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嗯……”花粉欲说还休,光波翼忽然明白过来,那位道长曾对花粉说:“早春瞥见一点红,却是鹤顶飞云中,遥望天际正凄凄,茫茫海中有相依。”又对她说:“姻缘前定,切莫强求,奈何桥后,恩人白头。”花粉一度对自己痴情到舍生忘死的地步,而今,到鬼门关走过一遭,又被药师信救活的她却与自己颇为疏远,而言下似乎已与药师信十分亲密,看来这谶语正是应验在药师信身上。想来那云中的鹤顶便是指自己,白头偕老的恩人便是说的药师信,却不知“茫茫海中有相依”所指为何。
  一路上二人少话,直走了近一个时辰,走出四五十里山路,方来到一座山坡上,过了坡顶,纸片径自飞入下坡山沟里的一片草丛之中不见了。
  “原来在这里。”花粉说道。
  “你知道这里?”光波翼问道。
  花粉点了点头道:“这里唤作涅槃谷,我从前来过一次。”
  “涅槃谷?”光波翼心中生起一丝不祥预感。
  光波翼见山坡后面又是一座高山,高山与坡地之间是一条沟谷。走近那草丛却发现草丛乃是长在坡沟中一块突出的小坡顶上。那坡顶大概有两丈来长、一丈余宽,小坡顶往下便是颇为陡峭的沟谷了。
  光波翼与花粉沿着山坡往下走,待走到与那小山坡的腰部平行时回头再看,竟有一扇不足一人高的柴门悬在那小陡坡上,四周又有茂密野草遮挡,当真是十分隐蔽。
  二人对视了一眼,光波翼正欲开口,忽听“吱嘎”一声,柴门打开,目焱正背手站在门口。
  花粉张了张口,却未说出话来,目焱淡然说道:“原来你还活着,为何还要回来?”
  花粉道:“我想听你亲口说出真相。”
  目焱轻笑一声道:“也好。当年你父亲便是光波勇身边的信子忍者,名叫隐廉,他奉光波勇之命召唤我与淳海二人,陪同光波勇南下,南下途中我杀了光波勇,回来之后又杀了淳海,后来为了灭口又不得不杀了你一家四口,只留下你一人,收养在身边,做了我的弟子。”
  花粉此时浑身发抖,颤声问道:“当初你为何不连我一起杀了?”
  目焱道:“看见你的时候,我忽然想起自己的孩儿,从她降生我便没有见过她。”说罢看了看光波翼,又道:“真相,你已经知晓,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回秦山来了。”
  花粉强抑愤懑道:“你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你就没想过我要为父母全家报仇吗?”
  目焱道:“以你的忍术,这辈子都不可能向我报仇。咱们师徒相处近二十年,你一直都很乖巧,也很讨我喜欢。如果不是那个多事的识族忍者道破秘密,咱们做一辈子师徒岂不很好?”
  花粉冷笑一声道:“你如此滥杀无辜,心里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目焱道:“我目焱被人愚弄了这么多年,到头来无妻无子,人、情两空,谁又曾对我愧疚?老天会感到愧疚吗?”神情竟是十分落寞沮丧。
  花粉颤抖的手臂忽然被抓住,扭头见光波翼紧盯着目焱,说道:“花粉,你不必与他多说,多行不义,老天也不会放过他。我今日便会与他来个了断,你先走吧,莫要因一时冲动,白白害了自己性命。”
  花粉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我这条命是药师哥哥给的,我不会轻易糟蹋,我答应过药师哥哥。既然我没本事报仇,自然也不会轻生冒死。光波大哥,你自己小心。”说罢扭头便跑开了去。
  光波翼瞥了一眼花粉的背影,只听目焱呵呵笑道:“这小丫头,终于肯放开你了,我倒想见见那个药师信,不知是个何样人物。”
  光波翼无心理会目焱的闲话,见他显出一副满不在意的神情,便说道:“我知道你已经修成了目离术,不过只要我在你十步之外,你便无法施展目离术。”
  目焱微笑道:“你知道的还不少,看来那位百典姑娘已经跟你详细介绍过目离术了。”
  光波翼问道:“你怎么知道百典姑娘?”
  目焱道:“你带着她们姐妹二人在幽兰谷居住了那么久,如何能瞒过我?不过上次那个叫南山的姑娘来秦山寻你时,我尚不知晓她们的底细,否则……”目焱笑了笑,又叹口气道:“如果你真是我的棠儿该有多好。”
