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陈爝摇摇头,微笑道:“我刚才的推理,只是根据凶手的特质,对上了相应的人而已。你们还忽略了一个问题,二十年前在黑曜馆的杀人事件,如果是同一个人做的呢?我刚才的推理,形成了莫比乌斯带,并不成立,所以杀死刘国权的并非齐莉,杀死河源的也并非骆小玲,以此类推,满盘皆错。那我若单单把这些单项的条件抽出来,拼凑一下又会如何呢?”
“不可能有人能完全符合啊!”我说道。
“韩晋,你错了。我们都被警方误导了!我列出凶手的特质是感冒、幽闭恐惧症、胖子、不会英语和没有照明工具。如果我们要从黑曜馆的六个人里找出满足以上所有条件的人,会是什么结果呢?”
陈爝拿起水笔,在摊开的笔记本上画了六个不相交的圆。
“空集!”陈爝大声说道,“你们会发现,这些特质没有交集,每个人只有其中一项是符合的,但并没有人完全符合。那是不是我的推理错了呢?依照逻辑的指示,我用推理还原了当时的情况。那问题出在哪里呢?或者,我的推理没出问题,而是给出的条件有些问题。福尔摩斯说,排除不可能的,剩下的就是真相。而我所知道的真相,就是馆里有一个人,他是个胖子,有幽闭恐惧症并患了感冒,他不认识英文,有手电筒。如果逻辑没有错,那他就一定存在!所以我们都被骗了!当时在1994年的黑曜馆里,并不只有六个人,而是七个!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但古永辉提示我们了!在童话中,出现的人物除去小红帽、刺猬汉斯、青蛙王子、白雪公主、灰姑娘和穿靴子的猫外,还有一个蓝胡子。童话中的人物,不是六个,而是七个。而这个蓝胡子,就是黑曜馆连环杀人事件的真正凶手!”
“当年的凶手没有死?这……这怎么可能!”赵守仁紧张地站直了身子。王芳欲言又止,想说什么,但却紧闭着嘴。
“那……杀害古阳的,会不会也是当年那个凶手?”我不安道。黑曜馆内所有人全都忐忑不安地看着陈爝。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情况。因为以上所有的条件,都是可逆的。感冒可以痊愈、幽闭恐惧症可以经过心理治疗克服、肥胖可以减肥、英语可以学会,照明工具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即使我们得到过去凶手的所有特征,也无法锁定我们之中,谁是当年黑曜馆的杀人魔‘蓝胡子’。”陈爝精疲力竭地倒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看来经过冗长的推理和解说,他也累了,“而我现在唯一能证明的,就是古永辉的清白。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我环顾四周,在这栋馆内,除了我、陈爝和祝丽欣,其余几人的年龄都超过了四十岁,他们都有可能是黑曜馆的杀人魔“蓝胡子”。排除警官赵守仁,沉稳的郑学鸿、知性的王芳、狡猾的朱建平、中庸的陶振坤和老实的柴叔,究竟谁才是蓝胡子呢?
所有人就这样默默地坐着,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黑曜馆里安静极了。馆外,雨还在下。
第七章 恶之源
一
“古阳当时还应了你一句?你怎么早没和我说?”陈爝端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悬在半空,手中拿着茶杯。他半夜睡不着觉,就来敲我房门,说是讨论案情。我本打算去看看祝丽欣,可他这么一来,把我原来的计划全都打乱了。坐下后,我们就开始闲聊。
“一时紧张,我忘了。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韩晋,这可是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啊!你说古阳当时回应了你,你能确定是他的声音吗?会不会是其他人假扮的?”
“不可能!虽然我和古阳不熟,但绝对不会听错!”
陈爝低下头,看样子碰上了难题。
“我和柴叔上楼之后,我先隔着门喊了他,古阳也回应我了。他说了句‘我知道了’,然后我又问他,几时下楼吃饭。可这次他没有说话,我以为他睡着了,便和柴叔一起下了楼。当时如果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会撞开门……”
“当时你的位置在哪里?”
