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好吧,谢谢你配合我工作,我以后可能还会来麻烦你。”
“那是应该的。”
沈雄和叶主任走出肖良田家,又去走访了十几个村民,了解马小杰的性格和张天向的为人,以及刘满山大爷,大家一致认为马小杰是个听话有礼的好孩子,几乎每个人都不相信他会杀人。
走访结束后,快下午三点,沈雄把电话留给叶主任,叫他有机会去省城找他玩,然后和他握手告别,开车回县城了。
第二天,沈雄去县一中,走访马小杰当年的班主任,班主任的说法和马坳村村民的说法大同小异,认为马小杰杀人可能性比较小。
第三天,鲁院长回家了,沈雄走进鲁院长的办公室,鲁院长定睛一看,立即和他亲切握手说:“沈老师,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沈雄不觉得愣了一下,他可不认识鲁院长:“鲁院长,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真是贵人多忘事啊,10年前,你曾经到我们市里讲课,全市的法官都坐在台下,听你讲课,你当时讲的是《如何减少错案的发生》,你讲课时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的潇洒风度,给我的印象很深,我真想多听你讲几次课,受益匪浅啊,哈哈……”鲁院长爽朗地大笑着。
“鲁院长,你过奖了,当时是为了挣钱,才硬着头皮应邀前往的,没承想能给你留下那么深的印象。”
“沈老师,这次怎么会到我这小地方来?”
“不瞒你说,我是来办案的,这事还得求你呢。”
“老师要学生什么,学生绝不敢说半个不字。”
“我可感激涕零啊。是这样的,你知道马小杰的案子吗?”
“哦,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怎么了?”
“当事人不承认他杀人,委托我来松荫复查,所以,我要看当时办案的卷宗。”
“我想起来了,当时马小杰才17岁,所以没被判死刑,怎么,你觉得这是案子有问题吗?”
“不敢肯定,但有些蹊跷。”
“当时我是陪审员,整个案件证据充分确凿,犯罪事实清楚,作案动机明确,作案人没在法庭上翻供,我看这案子很难翻。”
“但我觉得还是有问题,听当事人说,警方是由死者门把上的指纹、留在现场的足迹、邻居大爷目击马小杰案发时从死者家跑出来,以及在马坳村后的风水林找到的凶器来给马小杰定罪的。当然,还有马小杰当时的口供。”
“差不多吧。”
“我觉得这些证据不能构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现在办案是需要更多的证据来支撑,从而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但是,当时公检法三家都认为这些证据和马小杰本人的口供,已经开成了完整的证据链。可以判决他的刑。”
“马小杰说案发时,他去张天向家,帮助他女儿王凤枝做功课,结果王凤枝上山采茶了,马小杰见屋里没人,正想回家,这时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才推开张天向卧室的门,看见张天向被杀死在床上,他怕得要命,赶紧跑了。所以,他的指纹才会留在门把上,也才会被邻居的大爷所目击。”
“虽然马小杰这么说,但凶器扔在了村后的风水林里,马小杰总不可能为了认罪而未卜先知吧?”
“所以,我要查看当时的卷宗,根据马坳村的村民和马小杰的同学与老师反映,马小杰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而且生性本分内向,不像个杀人犯。”
“这个嘛……当时负责办案的刑警队长黄峰,现在已经当上副县长,正分管公安这块,假如这真是一桩错案的话……怎么说呢?假如你想复查,我怕会引起他的强烈不满……”鲁院长似乎有些为难。
“难道他为了面子,让一个错案永远错下去?让马小杰在监狱呆一辈子?我相信黄副县长有改正错误的胸怀和勇气,何况这案子又不是他一个人办的。”
“好吧,我明天叫保管员把卷宗拿给你看,顺便把当时的办案人和黄县长都请来吃饭,到那时你和他们商量。”
“还是我来请吧。”
