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养鬼
我啊了一声,吃惊不小。心说那人不会也跟杂毛一样,是专程来找我们的晦气的吧?黄市长说的医护人员这时候已经到位了,开始分别给我和王大磊处理伤口?王大磊任由人家在他腿上夹夹板,还是跟刚才那样两眼发怔,想什么事想的出神。我没敢打断他,等到他好不容易叹气的时候才问,我哥跟你说的就是那人的事?那人他到底是谁,我哥为什么要让我们俩去找他?王大磊侧着脸说道,那个人名叫葛青,是一个世袭的正一道士。当年王大磊丢了勾魂灯滞留人间,就是这个葛青收留他,给了他如今这副肉身。只是王大磊一直都不知道,葛青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当年去灵海的探险队里也有他的份,那时候,他的代号叫做三连。三连这个代号我曾经在哪儿见过,回想了一下,记忆当中立马蹦出了当时的情形。在那本毛选里是有这么一个名,记录的人说,三连和另外一个什么人,想要透过灵海的力量,物化出一个大活人来。后来他们成功了没有?我还记得,期间好像有个人掉进了灵海里。这些前因后果说起来话就长了,我看王大磊精神不好,便决定先不跟他说这些。
处理完那些内外伤,医生又给拿了一大把药。我和王大磊吃了以后,分别被安排在相邻的两间房里休息。在药物作用下我很快便沉沉睡去,一觉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醒来之后身体状态极差,头脑里一片混沌,好像在发高烧。我看了一眼床边挂着的吊瓶,又环顾了一圈房间里的情况。有个男护工在一旁陪着我,熟手熟脚地喂我喝水吃药。我醒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找回了知觉。我想从床上坐起来,顺便问那个护工,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怎么样了?护工告诉我说他姓刘,又说,和我一起来的那一位王先生,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我听完后半天才反应过来,说出门?他腿都断了怎么出的门?刘护工答说,他看见王先生是坐轮椅走的,有专人跟着他,应该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我又问他没说他要去哪儿吗?他伤成那样,你们怎么能让他到处乱跑呢?刘护工替我换了个吊瓶,调试着针管说:“他的伤并不妨碍外出,而且有专业医师跟着,是不会出什么事的。至于他要去哪,这我就不知道了。”
输液管里的药水很凉,我揉了揉肿胀的手背,心里奇怪王大磊他为什么要走?难不成他真的回去帮我哥去了?可就他现在这种状况,不帮倒忙就不错了。我自己感觉我也应该做点什么才对,试了一下,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裂开的伤口又被人缝上了,可是二次受伤带来的损害,却在折腾着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最高的时候我烧过了40度,自己都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不过当天夜里情况便好转了一些,给我开药的医生说:“你始终还是年轻,身体底子好,恢复的也快。”他说这话时王大磊还没回来,我身边的人谁也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我一直睡了醒醒了睡直到凌晨,才听见大门外有车进来。我以为那会是王大磊,挣扎着爬起来,看见的却是我哥。他进屋以后坐在靠床的凳子上,低下头来看着我。我说哥你怎么来了,你那边没出什么事吧?我哥说没有,他过来看看我,过半个小时就得走。
我赶紧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三点五十,也就是说我哥四点二十就得走。我掐着时间跟他说,王大磊那货不知道跑哪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会不会碰上事。我哥显然已经知道这事了,告诉我,王大磊是去找葛青去了。他们两个是旧交情,王大磊觉得,他能从葛青嘴里问出点什么来。我说可是那杂毛是葛青的徒弟,那两只鬼童子也一定是葛青养起来的。他纵容他徒弟来找我们的麻烦,不是代表了他自个的立场也和我们对立吗?王大磊这么自己找上门去,葛青会不会杀了他给杂毛报仇?我说完才发现我哥眼皮子很重,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睡过去。我一阵心疼,说哥你累了就回去睡吧。我很好,应该明天就能下床活动了。这段时间我没法帮你,你自己千万要小心,碰上应付不了的情况,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吗?我当然希望你的那些个仇人通通遭报应,但如果不行,我就希望你能好好的!我哥安慰我似的笑了笑,说他有他的打算。昨天他已经见过江诚了,有些事并不是不能谈。只要是能谈就能有转机,这个机会他等的时间太长了,不能再轻易放过了……
四点二十,我哥准时走了。他好像还有很多事要忙,跟我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出神在想什么。王大磊是在第二天中午回来的,我吃了饭以后往花园里去溜达,他则正好从外面进来。那架势真跟个残疾人似得,坐着轮椅,排场还大,好多人鞍前马后簇拥着他。我认真瞧了两眼他那脸色,上前去问:“你见过葛青了?”王大磊摇头说没有,不过他觉得,那葛青应该也在找他。王大磊托熟人给葛青带了消息,希望在我哥和江诚彻底谈崩之前,和他见上一面。我又问王大磊那你见了我哥没有?他自个说外头什么事都没有,可我总觉得他乏得很,好像心也挺乱的。王大磊就在这时候突然问我:“我把那两只小鬼带回来了,他们现在是无主的冤魂,要给他们找个主,你愿不愿意干?”
