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我看黄牧笛在蛇身上的留言,那个白堕天盉很珍贵,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功效?”李狂药捏着蛇头站得老远,王欧阳已经把蛇身撸直了,看到了末尾。
关于白堕天盉,王欧阳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只听说那件酒器能让劣酒变美酒,美酒变仙酒。王欧阳从不信这种神话传说,如果真有这么神奇,那大家干脆别酿酒,直接把白堕天盉制酒不就得了。话虽如此,可白堕天盉来历不凡,据传是酒史上最有名的刘白堕所造,兴许真有那功效也不一定。王欧阳从刘付天官那里拿到这些酒器时,从没有做过实验,一是怕弄坏别人的东西,二是急着赶去浙江与另外四个人碰面,根本没有停脚磨蹭的机会。
字看完了,王欧阳就叫李狂药跟他走出泥垒的阁间,要将白蛇放掉。可李狂药总觉得这条白蛇变妖怪了,浑身散发着妖气,恍惚之中能看到白蛇时而是蛇,时而是一个艳美的女郎。当长长的白蛇被扔出阁间后,它回头一望,便游进了黑暗里,与先前那条小白蛇离去的方向大致一样。
王欧阳走回阁间里,对李狂药说:“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过那条白蛇寄在女尸身上,而女尸又借酒气不腐,日子一长,恐怕那条蛇要闹出大乱子,我们还是把这酒尸毁了,免得白蛇在来借尸纳气。”
“你是说那条蛇变妖怪了?”李狂药转念一想,这的确有可能,因为他吃了酒丹还能看见蛇头显现朦胧的女人头影。
“要怪就怪这些坛子的酒气太旺盛了,你看酒苔那么厚,墙壁都变成酒泥了,这女人死在这里,倒便宜了那条白蛇!”王欧阳叹道,“恐怕黑老三也不愿意看见这女人被蛇控制,我们把尸体烧了吧。”
李狂药点了点头,赞同王欧阳的说法,然后就走到酒坛前,想看看还有没有白蛇躲着。那具女尸原本膨胀得很厉害,当白蛇被拔出来后,一瞬间就瘪了,就像泻了气的人形气球。李狂药寒毛直竖,暗想自己若是死了,可不要想这倒霉女人一样,被蛇钻进肚子里,以身体当作蛇巢。
不过,李狂药却很苦恼,因为要烧掉这湿润的酒尸,恐怕需要很多燃料,也许得送去火葬厂才烧得掉。谁知道,王欧阳划了一根火柴,扔到女尸身上,一堆大火就轰地升腾而起。原来,女尸汲取了酒气,尸身里的液体都成了高度的酒液,不需要任何燃料就能自己燃烧殆尽。
烧掉酒尸时,李狂药怕会引起爆炸,然后就叫王欧阳快跟他出去,因为酒尸可能会将酒坛一起烧炸。王欧阳没想到这一点,于是赶紧着手去搬趴满酒苔的坛子,这一搬就感到手掌辣辣地疼。没想到,坛子身上嵌了许多细小的针,那些针被浓密的酒苔覆盖了,根本看不见。王欧阳这时才想到,女尸可能也是想去搬一坛酒,但却被针扎到而丧命。
“妈的,中计了!”王欧阳松开手上,左手掌心已经出现了四个小黑点。
李狂药见状,立刻撕了身上破烂的衣服,扯下一根布条,要将王欧阳的左手绑住,防止毒液流窜到身体里。王欧阳退了几步,猛地吸出毒液,才吸了一下子,舌头竟然就发麻了。李狂药不得不惊叹,黄牧笛的苗毒如此了得,要不是他师傅吃过酒丹,恐怕早和女尸一样的下场了。
“你别慌,我死不了,只不过……”王欧阳话没说完,脚就发软了,然后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欧阳公!”李狂药吓得魂都飞了,他刚要把人抱开,酒坛就因为火势的关系,被烧裂了一道缝隙。李狂药以为要爆炸了,却见先前被那条长长的白蛇又游回阁间里,并喷了一大口白雾,将旺火瞬间灭掉。白蛇眼露凶光,一见酒尸被烧毁了,便想用王欧阳的尸体重新修一具酒尸做蛇巢。李狂药哪里肯答应,于是就扬起手上的腰刀,作势要朝白蛇妖怪砍去。
