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陆离俞早就有了预案,已经在宫墙下准备好了马匹。女汩从陆离俞的手里接过一匹马,跨了上去,急忙吩咐:“一起去把我帝父接走。”
马匹刚要策动,就被人拉住了,女汩一看,司泫站在眼前。
“长宫,”千言万语都在司泫的眼神里,“帮我一个忙,记得带女与一起走。”
女汩抬头看了看城墙上呆呆地站立着姬月的身影。她点了点头:“放心,一定不负所托。”
司泫扔掉碍事的盔甲,重新跨上了战马,大喊一声:“雨师妾勇士,跟我冲。”
姬月在宫墙上呆呆地看着,两眼含泪,脑子一片空白。
危其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估计,你是等不回他了,还是跟我走吧。再待下去,我们都要成为玄溟的俘虏了。”
姬月抹了抹眼泪,强笑着说:“好啊,就请大哥引路。”说完,就瘫倒在地。
危其小心地扶起姬月,就像孩童时期一样,半抱着浑身发抖的姬月,一路哄着走下城墙,上了马。
11
朱宫里早已乱成一团。女汩也顾不得这些了,直奔帝丹朱的寝宫。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帝父病入膏肓,不可能自己出去,肯定是被女与带走了。
她连忙四处去找女与,碰到一个侍女,就揪住责问。侍女赶忙回答,战事一开女与就带着帝丹朱悄悄离开了。
女汩急忙问,朝哪里走的?侍女还来不及回答,就被人一箭穿心。
女汩抬头一看,女朴就站在不远处。女朴开弓又射了一箭,然后一脸恍然地收起了弓,因为箭已经到了陆离俞的手上。
“怎么又忘了?”女朴笑着说,“你就是专干这个的。”
她拔出开刃:“这个你好像还不会吧。”说着,就冲了过来。
陆离俞心想:这个我的确不会,怎么办。他扯起女汩,想带着女汩一起跑,竟然扯不动。女汩眼里有女朴,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女朴。女朴冲过来的时候,她立在原地,四处焦急地扫视,脑子一直想的还是一个问题,帝父会被带到哪里?
陆离俞只好挡在女汩身前,截住女朴。这次可不比上次,上次中了陆离俞的圈套,女朴施展不开。这次女朴身形灵活,几下就把陆离俞撂倒在地。陆离俞的法力好像又不灵了,他倒地之前,想要抓住女朴的手,被女朴轻而易举地甩掉了。女朴举起开刃,心想:拉拉扯扯,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玩这个,一刃先劈了你这个烂人。
一把从远处飞来的开刃撞向女朴的手腕。女朴回头一看,季后正朝这边飞跑过来。
“还没死啊?你!”女朴气急败坏地说。她记得季后是被牢牢困在船上,当时以为重重包围之下,小方士肯定会完了,所以,也没看个结局,转身就走了,一点也没想到,攻入苍梧之后,季后却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没死,还得谢谢你,把我逼上了那条船。”季后说着,冲到了女朴眼前。
季后逼上那条船之后,腾挪闪躲,挡砍劈刺,就在船上跑来跑去,最后眼看情况紧急,他只好拼尽全力,纵身一跃,攀上了高耸的桅杆,然后爬到了顶端。到了那个位置,他才暂时喘息了一会儿。下面的玄溟士兵仰头看着,一时也没什么办法,人不敢上去,射箭有距离太远,只好在下面穷嚷嚷。
季后喘息片刻之后,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忽然感到下面的船身剧烈摇晃起来,几乎片刻之后,船下的空地就成了一片汪洋,他所在的这艘船也浮了起来。然后,乘风借浪,船直冲苍梧城墙而去。
季后这才明白了一直困扰他的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把船运上陆地?原来全是为了这场洪水。他还不知道水是怎么来的,明白无误的只有一件事:苍梧危急。
想到这里,他从桅杆顶端向下一滑,然后纵身一跃,再次跳入到了玄溟士兵丛中。等到船冲到苍梧城墙的时候,他纵身一跃,就从船上跳到了城墙上面。
外墙,内墙,一路厮杀,他都没看到女汩和陆离俞的身影。幸好遇到一个受伤的士兵,他才知道两人的去向,于是赶快追了过来,正好碰上了刚才的一幕。
女朴估量了一下,觉得小方士比自己厉害,暂时避开再说。她虚挡了几下,转身就跑。
女汨这时清醒了,知道现在这样乱糟糟的,要找回帝父不太可能了。她上了马,突然问了季后一句:“女姰呢?”
季后回了一句:“我们现在就去她那里。然后,我们一起离开。司泫部首被无支祁俘虏了,玄溟部已经攻入宫城了。”
玄溟部忌惮水中的女神,不会进攻一座祭奠水中女神的神祠,这是帝丹玄的帝后告诉女汩的。所以开战之前,女姰就被安排在少司祠里。
此时,苍梧城里到处都是玄溟的士卒。三个人左右冲杀,好不容易冲到了少司祠前。
眼前的惨状让他们大为震惊。女姰坐在祠门外的空地上,身边是七八个玄溟士卒的尸体。女姰眼神发直地呆坐着,手里拿着一把开刃,身上的衣服被扯破了。季后急忙下了马,冲到女姰的身边。
季后扶住女姰,伸手想从她手下取下开刃。女姰两眼发直,全身还在发抖,死命握住开刃,季后一时还取不下来。
“是我,季后。”季后轻声地说。女姰好像这才认清了,点点头靠在了季后身上。季后从她手上拿过开刃,上面浸满了血。
躺在地上玄溟士卒的身体,有一具体型特别庞大。陆离俞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蹲下身,仔细查看起来,然后叫了一声:“这不是那个叫什么……”
“启。”女姰说,“他为了保护我,被杀了。”
陆离俞想起来了,女姰说过,在遇到季后之前,启就是她的引路人,后来和女姰一起被玄溟俘虏。女姰后来被季后救了,此人却一直关在玄溟的营中。大概战事一起,这个叫启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趁乱跑出来了,仗着神示,去找他的女主人。结果,找到的时候,他的女主人却正被几个玄溟士兵出手凌辱。于是,他就冲上前去,和玄溟士兵搏杀起来,最后寡不敌众,死在玄溟士兵的开刃之下。
女汩看着尸体,好像想起来什么,拔腿就朝祠内冲去。祠内到处都是侍女的尸体。她来不及一一查看,径直跑到了礼乐宫。
礼乐宫的墙壁上,曾经画过一个十字的地方,现在什么也没有了,连它周围的石块,一起被人取走了,留下一个四四方方的坑。季后扶着女姰,还有陆离俞也跟了进来。
“谁干的?”女汩看着墙壁问。
“一个女人,戴着青铜面具。”女姰说,“她杀光了侍女,我朝门外跑,遇到了路过的玄溟士卒,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青铜面具、女人。”季后心想,氐宿临死的时候,也说了同样的人。这个戴青铜面具的女人,到底是谁?
女汩目光没离开那个方形的浅坑,喃喃地说:“我什么也保不住,苍梧、帝父、还有我的礼乐宫……”
四处的杀伐声已经越来越逼近了。陆离俞想,如果玄溟士卒发现了少司祠周围的尸体,会不会还守着那条禁令,就难说了。他朝季后递了个眼色。季后点点头,扶住女姰就出去了。
陆离俞伸手扯住女汩,女汩回过头来望着他。
“我们走吧。”陆离俞说。
女汩点点头:“好,走吧。”
他们四个人冲出了兵火弥漫的苍梧。一直狂奔了几十里路,直到马蹄发软。几个人累得瘫在地上,一直躺到夕阳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