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昭一陽一大渊献正月,尽阙逢困敦三月,凡一年有奇。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乾德元年(辽应历十三年)
春,正月,甲寅朔,不御殿。
丁巳,发近甸丁夫数万,修筑畿内河堤。
戊午,遣酒坊副使河间卢怀忠、氈毯使洛一陽一张勋、染院副使康延泽等率步骑数千人赴襄州。延泽,福之子也。
庚申,以山南东道节度使兼侍中慕容延钊为湖南道行营都部署,枢密副使李处耘为都监,发兵会襄一陽一以讨张文表。先是卢怀忠使荆南,帝谓曰:“江陵人情去就,山川向背,吾尽欲知之。”怀忠使还,报曰:“继冲控弦之士不过三万;年谷虽登,民困于暴敛,其势日不暇给,取之易耳。”于是帝召宰相范质等谓曰:“江陵四分五裂之国,今假道出师,因而下之,蔑不济矣。”遂以成算授处耘等。
癸亥,命太常卿一陽一曲边光范权知襄州,户部判官滕白为南面军前水陆转运使。
乙丑,幸造船务观造战船。
丙寅,以张勋为南面行营马军都监,卢怀忠为步军都监。
时议城益津关,辽人知之。南京留守高勋上书,请假巡徼扰其境,辽主然其奏,命勋及统军使崔廷勋以兵扰之,乃不果城。
丙子,诏荆南发水兵三千人赴潭州。
庚辰,以荆南节度副使、权知军府事高继冲为荆南节度使。
杨师璠之讨张文表也,兵稍失利。相持既久,文表出战,师璠大败之,遂取潭州,执文表。初,文表闻宋师来伐,潜送款于赵璲,具言奔丧朗州,为廖简所薄,因即私斗,实无反心。璲自以奉诏谕文表,得其归顺,甚喜,即遣使抚一慰之。师璠兵既入城,纵火大掠,而璲亦继至。明日,享将吏于庭,指挥使高超语其众曰:“观中使之意,必活文表。若文表至阙,图害朗州,吾辈无遗类矣。”乃斩文表于市,脔其肉。及宴罢,璲召文表,超曰:“文表谋为乱,已斩之矣。”璲太息久之。
初命文臣知州事。
帝惩五代籓镇强盛之弊,时异姓王及带相印者不下数十人,至是用赵普谋,渐削其权,或因其卒,或因迁徙、致仕,或遥领它职,皆以文臣代之。
二月,甲申朔,翰林学士、中书舍人王著,责授比部员外郎。著不拘细行,尝乘醉宿娼家,为巡吏所执,既知而释之,密以事闻,帝置不问。于是宿直禁中,夜,叩滋德殿求见;帝令中使引升殿,近烛视著,著大醉,垂发被面,帝怒,发前事,黜之。御史中丞洛一陽一刘温叟等,并坐失于弹劾,夺两月俸。
丙戌,天雄节度使符彦卿来朝,帝欲使典兵,赵普以为彦卿名位已盛,不可复委以兵一柄一,屡谏,不听。宣已出,普复怀之请见曰:“惟陛下深思利害,勿复悔。”帝曰:“卿苦疑彦卿,何也?朕待彦卿至厚,彦卿岂能负朕?”普曰:“陛下何以能负周世宗?”帝默然,事遂中止。
高继冲自以年幼未能民事,刑政、赋役委节度判官孙光宪、军旅、调度委衙内指挥使梁廷嗣,谓曰:“使事事得中,人无间言,吾何忧也!”
