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我哥说面前这八条路其中有一条通向生门时,我还松了口气,觉得八选一,选中的几率还是挺大的。没想到齐心听完却傻了,喃喃说这里怎么会有奇门遁甲?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又说奇门遁甲的变化无数,算不出生门的位置,我们永远都走不出去了……我一听,心里马上凉了一截,问我哥是不是真有变化无数这么一说,我们猜中生门的几率能有多大?我哥没有回答我,拍了拍我让我放他下来。他落地站稳以后,迈开步子在平台上走了一圈。他走得很吃力,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条蛇究竟咬伤了他什么地方。我看他走几步便停下来,看一看石梁与平台的连接处。
看完之后我哥说,这个奇门遁甲和我们之前走过的那些地方比起来,年代要近得多。它应该和那道闸门一样,也是后来才加进来的。我们现在既不知道时辰也不清楚方位,靠推演得出生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齐心接着就问,那你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总不能咱们仨分成三队,一条路一条路去试吧?我哥略一寻思,说试是肯定要试,但是得想出个对策来,保证试的过程中,不至于有人在这赔上性命。他没说下去,慢慢地又回到我身边,跟齐心要了她的包,把包上所有的带子都挽紧。背包被他扎得像个大娃娃似得,镇在平台的最中央。然后我哥指了指那个包说,以这个为参照物,我们三个人分三个方向,倒退着走到石梁上去。走到看不见这个包的时候,就赶紧退回到平台上来!
我和齐心都不明白这里头的学问,相互看了一眼,满脸都是茫然。我哥说现在没时间解释太多,他刚才告诉我们的,已经是最稳妥的一种办法了。齐心像个学生似得,举手问道:“那是不是我们照你说的做,待会就不会碰上什么危险了?”我倒是有这份自觉,心想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人家把你骗到这来,能轻易就放你出去?果然我哥冲着齐心摇了摇头,说这么做不是没有危险。但只要还能看得见这个包,他就能保证我们谁都不会死。齐心还有些不满意,撇了撇嘴,似乎仍想追问什么。我见机打断她,说这事操作起来不难,哥你就说吧,我们分别走哪条路?
我哥指了最近的一条路给我,他和齐心则在另外的两个方向。出发之前我哥再次叮嘱,无论发生什么变故,都别把视线从背包上挪开。他第一个退上石梁,走得很慢,左腿还有点瘸。可不一会儿我就看不见他了,再转眼往齐心那儿看,我才发现她也已经动了身。平台上只剩下我一个人,四周空旷,喘口气好像都有回声。我不敢多做停留,拖着步子也往后退去。这石梁有三米多宽,不必担心会踩空了掉下去。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背包,除了距离慢慢拉开之外,背包和背包的周围,并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走了大概有六七十步,我停下来,撑着两条腿喘了两口气。就在这时候,我突然看见有一双脚,停在我身后约莫半米的地方!
乍一看见我真吓了一大跳,差一点夺路而逃。惊吓之余我又想起我哥的话,说是要等看不见背包了,才能往平台上撤。那我现在是跑呢不跑?背包我还能看见,身后那双脚又好像没什么动静。我自己给自己壮了壮胆子,说林柒啊林柒,你好歹也是个爷们,不能总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鬼欺负不是!想到这我把心一横,试探着又向后退了一步。站在我身后的那双脚没有跟着我退,只是僵硬地杵在那儿。我稍微松了口气,小心地绕开它,继续往后退。退出三五步之后,我才看清那立在我身后的,是一具已经快变成木乃伊的干尸。干尸身上披了件黑袍子,看不出生前是男还是女。它脸上没剩下多少肉了,两个眼洞再加上一张嘴,三个黑窟窿,就占去了大半张脸。
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脊背上的冷汗簌簌地往下掉。那干尸也不知道为什么能站在那儿,直挺挺的,脊柱看着比活人还要硬朗。我强迫自己不去看它,目光仍然紧盯着远处平台上的背包。那包上有几个拉链扣我都数清楚了,一边往后退,一边心想这路怎么这么长。走着走着,我背后突然撞上了一个什么东西。那东西硬邦邦的,被我一撞,哗啦一声便倒在了地上。我吓得往一旁躲闪,用眼角的余光,瞄见被我撞倒的也是一具干尸。干尸的模样跟上一具差不了多少,也是黑袍子,浑身干瘪的跟树皮似得。被我撞倒以后它袍子散开了,露出一条缺了一截的手臂。
我一看,马上就想起在闸门那儿看见的那具女尸。她那手也是这样,左手的小臂不见了。是不是在他们这地底下,就流行这么一种死法?那这些死人缺了的那部分到哪去了,不在尸体周围,还能在什么地方?我下意识地护了护自个的胳膊,正准备要继续倒退着走。突然这时候起了一阵怪风,风从石梁底下吹来,裹挟着一股冷腥的气味。我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使劲眨巴眼皮的时候,猛然发现远处那背包竟然看不清了。这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事先丝毫预兆都没有。我脑子里懵了一下,一片空白之后,才想起要赶紧撤回到平台上。
这一路上我一直都是倒着走,现在要回去,只管甩开两腿狂奔就成。可还没等我奔出几步,刚才那具站着的干尸,竟忽的原地转身,面向我迎了上来。它的速度也不慢,正好和我撞了个满怀。我只觉得两肋一阵剧痛,差点没被那干尸撞断我两根肋骨。那干尸撞上来之后,脖子向后一仰,抬起一张脸正对着我的下巴。我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大叫着想要把它推开。可不管我怎么使劲,那干尸就跟长在我身上似得,前胸贴着我的肚皮,硬是甩也甩不掉!