  光波翼斥道:“何必再说这些无耻鬼话!今日我便是你的债主!”
  目焱笑道:“十步之外,我虽奈何不得你,你却也杀不了我。”
  光波翼冷笑道:“那却未必。”说罢双手当胸结印。
  目焱眉头微蹙,只见光波翼胸口放出一道光芒,倏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忽然“咚”的一声,光波翼摔在目焱面前几步远处的山坡上,面色发白,浑身大汗淋漓,不停地向山坡下滚落下去,目焱飞身赶上,“嗖”地射出一柄空无常,插入光波翼腹中。
  光波翼大叫一声,鲜血溅洒在山坡之上。
  “你……”光波翼滚落沟底,浑身虚脱,看着眼前的目焱,话也说不出口。
  “你居然修成了凤舞术。”目焱审视着光波翼,又问道,“未经灌顶,你如何习得此术?”
  光波翼喘着粗气,目焱又自言自语道:“我明白了,一定是光波勇早已为你灌过顶,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
  见光波翼愤怒地盯着自己,目焱又微微笑道:“你的确是个资质不俗的孩子,可惜还欠了些火候,难为我刻意历练你那么久,终究还是没有胜过我这个师父。既然你敢来寻我,我便不得不防。”
  原来目焱早已安排遮蜀天埋伏在自己屋后数十步之外,计算好距离,施展禁术至于目焱门前五六步远处。这样,即使光波翼施展了天目术,也看不到他屋内有任何异样。以目焱的忍术修为,只要对手在他五步之内不能施展忍术,便无论如何也伤不了他的性命。
  光波翼初步修成凤舞术,损耗大而功力弱,施术后只能移动数十步远,却要拼上全身力气。光波翼本以为只要施展凤舞术一次,一击便可取了目焱性命,没想到刚刚进入禁术范围,全身脉气顿散,便好似被人推下万丈深渊,又像是飞箭射在铜墙铁壁上,或是快马踏在绊马索上,立时从近乎光速的移动中现出原形,并且浑身虚脱,毫无招架之力。
  破了光波翼的凤舞术,亦令目焱大感意外。本来他的目离术已成,任何靠近他十步之内的人,只需他在刹那间瞥上一眼,便可立刻结果对手的性命,然而由于他的谨慎多谋竟然意外救了自己一命。
  目焱对着光波翼的脸庞仔细看了又看,说道:“若是换作旁人,我也不会动用遮族忍者。我本不想杀你,每次看见你的容貌,我便会想起你的母亲。”
  目焱已经二十年未曾用过空无常,这一次以空无常伤了光波翼,的确是不想害他性命,而只想令他无法反抗而已。这些年来,目焱一直以为光波翼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如今虽然真相大白,心中对光波翼的那份慈爱之情却无法一时尽去,竟使得这位一向不知何为心慈手软之人有些犹豫了。
  看着满头大汗的光波翼,目焱又道:“可惜,你现在学成了凤舞术,我留你不得。”随即苦笑一声接道:“人生便是如此,得到的未必便好,失去的也未必不好,那位百典姑娘教会你凤舞术,却也因此害了你的性命。”
  话音未落,目焱忽然纵身跃起,向一旁蹿开一丈多远,身手极为迅捷,完全不在坚地、风子婴等顶尖高手之下。目焱甫一跃起,十余支一掌长的飞弩纷纷射到他适才立身之处及四周。
  目焱眉头微蹙,说道:“花粉,我本想给你一条生路,你却用毒箭射我。”声音虽不算大,却传出很远。
  原来那十余支飞弩乃是以箭毒木制成,正是花粉藏在山坡高处伺机射出。
  “你杀害她全家,连古稀老人也不放过,难道她不该射你吗?”忽然有人在花粉身旁说道。
花粉也吃了一惊,扭头见是石琅玕,不知他何时悄然来到自己身边。

    目焱眼力极锐,此时已远远看清了石琅玕与花粉二人,听琅玕如此说,不知此人何以知晓得如此详细,当即问道:“足下可即是那位识族忍者?”

    琅玕回道:“正是在下。”

    目焱笑道:“我正想着如何去寻你,你却自己来了。”

    琅玕道:“我知道你心中恨我道破了你的秘密,不过别人忌惮你的目离术,我却不怕。”
《大唐忍者秘史(下册):大忍无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