接下来,白蛇没被砍死,李狂药却见到了一幕奇异的画面。
第十七章 画蛇添寿
白蛇比先前机警,尾巴一扬就打飞了李狂药手上的刀,接着就卷住王欧阳的左手臂,紧紧地缠住,像是要卷断那只手臂。
李狂药见状,想要再把刀拾起,可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条白蛇在将王欧阳手臂里的毒液挤出来。它是想报恩,并非报仇。亏得李狂药动作快,用布条缠住他师傅的手臂,因此毒液没有太快扩散。再加上他们都吃过酒丹,此刻体内火热,正在排出大量的热气,那些毒液并未大量地涌入王欧阳的血液循环之中。
白蛇没有害人之心,这让李狂药大松一口气,可是依旧眉头紧锁。很多故事里,中毒的人吃了解药,立刻能生龙活虎,实际上,王欧阳即便有解药服用,半年内都无法再欢蹦乱跳了,需要好好地静养,何况现在找不到苗毒的解药。几秒过后,王欧阳手掌被挤出一些青黑的血液,手掌的黑色不再迅速地往手臂蔓延了,白蛇才将蛇尾松开。
李狂药想要背起王欧阳按原路返回,找医院救人,却见那条白蛇盘在地上,晃着脑袋,吐出一团白气。白气里忽闪着妖异的五彩光晕,不知是受到手电光线折射,还是白气真有名堂。那白气是蛇腹里的毒气,若非李狂药吃了酒丹,他早就被迷晕了。此刻丹药还在发散强烈的酒气,使毒气无法靠近,白蛇见状就游出泥垒阁间,然后回头望了李狂药一眼,似是叫他跟去。
李狂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蛇与人在交流着,这与狗养久了,能和主人心灵相通是一样的。据说,这种野灵就是妖怪,因为它们已经有了人性,不再是普通的畜生了。虽然这条蛇不及神话故事里那般能翻云覆雨,但李狂药看得出来,白蛇是想报不杀之恩。
接着,李狂药把人背起,夹起手电和腰刀就跟了出去。泥垒四周的地洞高低不一,像是月球的表面,到处是坑。一走出去,李狂药才意识到这个地方的空间很大,泥垒只是在边缘上,他们还没走到中心呢。随着越走越远,李狂药就看到前面隐约有一层厚厚的白气,紧紧地贴着地面。
王欧阳刚才心口疼得厉害,晕过去了,当毒液被挤出去一部分了,又缓缓地苏醒过来。只是,王欧阳舌头发麻,讲话不利索。李狂药听到耳边有声音,知道是师傅醒了,便高兴地问对方还撑得住吗。王欧阳浑身发冷,抖个不停,他抬头望到前面的白气,便说那里可能是白蛇交配的地方,有的蛇交配时会不停地吐纳蛇息,久而久之就会郁结在一处,和瘴气差不多,这种情况以前在广西很常见。
李狂药现在才明白,刚才白蛇朝他吐白气,是想看他会不会被迷倒。如果迷不倒,它就把他们带到白气那边,说不定那里有能救人的灵丹妙药。可是,李狂药很快就心灰意冷了,因为白蛇那么做不是带他们去找解药,而是青猺把棺材洞里的烤肉啃光了,此刻在大批地涌回泥垒这边。
白蛇寡不敌众,只得先带着王欧阳师徒逃去安全的地方,而那片有毒的蛇息就是青猺最忌惮的屏障。话说回来,青猺根本不敢靠近泥垒,因为黄牧笛在周围做了手脚。青猺不会跳进泥垒,但会将人围困在里面,李狂药背着人,无法杀出重围,很容易被咬伤,甚至咬死。王欧阳的伤逝不宜拖延,所以白蛇才将他们带去安全的地方。
那处白气下面是个深坑,有人已经打了一条简易的阶梯通到下面,李狂药跟着白蛇下去时,以为下面全部是白气,但走下去十多步才发现白气郁结在上空,坑底是没有毒气的。然而坑底下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乱石,根本没有解药。白蛇把人带到坑下了,便盘在阶梯上,不再往前挪一步。
李狂药打起手电,在石坑下看了看,这里有十几米深,同样没有人工打凿的痕迹,肯定是原本就有的地形。可李狂药想不通,白蛇带他们来蛇类交配的地方做什么,他和师傅都是男的,男的怎么交配?