我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眼看着远处的背包,在我的视线当中彻底消失。紧接着,那连接着八条石梁的平台,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跟个影子似得,在偌大的空间中若隐若现。我心下疾呼大事不妙,顾不得那许多,干脆单手抱起那具干尸,脚底下发力,继续夺路狂奔。这一跑也没去数到底跑了多少步,只觉得比来的时候,至少多花了三四倍的时间。等我双脚在平台上踏定,才发现原来我哥和齐心,已经在我之前回到了背包旁。他们俩看似都和离开时一样,半道上没碰见什么变故。我哥正用一些小石子,在面前的地板上摆着什么。齐心那丫头看我就笑,说你怎么还带个纪念品回来?我低头才想起自己还抱着具干尸,猛地一用劲,想把它赶紧甩开。没想到我这一甩,干尸连带着它身上的黑袍子,一并轻飘飘地飞了出去。它们滚落在平台边缘,差个半步,便要坠入平台下方的深渊之中。
齐心的目光追着那具干尸看,好像有什么发现。我看她眼睛一亮,说了声它也没有胳膊。我附和说就是,这没有胳膊的死尸,在你们家族里有什么说法没有?齐心微蹙着眉头想了想,说有倒是有,但那已经是一百年以前的事了。她走上前去,把手搭在黑袍干尸的脖子上,在它脊椎骨之间反复寻找什么,突然呀地一声叫了出来。我和我哥同时将目光投向她,异口同声地问她怎么了?齐心站起来后退了一步,小声地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接着一抬头,把声音放大,说她知道一开始挤在闸门里的那人是谁了!那是她同族的一个亲戚,应该和她同辈,算是齐心的表姐。这个人好多年前失踪了,然后就再也没找到人。
我有点莫名其妙,说你是怎么从这一具干尸身上,看出挤在门缝里的那具尸体是你姐的?齐心说它们俩都有共同点啊,这不,它们都少了一截胳膊。它们的胳膊是在各自生前时砍下来的,为的是将自己的血肉,缝在一具新死的尸体上。尸体有了主人的胳膊,再加上合理的炼制,会变得异常乖顺且勇猛。一百多年以前,清末民初的时候,他们齐家便是用这种办法,组建了一支绝对忠诚、而且战斗力极强的尸军。这支尸军由当地的封疆大吏出资,有正式的编制番号,每月还能领高额军饷。组建尸军原本的意图,是想献给朝廷,用于抵抗祸乱京津的八国联军。但由于那时候南北的交通不便,结果这支尸军还没运过黄河去,咱们和八国联军的仗就打完了。不久之后出资的大官也被调走了,尸军便只能自行解散,回到他们齐家,封存于地下,再没有使用过。
第一百零五章 尸军
听完齐心的这段话,我还是没明白这具干尸的由来,以及它和她姐之间的关系。齐心咽了口唾沫,仰起脖子望向穹顶,说现在看起来,这里有可能就是当年他们齐家的长辈,封存尸军的地方。我想了想说不对吧,你说你们家人把自个的胳膊砍下来,缝在了死人身上。那这些死人就不应该缺胳膊才是,缺胳膊的,当是你们家那些活着组建尸军的人齐心说你着什么急啊,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吗。她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那支尸军回到齐家并被封存了之后,此事并没有真的完结。没安分几年呢,齐家便开始闹怪事。在说怪事之前,齐心先告诉我们,那些年为了组建尸军,他们齐家几乎所有人,都砍掉了自己的胳膊。所以当年要是在他们齐家寨里转悠,碰上的人多半是独臂,有的人甚至两条胳膊都没了,齐家寨简直就成残联了
这些残疾人他没法种地干活,只能靠吃当年发的那些军饷过日子。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些人的性情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其中一些人嗜杀嗜血,什么粮食都不吃,光是满处追着活物生吞活剥。还有一些人变得木讷痴呆,连自己的儿女都认不出来了,整个就跟个行尸走肉似得。家里的长老自觉这是出了大事,开始多方查找线索。查来查去才发现,所有的这些变化,都跟封存在地底下的那批尸军有关。