听,还以为李狂药想要跟他争宝贝。
  丁细细听了便说:“李狂药,你让他去吧,何必替人家操心?”
  李狂药拣起掉在地上的船灯,冷静道:“就算池底有一万个宝贝,我也一个都不要。况且,你不是来这里找你妹夫吗?怎么现在对他不闻不问了?”
  洪连海顿时无言,久久才答:“船老大是我的家人,我自然担心他出事,急着跳下去有什么不对?”
  “那你就跳呀,现在我们都不拦你了,快去快回,大伙在岸上等你。”丁细细故意这么说,然后还对刘付狼说,“我们到旁边的沙地上坐一会儿,不要太小瞧了人家,这也太不给别人面子了!”
  洪连海脸色难看,等光芒散尽后,又有点心慌,不敢再冲动地一个人跳入池里。夜里的池子比天空还要黑,就如一个黑洞,仿佛只要看一眼,整个人都会马上被吸进去。李狂药没有像丁细细一样悠闲地坐下休息,而是在想怎么跳入池水里比较安全。现在的几个人都识水性,可水里无光,船灯又不能当潜水灯,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天亮了再下去。可万一船老大真的跑进池底了,他能坚持一个晚上吗,除非他是一条鱼。
  等了片刻,池水仍无响动,旁边的5个人各怀心事,在肆虐的海风里站的站,坐的坐。海风从西刮到东,靠东的一处海边,有个人正苦苦挣扎,想要从血泊里站起来,可惜试了几次都失败了。远处一只龙影破海而来,吓得他不停地挣扎,想喊却喊不过海风的咆哮声。当龙影快要靠岸时,只见它甩了一下,然后就沉入波涛汹涌的海面下。同时,一道蓝影轻身一跃,不沾海沫,也不染沙尘地落在了伤者的附近。
  “你……你是……”地上的人抬起脸来,月光照在他脸上,原来他就是不见了的船老大。
  站在一旁的便是蓝衣女子,她手握一支金黄色的笛子,笛子反射着月光,就像它也能发光一样。船老大看得心惊胆战,分明眼前是一个弱女子,不知怎么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蓝衣女子在海风中站了一会儿,没有低头看向船老大,也完全没有出手相救的意图。船老大却不气不恨,心里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快死了,所以看到了龙宫里的仙女,要不然天下间怎有如此风姿绰约的女人。
  蓝衣女子凝神观望岛内,好一会儿才轻语:“伤你的人是不是江连海?”
  船老大的脸陡然变色,心说这不可能呀,这女人怎么会知道我们不姓洪,而姓江呢?船老大知道隐瞒不了,自己也快不行了,于是问:“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底细?”
  蓝衣女子忽地微微低头,瞥了船老大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自顾自地上岛去了。船老大被那目光威慑,浑身打起冷战,好像被人电了一下子。趴在湿漉漉的沙地上,船老大捂着腹部的血,回想起方才遇到林里的死人,想要取下死尸手里的金片时,却被江连海捅了一刀。这刀捅得很深,船老大拼了命才逃出来,可惜回来时看不见木棚里的人了。船老大眼皮沓拉,心里发笑,没想到会死在自己人手里。过了没多久,船老大将要呜呼之际,他无力地望着越走越远的蓝影,心中却猛地想起一件事来。
  “我的老天爷!难道传言是真的,真有那个女人?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船老大努力地想睁开迷糊的双眼,可死神已经来临,他很快就咽下最后一口气,再也没有动一下。
  与此同时,洪喜鹊心像被刀捅了一下,疼得要命,她皱着眉头心神不安,觉得某个重要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她想叫洪连海过来,却见对方提着船灯,不停地在池边张望。李狂药也在旁边看着,刚才明明看见两个人影被金光弹开,现在却还不见他们浮出水面,也许池底别有洞天。
  想到这里,李狂药就准备脱掉衣服,对大家说:“我先下去一趟,要是有危险再上来,你们在这里等我。”
  丁细细一听就坐不住了:“不行!水底那么黑,你什么都看不到,万一真有什么凶猛的东西在下面怎么办?”
  李狂药不知怎么回答,可又觉得等不到明天了,不想此时岛上又响起神秘的笛声,池水里跟着慢慢地晕开一波金光。眨眼间,池水又有了光亮,李狂药甚至能看到池底的黑色石头及墨绿色水草。大家循着笛声望去,却不见人影,四处漆黑一片,船灯也照不到吹笛人。李狂药怕光线又会灭掉,于是衣服也没脱,马上翻身跃进池水里。
  丁细细见状,也急忙下水,将水面激荡得如海面般。两个人先下水后,其他人也坐不住了,刘付狼更是迅速潜下去,生怕跟丢了丁细细。洪家兄妹对视一眼,也默不作声地跳进水里,池边很快就一个人都不剩了。可没人看见,蓝衣女子一个人站在最高的石山顶上,轻轻地吹着笛子,池底的金蛋随着笛声的音律不停地闪光。
《醉龙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