我张大了嘴说我?你让我给他们两个当主?王大磊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说如今一时半会还没法超度他们,与其放任他们在外面游荡,不如找个可靠的人来归束他们俩。他当然还有另外一点考虑,怕的是那对鬼童子万一回到葛青手下,会对我们所有人不利。我说那你自己为什么不给他们做主?你让我来,我没经验怕管不住他们!王大磊说:“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既然说把他们交给你,就能保证他们俩听你的话。我自己不行主要是因为我也属阴,没有多少的阳气能令他们服从。而且我腿断了,行动都不方便,纵使是带着他们,也没办法发挥出这一份战斗力。”我想来想去都只能觉得他说的有理,勉强点了点头,说好吧,那就我来吧!这养鬼有什么手续没有,是不是得等天黑,开个坛举办个认养仪式?王大磊说用不着那么麻烦,随手掏出两个小锦囊,交到我手里。这是他专门回去从杂毛的尸体上搜出来的,是那两个小鬼和他们的主子立下的契。只要有这个契在,小鬼们便会随时随地听我调遣。
我好奇地说这大白天也行?王大磊提醒我,白天最好别试。鬼一般都有睚眦必报的习性,你白天把他们叫出来损了阴气,他们会就此怀恨在心。等有一天你也落入杂毛那种险境之中,他们很有可能不救你,眼睁睁看着你送命。然后再把你的心剖出来吃了,这才解了他们的恨。我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把那俩锦囊收进最贴身的口袋里。又在心里头默念了十几遍,换洗衣服的时候千万记得把它们拿出来。这一天就为了这一件事,我心里一直都惴惴不安。王大磊也没说该怎么使唤那两个小鬼,是不是我叫他们一声,他们就会平地里冒出来?问题是我叫他们什么呢,是我给他们俩起名字,还是他们俩自己有名字?我把那对锦囊拿出来看,才发现背面分别绣着字。一开始我以为那就是小鬼们的名字,读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读不出来。我又想这有可能是某种咒文,也有可能,是人鬼之间订下的契文。
翻来覆去折腾完一整个白天,入夜之后,我才有机会试验。我这身边也没有什么事可干,便琢磨着能不能让其中一个小鬼给我倒杯水。这个想法才刚冒出来,我就看见房间雪白的墙壁下,站着两个小小的身影。两个小鬼竟然是手牵着手冒出来的,一并冷冷地看着我,好像是在奇怪我们怎么又见面了。我被他们看的头皮发麻,挤出个笑来想缓和一下局面。没想到那个小男孩突然开口对我说:“我们想要重新投胎。”我点头说我知道,这不是,还没找到你们俩的尸体吗?小男孩接着又说:“你们根本没去找。”他牵起小女孩的手来看了看,那一只小手肤色惨白,布满了青紫色的尸斑。小男孩露出个痛苦的表情,说你们先去找妹妹,先送她走也可以。他的话让我想起我哥来,以前多少次碰上事,我哥也是让我先走。想想我这心就软了,说我会去找的,真的会去找!到时候一定让你们一块走,谁也别把把谁落下。小男孩牵着小女孩站在墙壁底下,看了我一眼,最后又一齐转身消失了。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炼魂塔
等那对鬼童子消失了我才想起来,试验没试验成,想喝水还得我自己去倒。当然门外就有护工,刚为了要召唤俩小鬼,我找了个理由把他给支出去了。我起身下床去找热水壶,往杯子里倒水的时候突然想:既然我有这两个小鬼了,那是不是能差遣他们,把外边的消息传回来给我?好让我知道事情发展的最新动态,也好在我哥需要的时候,帮上他一点忙!我正这么想着,手里本来拿着的杯子,一晃眼就不知道哪儿去了。我惊异地摊开手看了看,又往脚底下一看,猛不丁地迎上了小男孩那一双鬼气森森的大眼睛。他还是冷冷地盯着我,见我一直不说话,便问我是不是要他去干什么?他那模样根本不像是受我差遣,反而像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在等我求他。我问他,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林逸现在哪、和什么人在一起、在干什么?我怕林逸这个名字说的太过于笼统,又再告诉他,林逸就是我哥。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睛问我:“你是要我杀了他,还是要我把他给你带回来?”我赶紧说千万别杀他,也别、别碰他一根汗毛!你就远远地看一眼就成,对了,记住别让他看见你。