尸军身上的尸气浸染到了它们活着的主人身上,并且,正在慢慢侵噬着他们的命血。这个过程也可以看作是反噬,一旦整个过程完成,活的人反而会被死尸给控制住。为了保住整个家族的气脉,长老们选派了一批后生,进入封存尸军的场所,准备把它们的脑袋统统都砍下来,以此断绝尸气的来源。可不想就在这群后生来到地下的那一天,那些个嗜血嗜杀、性情大变的齐家人,也跟着跑了进来他们好像是为了要保护尸军,竟然不顾一切,和这群后生们大打出手。这其中不乏有他们自己的子侄,一场内斗,在地底下持续了将近二十天。长老们怕尸军最后获胜反攻上地面来,干脆下令,把进出地下的入口全部封死。如此这般,齐家的尸军和齐家的后生们,便同归于尽,合葬在了一起。经过这一件事之后,齐家这一百年来,都没能恢复到当年被封疆大吏重用的鼎盛状态。
齐心说完停了停,我长吁了一声,说原来你们家自打祖辈开始,就已经这么变态了一开始说是为了保住家族气脉来着,怎么到了最后,变成集体屠杀了齐心横眉瞪我,说你怎么说话呢谁打祖辈开始就是变态啊她这两句话语气听着还挺冲的,完了突然又一软,说她当年还小,一直把这段往事,当成个故事来听。没想到这地底下还真是别有洞天,这具缺了胳膊的尸体,一定就是当年拼死保护尸军的齐家人。我从旁提醒齐心,该说说你表姐了。我对一百年前的事不感兴趣,你姐的尸体看着还挺新鲜,你快说说她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齐心说我不知道啊,我都说她失踪好几年了,刚才第一眼看见,我都认不出来那是她。至于她是什么时候怎么进来这地下的,你问我,我难道还能去问她去不过我这有些传闻,可以当个参考听听。我那表姐比我大很多,文革的时候,她就已经十好几岁了。当时我们家人不是全躲在大屋里吗,那表姐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就问她妈,为什么不把地底下的尸军放出来,跟红卫兵打一仗她妈自个都不太清楚尸军的事,对她的话也就没太理会。后来这个表姐就像发了疯一样沉迷于尸军,甚至多次要砍下自己的胳膊,亲手炼一只尸军来看看。她爸妈死活拦不住她,这不,然后她就失踪了。我想吧,她一定是也跟我们一样,偶然之间发现了某个地下入口,顺着就给摸到这地方来了。
齐心大概是怕我又说什么难听话呛她,说完之后马上问我哥,我刚才说的这些有没有用,能不能帮你破这个阵就在齐心说话的这段时间里,我哥手里的小石子,已经按九宫格的顺序,排列成了八个方阵。我哥凝神细思了一阵,说他大致上算了个方位出来。但是现在已知的条件还是太少了,他能算中的几率,也非常的小。齐心说没关系啊,咱们还可以再试试嘛。就用你刚才的那个法子,又不费事,又不冒险。再有个三次五次,我想我们就能走出去了。我哥看着齐心,说刚才不冒险,那是我们的运气好。照你说的来看,这个阵里面,很可能困着当年的尸军及冤死在此的齐家亡魂。它们可是等了上百年、怨了上百年,一旦碰上,没有黑驴蹄子根本应付不了。所以不能再乱试,否则,就有可能被永远留在这。
我哥说着,指了指他手底下的九宫格,说生门的位置大概在这条路上,你们在这守着这个包,我先过去看一看再说。我一下打断他说,刚不是说有危险吗,你自己去试,是想自己扛这个险我摇头说不行,要去那也应该是我去齐心忍不住咯咯地笑,说从你们俩的表现来看,你哥去大概还能活,你去那横竖都是死了。我不理睬她,死活不让我哥自己去,他都这样了遇事他能怎么应付,跑他都跑不利索在我的一再坚持之下,我哥好不容易松了嘴,说要去就一起去吧。他带路走前面,提醒齐心把她的包背上。齐心咦了一声,说怎么着,我也跟着去啊那这参照物不要了,我们这一走,还能回到这吗我哥说赌这一把试试,要是他算对了,我们不用回到这也一样能出去,万一算错了,三个人在一起,也会比较容易应付。我心想我哥这么安排,一定是不放心把齐心一个人留在这。怕她中途使坏,断了我们的后路。于是也跟着我哥说,咱们仨就应该同进退、共患难,留你一姑娘在这,我们谁舍得啊齐心没吭气,默默地背上包跟上。我走在我哥的身后,一行三人,走上了靠右的第二条石梁。
