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于是,八年前的案发过程重现。周年纪念日、湖中游泳、车门打开的声音、我拼命地想上岸。
“你还记得自己掉进湖里吗?”洛威尔问我。
“记得。”
“你听见你太太的尖叫了吗?”
“听见了。”
“然后你就昏了过去?掉进湖里?”
我点头。
“你还记得水有多深吗?我的意思是,你掉在哪个位置?”
“你八年没有实地查证水的深浅吗?”
“我们需要你的协助,贝克医生。”
“我记不清了,反正很深就是了。”
“没过头顶吗?”
“对。”
“好的。你还记得什么吗?”
“医院。”我说。
“掉进水里到醒在医院之间,没有任何记忆吗?”
“没有。”
“你不记得自己爬上岸,走到小木屋叫救护车了吗?这全都是你自己一个人完成的。我们赶到时,在小木屋的地上发现你,当时电话都没挂回去。”
“我知道,但不记得了。”
琳达大声说:“你认为这两个人也是——”她迟疑片刻,“冷血罗伊杀的吗?”
琳达小声地说出这个名字,冷血罗伊,光是这个名字就足以让客厅起了寒意。
洛威尔握下拳头,咳嗽两声,“还不确定。一般来说,他找的对象都是女人,之前的案子里也从未埋过尸体,起码据我们目前所知没有。而且这两具尸体被发现时已经全身腐烂,我们无法知道他们的身体有没有被打上烙印。”
打上烙印。我只觉得顿时天旋地转,赶紧闭上眼睛,什么都听不进去。
第03章
第二天一大早,我急匆匆地赶到办公室,比日程安排的第一个预约病人早到两个小时。我打开电脑,再次打开那封来路不明的电子邮件。点击超级链接,还是显示连接失败。这并不意外。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那行字,读了一遍又一遍,希望能够读出其中隐藏的言外之意,可惜没有。
昨天晚上,我抽了血样给洛威尔警长。DNA鉴定的结果要过好几个星期才能出来,但洛威尔警长说,也许可以先拿到初步的检验结果。不管我怎么问,洛威尔都是守口如瓶。很显然,他隐瞒了一些事情,我毫无头绪。
伊丽莎白被绑五天后,她的尸体才在八十号公路上被发现。法医鉴定认为死亡时间为两天前,也就是说她跟艾罗伊·凯勒敦(又名冷血罗伊)一起待了三天。三天时间与禽兽共处。三个日升日落,恐惧、痛苦,看不到希望。我努力不再往下想,可是始终无法克制。
三个星期后,冷血罗伊被捕,他承认自己丧心病狂地杀害了14名女子。第一个是安亚伯的女大学生,最后一个是纽约布朗克斯区的妓女。14名受害女子的尸体都被弃尸路边,身体上都烙有字母“K”,宛如牲畜身上的烙印。也就是说,艾罗伊·凯勒敦拿铁棍置于熊熊烈火中,手上戴着防护手套,待铁棍烧得通红,就往伊丽莎白美丽的肌肤上一烫,我仿佛听到了铁棍接触肌肤发出的嘶嘶响声。
思绪一旦偏离正轨,想象就再也无法关上闸门,痛苦画面扑面而来。我紧闭双眼想把这些画面赶走,可一切都是徒劳。冷血罗伊现在还活着,不断地请求上诉,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仍然有机会呼吸、读书、大放厥词、上CNN受访、接受慈善人士的访问,甚至微笑。然而,受害者却正在一天天腐烂。上帝真是幽默啊!
我往脸上泼了些冷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看着镜子,镜子中的我狼狈不堪。
九点钟,病患鱼贯而入。看诊时,我心烦意乱,不断地看墙上的钟,等着接吻时分——下午6点15分的来临。时间一分一秒走得那么的艰难,仿佛指针已经浸泡在糖浆里一样。
我忙于照顾病患,逐渐将烦心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我一直都有这个本领。小时候我就可以一连看好几个小时的书,当医生时可以埋头工作,伊丽莎白死后我就用这种方法来让自己麻木。有些人说我用工作来逃避现实,说我选择工作放弃生活,对于他们的问话,我的回应只有一句:“那又怎样?”
中午的时候,我吞下一份火腿三明治和一罐健怡可乐,又接待了几个病人。其中,有个8岁大的小男孩去年来看了80次的脊椎按摩,说是要“矫正脊椎”,但却并无背痛。医院的很多按摩师一下子就看穿了其中的把戏。病人如果带着小孩一同过来,医生就会放免费的电视或录影带给他们看,账目则记在医疗补助计划上。医疗补助确实是很有必要的一项福利,其出发点也是好的,但现实情况是很多时候这项福利被当做唐金赛前赛一样被人滥用。我曾经接待过一个16岁的男孩搭救护车匆匆赶来医院,却只是因为很普通不过的晒伤。为什么不坐出租车或者搭乘地铁过来呢?他妈妈告诉我,如果坐出租车或者搭乘地铁就得自己付车费或者等政府补助,而叫救护车,医疗补助计划会立马付账。
五点钟了,我送走了最后一名病人。五点半,医院的工作人员纷纷离去。我则一直等到医院办公室空无一人,才坐在电脑前。医院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五点半下班时间后自动答录机就开了,指导来电话的病人。不知道是何原因,今天电话铃声响过十次之后,答录机才启动,此起彼落的电话铃声简直让人抓狂。
我上网连线打开那封奇怪的邮件,再次点击超级链接,还是失败。我推测这封来路不明的诡异邮件和莎曼湖附近发现的尸体也许有关,一想到这,就难免沉浸其中。
假设1:两具尸体都是冷血罗伊杀人后留下的。这种可能是存在的,其他受害者都是女性,尸体容易被找到,但这并不表示他没有对其他人下手。
假设2:冷血罗伊说服这两名男子帮助他绑架伊丽莎白,新发现的两具尸体就是案件的帮凶。这可以解释很多事情,一是那根球棒,如果上面的血迹和我的血型吻合,也就解开了我一直以来的疑惑。理论上,冷血罗伊和其他一些系列杀人犯一样都是单独作案,但一直让我想不通的是他如何将伊丽莎白拖上车,同时又躲在湖边等我上岸然后袭击我。在发现伊丽莎白的尸体之前,警方也推测作案者不止一人,但一找到伊丽莎白烙有K字母的尸体,这样的推测就再也无人提及。冷血罗伊也可能单独作案,理论上来讲,他可以先制服伊丽莎白,将她铐住,然后再伺机袭击我。这样的说法虽然算不上天衣无缝,但如果坚持也还算勉强可能拼凑起来。
如今随着新发现的两具男尸,出现了另外一种解释:罗伊有共犯,而且他也将共犯杀害了。
假设3最简单:球棒上的血迹与我的血型不符。阳性B型的血不常见,但也不算稀少。若是这样的话,两具尸体就和伊丽莎白的死毫无关系。
我无法说服自己。
我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上面的时钟已经被我设定为标准时间。
下午6点04分42秒。
还有10分18秒。
我在等什么啊?
电话铃声继续地此起彼落。我不再胡思乱想,转而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不到十分钟了。好吧,如果能够连接上,这个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手握鼠标,深吸一口气。
就在这时,呼叫器响起。
今天不是我值班,这表示不是打错(这种事时有发生),就是私人来电。又哔了两声,还是个紧急事件。我注视着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