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等一下。”我听见电话那头还有另外一个声音,“莎娜还有话跟你说。”
电话换手时,发出沙沙的声音。莎娜说:“我们得谈一谈。”
莎娜从来不会装模作样,也不会拐弯抹角,而且天不怕地不怕,只是这次声音听起来很不自然,甚至有点害怕,这很难想象。
我的心跳顿时加速。
“怎么了?”
“不能在电话里说。”莎娜说。
“我一个小时内到你那里。”
“我还没有告诉琳达,呃,这件事。”
“也是时候告诉她了。”我说。
“是啊,好的。”接着,她格外温柔地补上一句,“爱你,贝克。”
“我也爱你。”
我半蹲半爬到浴室,利用家具支撑身体的重量,稳住身体,拖着僵硬的双腿前进。我站在淋浴喷头下面,等着热水喷洒而出。热水稍微减轻了一些酸痛,但效果有限。
泰利斯帮我在八十年代埃尔·夏普顿义卖会上弄了一套紫色的丝绒运动服。我差点没开口跟他要条金色的大项链。
“你要去哪里?”他问我。
“先去我姐家。”
“然后呢?”
“工作吧,我想。”
泰利斯摇摇头。
“怎么了?”我问。
“医生,你惹上了一些坏蛋。”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
“李小龙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暗暗想,泰利斯说得没错。就算我心里想,我也不能直接回家,等着伊丽莎白再跟我联系。首先,我巳经受够等待了,安静等待再也不该是贝克要做的事。但同样不容忽视的是厢型车里的那帮人不会就这么轻易放我过去,任我逍遥自在。
“医生,我会暗中保护你,布鲁特斯也是,一直到这件事情有个了结。”
我本想鼓起勇气说“我不能要求你这样做”或“你也有你自己的生活要过”之类的漂亮话,但用心一想,他们不这么做也是去卖毒品。泰利斯想帮忙,甚至可以说需要帮我这个忙,况且老实说,我也需要他们保护我。我可以吓唬他,提醒他这很危险,让他打退堂鼓,但这种危险事他比我见识的多得多。最后,我只能点头表示接受。
卡森比预期更早地接到了国家追踪中心的电话。
“结果出来了。”唐娜说。
“怎么样?”
“听说过IBIS吗?”
“略有耳闻。”卡森知道IBIS就是联合弹道鉴定系统,是烟酒枪械管制局用来储存子弹和弹壳资料的最新电脑程序,也可以说是管制局最新停火计划的一项成果。
“现在甚至不需要原来的子弹。”他继续说,“他们只要寄扫描的影像过来就可以进行鉴定。我们在电脑上把影像数码化,然后进行比对。”
“那么?”
“尼克,你猜对了。”她说,“符合。”
卡森挂断电话,拨通另外一个电话。另一头的人接起,他就问:“贝克医生在哪儿?”
第39章
布鲁特斯在人行道上和我们会合。我道了声早,他还是不理我。目前为止,我还没听他开口说话。我坐进后座,泰利斯坐在我旁边,咧着嘴笑。昨晚他杀了人。没错,他是为了保护我才杀人,但看着他神态自若的样子,我甚至怀疑他是否还记得自己扣过扳机。我应该能比任何人都更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但事实上,我做不到。我不是道德卫道士,知道黑白之间还有灰色地带。是我促使他这么做的。伊丽莎白对自己的道德指针就比我清楚,夺人生命这种事会让她大惊失色,即使死者试图要绑架、折磨甚至杀害她,她也会一视同仁。也许不会,现在我不那么确定了。残酷的是,她的事情我并不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的事情她也有所不知。
我所受的医学训练要求我抛开道德评判。先后顺序很简单:伤势最重的最先医治,无论对方是谁或做过什么。伤势最重者优先,很美好的理论,我理解这种思考方式的必要。但如果有那么一天,假设我的外甥马克因为被人砍伤而被人火速送医,而砍伤他的恋童犯也在同一时间因为脑部中枪而生命垂危,这个时候,你一定会有所选择,而且你内心深处知道得很清楚,那个决定不言而喻、轻而易举。
你也许会说,我是在自圆其说。我同意,但也可以反驳,多数生命都是这样撑过来的。问题在于,活在灰色地带会听得到阵阵回音,不只是那些会败坏灵魂的空灵回音,而且有切切实实无法避开的回音,一旦做出决定,就可能造成难以预料的破坏。如果一开始,我就坦白地说出一切,会有什么结果?光是这么一个念头,就巳经让我心惊胆战。
“你有点安静,医生。”
“嗯。”我说。
布鲁特斯把我放在河滨路琳达和莎娜家的门口。
“我们就在附近,”泰利斯说,“有什么事,就给我电话。”
“好。”
“枪带了吗?”
“带了。”
泰利斯一手放在我的肩上。“医生,不是他死就是你亡。”他说,“扣扳机就对了。”
根本没有灰色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