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蔺效轻功比沁瑶要好,追至院外,轻轻一跃,立于院墙之上,右手抬剑,瞄准管事嬷嬷,便欲用剑掷向她的后背。
恰在此时,半空中响起一阵疾风,一根缰绳般的物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了管事嬷嬷的脖子,猛一收紧,将其从半空中拽落。
“妖狐,还想往哪逃?”
两名道士模样的人稳稳当当落在地上,凛然看向重重跌到地上,犹在他们脚边极力挣扎的管事嬷嬷。
“师父!大师兄!”沁瑶又惊又喜,拔足往清虚子方向奔去。”阿瑶!“阿寒欣喜地对沁瑶挥手。
清虚子手上还拽着缰绳,等沁瑶跑到身前,先给她一个爆栗,斥道:“你这混账,偷了为师的无涯镜,却不知道如何使唤,为师这些年都白教你了!“他面容比去洛阳前清减了些,肤色也略微黝黑,但气色却是极好。
沁瑶笑嘻嘻地任清虚子数落,挽着他的胳膊道:”师傅说得极是!徒儿惭愧,徒儿受教。“心里大大地有了底气,眉梢眼角满是欢喜。
蔺效将她的神情变化一一看在眼里,若有所思地打量起清虚子和阿寒来。
管事嬷嬷目呲欲裂,破口大骂:“助纣为虐的老贼道!当年若不是你,我怎会被压在无为山下十年,好不容易我解了封印前来报仇,如今你还要坏我的事吗?”
清虚子二话不说,猛地收紧缰绳,那缰绳颜色淡黄,看上去与寻常缰绳没有什么区别,此时却在管事嬷嬷的脖子上发出炽目的杏色光茫。
管事嬷嬷拼命挣扎,鼻翼翕动,黑色瞳仁诡异地越缩越小,渐次只能看到针尖大的一个黑点,再过一会,身子猛一抽搐,飞出一团红色光芒。
那红光移动速度已经远不及之前那般迅疾了,阿寒不等清虚子吩咐,抱着一个面口袋似的物事猛地向前一扑,将那团红光轻轻巧巧给拢住。
清虚子这时俯身将缰绳从管事嬷嬷脖子上小心拿开,沁瑶探头一望,发现她脖子上一点勒痕也没留下。
清虚子将缰绳递给阿寒,令他将面粉口袋结结实实地捆好,又亲自剥开袋子,里头便露出一个毛茸茸的狐狸头。
那狐狸一身皮毛如烈焰般火红,颜色极为罕见华美。
它瞪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望着清虚子,一开口,毛茸茸的嘴竟说起了人话:“贼道,你这般是非不分,终有一天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说这话时语气满是怨愤,眼中幽光闪闪。
清虚子嗤笑:“降妖除魔是我的职责,你害人,我收你,你技不如人,认罪伏法,还有什么好啰嗦的?而且天道昭彰,报应不爽,在你堕入魔道时,此刻的命运便早已注定了。”
“报应?”狐狸声音陡然拔高,“若真有报应,蒋衡仲当年为了谄媚皇帝,屠杀了我一众子孙,为何没遭到报应?皇帝将我子孙的皮肉剥下,制成大氅披于身上,为何没遭到报应?你收了国公府的银钱,不分青红皂白将我镇于无为山下,又为何没遭到报应?”
它咬牙切齿,眼中几乎能沁出血来。
清虚子刀枪不入,皮厚得很,闻言冷冷道:“国公爷狩猎时将捕获的猎物献给君主,那是他作为臣子的本分。皇上龙体贵重,用上好的皮毛御寒也是理所当然。我身为道家中人,替人消侫除灾又何错之有?”
“强词夺理!你简直强词夺理!”狐狸气得浑身发抖,头顶上烈焰般的毛发根根竖起。
“十年前你用邪术害得国公爷摔断一腿,让他从此再不能上战场,我收服你后,你本该在无为山下潜心向道,好好反省,谁知你竟再次出来为害人间。先是蒋三郎,接下来很快便要轮到国公府其他公子了吧?难不成你也想让国公爷尝尝丧子之痛?”
狐狸冷笑:“没错!我要让他复制我当年的悲剧,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一个接一个地死在他眼前,白发人送黑发人,晚景凄凉,肝肠寸断!“沁瑶恍然,怪不得蒋三郎中蛊之后那般形容憔悴,按理说巫后绝不会让蛊毒伤害意中人,比如牡丹阁那位被宝笙施蛊的林四公子,身子不就好好的么?原来都是这狐妖搞的鬼。
“若不是你来坏我的好事,只有三天,蒋三郎便能一命呜呼了。”狐狸遗憾得不能再遗憾。
“既然你的计划只进行到第一步,今日为何又要出手对付国公爷,最终打草惊蛇呢?”