这回我们没再倒着走,向前走了一段路,周围的光线突然变得忽明忽暗,好像谁把电灯泡拧松了,还在一个劲地按开关。这光晃的我心慌,怕出事,紧紧地贴在我哥身后边。我哥一直也没说话,只顾走,眼睛甚至都没往后瞧一眼。我后边就是齐心了,能听见她的脚步声。她不像我哥那么沉默,时不时的会嘀咕那么一两句话。她问我这条路怎么这样啊,跟我们刚才走的那些路可不太一样呢她接着又问前边路上有什么,你们俩挡着我了我看不见。我侧过脑袋向前看了一眼,告诉她前边什么都没有,就一条路。齐心静了不过半分钟,突然扑上来,一把拽住我。她说别往前走了,她的感觉很不妙她拽我的劲挺大,弄得我一时间挣脱不了,被她拽的停了下来。我们都停了我哥还在走,好像压根没意识到身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急得喊我哥,说哥你等会,这妮子闹。我哥似乎是没听见,一步接着一步迈出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那腿也看不出瘸了。我叫了一声哥你这是怎么了被齐心一把抱住脖子捂住嘴,她咬着我的耳根子悄声说,你看不出来吗,那个人不是你哥她说的我一个激灵,忙问她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刚才还好好的走着,他怎么就不是我哥了齐心叹了一口气,说你没发现那个人没有脚吗你再仔细想想,你哥他有脚没有我还真顺着她的话想了想,答说我哥有脚。齐心说这就对了,你连你哥都能跟丢了,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投的胎我听得出来她这话是在贬我,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也没空和她计较。我看向前方那个人的裤管,果然见他裤腿底下空无一物。他没有脚,那他是靠什么行动的他不是我哥,那我哥到哪去了
我正在心里琢磨这事,突然前面那人停了。他慢慢腾腾转过身,低着个头,只能看见他头顶的一圈头发。我开始还觉得这人头发长得挺别致的,要不低下头,根本就看不出他头顶秃成这样。看了一会我陡然就是一惊,心想这秃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我边想边退,等我想出来,那秃子也把头抬了起来。他笑得满脸褶子,说山不转水转,林柒啊,咱们又见面了我哎呀妈呀叫了出来,听齐心问我:“你们认识这好像不是我们齐家的鬼,是从哪来的,是专门来找你的”我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在那一个劲的吚吚哑哑。
第一百零六章 生门
秦叔叔笑着示意我慢慢来,看他那样子,应该是想等我定下神来再收拾我。我想跑,一扭头,和齐心撞一块。这时候秦叔叔的声音已经到了我耳背后,又阴又沉,说你跑什么,我一直都跟着你,你往哪跑也甩不掉我我大骂说你他妈有完没完啊,我又不是你亲儿子,你老缠着我干什么秦叔叔一双手蓦地搭在我肩膀上,嘿嘿嘿的笑,说你确实不是我亲儿子,但你的命可是我给你的。如今时候到了,你理所应当要还给我才是他的手冰凉彻骨,我只觉得我的肩膀和后颈,完全都给冻住了。齐心也不知道在干嘛,好像觉得热闹,搁旁边看着。秦叔叔缓缓地掐住我的脖子,叹气说:“你这条命,周家等了二十多年,林逸也等了二十多年,现在终归是我的了这结果,好得很呐”他说着就要用力,没想到我这还留有一招,咬破了舌尖,一口真阳涎朝他啐了过去。
秦叔叔大叫一声,我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呢,他就凭空消失了。我眼前的人换成了我哥,正满脸担忧地盯着我看。我四下里一看,竟然还在之前的那座平台上齐心在不远处弹石子玩,没精打采的瞄了我一眼。我说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已经上路了吗,怎么一转眼又回来了我哥掐我的人中,说还没走你就晕了。我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大叫了一声秦叔叔他来找我来了,他还说要我的命说着我就要跳起来,我哥不让我乱动,告诉我说我看见的那些都是幻觉。秦叔叔是不会到这来的,不要怕,是你看错了。我莫名的感觉哪里不对,说不是吧,那幻觉也太真了。我都能感觉到秦叔叔他身上的阴气,对了,他来的时候齐心也在。她也看见了,这可不能是幻觉吧我说着看了一眼齐心,却发现她对我避而不见,什么话也没说,把石子踢开,站起来伸了伸腰。