李处耘至襄州,先遣閤门使临洺丁德裕谕继冲以假道之意,请薪水给军。继冲与其僚佐谋,以民庶恐惧为词,愿供刍饩百里外。处耘又遣德裕往,光宪及延嗣请许之。兵马副使李景威说继冲曰:“王师虽假道以收湖、湘,恐因而袭我。愿假兵三千设伏荆门险隘处,候其夜行,发伏攻其上将,王师必自退却,回军收张文表以献于朝廷,则公之功业大矣。不然,且有摇尾乞食之祸。”继冲不听,曰:“吾家累岁奉朝廷,必无此事。”孙光宪曰:“景威,峡江一民耳,安识胜败!且中国自周世宗时已有混一天下之志,宋兴,凡所措置,规模益弘远,今伐文表,如以山压一卵一尔。湖、湘既平,岂有复假道而去邪!不若早以疆土归朝廷,则荆楚免祸,公亦不失富贵。”继冲以为然。景威知计不行而叹曰:“大事去矣,何用生为!”因扼吭而死。景威,归州人也。继冲遣延嗣与其叔父保寅奉牛酒来犒师,且觇师之所为。
壬辰,师至荆门,处耘见延嗣等,待之有加。延嗣喜,驰使报继冲以无虞。荆门距江陵百馀里,是夕,延钊召延嗣等宴,饮于其帐,处耘密遣轻骑数千倍道前进。继冲但俟保寅、延嗣之还,遽闻宋师奄至,即惶恐出迎,遇处耘于江陵北十五里。处耘揖继冲,令待延钊,而率亲兵先入,登北门。比继冲与延钊俱还,宋师已分据冲要,布列街巷矣。继冲大惧,遂尽籍其三州,十七县,十四万二千三百户,奉表来归。
癸巳,李处耘等益发兵,日夜趋朗州。周保权惧,召观察判官临桂李观象谋之,观象曰:“文表已诛而王师不还,必将尽取湖、湘之地。今高氏束手听命,脣齿既亡,朗州势不独全。莫若幅巾归朝,幸不失富贵。”保权将从之,指挥使张崇富等不可,乃相与为拒守计。
庚子,荆南表至,帝复命高继冲为荆南节度使,遣枢密承旨王仁赡赴荆南巡检。帝闻李景威之谋,曰:“忠臣也。”命仁赡厚恤其家。
帝遣使谕周保权及将校,言:“大军既拯尔难,何为反拒王师,自取涂炭!”保权不答,遂进讨之。慕容延钊大破其军于三江口,遂取岳州。
是月,权知贡举浚仪薛居正奏进士苏德祥等合格者八人。
辽主如潢河,观群臣射,赐物有差。
三月,张崇富等出军澧州南,与宋师遇,未及战,望风先溃。李处耘逐北至敖山寨,贼弃寨走,俘获甚众。处耘择所俘体肥者数十人,令左右啖之,黥其少壮者,纵归武陵。武陵人闻擒者为宋师脔食,俱大恐,纵火焚州城,奔窜山谷。壬戌,慕容延钊等入朗州,擒崇富于西山下,枭其首。大将汪端劫周保权匿江南岸僧舍,处耘遣麾下将田守奇捕之,端弃保权走,守奇获保权以归。湖南平,凡得州十四,监一,县六十六,户九万七千二百八十八。庚午,命户部侍郎吕馀庆权知潭州。
癸酉,吏部尚书张昭等详定五刑之制,凡流刑四,徒、杖、笞刑各五。
令州县复置义仓,官所收二税,每石别输一斗贮之,以备凶俭。
夏,四月,甲申,减荆南、潭、朗州死罪囚,流以下释之,配役人放还;蠲三年以前逋税及场院课利。
乙酉,始置诸州通判,凡军民之政,皆统治之,事得专达,与长吏均礼。大州或置二员。又令节镇所领支郡皆直隶京师,得自奏事,不属诸籓,于是节度使之权益轻。用赵普之言也。
遣给事中饶一陽一李昉祭南岳,寻命权知衡州。
丁亥,幸国子监,遂幸武成王庙,宴射玉津园。
庚寅,出内府钱,募诸军子弟数千人凿池于硃明门外,引蔡水注之,造楼船百艘,选卒,号水虎捷,习战池中。
辛卯,王处讷上新定建隆应天历,帝制序,颁行之。
丙申,兵部郎中、监泰州税曹匪躬弃市,海陵、盐城两监屯田副使张蔼除名,并坐令人赍轻货往江南、两浙贩易故也。
戊戌,符彦卿辞归镇。
庚子,以华州一团一练使大城张晖为凤州一团一练使兼西面行营巡检壕寨使。晖前在华州,治有善状。帝既诛李筠,将事河东,召晖入觐,问以策。晖曰:“泽潞疮痍未起,军旅荐兴,民不堪命,当俟富庶后图之。”帝慰劳遣还。于是始谋伐蜀,乃徙晖凤州。晖尽得其山川险易,密疏进取之计;帝览之,甚悦。
