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朕不讲道理!朕在你心中原来竟是这样的。”廷泽仰面苦笑两声,拂袖欲去。
“你走啊你走啊,跨出这个门,就永远不要回来。”若兰气急,眼中泪水涟漪,不管不顾地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连旁边站着的披星和戴月都在心里为她捏了一把汗。
“朕是平时太纵容你了,在这里好好思过吧。”说罢,愤然离去。
他的话冷漠决绝,仿佛冬日的冰雪,直凉到人的心底。若兰自嘲地笑了笑,双腿忽地一软,瘫坐在地。戴月上前去扶,却被她抱个满怀。
“戴月姐姐,他从来没有跟我发过那么大的火,他是不是不要我了?”若兰忽然放声大哭,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戴月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皇上只不过是一时生气,等过两天气消了,就又跟往常一样疼爱娘娘了。”
“他不会了,他不会了。”若兰抽噎道,“当初我就该听阿姐的,找个门当户对的平凡人家嫁了,不至于入了深宫,与夫君吵了架,连娘家都没得回。”
戴月语塞,只能任由她哭泣。
“皇上,坤宁宫那边来人说,皇后娘娘已经用过午膳歇下了,今晚要不要摆驾坤宁宫,奴才好着人准备。”王选立在昭阳宫的书案旁,毕恭毕敬地向廷泽汇报若兰的近况。
廷泽合上奏折,揉揉额角,“罢了,过些时日再说吧。”
皇上这几日一直宿在昭阳宫,每日差人打听皇后的起居,明明心里记挂着坤宁宫,却拉不下脸面服个软,真是让人心急。
王选道了声是,垂首退了下去。
自那日后,廷泽再没有踏进坤宁宫半步,若兰每日苦苦盼望,一颗心也逐渐转凉。若兰照常起床,用膳,然后入寝,夜里没有他的陪伴,总也睡不好。日子一天天过去,心早已冷得麻木。
这日,她支开宫人,一个人出了坤宁宫,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却来到昭阳宫外面。她正想掉头,却看见荀映雪披着一身大红喜服朝她走来。
荀映雪道:“姐姐可是来观礼的?”
“观礼?”若兰疑惑。
荀映雪唇角一勾,面带得色,“皇上没有告诉你,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吗?”
“什么大喜之日?”若兰心里一惊,再看向荀映雪,她身上的喜服颜色是十分讲究的正红,而非姬妾所用的淡红。
“皇上效仿娥皇女英,册立本宫为端淑皇后,与你平起平坐,位同平妻。我与皇上自幼相识,有青梅竹马之谊,这后宫本就该有我的一席之地的。”
若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外头礼乐声大作,她静静坐在殿中的椅子上,脸上无悲无喜。披星和戴月上前劝了几句,若兰仍然茫然地看着虚空,许久,问道,“你们应该一早就知道了吧?”
两人对视一眼,戴月道:“皇上吩咐过奴婢,不许奴婢泄露半句,奴婢也是不敢违抗圣命。”
若兰苦笑道:“他一定还说过,让你们好生看着我,省得我这个不知分寸的旧人前去闹事,丢他的脸吧。”
“没有,娘娘您不要多想,皇上并未……”
若兰起身向里面走去,恹恹地摆手,“退下吧,本宫想歇息一下。”
披星、戴月赶紧跟随,“奴婢伺候娘娘。”
若兰在床上躺了一刻,满脑子都是从前廷泽那张俊逸温情的容颜。
“到时候我去你家提了亲,再三媒六聘八人大轿把你娶进来,把那什么媵妾啊夫人啊通通拒之门外,唯独宠你一人。”
“你是朕的皇后,不需要强颜欢笑,不需要拉拢讨好任何人,我只希望你开心地跟我厮守在这宫里,你懂么?”
一念之间,生死哀荣。自古以来,帝王的恩宠最是莫测,如何经得起岁月钩沉。
她竟然信了他的那些话,恁地天真!
若兰一个鲤鱼打挺蹿起身,换了身衣裳,悄悄溜到后殿,一脚踩着墙壁,利落翻墙出了坤宁宫。
她沿着御河游了许久,直到没有力气才上了岸。
身后的宫墙巍峨高耸,飞檐翘角气势恢宏,里面的荣华富贵再与她无关。
她伸手摘掉头发上粘着的枯叶,扔在脚下,忿忿道,这破皇宫,我再也不要回来了。
……
廷泽从典礼上回来,未让仪驾跟随,他边走边扯掉身上的赤色喜服,欢喜着朝坤宁宫走去。
母后非逼着他娶荀映雪,他也不想伤了母子和气,荀氏一族已经得了厚赏,却贪心不足地想将手伸到后宫,也不能怪他不留情面了。
他明面上应下婚事,行礼时安排人在祖宗牌位上动了手脚,他与荀映雪在行三跪九叩大礼时,牌位突然倒下,殿内无故失火,他让太史局卜问,得出他与荀映雪成婚不吉,并借此大做文章,将婚事作罢。
他还未走到坤宁宫,披星就匆忙来报,说皇后娘娘不见了。他步履匆匆地赶到坤宁宫,只在内室的桌子上找到一个字条,那上面的字迹潦草,毫无功底可言,是她写的。
他看了字条上的内容一眼,脸色乍寒。
两个时辰后,禁卫军搜遍了皇宫的各个角落,均未发现若兰的身影。
她究竟去哪里?廷泽一掌拍在案上,几滴茶水从杯子里震出来,溅到他的手背。
她会游水,御河!廷泽心头一凛,觉得周身的血气都凉了。
侍卫沿着御河搜寻,在宫墙外面找到一只发簪。
廷泽把发簪反握在手中,沉痛地闭上眼。
禁卫军在城内找了几日,终是未果。廷泽骑马日夜兼程赶到扬州,林正清带着智允以及一群家眷,在院中跪了一地,恭迎圣驾。
廷泽进来一把揪住智允的衣领,目呲欲裂,斥问道:“若兰呢,你们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智允被他吓得一愣,瞪着一双恐惧的眼睛看着他,哑口无言。
林正清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扶着他的手臂,信誓旦旦道:“臣以项上人头作保,皇后娘娘不在臣的家里,亦未有书信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