接下来的好几分钟里,我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怀疑里头。我看见的秦叔叔究竟是不是幻觉,齐心的态度和我哥说的话,为什么都透着那么一股可疑我哥问我感觉好一点没有,头还晕不晕了我想说我头根本就没晕过,打算要坐起来,猛不丁的两眼一花,竟然真的差点晕过去。我扶着脑袋,心里大呼不对。我这不是头晕而是头疼,尤其后脑勺那块,疼得都快炸了。刚才是不是谁打我了,难不成我不是晕倒的,而是被我哥给打晕的我哥这便要扶我起来,说是这儿不能久留,不然一旦奇门遁甲的排布发生变化,他刚才算出来的方位,便不能作数了。他扶我起来走了几步,那一阵头疼慢慢便消失了。齐心低着个脑袋自个跟着,一行人,竟然还是走的靠右第二条石梁。
这次走下来什么都没发生,我哥扶着我,我也不用担心会把他给跟丢了。周围的空间不知道有多大,反正能看见的地方,都泛着一层灰蒙蒙的迷雾。我怕齐心跟丢,偶尔会回头去看看她。有次回头时她也正在看我,眼睛里那神态,就跟看个怪物似得。她那眼神差点没吓着我,问她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看我齐心摇了摇头,咬着嘴唇,说你别想那么多,我才不怕你呢她这话越说我越糊涂,感觉我哥慢下步子,在我腰那加了一把劲。我哥自己其实也走不太稳,说是他扶着我,更像是我俩相互依靠着往前走。前路长的好像永远都到不了头似得,我终于忍不住问,这大概还要走多久咱们这是走对了没有,生门是不是就在这条路上我哥停下来放开我,走向石梁的边缘,踢了一块石子下去。不一会儿只听那石子落地,咔哒一声,在空旷的空间中传响。我哥听见声响,说就目前来看,应该是这条路没有错,只是他也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到头。既然路是对的那便不用担心再出变故,我们又走了十几二十分钟,终于前方的迷雾散去,石梁尽头,出现一扇生锈的铁门。
铁门上了锁,不过只是挂在上面做做样子。轻轻一扒拉,整条铁锁链便应声而落。铁门内是一溜砖砌的走道,走道两边,又是另外一些小一点的铁门。每个门上都有锁,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看着像是牢房一类的地方。我们不敢轻易走进去,先在大铁门外整理装备。我哥口袋里竟然还带着糯米,给了我和齐心一人一把以防万一。他又说那扇铁门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奇门遁甲的机关,为了不至于被冲散了,我们仨最好拉着手进去。我对此没有什么异议,一只手拉着我哥,另一只手就打算去拉齐心。没想到她一下子闪开了,绕到另一边,把我哥的手抓在手里。她抓了还不算,还要拿着我哥的手仔细地看,边看边说,你这手长得还挺干净的。我哥客气的对她说了声谢谢,闹得我也好奇,也拿我哥的手要看。我哥拉着我就要往里走,我只能作罢,心里想齐心她到底在害怕我什么
这一路我都在想这事,以至于都忘了去看进了铁门、走道里面的装置。突然耳边传来齐心的大呼小叫,我才发觉我们已经走进来十几米了。走道两边是一间一间的小隔间,刚说了,都配了铁门上了锁。趴在铁门的气窗上往里看,能看见屋里的大部分摆设。那也不过就是一张铁床和一张铁桌子,全部都锈迹斑斑,说不准一推就倒了。齐心叫喊的地方和我不在同一边,我过去看了看,只见其中有一间隔间里,倒伏着一个死人。死人身上的衣服还没烂光,不过肉估计已经剩不下多少了。最奇怪的是死人一条腿上还拴着一根铁链子,铁链的另一头,挂在地面上一个挂钩上。我啧了一声说这人可真惨啊,活生生被人困死在这儿。齐心翻着白眼说你不懂就别瞎感慨,这叫做锁尸,那人在被人锁进去的时候,就已经是死的了