小男孩答应一声说知道了,轻飘飘地走出了房间。我留下来等消息,直等到护工来催我上床睡觉。他给我的药里有催眠的成分,吃了不到一会儿,眼皮子就开始打架。我只能躺下去睡,睡到半夜,被一声尖叫给惊得醒了过来。我睁开眼看见那小男孩正坐在我床头上,刚才那声尖叫便是他发出来的。此刻他用双手捂住了脸,手臂上有一道道烧灼过的痕迹。我问他怎么了你这是,被我哥发现了,被他给教训了?小男孩捂着脸不吭气,似乎是受了莫大的惊吓,半天缓不过劲来。我想安慰他,伸手触摸到他的身体,顿时像是摸着了一条正在漏电的高压电线。一股电流袭遍我全身,害我一屁股没坐稳,直接掉到了床底下。从下往上看过去,我才发现不仅是手臂,那小男孩的半张脸,也都被烧灼过。嘴角那块连上下颌骨都露出来了,能看见藏在最里边的牙床。小男孩被我碰了一下,抬起头来,从那张残破的小脸对着我。他竟然还能开口说话,只不过声音全变了。他说你要找的那个人,现在在一座炼魂塔里。
我问小男孩什么是炼魂塔?你看没看见我哥在里面干什么?话刚说出口,就看那小男孩一下子不见了。房间门被人推开,刘护工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原来我摔在地上的时候把手上的监控器摔掉了,刘护工听见报警器响,还以为我死了。我跟他说我没事,只不过睡觉不老实,摔了一下。刘护工将信将疑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说他刚才怎么听见,我好像在跟谁说话。他一边说一边还问我,要不要找医生开点精神类的药给我?我赶紧答说不用,我没跟谁说过话,一定是你听错了!我又爬上床去静等刘护工离开,这一等,又过了快半个小时。等刘护工出去以后,我再叫那小鬼,他却死活都不肯出来了。他那话只说了一半,说我哥在炼魂塔里,却没说现场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我越想越怕我哥会出事,觉没法睡了,到隔壁去把王大磊也叫起来。王大磊和我不一样,打了一针镇定剂才睡下,要叫醒他可真不容易,负责王大磊的护工则在一旁一个劲地劝我,让我有什么话等天亮了再说也不急。我说你不急我急啊,拿了杯水往王大磊脸上泼。他终于给我泼得醒了过来,莫名其妙地看着我问,这么晚了你干嘛呢?我摇着他说,我有话问你!你知不知道炼魂塔是什么?王大磊回答说我知道啊,你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问我这个?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炼魂塔是一种法器,是用来淬炼魂魄、重塑精元的。一般人用不上炼魂塔,只有修仙或者是炼魔的人,在突破某些重要关口的时候才有可能用到它。
王大磊说完了问我,炼魂塔怎么着你了,把你急得觉也不睡?我告诉他,我哥现在就在炼魂塔里,凭你的判断,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王大磊听了一下坐起来,拉着腿上的伤处,疼得他直龇牙。他说林逸的事你是从哪听说的,你怎么会知道他现在在炼魂塔里?我还什么都没说,王大磊自个就想明白了,指着我说你派那小鬼去监视林逸?真亏你想的出来!我说我就试试看他们听不听话,结果派出去的小鬼回来,满脸的伤,告诉我我哥在炼魂塔里,然后什么都没说清就消失不见了……我看王大磊皱着眉头,下意识地觉得此事不妙。又抓着他问究竟怎么样,你不是说炼魂塔是件法器吗?既然是法器,那应该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吧?王大磊先点头后又摇头,语带犹豫地说:“那炼魂塔确实不至于用来害人。可问题是林逸的魂魄已经很弱了,哪里还经得起什么淬炼。他到底为什么要用炼魂塔,我必须得当面看见了才能做出判断。”
我说那还等什么,咱们去找我哥,当面看个清楚。王大磊说你知道他在哪就要去找他?你不是说,那小鬼什么都没说清楚吗?我一愣,刚才完全把这茬给忘了,转念又问王大磊,那怎么办,你有办法找着我哥吗?王大磊点头说有啊,从枕头底下摸出那部手机,说打个电话给林逸问问呗。我将信将疑地问他,万一要是我哥不接电话怎么办,万一他接了,却又不告诉咱们他在哪怎么办?说到这王大磊忽的一笑,说你还记得林逸那嘴有多紧啊!你会差遣小鬼去监视他,不就是因为他什么事都不跟咱们商量吗?现在你急也没用,要弄清楚林逸和那炼魂塔的事,我们必须得先知道他的位置。我感觉王大磊已经有主意了,正等着他往下说,却没想到他竟然又侧身躺了下去,看那架势,是打算接着刚才的觉往下睡。我推他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说的好好的,又他妈睡上了?