“傻小子,往前面再走走。”这时候,王欧阳抬手指着一个方向,似是看到了什么。
李狂药背着人,夹起手电继续走了两步,接着就在乱石堆的四壁见到许多条蛇。不过,那些不是真的蛇,而是有人用画料画在上面的。那些蛇五颜六色,栩栩如生,就像会忽然从石壁上窜出来一样。手电的电量快要耗尽了,老是闪烁不定,恍惚中李狂药还以为被白蛇娘娘带进蛇坑里了。
王欧阳吐了口气,轻声道:“你把我放下来吧,这里很安全,没多少人能走过那片蛇息到这底下的。”
“这里没解药,我们留下来有什么用,我现在带你出去,别再耽搁了。”李狂药不肯,转身想爬回地面。
“你这么快就不听师傅的话了?”王欧阳说话声软绵绵的,已大不如前。
“问题是……”李狂药心急火燎,宁可拿自己的命去给师傅续上。
“你没听过苗女的画蛇添寿吗?那条白蛇娘娘是真的想报恩,快放我下来,我还有救,死不了的。”王欧阳有气无力地说。
李狂药听过画蛇添足,没听过画蛇添寿,于是就把王欧阳放下来,让他靠在乱石堆下。王欧阳脸色惨白,浑身颤抖,被针扎到的左手基本动不了了,只有右手勉强能抬起来。当他被李狂药放下来了,他就说画蛇添寿是苗女的一门药学,而这门药学正是从酒衍生出去的。
人类最初的酒是采集的野果吃不完而发酵出来的,那些野果本身就具有药用价值,所以酒在远古时代其实是药酒。比如在殷商时,人们酿的酒就加入了中药,不像现代那样,加了药的酒反而被认为是不正宗的酒类。殊不知,天下百酒,归宗药酒。在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出土的一部医书,被认为是公元前3世纪末秦汉之际的抄本,其中用到酒的药方有近40种,而班固所著的《前汉书》里更称“酒为百药之长”。
广西与贵州一带的苗女有些从小酿酒,所酿之酒不拿去贩卖,而专门用来治病怯邪。至今,那些地方还有未通电的村落,但那些苗女却是村落里最万能的医生。传说她们有一中秘不外传的延寿方法,叫做画蛇添寿。这种方法首要就必须养了一条灵蛇,并长期用药酒喂养,每年到苗女的生日时,她们就会取蛇牙的毒液与自制的药酒混合,制成一种极难褪色的颜料。
每年,苗女会在生日晚上到极寒与极热之地,将蛇毒药酒涂到石壁上,画出一条美丽的蛇。每画一条,就代表她们年长一岁,直到苗女们感应到严重的病痛了,她们就会潜回画蛇石壁上,刮下那些干掉的蛇毒药酒,吞食后会百病全消。这方法以前曾被苗女的丈夫泄露,因此外界广泛流传蛇酒,却很少有人知道蛇酒的来源是苗女的画蛇添寿的药法。
李狂药望着四面的画蛇壁,仔细一数,一起有30条蛇,也就是说黄牧笛在这里待了30年。在印象里,苗女很神秘,寿命很长,极少有短命的,原来她们有独特的添寿秘法。可是,黄牧笛为什么没刮掉这些蛇画,是她没病痛,还是后来去了别处,没再回来?
王欧阳费力地说完,便道:“你把这30条蛇画都刮下来,都装好,别洒了。”
“只要吃了这些,你就能好起来吗?”李狂药担心地问。
“当然不能马上好,但起码死不了了。”王欧阳苦笑,“苗女的药学很神奇,这是毋庸质疑的,反正我横竖是一死,不如试试黄牧笛留下的宝贝吧。”
李狂药点了点头,马上用腰刀小心地刮下颜料,不敢让一粒掉到地上。花了半小时,李狂药才把30只蛇画刮下来,可得到的粉末都不及小指头大。王欧阳将金葫芦倒了倒,空空的葫芦里滴出仅剩的一滴酒液在李狂药手心上,然后就伸长舌头舔向对方的掌心。李狂药从没让人这么亲密地接触过,哪怕是女人,现在却让师傅这么舔,他就免不了浑身痒痒。
“怎么?你还怕我这个当师傅的想轻薄你?”王欧阳笑了一声,然后盘坐在石地上,“现在药粉是吃了,可不一定马上起效,今晚我们在石坑下休息吧。不要吵我,你自己也静坐一下,明天说不定还得让你背着。”
“我不怕累。那你先休息,有事的话就叫我,我在旁边坐着。”李狂药一说完,手电就灭了,电量宣告完毕。
一时间,伸手不见五指,李狂药想换一支备用的手电,王欧阳却说别生火,也别点灯,就这么在黑暗里静坐。酒人有了基本功后,若想增长功力,他们都要闭眼识酒,一定要去黑暗的地方,或者蒙上双眼。王欧阳怕画蛇添寿也救不了他,于是就想趁盘坐休息时,将自己的心得传授给新徒弟,免得失去了传人。
黑暗种,李狂药摒除杂念,认真地记下王欧阳所讲,虽然有些东西必须经过常年实践才能有所成就,但那些知识已经足够让他用大半辈子了。李狂药念的书不多,幸而早年混迹于中山市的舞龙队,早就练成了过耳不忘的本领。因为在舞龙队里,师傅都是靠说话来传授诀窍,而没有学校里的那本印刷课本,这无形中让学徒们练会了正规学校里学不到的绝技。
过了很久,王欧阳拣重要的心得讲完了,随即就盘坐养神。可是,那条白蛇竟然游到李狂药大腿上,蜷成一团,冰冷地睡在他的两腿之间里。这让李狂药吓了一跳,差点把师傅讲的话都忘光了,他就怕白蛇肚子饿了,朝他命根子咬一口。就在李狂药咬着牙,想要把白蛇撩到一旁,这时候石坑上面就传来两个男人的说话声,听那声音就是万长青和江连海。
“李狐肯定把东海的一部分东西藏在这里,就是不知道具体在哪个地方。我记得你伯父把那封资料藏在白堕天盉里,一定要抢在丁忘忧前面拿到手,否则秘密就要泄露了。”这是万长青的声音,李狂药听得出来。
接下来,江连海在说话:“就是张清玄研究时发现的那件事吗?真的有这么玄?40年代的那些实验能影响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