我听她说的煞有介事,问她说你是怎么知道的齐心说看链子啊,满屋就那链子没生锈,是因为它经过了特殊的处理。这种锁尸也是他们齐家家传秘术之一,是为了防止某些特殊的尸首起尸时用的。最近这几年已经用的很少了,没想到在这还能看见。我听她说完,应了一句你来这地方真是来对了,在这什么秘术都让你看见,说起来,这地方应该算做你们老齐家的家史博物馆才是齐心哼哼了两声,又去看下一间屋子。里面还是一样的一具死尸,不同的是这一具是背对着我们坐在地上的。齐心呀的叫了一声,说这具它起尸了啊怎么这种法术也会有失效的时候,一定是个还没出师的混小子干的
我没跟着齐心看下去,拉着我哥的手,换到另外一边去看。我哥被我和齐心拽的胳膊都长了,哪边也不靠,居中站在那。他就像管着俩孩子,时不时还要提醒我们一句别停留地太久了。我看了会儿觉得不大对,过去问齐心,你们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尸体要锁你不是说最近几年这种事很少了吗,怎么那些人的衣着打扮看起来,都跟近几年流行的风气差不多齐心咬着嘴唇摇了摇头,说她也不是很清楚这里面的内情。她说完想了想,突然又提议道,要不然我们撬开一间牢房来看它一看。她总觉得这儿有几个死人她特别的眼熟,说不定也跟她那表姐一样,是她认识的人也说不定。我哥马上就说不行,我们在这停留的越久,出事的可能性就越大。而且很多死尸已经能看出起尸的征兆,不能再冒这个险。齐心还不太情愿,正想着理由要反驳我哥。就在这时候有个声音从前方传来,大声喊道:“外面是不是有人来人啊,帮个忙放我出去”
乍一听见这么个声音,我们仨没有不吓一跳的。齐心一下躲到我哥身后,反拧着我哥那只她说长得很干净的手。我喊她叫她松开,别趁这机会想伤了我哥。齐心探出个脑袋来说前面那是什么,会不会是僵尸啊,这怎么还说上人话了。此时前面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喊的内容还和刚才一样。他说是来个人帮帮我的忙,我是个活人,我不会伤害你们。我越听越觉得这声音耳熟,终于,叫我哥一语点醒了。他说那人好像是齐方,松了我和齐心,一个人上前去查看。我哪敢怠慢了,也屁颠屁颠地跟着去。就齐心还留在原地,似乎齐方的出现,对她来说是个严重的威胁。我和我哥分两路,一间一间地查下去,都快摸到底了,才在一间房里发现了齐方。他也跟那些死人一样,一只脚拴在铁链子上。
第一百零七章 齐方
齐方一看门外是我们,大喜过望,拍着地板喊太好了。小爷我还以为这回真玩完了呢,还以为我把你们哥俩都给害了我隔着气窗也替齐方高兴,说我们都怕他死了,这一路为他担了多少心。这回终于能把心放下了,你等着,我们这就开门放你出来。我哥试了试门上那把锁,低声说不大好开。他又问齐方腿上的链子情况怎么样齐方看来自己也开了一阵了,沮丧地说,这玩意比他妈不锈钢结实太多了。你们要是不来,我都打算把我这条腿给弄下来了。我看他腿脖子那一片通红,就知道他不是开玩笑,是打算来真的。我哥低头想了一阵,叫我先在这和齐方说着话,他得再回一趟刚才那个阵,去找能把这把锁打开的东西。他边说边要动身,我觉得不妥,问他说那阵不是进去容易出来难吗你再回去万一出不来了怎么办,到时候不光齐方要困死在这,我也一样要留下和他做伴。我哥说如今只有这一种办法能把门打开,咱们不能不管齐方不是。
说着说着我俩都把齐心给忘了,过了一阵,才听她插了一句,说:“我这有**,你们要不要”她脸上的表情可不大乐意,把我从气窗旁边挤开,冲里面说了句话。她说我是看你命大不该死才救你的,你到时候出去了,可千万别把这事告诉姑姑们齐方奇道怎么是你你不是那个,那个他那个了半天也没有个下文,我心说不妙,这小子竟然把能救他命的亲戚给忘了齐心果然气了,说你个负心汉,竟然把我给忘了亏我到现在都没嫁出去,好,你就等着死在这吧我一听这怎么连负心汉也出来了齐心和齐方,不是应该是兄弟姊妹吗齐方到这时候才想起来,大喊了一声大姐,你是我妈给我养的那个大姐
听到齐方叫齐心大姐,我刚有点明白过来,可后面跟着的那一句话,又弄得我一头雾水。什么叫你是我妈给我养的大姐,难不成,齐心是齐方的童养媳可他们都姓齐啊,不是应该是一家人才对吗一家人怎么结这个亲,更何况还是打小就定下的娃娃亲齐心说完不救齐方之后还真就走了,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我哥瘸着腿艰难地赶去追她,跟她好说歹说,才把那一小撮**弄到手。有了**,那门就好开了。可门里面还有一条锁住齐方的铁链子,要怎么弄开它,我们还真一点主意也没有。我哥拿刀,冲着铁链子一阵猛砍,砍的他自个虎口开裂,那铁链子还是纹丝都不动。
