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光波翼不想与他纠缠,只得无奈苦笑摇头,又问道:“李大哥现下可好?”
郑全回道:“他好着呢,我这便带兄弟过去见见他,他前几日还跟我念叨独孤兄弟呢。”
说罢,郑全在前引路,光波翼与花粉跟着他走到村南的一座院子前。花粉说道:“独孤哥哥,我还是在外面等你好了。”说罢,调皮地向光波翼使了个眼色。
光波翼说道:“也好,我去同李大哥打个招呼便出来。”说罢随郑全进到院中。
见了李干,几人寒暄了几句,光波翼取出二十两银子,递与郑、李二人道:“兄弟知道朝廷常常克扣粮饷,两位哥哥在这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兄弟出门也未带太多银子在身上,这点钱请两位哥哥收下,聊作贴补之用吧。”
那二人忙推说不要,光波翼再三与之,二人只好收下,便要拉着光波翼一同去吃酒。光波翼推辞道:“好久未见,兄弟也想与两位哥哥痛饮一番,无奈确有要事在身,门外尚有一位朋友在等兄弟,今日只好失陪了。下次兄弟得闲时,定当前来与两位哥哥吃个畅快。”
郑全在李干耳边轻声说道:“独孤兄弟的小娘子在门外候着他呢。”
李干便笑道:“原来如此,那今日便不强留兄弟了,下次再来,一定要不醉不归。”
光波翼这才施礼告辞,郑、李二人送他出门,却见花粉一脸娇羞地站在门口。原来适才有两个士兵从院中出来,其中一人见花粉独自站在门口,便小声问另外一人这姑娘是谁。另一人答说:“好像是郑大哥带来那位公子的媳妇儿吧。”先前那人不禁叹道:“这小娘子模样可真俊哪!那位公子真是艳福不浅啊。”二人就这般嘀咕着走开,还不时回头望望花粉。
若是平日有人这般轻薄地对她说三道四,花粉定然怒不可遏,今日却因他们说自己是光波哥哥的妻子,心中不禁又羞又喜,是以红了一张俏脸,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光波翼出来。
第二十七回 清泪一滴凝迷瘴,秋波两泓绽春光
出了高屯堡,二人一路向松州城缓缓走去。花粉尚在回味适才那几人说的话,不觉得痴痴想到:“若是有朝一日,当真做了光波哥哥的妻子,每日挽着他的手出来散步,为他做饭、洗衣,入睡后再偷偷起来,在灯下静静凝望他的脸,轻轻抚摸他的胸膛……”
花粉正想得入迷,忽然被光波翼拉住手腕,不禁脸上一红,转头望向光波翼,含羞叫道:“光波哥哥?”
光波翼停住脚步说道:“花粉,我有事问你。”
花粉歪头说道:“什么事?哥哥尽管问。”
光波翼问道:“你可认识一位叫罗有家的老者?”
花粉茫然摇了摇头。
光波翼又问:“你还记得通州城西的塘口村吗?”
花粉一脸愕然,回道:“我从未去过,今日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光波翼又问:“七月初你在何处?”
花粉想了想,说道:“七月初我在罗刹谷,未曾离开过。”
光波翼追问道:“你不会记错吗?”
花粉对道:“当然不会错。七夕那晚我还在谷中许愿了呢,怎会有错?”后面一句,花粉声音忽然变小,两颊绯红,想必她许的那愿定与光波翼有关。
光波翼见状也猜到几分,便不再追问她这节,另问道:“你一直未曾出谷吗?”
花粉答道:“我从多云山回去,一直待在谷中,直到七月三十那日,才出谷去忻州为师父办事。”
“忻州?”光波翼闻言一怔。沙陀李国昌父子造反,正是在六月进入忻州,八月又大败岢岚军,莫非目焱也相助沙陀造反?便追问道:“你可是奉命去助沙陀与唐军作战?”
花粉点了点头,并不否认。
〔按:因朝廷拒绝李克用占据云州(今山西大同),李国昌父子抗命造反。乾符五年(878年)五月,李国昌得朝廷制书,立即撕毁,并杀监军。李国昌、李克用父子二人欲并据两镇,乃合兵围剿遮虏军,并进击宁武军和岢岚军。六月,沙陀入忻州(今山西忻县)境。八月,败岢岚军。十月,朝廷发昭义、卢龙两镇及吐谷浑兵讨李国昌父子。十一月,岢岚军翻城应沙陀,沙陀攻石州(今山西离石)。十二月,李克用败唐河东、昭义军,昭义节度使李钧战死,溃兵剽掠代州(今山西代县),为代州民截杀殆尽。〕
光波翼见花粉对自己毫不隐瞒,不觉更加奇怪,当即说道:“我曾在阆州城外偶遇一老者,名叫罗有家,他自称当年亲闻目焱杀害了我父亲。后来我去通州城西塘口村罗老汉家中寻他,谁知他已遇害,他女儿说亲眼看见是你与另外一位绿衣忍者所为。不知你对此作何解释?”
