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怎么放了他?”无支祁问,“你不是一直就想弄死他么?”
“我是想弄死他,不过,死在这里,没什么用。你我想要的东西,还是得不到。”
“他得死在哪里?”
“苍梧深泽的神祠里。历代雨师妾帝都是死在那里,然后才能前往悬泽。死在这里,估计就是一具干尸。”
“哦。”无支祁点点头,“接下来怎么办?术士是跟我们一起走,还是另有去处?”
“帝请自便。我要去做些私事。等到帝攻到苍梧城下,我会回来找你。在我来此之前,请帝牢记无支始祖的遗训。”
“不要触怒水中的女神,”无支祁笑着说,“你也知道这个。”
“我不仅知道,而且相信。”
“我也相信。”无支祁正要多说几句,突然看到从远处的战场慢慢地走过来了一群人,他们移动的姿势非常怪异。
“这就是你打败丹朱的僵尸军队?”无支祁问。
黔荼点点头。
“你怎么处理他们呢?”无支祁好奇地问。
“几天之后,他们就会慢慢地变成一具具干尸。我会尽到自己的义务,雇人挖个大坑把他们埋了,上面立个碑。算是告慰战死之灵。”
无支祁点点头,本想说挖坑的时候,我可以叫几个人帮你一把。后来一想,地炼术士既然能缩地,弄个坑应该不算难事。
“那就再见了。”无支祁说完,拍马离去。
战场上,雨师妾的部队已经撤走,丢下了一地的伤残和死尸,玄溟的部队正在收拾打扫。看到值钱的就剥了下来,看到还有一口气的就送上一刃。
充当前阵的属国部首,疲惫不堪地率领残余的部队向无支祁迎了过来。此战虽胜,但是就他们而言其实是完败。他们携带的部众,已经折了十之六七。看着部众整齐的玄溟军队陆续开进,他们的想法是,老子真不该去抢这个头阵。这下,无支祁更不会把他们当作一回事了。
无支祁安慰了他们几句,然后略带强硬地说:“战事紧急,到了苍梧城下,可能还有恶仗,现有的部众暂时整编以便统领。”各部首暗自叫苦不迭,自己一部之首就要成为玄溟三大家族的属下了。不过也没办法,军容整齐的时候,他们都不敢违逆,何况现在军容惨淡。
无支祁布置完毕,朝远处看了看,他在等待一个人。他希望这个人回来的时候,能够带回来另外一个他更想见到的人。
6
此时,陆离俞和昏迷不醒的女汩共骑在一匹马上。
陆离俞不知道该去投奔哪里。雨师妾的军营是没法回去了,肯定已经成为玄溟的囊中之物。跟上雨师妾撤退的部队?那得穿过战场。战场上到处都是玄溟的军队;其他方向,他哪里知道该怎么走?
他正犹豫着,背后传来的马蹄声帮了他一把。女朴骑着马,正在朝这边奔来。
陆离俞想也不用想了,双腿夹了一下马。胯下的马好像也意识到了危险正在接近,它立刻狂奔起来。
马的剧烈颠簸好像产生了神奇的效果,一直昏迷着的女汩突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不禁满脸绯红。等到她发现这个男人竟然是自己的跟班时,内心的反应是如何强烈,那就可想而知了。
“放开!”她刚从昏迷中醒来,眼神迷离、声音无力,不像是斥责,倒像是哀求。陆离俞鬼使神差,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女汩从小到大,除了她的帝父,身体从来没有接触过男人。更何况她是一部之长宫,而对方只是个近乎奴仆的卑贱之辈。
女汩一发狠从腰间拔出短刃,用力朝马头一刺。她本来是打算刺向陆离俞的,但女汩估量了两人现在的实力,觉得短刃可能会被这个轻薄子夺走。最有效的办法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刺向马头。
虽然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但是短刃扎入马头并不深,不过把马惊吓得不轻。马惨厉地嘶叫起来,后足蹬地前足腾空。陆离俞和女汩两人立刻就从马上滚落下来。女汩趁势一个翻滚,从陆离俞的双臂里脱了身,手上还握着短刃。
陆离俞一翻身坐起,就看到直逼自己的短刃。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女汩厉声斥责道:“现在,立刻,从我面前滚开。”
陆离俞正想答话,传来一阵马蹄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女朴骑着马,已经追了过来。
看到眼前的场景,女朴拉住了马,一脸嘲弄地问了一句:“怎么,这是做什么?”
一瞬间,陆离俞的感觉还停留在另一个世界,在抱着女汩滚落下马的时候,恍惚间,他竟以为抱住的是郁鸣珂。但是,被他视作郁鸣珂化身的人,却用短刃对着自己,而且脸上流露出来的还是厌恶和憎恨。
他从美梦中惊醒,回到了身处的现实——她是长宫,而他是躲过循难的卑贱死士。
女朴跳下马,走到两人跟前。
这下让女汩难办了。一个是要抓她去见无支祁的人,一个是一心想要轻薄她的奴从,她只有一把短刃,真不知道该对着谁。
女朴一点也不把陆离俞放在眼里。虽然领教过陆离俞的飞器功夫,但是这人的手上连个石块都没有,估计不会有太大威胁。
女朴迈步走向女汩。女汩身体虚弱,刺了她几下,但都被女朴轻而易举地架开,没两下就制伏了女汩。女朴蹲抱起女汩,朝着自己的马走去。
女汩绝望地看着天空,心想:等到自己力气恢复,找块石头一头撞死算了。
女汩挣扎之中,一张帛布从她身上飘落下来,正好飘到陆离俞的附近。陆离俞悄悄地伸手把帛布从地上捡了起来,眼前出现了一个他熟悉的符号——一个圆圈,里面有两条缠结在一起S型的蛇。
他抬起头,吃惊地看着被女朴抱着的女汩。女汩正好回看他,眼神里没有了厌恶和憎恨,只剩下了哀求。陆离俞把帛布揣进怀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才能把女汩救出来。
女朴看到女汩不停地回头看着陆离俞,不禁嘲意顿生:“看样子,还舍不得他呢。刚才不是还拿着刀想杀他么?现在又舍不得了?你一天到晚要变多少念头?可能连自己也不知道。”说到这里,女朴好像勾动了心思,眼神黯淡起来。她脸上的表情会让人误解,她不是挟持着女汩,而是两个闺蜜在谈心事。
女汩趁她一软,挣脱了她的挟持,说道:“无支祁抓我的目的,是要让我去给他做帝后。”
女朴笑着说:“他是这样跟我讲的。”
“那好,一旦我成为玄溟的帝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你知道么?”
“知道。不就想杀了我么。”女朴笑着说。
“能做的,何止于此。”女汩说,“我要找一个人,一个叫女渂的人。”
女渂这个名字,还是上次女朴来下战书,女汩从姬月的嘴里听见的。她也不知道女渂是何许人,但她猜想应该是女朴最害怕的人,因为这个名字一出姬月之口,女朴立即惨然色变。她需要脱身,提及这个名字或许会有所帮助。
女朴的脸色果然变了,立马揪住女汩的衣领。女汩吓了一跳,感觉对方马上就要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