齐心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推了我哥一把,说你这么干不行,你让开让我瞧瞧,说不定我还比你有办法呢。她说着从包里掏出一瓶东西,正打算要往那铁链上浇。齐方一下叫住了她,问说你怎么还随身带着化尸水这玩意家里不是管的很严吗,你要不是有什么事,长老是不会打这么一瓶给你的。齐心扭扭捏捏地说这你就别管了,反正你只要记得,你欠我一条命就是了。齐方又问她,那是不是这回欠了她的,以后他就得照之前的婚约娶她他说的齐心满脸通红,直接给了他一巴掌,说你小子想得美我齐心离开了你们家就不再是你大姐了,这几年,想娶我的人可多了去了。你小子要是还有这个心思,那光排队也得排个十年八年的才能轮上。
齐心这话我可不大相信,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一眼都被她给瞧见了,扬起手来就想要打我。多亏的我眼快,赶紧往后退躲开了。齐心冲我龇了龇牙,把那瓶化尸水,全倒在铁链中间一段上。她说这玩意有没有用她也不知道,等等看吧,看能不能把铁链子化开。我们几个席地坐下,开始聊起来各自的经历。齐方说他是到到祠堂去取大屋设计图的时候,被他们家里人给扣住了。当时也不知道谁给了他一闷棍,他醒来以后,人就已经到了这里。至于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齐方问我们是怎么到的这儿我指了指齐心,说:“喏,被你媳妇给害的呗。”齐方和齐心竟然同时啐了我一口,一个骂谁说她是我媳妇,一个骂谁说我是他媳妇我说哟呵,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们俩就配合上了。对了你们长得这么像,又都一个姓,怎么能结这门婚呢齐方说这里头话可长了,咽了口唾沫,跟我们细细说道起来。齐方他爸妈半辈子都没能生出个女儿来,这在他们族里,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为了挽回面子,齐方他妈从远房亲戚那儿收了个女孩,过继到家里来当女儿。当时那女儿比齐方还大几岁,他得叫她一声大姐。除此之外,齐方他家还有一条规矩。要谁家生了儿子,长大以后不许外娶,只能在族内通婚。就这么一来二去的,齐方他妈过继的这个女儿,便名正言顺成了齐方的童养媳。
我说齐少爷,你这又有家奴又有童养媳的,过的可都是旧社会的好日子。齐方偷瞄了齐心一眼,见她没有不高兴,这才继续说下去。他说齐心在他家住了有五六年,别的问题没有,就一条,她和齐方长得太像了。他们俩一块出门,别人看着还以为是双胞胎呢。我听着,觉得这事可真稀奇,就问为什么会这样呢,你们不是远房亲戚吗,不应该长得像才是啊齐方摊开手说不知道,总之最过分的一次,他爸把齐心错认作是他,带出去玩了一天,直到给孩子脱裤子上厕所的时候,才发现是个不带把的。我乐了,想笑,一看齐心,又马上憋了回去。
齐方说面对当时那种状况,他和齐心这婚,根本就没法结。你想两个长得一样的人睡一块,干那啥都不好下手不是。他说着哎哟叫了一声,转脸对着齐心,说我说的是实话,你不爱听也别踩我啊。齐心红着脸骂道你个小流氓,你以为我稀罕你那张脸啊,在学校人家看我都以为是你,一个和我玩的人都没有还有你老说我长的像你,明明我生在前面,怎么不是你长的像我呢齐方搜肠刮肚地想了一阵,最后说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都那么说。反正这事后来结果还挺好的,我小姨一辈子没结婚,把你要过去养大了。你和我分开养之后,这样子慢慢地也就变得不那么像了。