“让我想想。我当时是在防盗门链的位置,想伸头进去看,可房门因为门链的关系,开的角度很小,我看不清房间里的具体情况。柴叔站在我的身后,我都看不清,更别提他了。”我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况,尽量还原给陈爝听。
“你和柴叔一同上楼,如果你没有说谎,那么当时古阳确实还活着。古阳的死,是在你和柴叔下楼、祝丽欣和陶振坤上楼这一段时间内发生的。可奇怪的是,这段时间内所有人都在一起。除了你们四个,没有人离开过大厅。可你们两组人又相互监督,根本无法下手。除非……”陈爝抬头看着我,双眼流露出异样的光芒。
“你……你什么意思……”
“除非你们四人之中,有一组是相互串通的,合谋用某种方法杀死了古阳!”陈爝对着我大声喝道。
“你别血口喷人!”我真的动怒了,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我韩晋对天发誓,如果我是杀死古阳的凶手或帮凶,我出门就让雷劈死!死后下地狱十八层,永世不得为人!你总相信我了吧!”
谁知陈爝却哈哈一笑,说道:“我和你开玩笑呢!你和古阳非亲非故,和柴叔也认识没几天,虽然有这个可能性,但到底嫌疑不大。况且,如果这次的案件和二十年前的凶杀案有关,那时候你才多大呀!”
我重新坐回椅子上,生气道:“这种玩笑,以后不要开!”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魔法吗?凶手踏雪无痕,穿墙而入,杀死了古阳?”陈爝仰躺在沙发上,双腿搁在垫脚上。
“说不定,这栋房子真是鬼屋呢!”
“你是不是怕了?”
“胡扯!”
“那你为什么说这种话?”
我无法回答陈爝的问题。不知为何,初到黑曜馆时,我脑子里浮现的竟是电影《驱魔人》的场景。这是1973年威廉·弗莱德金导演的作品,讲述的是小女孩被恶魔附身的故事。当科学无法解决女孩的问题时,女孩的母亲转向神父求救。据说,这部片子改编自美国马里兰州的真人真事。每次想到这里,总令我毛骨悚然。
为何会把这部影片和案件联想在一块呢?或许在潜意识里,我认为二十年前的古永辉也是被恶魔附身了。他根本不是精神失常,而是被恶魔附体,才做出种种怪异的举动——杀死了馆内所有的人,然后又借助恶魔的力量,出现在五公里外的雪地上。古阳也是,这栋邸宅附有诅咒,继承者会一个个被附身,然后以奇特的方式死去。
然而陈爝的推理却击碎了我的遐想,他证明,这一切是人为的。而且,凶手就是当年隐藏在馆内的“第七个人”。
“话说回来,你的推理还真有两下子。看似毫无联系的信息都能扯一块搅合,果然是你的风格。”我假装心不在焉地说道。
“这些零碎的信息我拼凑了很久,只有这样它们才可以严丝合缝地黏合。我也说了,这些都是我的推测,甚至说不上是推理,事实并不一定是我说的那样。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讲,它却是最合理的,除非你能用证据来驳倒它。”
“不管怎么说,你总算洗清了古永辉的嫌疑,告诉大家还有另一种可能。我只是好奇,当时凶手是如何离开的呢?是否在警方赶到现场的时候,凶手就已经离开黑曜馆了?”我把这个问题丢给陈爝。
“现在还不好说。”陈爝总是这样,很多事他明明早就知道,却偏偏喜欢卖关子。
推理小说中,侦探好像都这样,一定要等到所有人都被害,侦探才缓缓走上舞台中心,开始揭露真相。
不过可以看出,对于古阳的死,陈爝还是毫无头绪。
“想到凶手还在黑曜馆中,我都无法睡觉了。总觉得房间中有什么人躲在角落里,手持匕首,等我睡着之后便出手袭击我。”
“韩晋,你果然害怕了。”陈爝坏笑着说,“不如晚上把被褥搬到我的房间吧,我不介意分一半床位给你。”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
“我怕你吓出毛病来。心理方面的疾病可是很难治愈的,要是落下病根,我可担当不起。”
“多谢陈教授关心,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咚!咚!咚!”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敲门的声音,是陈爝的房间。
“有人来找你了。”我对陈爝说。
他点点头,起身从我房间走了出去,我则紧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