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还要再比吗?”梅长歌抢先问道。
不可否认,还有最后一部分人,生来反应迟钝,无论接受多么系统的训练和指导,依然是个真眼瞎,实为难以雕琢的朽木。
有的人,天赋一般,可后天努力,同样能在“读心”一道上渐行渐远,而梅长歌,便是这样的人。
有的人,天生具有敏锐的观察力,纵使没有进行过任何后天的训练,仍然能一眼看穿旁人隐藏在心底的秘密。
当然,这种事情,虽然少见,但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有人能在她梅长歌的面前,做出那般精准的微表情,并且成功骗过她的双眼。
梅长歌瞪大了眼睛,猛地抬头,待她望见方冲眼底,那一抹不易觉察的戏谑时,梅长歌只能非常不甘心的承认,她被人给耍了。
六点,大。
可当筒子打开,那颗孤零零的可怜骰子,真正出现在梅长歌眼前的时候,她简直惊呆了。
因为她在某一个时间点,从方冲的脸上,读出了沮丧和无可奈何,当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终于能够结束这场无聊赌局的窃喜。
说这个字的时候,梅长歌对自己,其实是很有信心的。
“小。”
第十九章 请你救救他
“我能明白。”梅长歌点点头,异常诚恳的说道。
梅长歌这样说,绝不仅仅只是简单的敷衍亦或是随口迎合,而是切切实实的理解和尊重。
梅长歌这一生,虽从未亲手抓捕过任何一个罪犯,但每次出现场,她都会跟在大部队的后面,想要亲眼看一看,究竟是怎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些无恶不作,灭绝人性的匪徒。
梅长歌见过九十五岁的老婆婆,为了阻止警方带走自己的孙儿,颤巍巍的挥舞着拐杖,踉踉跄跄的堵在门口。而她倾尽全力所要保护的这个人,刚刚杀害了一对无辜的新婚夫妻。
梅长歌也曾见过,朴实和善的村民,在一瞬间变身暴徒,他们叫嚣着,呼喊着,和警方对抗,只为保护两个连杀十四名工友,骗取赔偿金的人渣。
能坦然接受现实,真正做到大义灭亲的人,其实数量很少。甚至很多时候,梅长歌觉得,这个数量,或许已经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在律法相对完善,普法工作相对牢靠的现代,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在以孝为天,以父为尊的大秦。
“梅小姐,请你救救我的父亲。”方冲颓丧说道,“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很难在父亲的身后,插上这致命的最后一刀,我只能将阻止他的全部希望,寄托在梅小姐的身上了。”
“方公子希望我怎么帮你?”
梅长歌绝非圣母,更何况以她目前的状况,远还没到可以滥用同情心的时候。可方冲希望梅长歌做的,恰巧是她正要做的事情,在这样的情况下,方公子一个小小的人情,并没有什么不好。
即便是安平公主本人,在得知“陷害”方虞仲的人,正是方冲之后,满腔的怒火,也必将化作无可奈何。
如此,倒不失为两全其美之计。
“家父和几位朝臣,在原长乐公主府开办了一个歌舞坊,名叫未央宫。”方冲的声音里有种淡淡的倦意,他将视线从梅长歌身上移开,轻声说道,“长乐未央,穷奢极欲,宫之一字,不能概括其中一二。”
“之所以选中长乐公主府,我想大概是因为公主已逝,绝不会过来查看的缘故吧。”方冲见梅长歌神色间有些激动,于是忙不迭的解释道,“我想父亲没有半点对公主不敬的意思。”
梅长歌摆了摆手,示意她并未动怒。
事实上,梅长歌突然想到了何氏,想到了那一日,从围墙那头,传来的阵阵喧闹声响。
原来如此,果真如此。
“顾名思义,歌舞坊一向只接待朝中权贵之子,以及宫中几位喜欢玩乐的皇子。”方冲静静的说道,“说是歌舞坊,其实……”
方冲顿了顿,面露不忍,何况也确实不知如何向梅长歌一个女子,解释其中的肮脏事。
“方公子不必详加叙述,我想,我可以领悟你接下来想说,却无法说出口的话。”梅长歌的声音,在此时轻缓的传来,“左不过是那些事情罢了。”
“我只想知道,我们梅家,是否也有人牵连其中?”梅长歌想了想,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没有。”对于这个问题,方冲回答的倒是十分干脆,“你大哥梅知本,身体向来孱弱,便是想玩,也没人愿意承担这个风险。其他的人,恕我直言,恐怕还真的不是很够资格。”
方冲这话说的欠揍,梅家好歹也是大秦响当当的世家豪族,可到了他的口中,却显得根本不够看。
可偏偏这话,虽然不好听,但确是实话,梅长歌打心眼里,也还算是认同的。
“我曾在公主府外,见过何氏。”梅长歌不放心的追问了一句。
“何氏?”方冲听了这话,先是半眯着眼,凝神想了许久,方道,“你不要对何氏这个人有什么误解,据我的了解,她确实是少有的本分人。既不贪恋权势,也不过分热爱金银,唯一的弱点,就是她那个不成器的宝贝女儿。”
“何氏出身商贾之家,早年跟着家里的商队,去过很多地方,听说还到过突厥等地。眼界有了,心胸自然也不会太过狭隘。”方冲颇为感慨的说道,“若非五王叛乱,毁了何氏的家业,就凭你父亲那个德行,还真不一定能娶到像何氏这般端庄温婉的女子。”
“许是何氏早年受苦太重的缘故,她对梅清柔实在是过于溺爱了些。”方冲轻叹一声,喃喃说道,“以梅清柔的出身,大抵只能配个一般世家的庶子,或者某位皇子的滕氏,这让梅清柔如何能够甘心?”
“太子殿下,也是未央宫中的常客?”梅长歌深吸了一口气,不死心的问道。
“确实如此。”方冲很肯定的说道。
“不过,我看殿下的意思,恐怕还是愿意与梅家联姻的。太子良娣做不成,昭训、奉仪还是很有希望的。他日若是太子登基,梅清柔也未尝没有位列四妃的希望。”方冲沉吟了一下,到底还是替梅清柔开解了两句。
梅长歌心惊的,其实并非是梅清柔想要抱太子大腿的这件事,而是此事牵连甚广,连太子殿下也难辞其咎,可方冲竟然愿意用这样一件事情,来那件,现下还没有发生,将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单凭这一点,梅长歌就可以断言,方虞仲的野心,恐怕远远超出众人的想象。
人生在世,必有所图,像方虞仲这样自我约束多年的人,怕是只有整个大秦天下,才能满足他的野心了。
梅长歌当下决定,如果一会方冲要和她聊一聊今年春试的那些事,她一定是要捂起耳朵,假装听不到的。
方冲性格豁达,愿意以诚心待人,方虞仲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是被方虞仲知道,方冲曾经和她促膝长谈过,搞不好是要杀人灭口的,这样的好奇心,那是坚决一点也不能有的。
《神探毒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