我听完愈发觉得不可思议,两个没有什么血亲联系的人,怎么可能长得一模一样我哥边听边在那试那条铁链,试了有不下五十次,终于在化尸水腐蚀的部位,将铁链拦腰砍断。齐方拖着半副镣铐站起来,踢踢腿伸伸胳膊,说我终于自由了对了老七你刚才那话还没说完呢,你们是怎么来到这的,这一路上还发生了什么事,你看看你们这浑身血的我趁着这段时间的修整,把我们经历过的事一五一十全告诉了齐方。他听到一半便对齐心说,这次任务你没完成,回去长老也不会轻饶了你。我劝你最好就别回齐家去了,自己找个地方,过下半辈子吧。齐心神情恍惚的说我能去哪,我又不像你,还有两个朋友她没说下去,轻轻地叹了一声。齐方也什么都不说了,最后停了几分钟,我们便开拔继续前进。
齐方听我说,已经知道这整一个地下建筑,都位于齐家大屋的底下。大屋设计图里也都画了,只不过是用一种经过处理的图示来标示。齐方自言自语说道,我怎么从来也没听人说起过这儿。他上去问了问齐心,说尸军那事是谁告诉你的要真有这事,我应该也多少听说过才对。怎么可能有你知道,而我却不知道的事儿。齐心支吾说是听小姑说的,她的辈分和齐方同等,不过齐方叫姨的她都只能叫姑,借此区分她的身份。齐方又纳闷了一阵子,好像有些话憋在心里,一时间不好说出来。
走了一会儿,眼看着我哥走的踉踉跄跄的,齐方便说林逸你那伤要不要紧,不行我再给你看看我哥还什么都没说呢,齐心就抢着喊说用不着,我都给他包扎好了,你要看还得拆了重包。她不喊还好,这一喊,我和齐方更加起了疑心,两个人硬是拖住我哥不让他走,把他上衣扒下来看他背上的伤。一看之下,我差点没气死。只见我哥腰背上一片血肉模糊,就用他自己里面穿的那件衣服,随便给扎了一下。有的地方扎的太过紧了,伤口都勒的发白,有地方又太松,稍微一动,伤口就和那衣服起摩擦,蹭的血水一点一点往外绽。我眼睛都看酸了,指着那伤质问齐心:“你不是说那蛇就咬了我哥一口吗,什么东西一口能把人咬成这样你不是说你都给包扎好了吗,你看看你这,还不如不包呢”
第一百零八章 白先生
齐心回嘴说你凶我干嘛,咱们这的条件就那样,我也没辙不是。我再不对我还救了他的命呢,不然他这会儿早被尸蛊毒死了我不想跟她争这个理,问齐方,有没有办法再给我哥处理一下。要放着这伤这样肯定不行,疼都把人疼死了。齐方想了想,抬头看着齐心,突兀地问了一句:“你里头穿秋裤没有”齐心结结巴巴回答说穿了,你问这个想要干嘛齐方一伸手说,把你秋裤脱下来给我。现在这没有干净的绷带,得用你的裤子,重新给林逸包扎一下。齐心有点纳闷,想了半天才说那好吧。你们仨转过去不许看,还有,出去以后你们得赔我一条新裤子等齐心脱裤子的时候,齐方先把我哥身上扎的衣服解了下来。他说这伤看着是挺吓人的,但好在就伤了点皮肉,没碰着筋骨。你看你哥现在还能走,就已经很不错了。他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两个眼睛,直瞅着他手里的一举一动。齐方把齐心的裤子撕成长条,绕在伤口上缠了几圈。缠的时候还能看见有血冒出来,我问我哥疼不疼,他回答说疼得已经不是太厉害了。对受伤这种事我哥说是习以为常都不过分,齐方那头刚一包完,他就叫我扶他站起来。
我哥站稳了之后,招呼齐方说,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聊聊。齐方在裤子上蹭他的一双手,也说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说。他们俩相邀着走到不远处一个拐角说事去了,留下我和齐心两个还待在原地。这时候齐心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又说我不是那种人,绝没有故意要折磨你哥的意思。我气没消不想理她,过了一会,听她在我耳朵边上吹了口气。这气吹得我痒痒得不行,下意识地拿手去挠。齐心接着说他们两个有秘密不让你听,不如我也告诉你个秘密怎么样我哼了一声,说你别拿我当三岁小孩骗,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看的清,你嘴里的话,就没有几句是可信的。齐心愣了一下,表情有点不甘。说你要真这么觉得那就算了,我告诉你,在奇门遁甲里,你看见的那绝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