王大磊躺在床上跟我说,镇定剂的药效太强,他得躺着说话脑子才清醒。我看他接连敲了好几下床帮,又说找林逸这事,还得指望你那小鬼。他既然看见了林逸也看见了炼魂塔,那只要有他带路,咱们要找林逸就不是什么难事。我说理是这么个理,但问题是现在那小鬼连个面都不肯露,我怎么叫他带着咱们去找我哥去?王大磊先说了一句以鬼养鬼,然后又沉默了好半天。我忍不住问他什么叫以鬼养鬼,你这话怎么还说一半留一半?王大磊抬眼看了我一眼,说林柒,你也知道我这腿断了。所以我接下来说的事,都得你自个去操作。万一要是有什么后果,也得你自己去承担。
我看王大磊脸色严峻,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便试探着问他说究竟是怎么个操作法,你这话说的这么不利索,莫不是你说的法子,对我来说特别的危险?话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大磊反而又犹豫起来。他告诉我所谓的以鬼养鬼,是要你去外边抓只野鬼回来,喂你那只鬼童子。鬼童子如今不肯现身,是因为他阴魂受损,而你又是个大活人,你身上的阳气让他感觉不舒服。这以鬼养鬼的法子,能弥补受损的阴魂。再接下去,召鬼童子出来找他带路的事,就都好办了。这事没干过的人去干,确实是有危险。王大磊他也只能告诉我方法,却不能保证成功,更不能保证我在抓鬼过程中的安全。
王大磊把安全俩字说的很重,说完看我,等我的答复。我跟他说比起安全来,我还是更想知道我哥在干什么。你也别卖关子了,有法子就赶紧说。办得成办不成那是我自个的事,办出意外来,也由我自个担着。王大磊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告诉你该怎么做。你抓紧着点,这事能不能成,天亮之前便能见分晓。我仔细听完了王大磊的话,趁夜往城南一个镇子上去。那个镇子里有王大磊认识的人,姓方,家里祖传是做纸扎生意的。王大磊事先已经给这个老方打了个电话,抓鬼要用的东西,全由老方给我置备下。我拿了东西以后再回市中心,选了一条时常出事故的马路,作为我抓鬼的场所。我小时候曾经在乡下住过一段,那时抓鱼抓鸡抓兔子我样样拿手。抓鬼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心里免不得有那么一些忐忑。我自个安慰自个,反正鬼也见了不少,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回万一要是行动失败,最不济也不过就是我被鬼给抓了。等我一样变了鬼,说不定大家还能交上朋友。。。
第一百二十五章 抓鬼
我选的这条路俗称断头路,本来挺阔绰的一条马路,到转弯处突然收窄。路的外侧是一道挡路的山岩,因为角度的问题,经常有车行驶到这儿,收不住势直接撞到山岩上。为此前前后后死了不下十个人,这条路的名声也便越传越坏。我刚到学校的时候霍宁辉就跟我讲过这条路的故事,说的好像他亲眼看见这地方有鬼勾魂索命似得。时间到了凌晨三四点钟,断头路上几乎一辆车都没有。我信步走到那一片山岩底下,找了块路灯照不进去的阴影,把包里带的东西,先一样一样地摆出来。这些东西里有鱼有肉有酒有饭,全用清一色的白瓷碗装着。碗底下贴了张写有我名字的字条。那意思是说,这些供品全是我林柒名下的。你们谁吃都可以,但是吃了,便等于是欠我一个人情。王大磊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这一条对鬼来说同样奏效。野鬼们得了你的好处,等你要抓它们的时候,说不定它们就不会反抗了。他说的是说不定,也就是说,也有可能野鬼还是会反抗。王大磊又叫我在一个纸人身上写上我的名字,并扎上几根我的头发。说是万一我要被鬼撵了,可以拿它来当个替身挡一挡。
摆下供品以后,我拿出个录音机,开始反复播放汽车鸣笛的声音。如果这条路上真有什么交通肇事鬼,那跟汽车有关的声音,对它而言必定具有巨大的吸引力。这等于是个饵,把鬼引出来,再由我来对付。说不害怕那是假话,我听着录音机里的声音看着面前的马路,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鸡皮疙瘩就起了一身。再加上晚风也大,一股一股的寒意包裹着我,叫我连气都有点喘不上来。我瞅着供品里的那只鸡犯嘀咕,心说你也真是命不好,年纪轻轻就被人给宰了。又落到我手里,带到这来白送给鬼吃。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这鸡属于什么品种,产地在什么地方,是饲养场里的还是家养的,活着的时候搞过对象没有……我开始意识到自己想的有点远的时候,录音机里的声音突然一断。与此同时,从马路对面慢悠悠走过来一个人。那人看着便不对劲,腰好像断了,走着走着便跪在了地上。跪下以后他还要再往前挪,两个膝盖艰难地蹭着地。
