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臣看见被臣杀死的那两名武士手中均未持刀,而是拿着绳索。况且如果他们要加害先帝,只需树上众人一齐放箭,臣便有三头六臂也无能为力了。”
僖宗点点头道:“爱卿说得是,那后来呢?”
“臣当时距离先帝还有四十步远,蓦地发现他们将一张大网撒向先帝。臣若骑马赶过去,必定来不及救驾,臣便从马背上跃起,拔出腰刀,飞纵了过去。就在大网将要落在先帝头上之时,臣挥刀将大网破为两半。那些南诏武士见大网已破,便纷纷纵下树来。臣见他们人多,不敢大意,抢先便砍倒了刚落地的两名武士。其他人见我拼命护驾,便分作两路,一路去围住先帝,一路围攻我。臣情急之下,将箭斛中的箭一时全部掷出,又射倒了四人,其余几名武士竟然或挡或躲都化解了去,其中还有一人,竟然截住了臣三支箭。”
“南诏居然也有此等高手?”田令孜插道。
“正是。我见先帝也在马上奋力挥刀,左右劈砍,南诏武士一时也不易近前。况且他们都是想要拿住先帝,并不出杀招,所以我便尽展拳脚,与众武士一战。我边战边留意先帝,一旦有武士将要近前,我便发暗器射杀之,一共射杀了五人。”
“爱卿使的什么暗器?”僖宗对李义南的暗器很感兴趣。
李义南从腰中摸出一把飞刀交给僖宗。僖宗拿在手中仔细把玩,见是一把双刃小刀,刀身约一寸多宽、五寸长,刀柄只是个圆环,有铜钱大小。
僖宗将飞刀还给李义南,说道:“爱卿可否射给朕看?”
李义南接过飞刀,起身走到窗前,众人也都跟过来观看。李义南推开窗,窗外传来阵阵鸽哨声,那是皇宫里养的鸽子,供皇帝和后宫玩耍解闷之用。
李义南回头向僖宗说道:“臣便借那白鸽的一根羽毛献丑了。”正说罢,那群鸽子已飞转了过来,只见李义南一扬手,飞刀如条白线般激射而出,顷刻间,便有一根鸽羽缓缓飘落下来,却不见有鸽子受伤落地。
“好!”众人齐声喝彩。
那鸽子本来身形不大,在空中盘旋飞舞之时,若想以飞刀射中本已很难,何况要不伤到鸽子,而是切掉它身上的一根羽毛,便更加不可思议!李义南这手飞刀绝技登时折服了众人。孙位则更是对李义南心生好感,因他本性善良,不喜无故伤生害命,平时所结交者也多是佛门高僧、方外之士,今见李义南不肯随便伤害鸽子性命,故而爱其仁慈更胜过喜他武艺。
“妙!太妙了!李爱卿果然名不虚传。”僖宗抚掌大喜,又伸手摸了摸李义南的腰带,问道:“爱卿平日身上带着几把飞刀?”
“六把。”
“你适才说射杀了五名南诏武士,那爱卿身上应该还剩有一把飞刀喽?”
