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你滚!你滚!你滚啊!”
“他……”
“他死了我殉葬!”
真把吴雅男吓坏了,不得不离开苏州,回上海去。
经范雅芳精心治疗和护理,李坚终于度过了危险期,伤势趋于稳定。
在这一周里,李坚曾几度高烧昏迷,但清醒的时候还是占多数。他亲眼看到范雅芳日夜不离床前,不停地给他喂药喂水,更换敷在脑门上的凉毛巾,测试体温、打针、换药……甚至连他排便,她也不肯叫佣人,把李坚感动得直流泪。
她也流泪了,却还笑着替他拭泪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还自称杀手呢,应该铁石心肠,哪有哭鼻子的!”
“阿妹!”他这还是第一次这样称呼她,“阿哥让你受累了。”
她说:“你叫我‘阿妹’了,应该伺候阿哥的。阿妹是医生,阿哥是病人,不必避讳。病人有权心安理得地享受医生照看。一切都等你伤好后再说吧。那时阿妹有准备,以正常心态听阿哥的甜言蜜语。就怕你能下地了,什么好听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经过范雅芳一周精心护理,终于控制了病情,退烧了。
李坚说:“阿妹,你该好好休息两天了。”
范雅芳说:“阿哥,你别管阿妹,自己好好保重吧。现在虽退烧了,伤口还没愈合,不能高枕无忧。哪天你能下床了,阿妹才能放心睡个安稳觉呢。”
又过了数日,张振东和李志强来苏州看望李坚。张振东先向范雅芳问了李坚的伤情。李坚见他们交谈很亲切的样子,不像初次见面。
张振东这才和李坚交谈:“那天你受了伤,我们也派人去华山医院,想告诉你必须马上转移。不料白光抢了先。我们的人看到她去了,又听说她也为你转移的事去的,就没有露面。”
李志强说:“你们从华山医院转移后的当天午夜,鬼子、汉奸就骚扰了华山医院和范家。白光料事如神,你不觉得蹊跷吗?”
李坚看看张振东,默然无言。
张振东说,“其实白光的神秘,你自己也能体会到,只不过因受感情的蒙蔽,没有正视而已。
你大概很关心她现在的处境吧?
对白光这个人,我们一直怀疑,但没有证据,也不好下结论。
这次你受伤前后,她的情况才有所暴露。
她通知吴雅男让你隐避起来后,龟田回到了上海,将白光召了去,勒令她立即把你交出来,由龟田处理。她说她也不知你在哪里?便被龟田关起来严刑拷打。她倒是咬紧了牙始终没有说。
龟田被你炸伤后,白光趁鬼子慌乱之时,潜逃出来,去了华山医院。然后她又回到了特务机务关押她的地方。
至今她还在关押之中。”
李坚听了十分惊讶,但他知道“他们”有“内线”,这些情况绝非子虚乌有。他问:“这,说明了什么呢?”
张振东说:“过去,我们没有发现白光与龟田有何接触。现在忽然龟田把她召去。关押、拷打,她都能在特务机关的牢狱中,很轻易地走出来,给你通风报信,事后又自动回到特务机关的牢房,而不是随你转移——逃之夭夭,为什么?”
李坚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不禁“啊”了一声。
李志强说:“白光的真实身份昭然若揭了。不是这样吗?”
张振东接茬儿:“不!在没有确凿证据前,我们还不能说她的真实身份就已经确定了。”
李坚问:“你们的内线应该知道啊。”
张振东解释:“我们的内线对日寇深层的机密还不能及时掌握,比如上次我们解救被捕同志的事,内线只知何日何时要押往南京,也知道了走铁路和公路的两套方案,但最机密的第三套方案却不掌握。
白光是隐藏很深的人,或者她的真实身份,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唯其如此,她肩负的任务就特别值得注意了。
龟田是个很凶残的家伙,按他的习性,对于不肯开口的人,是很没有耐心的,尤其是他受到极大压力,在限期捉拿或击毙你的情况下,白光坚持不说你的去向,龟田哪里能忍耐得住?凌迟碎剐都有可能,但据说他命令对白光用刑,只用皮鞭抽身上,不许打脸上,而且只打晕过一次,就不再打了,显然他也不想把她打残,更不能打死。这不很反常吗?
龟田亲自审问白光,只有一句话,李坚到底在哪里?并没有别的话。白光咬牙不开口,龟田也没有用死来要挟,显然他们彼此心中有数。”
李坚一直低头听着,过了半晌他才问:“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屡屡救我?”
李志强有点愤慨了:“真是的!这还用再问吗?”
张振东朝李志强摆摆手,然后回答李坚:“我们不作无证据的猜测。但是,可以肯定她是日寇方面的人。她屡屡救你,绝不可能完全出于对你的感情,必有更深的不可告人目的。
我这样分析,你能同意吗?”
李坚不得不点头:“很有说服力。”
张振东不再说这件事,他将问题留给李坚去思考。他换了话题,向李坚宣讲国内各战场情况及国际反法西斯战场的形势。滔滔不绝,真是口若悬河。
李坚对张振东的知识、口才、记忆力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振东说:“看发展,国际形势很快会起变化,我们今后的斗争形势,也要随着变化。
你现在的任务是服从医生指导,尽快把伤养好,别的事你都不必关心了。等你伤养好了,我们再研究你今后的行动。希望你克制自己,再不要单独行动了。
我们委托范雅芳同志照顾你,所以我们对你的伤情也比较放心。希望你尊重她的医疗安排,有什么事,也可以通过雅芳同志和我们取得联系。”
李坚听了,惊讶地看着范雅芳,他真不敢相信,这个有张娃娃脸的姑娘,居然也加入了共产党!
张振东和李志强走后,李坚问范雅芳:“你怎么会加入了地下党的?”
范雅芳说:“我还是老党员了呢,在上大一的时候就加入了地下党。”
“你也参加张振东他们的行动吗?”
“做地下工作,有许多工作可做,不一定要参加武装斗争嘛。你不要多问了,老张不是说了,你现在的任务是乖乖地听我的话,好好养伤。”
从此,李坚不得不另眼看待这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