我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只见那人蹭过的地面上,带出来一条长长的血带。那人身上却并没有血,只是看着面如土色,五官也都有些扭曲。我不敢轻举妄动,守着身边的一套供品坐在阴影里。那人终于挪到了我跟前,指了指录音机,用沙哑的嗓音问我:“兄弟,你这听的什么歌?”我瞎说了一句相思,毛阿敏的歌,你没听过?那鬼摇了摇头,又一眼看到那一堆供品上,眼珠子竟然有些发亮。他接着问我是不是在等人,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这儿?我答说我不是一个人,你看看我没有影子,我也是只鬼!这些话都是王大磊教我说的,应付来历不明的野鬼,千万不能说真话吐实情,见鬼说鬼话就是这么来的。
等把面前这只鬼稳住了,我便可以请它吃我的供品了。我一共带了八个杯子,如今全都满着。我端起一杯酒递给那鬼,口称兄弟,你尝尝,这可是我们那儿最出名的汾酒。那鬼没接我杯子,一味地瞪眼看着我。我以为它不领我这份情,又或者是觉得这满地的供品,都不如我看着那么好吃。我举着杯子等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等到那鬼一句话,说你看着很面生,你也是死在这儿的?你家人没有忘记你,还会给你送吃的来?它只顾问,问完抢过我手里的杯子,一口气喝干了酒。我明明是看着它喝的,可当杯子放下来时,那酒却居然还在杯子里面。它又伸手去拿我那只鸡,一个劲的说,你怎么都不吃?你家里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忘了你,到时候你就只能吃人了。哎我说你吃过人没有?魂魄是甜的,肉却是苦的。脑袋壳子开花的时候最开胃了,不过最近从这儿过的车少,人也吃不着了……
我听完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不好,来这之前王大磊交代过我,最好别抓害过人的厉鬼。因为这一类鬼戾气极重,别说是我了,就连抓惯了鬼的人都不一定制服得了。我又在想我怎么就运气这么差,随便出个门,撞上的都是最不好对付的。说话间那鬼已经吃完了半只鸡,抹着嘴,往口袋里掏出半截骨头扔给我。它说它不白吃我的东西,这块骨头是它的耻骨,就留给我做个纪念吧。我差点上去糊它一巴掌,心说谁他妈要你的耻骨作纪念!老子是来抓你的,你今儿个晚上,就别想逃出老子的手掌心!我一手拿着那截骨头,一手从包里掏出王大磊写的黄符。符纸上的朱砂红的像血一样,我偷偷地伸出手,便把符纸往那鬼的后脑勺上拍。
我感觉这一下一定能拍着,却没想到下手居然落了空。那鬼跪在地上,把整个身子向后折,仰着脸看着我,笑得一嘴的牙都咧开了。我刚才一直没留意,现在才发现,那鬼脖子底下直到领口里,有一条长长的伤疤。伤疤里边一鼓一鼓的,应该是它刚才吃进去的那只鸡,正在顺着喉咙往下咽。我见事情败露了,干脆也不再遮掩,直接把手里那符往鬼脸上送去。它那动作刚一直都不利索,这会儿却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拔地跳将起来,二话不说便往我脖子上骑。我顺手抓起地上的纸人塞给它,就地一滚躲闪过去。鬼抱着纸人啃了一口,立马觉得味道不对,又朝着我扑了上来。我心想来的正好,抓符纸的那只手,直取对方胸前的空门。这一下终于是把符贴在了鬼身上,那鬼嚎了一嗓子,啪嗒一声掉地上不动了。
王大磊给我的符上写的是降鬼咒文,据说能断了鬼身上的阴气。这鬼的阴气一断,短期内也就不能动弹了。我又从包里掏出一捆纸扎的小钱,拆散了一张一张往那鬼的身上甩。让钱将它围着盖着,再点火去烧那一堆的纸钱。火焰起来,照出地面上我的影子。那鬼没有影子,光看它一脸的狰狞,恨不得扑上来吃了我。鬼在火里越烧越小,最后终于缩成一团不见了。我挑开火焰找到它那颗凝结成球状的魂魄,心里一时间还纳了闷了,奇怪这事怎么这么容易就办成了?是我这人抓鬼的天份比较高,还是在来这里之前,王大磊那是故意在拿话吓唬我?我站起身正准备要离开这儿,抬头一看,猛不丁地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见那马路对面不知何时站起了一排人影,高矮胖瘦各式各样的都有。他们清一色全都没有影子,也全都在脖子底下,有一道延伸至领口的伤疤!