“不,臣已经射出了六把飞刀,但有一把飞刀被人接住了。”
“有人竟能接住爱卿的飞刀?”僖宗满脸疑惑地看着李义南,孙位和田令孜也同样讶异。大家刚刚见识过李义南的飞刀绝技,均想这世上恐怕无人能躲得过这飞刀,如今李义南居然说,有人非是躲过他的飞刀,而是接住了飞刀,这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李义南点头说道:“此人身手极好,而且所用招式很像中原武功。只可惜他蒙面,看不见脸孔。不过那双眼睛,臣却看得很清楚,一见难忘。”李义南说到这里,停下望了望远方,似乎在回想那双令他难忘的眼睛。
“有何特别?”僖宗问道。
“臣可以看出,此人必定志向高远,坚忍不拔,而且心思缜密,心狠手辣。”李义南说得很慢,最后“心狠手辣”一词竟是一字一顿地说出。
“我们坐下,边吃边说。”僖宗让大家重新入席,大家又饮了一杯酒。
“后来又怎样?”僖宗追问道。
李义南答道:“臣看见此人,又多了一分忌惮,怕夜长梦多。于是臣便使出拼命的打法,只要对手的刀剑不是冲着臣的要害来,臣便不顾防御,只管攻击敌人要害。这样一来,只过了片刻,臣便又斩杀了对方一十二人,臣自己也身中七刀三剑。”
“爱卿还是讨了便宜,你杀对方十二人,对方却只有十个人伤到你。”僖宗毕竟年幼好奇,居然给李义南算了笔账。
不想李义南却道:“只有七个人伤到臣。”
“七个?”僖宗很惊讶。
“对。”李义南点了点头道,“有一人砍了臣一刀,刺了臣三剑。”
“还是那位接你飞刀之人?”孙位猜道。
“正是。之前截住我三支箭的也是此人。他总是在对手的刀将要砍到我时出手,我此时若撤招去防他,便会白白挨对手一刀,不去防他,便会受他一剑。”李义南眉头锁起。
“他使剑?”田令孜问道。
“嗯,四十人中,只有此人用剑。”李义南答道。
“那他又怎会砍了爱卿一刀呢?”僖宗问道。
李义南叹了口气,答道:“那是臣刚刚砍中一名武士,左右又有数名武士同时攻到,正当臣回刀防御时,此人猝然出手,借着刚刚被臣砍中那名武士的余势,将那死人的招数接着用完,便砍了臣一刀。”
“此人竟是这般狡猾!”孙位叹道。
“是啊,此人在对战时,并不靠前与我近斗,总是伺机而动,因对方人多,我一时也奈何他不得。”李义南话语中露出无奈。
僖宗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说道:“爱卿,对方现在应该只剩下十五人了。”
李义南看着僖宗说道:“陛下说得不错。此时臣已浑身是血,那些武士见臣杀了他们大半同伴,也发起狠来,想要拼命。臣见几名围着先帝的武士变了招数,看样子,他们如果拿不住先帝,便要痛下毒手了。”
“啊?他们想杀父皇?”僖宗听得紧张起来。
李义南冲天一拱手道:“天佑我大唐,正当此时,先帝的其他护卫追了上来。南诏武士见状,出手更加凶狠,竟然将先帝逼下马来。臣见来了援兵,便不再保存气力,冲到先帝身前使出最后一招‘横扫千军’,一刀横斩了六人。这一招用过之后,臣便气力全无,立于先帝面前不动。对方见状,悉皆骇然,他们并不知晓臣的气力已尽,又见先帝的护卫已到得近前,便四散逃去。我大唐护卫哪肯放过他们,全力尾追射杀,最后又斩杀其五人,擒获三人。”
“如此说来,却跑掉了一人。”僖宗一直在数着人数。
李义南一笑,说道:“陛下英明。便是那个用剑之人,他看情形不好,最先逃走,还害死了自己的一名同伴。”
“却是为何?”孙位问道。
李义南又一皱眉,说道:“那厮趁我和先帝被围之际,抢先上了先帝的马逃走,另外一名南诏武士也骑上我的马随他一路逃去。我大唐护卫紧追不放,他见难以脱身,竟突然回身砍了同伴的马。山路本就狭窄,那马被砍倒之后便将山路堵上,他那同伴固然被护卫杀死,他仗着先帝的马快,居然跑掉了。”
“这厮真真可恶!”孙位愤愤然干了一杯酒。
李义南释然一笑,说道:“不过被我们擒获的三人之中,竟然有个极要紧的人物。”
“是什么人?”孙位奇道。
“南诏王子。”僖宗抢先答道,“后来我大唐正是用此人,逼迫南诏退兵求和,并缔约永不犯我大唐边界。”
(按:830—875年间,南诏不断进犯大唐,攻破众多城池,俘获、斩杀唐人数十万计。直至875年,西川节度使高骈才将南诏军驱逐,过大渡河,收复失地。唐宰相卢携等后来总结说,“自咸通(860年)以来,蛮(南诏)两陷安南、邕管,一入黔中,四犯西川,征兵运粮,天下疲弊,逾十五年,租赋太半不入京师,三使、内库由兹空竭,战士死于瘴厉,百姓困为盗贼,致中原榛杞,皆蛮故也”。可以看出,南诏的入侵加速了唐朝的崩溃。)
“哈哈哈,太好了!他们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孙位也大感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