“那可不行,你不远千里来到我的地盘上,哪有你请客的道理,你是我的老师,我必须尽一下地主之谊。”鲁院长一挥手,示意就让他做东。
6
第二天傍晚,鲁院长打电话给沈雄,叫他去他办公室拿案卷,然后一起去松荫大酒店吃饭,他差不多把当年侦办马小杰案子的人都请来了。沈雄很高兴,没想到这事还挺顺利的。
他穿好衬衫,打好领带,再穿上黑色的西装,在镜子照了照,觉得挺满意,于是拿起手包,下楼去开车,他把车停在法院楼下,到来鲁院长的办公室,鲁院长正好在打电话,示意他等一会儿,5分钟之后,鲁院长放下电话,把一袋子厚厚的案卷交给他。沈雄把案卷放进手包,在上面摁了一下,生怕它会跑掉一样。
鲁院长坐沈雄的车来到松荫大酒店,他俩乘电梯来到三楼,被服务员领进一个装修华丽安静雅致的房间坐下,此时是傍晚6点,但其他客人还没来,他俩坐下边喝茶边闲聊。鲁院长说唯一没来的是江一山,因为他已经调到省城滨海区分局当刑警队长了。沈雄认识江一山,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他是个业务水平很高的刑警,但是,江一山当年怎么没看出这是一桩冤案呢?这让沈雄百思不解。
一会儿,他们陆续登场了,鲁院长一一把来宾介绍给沈雄,第一位是副县长黄峰,他已年近5旬,中等个子,偏壮的身板,但并不臃肿,脸上泛着红光,神采奕奕,显出精明强干的气质。
第二位是当年的刘所长,现在已当上公安局副局长,他高大粗壮,脸上有不少麻子,眼睛凹陷,但很有神。
第三位是干警陈华,他年过40岁,身材高瘦,微微有些佝偻,眼睛不大,戴着一副眼镜,内敛而谦卑地看着沈雄,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来。十年过去了,别人都升官了,他还在刑警队当干警,只是肩上的警衔多了一颗星。
第四位是当时的郑法医,他最年轻,不到40岁,一直勤勤恳恳干着法医这行,他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眼睛流转的速度很慢,似乎总在沉思着什么。
沈雄站起来,和他们握手寒暄,然后双手递上自己的名片,说着请多多关照之类的客气话。
鲁院长说:“沈律师是北大法学院的博士生,也是我的老师,他不辞辛苦来到我们的山旮旯,是我们的荣幸,我曾经在市法院听过他讲课,那可真有水平,我的视野一下子开阔了。今天把大家叫在一起作陪,希望各位和沈老师多多联络感情,倾听他的教诲,也让我们沾点仙气。”
“鲁院长你高抬我了,我哪配当你老师,那次讲课太匆忙,没准备好,至今我都感到害臊呢。”
“沈老师,又谦虚了是不是?我这辈子就是书读得太少,从部队退伍后,只混个电大毕业,所以,我最佩服有学问的人,来,我先敬你一杯。”黄峰双手端起一杯松荫老窖站起来,沈雄最怕喝白酒,他最喜欢喝葡萄酒,第二是啤酒,但见黄峰诚意相敬,只好倒满一杯,和黄峰干了。这一杯下去,沈雄觉得像喝下一团火一样难受,他连连咳嗽。
他赶紧喝下一杯茶,食道和胃壁才好些,可是还没等他缓和过来,鲁院长也拿起酒杯敬他,他知道这样喝下去去,肯定要醉不可。但是,沈雄宁愿伤身体不伤感情,他把鲁院长敬的酒一口气干了,赢得了大家的喝彩声。
沈雄怕其它三位再用白酒敬他,他赶紧说:“非常感谢各位的盛情款待与相陪,本人实在不胜酒力,请容许我喝红酒吧。”
鲁院长说:“行,喝红酒和喝白酒1比3,喝啤酒就1比6,由你自己选。”众人都同意,沈雄还是选择了红酒,喝红酒是他的强项,他在家或者在事务所空闲时,常拿着高脚杯倒一杯红酒,一边慢慢品尝,一边思考问题。
接着刘副局长敬沈雄,然后是郑法医和陈华敬,于是,沈雄连续喝了9杯红酒,一瓶红酒已经被他喝了一大半。沈雄知道中国人的办事方法,很多事都是在酒桌上解决的,他没来松荫之前,就听说松荫人很好酒很能喝,特别喜欢在酒桌上斗酒,素有“酒城”之称,松荫生产的松荫老窖全省出名,甚至辐射到周边的城市。
来而不往非礼也,沈雄回敬各位每人一杯,这样一瓶红酒刚好喝光,鲁院长叫站在身边的小姐开酒。
沈雄说:“等一会儿再开吧,我们光顾着喝酒,菜都几乎没动过呢。”
“是啊,沈老师,桌子上都是山上的野味,省城可能很难吃到,这是麂肉,这是山羊肉,这是兔子肉,这是野猪肉,这是眼镜蛇肉,还有田鸡肉……都很新鲜。我们是这里的常客,老板不敢忽悠我们。”鲁院长介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