狐狸仰头看向幽暗的夜空,目光深远:“今日是我儿孙的忌日,十年前的今日,蒋仲衡捕杀了我的儿孙,如今我儿孙的魂魄早已无处寻觅,他蒋仲衡却儿孙满堂,恣意地享着天伦之乐,这是什么道理?“它仰头大笑,笑声中满是凄苦:“他不是名震朝堂的大英雄吗?我偏要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让他在儿孙面前颜面扫地!我要让长安城中的人只要一提起他,便觉得他是个天大的笑话!!”
第26章
沁瑶暗暗摇头,国公爷身着女装大闹国公府,传出去多少是有堕他的威名。但他征战多年,经历过许多常人不曾经历过的苦痛和挫折,岂会为这等小事耿耿于怀?即便事后回想,也不过一笑罢了。
可笑那狐狸白白修炼了这么多年,自以为深谙人心,比起人类来,终究是少了几分灵性。
“我问你,你是从何处得的长相守,又是怎样诱惑那三名女子服下蛊毒的?”清虚子继续问狐狸。
“呵——”狐狸不屑的笑,“百年前那苗疆巫后炼制长相守时,若不是经过我的指点,又怎能制得出这等天下奇蛊?如今不过是复制一下蛊毒,对我来说又有何难?蒋衡仲三个儿子当中,惟有幼子喜好美色,要想顺利进入国公府,利用美色接近他是最佳捷径。”
“你又为何挑中了阿妙?”
它冷笑:“我在大隐寺附近扮作游方道士时,她找我算卦,我算得她是百年难遇的阴年阴月阴时生人,命格奇阴,用作宿主再合适不过,而且她野心勃勃,不甘于久居人下,一听我说起长相守,便迫不及待表示愿意以身试蛊。至于另外两名女子,她们跟阿妙如出一辙,都是青春年少,却被欲念蒙蔽了双眼。说起来,并非我选择了她们,而是她们自己选择了我!”
它说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愧疚,仿佛她们死于非命都是咎由自取,与它没有半点关系。
“没有良知的东西,你为了一己私欲害死了这么多人,竟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你受了冤屈?”清虚子厉声呵斥,“我问你,你既然能够制蛊,想来必定有解蛊的法子,如今且给你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他一指昏昏沉沉的蒋三郎,“你现在就将蒋三郎身上的蛊毒给解了,我可考虑免你被噬魂焚身之苦,否则…”
他说着,对沁瑶使个眼色。
沁瑶会意,一挥手,放出三条火龙,三龙并作一股,在狐狸头顶缓缓盘旋起来,龙身压得极低,有几回差一点就触碰到狐狸的皮毛。
狐狸死死咬紧牙关,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你得知道,一旦被噬魂所焚,你便再也没有转世轮回的机会,也从此不能修行向道,更别提与你的亲人在六道中重逢了。”清虚子循循善诱。
狐狸鼻子里重重哼一声,继续保持缄默。
“看来你是油盐不进,徒儿,焚了它吧,为师自能找到解蛊的法子。”清虚子做出放弃的姿态,对沁瑶摆摆手。
“是,师父!”沁瑶一本正经地点头。
火龙瞬间逼近,离得近了,狐狸才赫然发现龙身里每一寸火焰都锁着一个罪无可恕的灵魂,他们苦痛挣扎,却根本无力逃脱,只能永生永世困在龙身中,日日夜夜遭受烈焰焚身的痛苦。狐狸为眼前景象所慑,神魂都颤抖起来,终于它痛苦地大喊道:“蛊是我制的,只需取了我的指血擦于中蛊之人的眼皮上,蛊毒自然可解。”
说完,犹自喘息不止。
沁瑶收手,火龙嗖的一个转身,消失在沁瑶胸前的铃铛里。
清虚子令阿寒取了狐狸的指血,在卢国公夫人及蒋大郎等人的帮助下,涂抹到蒋三郎眼皮上。
蒋三郎失魂落魄地任他们摆弄,等涂抹完毕,忽猛地一把推开母亲的胳膊,弯下腰剧烈的呕吐起来,不过一会功夫,便吐出一滩浓稠的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