我这时候才意识到,打从开始到现在,我那录音机就一直没关过。我既然能引出一只鬼来,那自然就能引出第二第三第四只。方才我和那鬼周旋的时候,这些后来才出来的鬼一定全看见了。它们会怎么对付我?看它们这数量,我的赢面可以说根本就没有。极度的恐慌反而使我冷静下来,身子站着不动,脑子却动得飞快。纸人替身已经用完了,我包里只剩下一把在佛前开过光的大香。老方把东西给我的时候告诉过我,那香点起来之后冲着鬼的面门,能起到暂时喝退鬼物的作用。可问题是那香点起来需要时间,我面前这十来只鬼,会不会给我这个时间?寻思之间又过去了十几秒,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还摆在地上的那八杯酒。酒能助燃这我是知道的,要想快速地把香点起来,这倒是个办法。
拿定了主意,我便磨蹭着往后退了一步,同时抬手做了个虚张声势的动作。对面一排鬼大概是被我刚才的壮举给震慑住了,有几只作势想动,但却都没有动。我抓住这个机会,从包里掏出那一把大香。紧接着矮身凑近地面,便要将手里的香蘸上酒水,再行点燃。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大香和酒杯相差不到十公分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把我伸出去的手,一把又拽了回来。那只拽我的手竟然还是从我自个的包里伸出来的,五指漆黑,像是刚刚被火烧过。我吃惊的目瞪口呆,不过接下去,又发生了更令我不可思议的事!只见我那包一下胀大了好几倍,从刚才伸出来的那只手旁边,又探出来一颗黑漆漆的脑袋。那脑袋一张开嘴,吐出一大口烟气,然后又开口说话,道:“妈的,一不留心,被你给暗算了!你说你是鬼?我现在可看清了,你是个大活人呐!”。。

第一百二十六章 炼化鬼种
我这会儿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原来我包里那个不是别人,正是我刚才用火燎法抓住的那只野鬼。它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挣脱了符咒,在我包里展开半个身体,并且还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试了一下,自觉是挣脱不了了。又不可能带着包连同里头的鬼一起跑,无奈之下,突然一眼瞧见那鬼脖子上的伤口。此时它的面目连同头发全都黑了,被我一把火烧的看不出原形来。唯独那一道疤还是原模原样,一鼓一鼓的,好像是有东西在喉咙里吞咽。我也没有细想,手里的打火机擦出个火苗,直接搁在它那道伤疤底下。我估计那只鬼也没料到我会这么做,突地眼珠子瞪大,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尖声大叫。它也就叫了一声,后边的声音便全都发不出来了。我看着火苗烧开了它的喉咙,一股沥青般的黑水,旋即从中涌了出来。
那鬼的喉咙里应该是有什么东西,一烧即化,连带着它的整张脸也都开始融化。化开的黑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我不知道这玩意是否对我有害,赶紧把整个包都甩了出去。包甩了那把大香还在,我趁势蘸上酒水,又用打火机点燃。酒精的火焰把大香点着,寺庙里常有的那种味道,便慢慢地氤氲出来。我仗着手里有这么一把香,冲着马路对面的一群野鬼扑将过去。当日的情形我事后再想起来,只能说被鬼欺负了那么久,就那天晚上最扬眉吐气了。一群鬼被我撵着跑,最后落在我手里的是一只女鬼。它才刚开始学会吃人,死也不过只死了一个多月。它甚至还不太能弄清自己的状况,硬是被我烧成了一团,带到王大磊面前。这时候王大磊还没彻底清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示意我,给他把靠床的抽屉打开。
抽屉打开,我看见的是一堆树杈,闻不见有味道,应该不是什么香木。王大磊说那是槐枝,有阴鬼之意。他又叫我去打一盆清水,将其中长有一小截树瘤的槐枝,放在水面上漂着。我照他说的做了,接下去的步骤,需要把我带回来的女鬼也放进盆里。槐枝上的树瘤吸纳了女鬼的魂魄变大了一些,将那树瘤割下来,便可以喂给我的小鬼了。我在割树瘤的时候问,那女鬼是不是就此完蛋了?那不等于是我害了它,把它投胎转世的机会都给糟蹋了!王大磊盯着我手上的活,一边叫我割仔细点,一边说人的魂魄,哪有那么容易就消失的。这女鬼补了鬼童子的阴魂之后,过不了多久,又会再从鬼童子身上分离出来。到时候它们两个丁是丁卯是卯,互相之间再无任何瓜葛。这女鬼也不用再回断头路了,碰上勾魂灯,便会被带回地府裁判轮回。其实这样的结果对它来说也算是得利,至少不用一直困在枉死之所,得不到超脱。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总算是好受一些,割下树瘤之后,转手递给王大磊。王大磊让我再试试叫鬼童子出来,我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就站在房子里转圈喊了声:孩儿们,出来吧!我三个圈都没转完,那只剩半张脸的小男孩,便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我猝不及防被他给吓着了,捂着心口说:“你下回能不能弄出点动静来,别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鬼童子不应声,径直跑到王大磊面前。王大磊把手里的树瘤给了他,对他说:“吃下去之后,告诉我林逸在哪、在干什么。”鬼童子乖巧的点了点头,那么坚硬的树瘤,在他嘴里就跟吃糖似得。他吃一半留一半,应该是还惦记着他那妹妹。我问你妹妹哪儿去了,怎么一直都不见她出来?鬼童子轻声说道:“我把妹妹留在炼魂塔附近了,这样我才能再找到回去的路。你跟着我来,我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这话正是我想听的,迫不及待就要跟上鬼童子的脚步。走出去二三米,我才意识到王大磊那儿还行动不便呢。他有轮椅,只不过坐在上头,依然活动不开手脚。我推着他去追那鬼童子,没想到鬼童子默默地看了一眼王大磊说,那个地方你不能去,有好多的勾魂灯。王大磊一听,脸色立马就变了。他说炼魂塔附近为什么会有勾魂灯,还有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弄的?鬼童子举起一只小手摸了摸脸,他的伤正在愈合,已经将上下颌骨连在了一起。他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勾魂灯好像是在等你们说的那个林逸出来。我的伤是因为不小心被勾魂灯看见了,被灯芯给烫了一下。我和妹妹个子小能躲过去,你个子大,去了一定就会被带走的。王大磊愣了一会儿,说好,那我不去了。你们两个去,炼魂塔里容不下鬼物,也只有林柒你能进去。进去之后看看林逸在干什么,如果他表现出状况不好,你无论如何都得要阻止他!
