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想到长乐,梅思远不禁心神有些动荡,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怨恨是有的,可感情也是有的。此番再看梅长歌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中倒也有些淡淡的歉疚。
说她天生喜静,眉眼长开后像极了长乐,脾气秉性也有几分相似,现下看来,果真所言非虚。
自长乐死后这么多年,梅思远从未踏入幽兰院一步,只从下人口中,隐隐约约的,听过一些关于梅长歌的消息。
况且那一年,京都乱成那个样子,世家首当其冲,谁又敢说,自家的妻女,都平安无事的避过了那场动乱,大家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天下太平罢了。
梅思远对长乐公主,还是很有几分感情的,这一点,从他对梅知本的态度上,便能窥见一斑。如果不是因为,当年长乐执意生下梅长歌,他其实对那件事,并不是很在意。
梅长歌在揣摩人心一道,向来颇有见地,此刻牛刀小试,就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在梅府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若是还学不会察言观色,那恐怕是活不到今时今日的。”
“我为什么会知道?”梅长歌微微低头,脸上稍稍露出一点淡淡的凄然,“这些年,我的日子过得并不是很好,父亲你是知道的。”
“你怎么会知道?”梅思远虽被梅长歌一语道破心中所想,但他并未将这一次试图掩饰内心失败的经历,和某项特殊的技能在一起。
“你到底在紧张什么?”梅长歌指了指梅思远的手掌,冷冷的笑道,“父亲恐怕不知道,人的身体,往往比你说出口的话,更能表现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梅长歌,你竟敢威胁我。”梅思远显然已是气急,言语间身体颤抖不止,尤其是手指,表现的更为明显,就像是突然之间,得了什么怪病,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做出一些令人感到诧异的动作来。
“不过我想,父亲应该也是赞同我方才所说的那番话的。毕竟,这才是父亲纡尊降贵,造访我这间小小的,栖身之所的主要原因。”梅长歌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惹梅思远不快,可她当年的地位摆在那里,骄纵惯了,一时不适,也是有的。
之所以是闷气,不过是因为梅长歌说的这些话,虽然难听,但并不是空穴来风的胡言乱语,反而颇有几分道理,由不得他不细细思索。
“你……”梅思远已经记不清楚,这是他迈进这间闭塞狭窄的柴房中,生的第几回闷气了。
“任谁都知道,我只是一个不会丝毫武功的柔弱女子,是不可能有能力一次性诛杀两名虎卫的。而我久居梅府,身份低下,只可能听命于人,却绝不可能让人为我所用。”梅长歌上前一步,逼迫道,“真到了那个时候,若是长歌受刑不过,胡乱攀咬,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还请父亲原谅。”
“父亲是想说,唯独没有杀人的手段吗?”梅长歌冷笑道,“对于这一点,我倒是有一些小小的看法。”
梅思远说到这里,顿了顿,眉头紧锁,似是记起了什么。
“不是你,还能是谁?”梅思远反问道,“你不仅有杀人动机,而且还异常巧合的出现在空无一人的案发现场。说你和此事全无关系,换了谁,谁都是不信的。”
“父亲,我也没有做这样的事情。”梅长歌突然正色道。
“我没有做这样不忠不孝的事情。”
梅长歌摆摆手,不以为然的说道,“总之,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再提了吧。即便勉强说出来,也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
“说到底,手术刀和解剖刀还是不大一样的。除非,父亲是想趁着尚书令还没死,抢先剖一剖他的胸膛?”
“况且,据我所知,梅知本自幼体弱多病,为了让他能够获得及时有效的治疗,梅家重金聘请了江湖上最顶尖的医师,常年居于梅府。”
“父亲不必说些连傻子都骗不了的话来搪塞与我。”梅长歌说到这里,神色间难免有些轻蔑,“若非父亲早已得知,书房之中,已经发生了一起无法挽回的命案,陪同父亲一起出现在书房中的,便不会是那位仵作,而是一位手回春的医师。”
“我……”
“书房,乃我梅家重地,非我梅家嫡系不得进入。父亲……”梅长歌轻唤一声,脸上再次露出那般清清淡淡的笑意,“敢问父亲,你究竟是如何得知,尚书令大人早已身亡的?”
“不,我没有。”梅思远仓惶分辨道,只是那惶急的神情,分明更像是一位被人逮了现行的嫌疑人。
梅长歌微微低头,眉梢清扬,看起来,像是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眼底满是洞察一切的笑意,“父亲,是你杀了尚书令大人吗?”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那个微的时间,出现在尚书令大人的书房里呢?”
毕竟此刻梅长歌命悬一线,能活不能活,与眼前这人,大有干系,于是放缓了语气,温言说道,“父亲,我认得那人的声音,他一直跟在你的身边,听说验尸的水平很不错,算得上是大秦数一数二的巧手仵作。”
梅思远显然气得不轻,作势欲走,梅长歌却是冷静了下来。
第四章 秘密
哇擦擦,明天终于可以正式开始破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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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要的验尸单。”叶缺向前走了一步,直愣愣的伸出双手,将手里的东西,往梅长歌怀里一塞,然后一言不发的退回了原地。
惯有的侦破手段在这里不复存在,没有监控,没有指纹比对,也绝不可能提取dn,梅长歌所能仰仗的,真的就只有“读心”这一项技能。
无论梅长歌在现代,曾经拥有过多么光鲜亮丽的履历,在这里,她仍然是个不太有底气的新人。
想要说服梅思远为她冒风险,起码要让他看起来,觉得梅长歌胜券在握,但她自己心中,却还是多少有些紧张的。
他右手的虎口处,有着一层很厚的茧子,想来是练习过度,太过损伤的缘故。这让梅长歌对顺利侦破案件的信心,又增添了几分。
从叶缺的目光中,梅长歌能够看到一丝令人欣喜的朝气,这和梅思远是截然不同的。
听声音,这是个温柔羞涩的“男孩”,等见了面,梅长歌才发现,想象和现实之间,永远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横沟。
叶缺的出现,比梅长歌想象的更快。
“好的,父亲。”梅长歌低眉浅笑,褪去了咄咄逼人的戾气,仿佛她还是昨日那个懵懵懂懂的“孩子”。
“我最多只能为你争取一天的时间。”
梅思远有信心,他可以完全掌控梅长歌的人生,但那个人却不行。
梅思远站在原处,静静的望着窗外,从那里,能够看到早晨的朝阳,正从东边徐徐升起,似乎为他带来了新的希望。
“一天。”
这样的好事,梅思远连做梦的时候,都没有想过。
一个常年被放在幽兰院自生自灭,无人教导的女子,忽然有一天,无师自通成了破案高手。
但梅长歌不应该会这些,是的,就是不应该。
《神探毒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