花粉听罢急道:“这定是有人陷害我!光波哥哥,我向你发誓,我绝对没有骗你,没有杀那个罗老头!如果我说谎,让我忍术尽废,死无葬身之地。”
光波翼见她急得满脸通红,又大发毒誓,着实不像在说谎,心下更添疑惑。那罗彩凤应该也不会说谎,如果不是花粉杀了罗有家,罗彩凤所见又是何人?对了,罗彩凤听到他父亲死前曾在房中叫道:“大爷,我都按照您老吩咐的做了,您就放过我吧!”难道罗有家死前见到的是一名男子?而这名男子假冒花粉面对罗彩凤?若果真如此,除非那人用了变身术!
想到这里,光波翼立时打断自己的念头,因为他知道,天下除了自己之外,就只有一人精通变身术,那就是自己的恩师、义父——坚地,但此事怎么可能会是义父所为呢?
只听花粉又道:“我从多云山回到谷中,曾问过师父有关光波伯伯遇害之事。师父说,当年光波伯伯遇害之时,他奉光波伯伯之命,正坐守北道,未曾离开罗刹谷半步,现今北道尚有好几位叔叔伯伯可以为我师父做证。有人诬陷我师父杀害光波伯伯,只怕那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花粉眼中隐隐闪着泪光,又说道:“光波哥哥,你既然是偶遇那位老者,我师父又怎会知道?如果当真是我师父害了光波伯伯,又早知那老者知情,何不早早便杀了他灭口,何须等他将真相告诉你再动手?再说若真是师父命我去灭口,又怎会留下那老者的女儿做活口?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光波翼举手示意花粉不必再讲下去,对她说道:“花粉,你先进城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花粉终于忍不住,委屈地哭起来:“光波哥哥,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吗?难道你就认定我师父是坏人,你义父是好人吗?呜呜……”
光波翼见状,只得勉强笑笑,安慰她道:“我相信那老者不是你杀的,我只是想独自静一静,理清头绪,并无他意,你又何必如此?你先进城,去城北一家‘松涛客栈’开两间上房,我稍后便去寻你,晚上我请你吃酒赔罪。”
花粉听光波翼如此说,方才破涕为笑,向光波翼道了别,独自进城去了。
光波翼望着花粉的背影,想起义父临行前特别嘱咐自己,莫要轻信花粉,不过见那花粉一派天真,对自己又颇有情意,万万不像是在欺骗自己。自己一直寻找证据证明是目焱杀害了父亲,想来也只是因为自幼便被义父告知目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若那目焱果真不是害死父亲的真凶呢?
“难道你就认定我师父是坏人,你义父是好人吗?”花粉的话又在耳畔响起。
不知为何,光波翼心中掠过一丝寒意。“这设计骗我之人无论是谁,都必定是我的杀父仇人!”
光波翼折入路旁林中,寻了一处僻静之地,静坐沉思。
此人先去收买了罗有家和那四名盗贼,让他们候在阆州城外的树林中;又使人驻守庞家村口,诱导我穿行林中小路,让那几人做戏给我看,骗取我对罗有家的信任;再编造一段谎话说与我听。如果我未生出疑心,这场骗局便到此为止,其结果便是令我深信:目焱就是我的杀父仇人。
若我起疑,去寻罗有家再问,此人却杀掉罗有家,令我以为是目焱杀人灭口。更留下罗彩凤这个活口,作为亲见花粉奉命杀人的证人,待我寻上门时,好说与我知晓。他却未曾想到,罗彩凤已在自己房中听到了罗有家称呼“他”为“大爷”,让他露出了马脚,泄漏了自己精通变身术的天机!不过即便无此漏洞,难道他就不怕我与花粉对质吗?除非……他能确保我不会相信花粉所言。
光波翼蓦地打断自己,他不敢再想,也不想推出结论。自己从小便失去双亲,是坚地一手将自己抚养长大,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疼爱自己,更胜过对他的亲生女儿。还几乎将他的全部忍术倾囊相授,对自己可谓恩重如山!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愿知道……如果那便是真相。
光波翼深深吐纳数次,令自己稍稍平静,又回想起坚地在同自己谈到花粉时说:“不过翼儿,所谓人心叵测,你且不可轻信他人。想那目焱在你父亲身边多年,颇得信任,谁能料想,你父亲竟是被他所害!如此阴险小人,他身边之人亦不可不防啊。”
难道义父最为担心的便是我相信花粉吗?如果花粉所言皆实,而我又相信了花粉,是否便真相大白了呢?万一……我不幸已知晓了这真相,坚地这样做的目的究竟何在?
一来可以栽赃目焱,让我错认目焱为仇人;二来可以令我决意去寻目焱复仇。可是他何必多此一举呢?即便没有罗有家出现,我也一直以为目焱就是我的杀父仇人啊。不过我既然对坚地说起过“花粉并非恶类”的话,难道他担心我有朝一日会相信目焱,并与之交好?那他何不直接杀了我,倒也省去许多麻烦。何况那目焱谋反,我怎会与他相交?
是了,这一切都发生在我离开瞻部之后,先是被皇上封了官,得到朝廷重用,如果杀了我,不好向朝廷交代。二是我寻到了百典湖,而且,百典湖居然与目焱是同伙,二人共同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