我打保票说你就放心吧,那是我哥,我不会看着他出事的。说完跟了鬼童子出门,由他领着我,去找我哥和炼魂塔。对这个城市我说不上很熟悉,只能大致上判断,鬼童子领我去的地方和周氏大厦是同一个方向。差不多快到地方了,周围的街道突然就热闹起来。我看了一眼表,此时正是凌晨四点半。街上练摊的小贩居然还没撤,从路这头直到路那头,人群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边吃着东西边聊天。更让我感到奇怪的是,眼前这些路人好像都不是本地人,身边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嘴里的口音也是天南地北什么地方的都有。我走过一京片子身边,终于忍不住问他说:“哥们你是外地人吧,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街上溜达?还有这地方这么热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京片子回头看了看我,本来像是不打算理我,却突然一眼看见了我的鬼童子,哟呵一声说:“哥们,您这可讲究,出门还带着鬼童子。看这小孩的成色,不下一百年功力了吧?您贵姓,祖师爷是谁?咱们俩攀认攀认,说不定还是师出一系的同门师兄弟呢。”我听他的话感觉纳闷,愣了半天,才说怎么,你能看见我的鬼童子?常人不是应该看不见才对吗?你是什么人,什么师兄弟?那京片子像看白痴一样看了我半晌,啧巴啧巴嘴又说:“能看见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说哥们你难道不是行内人?要不是行内人,你这鬼童子是打哪儿来的?”说到这我才终于把他的话听明白了,说你不会是干风水走阴差的吧?京片子点头说不错,这正是鄙人的职业。你呢,你说说你又是怎么一回事?我没有顺着他的话回答,而是问他说,你们这满大街的人,不会全都是同行吧?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干什么呢,是在搞什么活动吗?那京片子很是会看人说话,大概是觉得我不是什么角色,脸色立马垮了下去,对我爱搭不理地说道:“我们大家都在这等着看炼化鬼种呢,说了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走走走,一边玩儿去。”
我只好走开,换了个面善的人,把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这回终于是打听出了一些眉目,原来这整一条街的人,都在等一件叫做炼化鬼种的事发生。这一位面善的谢师傅说,他们是收到消息赶到这里来的。以前只听说过炼化鬼种,有机会亲眼看见,这还是头一回。只是他没有想到,短短的几个小时内,这里居然就聚集了这么多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上个月来到这个城市的,当时的目的,是为了获得一件从灵海当中带出来的事物。那件事物如今仍然下落不明,又碰上了有人在此炼化鬼种。我急着问他什么是炼化鬼种?谢师傅说,就是有人要将鬼种当中的力量掏出来,和自己的魂魄熔炼在一起。这是鬼道,一般的修行之人绝不会这么做。但是据说此举能极大的增进修为及功力,所以古往今来,愿意尝试的人也还是不少。
我听得心慌,心想莫非那个要炼化鬼种的人,就是我哥?他真是什么都豁出去了,不惜把自个和秦叔叔留下来的鬼种融在一起,也要探寻当年那场事件的真相。我当时还没有办法理解他这种行为,匆匆走过人群,只想着快点进去阻止我哥。又向前走了几十米,我身边的鬼童子便停下不走了。他给我指了个方向,说再往前走,会碰上勾魂灯。他不能靠近,让我去前面那栋楼一楼最靠右的房间,找我要见的那个人。我对鬼童子点了点头,说那我就走了,你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千万别再受伤了。刚才那一段路熙熙攘攘的全是人,等走到鬼童子说有勾魂灯的地方,人一下子全不见了。路面漂浮着一点一星像是鬼火一样的亮光,那亮光我曾经见过,还亲眼目睹过它带走一只游魂。我尽量不往四下里看,两眼直瞅着路面,一味地向前走。走到被一栋建筑挡住了去路,我才抬起头,往前看了一眼。。。

第一百二十七章 灯
面前的建筑是一栋老式的门面房,朝马路的一边,全都装着卷帘门。我向右看到最后一间,卷帘门半开着,门里隐约透露出灯光。鬼童子说的就是那一间,他还说我哥如今就在那里面。我摸上前去,猫着腰进了那扇半开的卷帘门。进去一看屋里什么都没有,光有一盏壁灯,兀自挂在墙壁上。我又往左右两边看,看见一道通向上方去的楼梯。楼梯的台阶都很长,想象不出原来是做什么用途的。我蹑手蹑脚向上走去,借着壁灯的光,看见楼梯中央还架设着一道铁门。这扇门也是开着的,好像里面的人知道会有人来,所以特地给我留了门。我到门边叫了一声哥,门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照出门内一个一丈见方的隔层空间。就在这小小的空间内,却居然站着七八个人。我没法不吃惊,因为在这七八个人当中,有一个是周琳,还有一个是她的手下、那个只长了一张白脸而没有长五官的男人!
除了那个没五官的男人,其他人脸上的表情都很肃穆。可他们对我的出现却并不感到意外,周琳跟我打了声招呼,说的竟然是你可算来了。我莫名地说你们这是在等我?我哥呢,我收到消息说他就在这儿。周琳让开一个身位,我才发现这隔层空间里,居然还有一道门。周琳指着门说:“林逸就在那里面。门没锁,你现在就进去吧。”她嘴里的词和我设想的有点不太一样,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让我进去?怎么,我哥他没让你拦着我?”周琳一双大眼睛一扑闪一扑闪的,回答我说:“你哥没让我拦着你,他只说你一定会来,还说等你来了,就让你进去找他。”我游移着看着那一扇门,慢慢走过去,将门推开。门内就只有一间房,面积和隔层空间差不多大。四面墙像是新粉刷过,靠墙有张床,我哥睡在那上头。床头床尾各亮着一盏纸灯,我走近了,发现我哥手里还握着那一枚鬼头金。
这周围都没看见有什么炼魂塔,再看我哥的状况,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常。我稍稍松了口气,拿手去推我哥,想把他叫起来,问问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我哥没有醒,倒是摆在他床头的那一盏纸灯,忽然无来由的闪了一闪。我又叫了他一声,说哥,我来了。我哥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探他的鼻息与心跳,都还算正常。我开始只是以为他累得太狠睡得太熟了,叫不醒他,便在床边坐下来看着他。我才刚一坐下,刚才闪了一闪的纸灯,竟倏地一下熄灭了。床头光线猛地暗了下去,映的我哥的脸也好像突然就变黑了。我奇怪那灯怎么说灭就灭,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想再把灯芯点起来。一侧身却看见我哥醒了,正睁着俩眼躺在床上看着我。我一高兴,把点灯的事就给忘了。说哥你醒了,你这儿……没出什么事吧?
我自顾自把话说完,才发现我哥的眼神有点不大对头。他是睁着眼睛没有错,可那双眼睛里,却有一种非常陌生的东西。我甚至感觉这人好像不是我哥,直到我哥开口说话,道:“林柒,你来了。”他让我扶他坐起来,又让我把我进来的那扇门关上。关了门,周琳他们便被隔绝在了外头。我还挨着床边坐,听我哥不停地喘气,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动。我问说哥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那炼魂塔是怎么一回事,你炼化的那颗鬼种,不会就是秦叔叔吧?我这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我哥却只答了我一句,他说炼魂塔的仪式已经接近尾声,他现在需要我帮他一个忙。我啊了一声,问我哥要我帮他什么?说完这句我才想起来,自己到这是来阻止我哥的。于是又赶忙改口道:“哥,王大磊说你的魂魄已经经不起淬炼了,我的意思是咱别炼了,就让这个仪式到此为止吧!”
我自然希望我哥能听我的,不过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样的可能性几乎就没出现过。也不知道这回这是怎么了,我哥竟欣然答应说:“好,那就不炼了。”他指了指床尾还亮着的那一盏灯,叫我过去把它灭了。说是只要两盏灯都灭了,那座炼魂塔也就不复存在了。我傻乎乎地说这敢情好,趴在灯罩上,往里看了看。那纸灯居然没有灯芯,一团火焰,毫无凭靠地飘在灯罩里。我当下觉得不可思议,意识到这灯绝非是寻常物件。我哥让我灭了这灯,我吹一口气进去,灯里的火苗便像是活的一样躲闪开去。这也是我不曾料到的,回头想问我哥,这灯究竟怎么个灭法?上一眼我看我哥还是醒着的,这一眼看他,却又整个人垮在了床上。眉头拧成个疙瘩,拿鬼头金的那只手摊开来,金珠子悄无声息地滚落在地。
我没想到身后会是这种情形,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去看我哥是怎么回事,只见他竟然又跟我刚进来的时候一样,不管我怎么叫他,都一点动静也没有。这突然的变故把我给弄蒙了,仔细回想起来,刚才我哥确确实实是醒来过!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他又晕了,难不成是因为我去碰了那盏纸灯?我自个弄不清楚状况便想去问周琳他们,跑到门边试了试,这回连门也打不开了。我又回床边把我哥扶起来,想让他靠着墙,看还能不能再醒过来。刚才我推他摇他的都不管用,这会儿只是轻轻地碰了他一下,我哥却唰的一下坐了起来。他两个眼睛瞪得溜圆,看到床尾灯还亮着,居然脱口喊道:“你怎么还没把灯灭了!”我被他吓得退了一步,向他解释说,那灯吹不灭,我还想问问你,究竟该怎么办才能灭了它?这时候我哥脸都绿了,气的就差没从床上蹦起来。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更加让我觉得,他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的哥哥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