清源留后张汉思,年老不能治军务,事皆决于副使陈洪进。汉思患其专,乃设宴,伏甲,将杀之。酒数行,地忽大震,同谋者惧,以告洪进。洪进亟出,甲士皆散,汉思由是严兵备洪进。癸卯,洪进袖大锁,常服安步入府中,叱去直兵,汉思方处内閤,洪进即锁其门,谓之曰:“军吏以公耄荒,请洪进知留务,众情不可违,当以印见授。”汉思错愕不知所为,乃自门扇间投印与之。洪进遽召将吏告之曰:“汉思不能为政,授吾印矣。”将吏皆贺。即日,遣汉思外舍,以兵守之,遣使请命于南唐,南唐即授以节钺。洪进又遣牙将魏仁济间道奉表来告,且请制命。汉思退居数年,以寿终。
慕容延钊言辰、锦、溪、叙等州各奉牌印请命。
甲辰,诏重凿砥柱三门。
禁泾、原、邠、庆州不得补蕃人为沿边镇将。
乙巳,幸玉津园,阅诸军骑射。
丙午,以枢密直学士、户部侍郎薛居正权知朗州。
辛亥,令诸州造轻车以给馈运。
五月,壬子朔,慕容延钊言南唐王遣使以牛酒来犒师。
己未,凤翔节度使王景卒,赠太傅,谥元靖。
辛酉,命枢密直学士、尚书左丞高防权知凤翔府。
甲子,高继冲籍伶官一百四十三人来献,诏悉分赐诸大臣。
乙丑,命铁骑都将李怀义、内班都知赵仁璲增修宫阙,既成,帝坐寝殿中,令洞一开诸门,皆端正通豁,谓左右曰:“此如我心,小有邪曲,人皆见之。”
戊辰,以工部侍郎须城艾颖为户部侍郎,致仕。帝命执政择廷臣督在京诸仓,颖与焉。颖自以清望官,不宜亲浊务,辞不肯为,帝曰:“惟致仕乃可免耳。”颖遂请老。
蜀宰相李昊言于蜀主曰:“臣观宋氏启运,不类汉、周;无厌乱久矣,一统海内,其在此乎!若通职贡,亦保安三蜀之长策也。”蜀主将发使,知枢密院事王昭远固止之。乃以文思使景处瑭等率兵屯峡路,又遣使往涪、泸、戎等州阅棹手,增置水军。
六月,乙酉,诏免潭州诸县无名配敛。
壬辰,以大暑,罢京城营造,赐工匠衫履。
辽主诏诸路录囚。
初,帝幸武成王庙,历观两廊所画名将,以杖指白起曰:“起杀已降,不武之甚,何为受享于此?”命去之。左拾遗知制诰高锡因上疏论王僧辩不克善终,不宜在配享之列。乃诏吏部尚书张昭、工部尚书窦仪与锡别加裁定,取宝业始终无瑕者。癸巳,昭等议升汉灌婴、后汉耿纯、王霸、祭遵、班超、晋王浑、周访、宋沈庆之、后魏李崇、傅永、北齐段韶、后周李弼、唐秦叔宝、张公谨、唐休璟、浑咸、裴度、李光颜、李愬、郑畋、梁葛从周、后唐周德威、符存审二十三人;退魏吴起、齐孙膑、赵廉颇、汉韩信、彭越、周亚夫、后汉段纪明、魏邓艾、晋陶侃、蜀关羽、张飞、晋杜元凯、北齐慕容绍宗、梁王僧辩、陈吴明彻、隋杨素、贺若弼、史万岁、唐李光弼、王孝杰、张齐丘、郭元振二十二人。诏塑齐相管仲像于堂,画魏西河太守吴起于庑下,馀如昭等议。乙未,祕书郎直史馆管城梁周翰上言曰:“凡名将悉皆人雄,苟欲指瑕,谁当无累!一旦除去神位,吹一毛一求异代之非,投袂忿古人之恶,似非允当。臣心惑焉。”不报。
诏:“荆南兵愿归农者听,官为葺舍,给赐耕牛、种食。”
丙申,令有司二岁一举先代帝王祀典,各以功臣配享。高辛、尧、舜、禹、汤、文、武、汉高祖皆因其故庙。又别建汉世祖庙于南一陽一,唐太宗庙于醴泉;世祖以邓禹、吴汉、贾复、耿弇配,太宗以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魏征、李靖配,并画像庙壁。
丁酉,命王仁赡权知荆南军府事。先是帝命典军列校遥领湘南诸郡,不俞岁,果得其地。辛丑,复以龙捷左厢都指挥使、岳州防御使夏津马仁瑀等为汉、彭等州防御使。
己酉,命镇国节度使宋延渥率禁旅数千习战于新池,帝数临观焉。
庚戌,命大理正奚屿知馆陶县,监察御史王祐知魏县,杨应梦知永济县,屯田员外郎于继徽知临济县。常参官知县,自屿等始也。祐,大名人。时符彦卿久镇大名,专恣不法,属邑颇不治,故特选强壮者往莅之。其后右赞善大夫周渭亦知永济,彦卿郊迎,渭揖于马上,就馆,始与彦卿相见,略不降屈。县有盗伤人而逸,渭捕获,暴其罪,斩之,不以送府。渭先为白马主簿,县大吏犯法,渭即斩之。帝奇其才,故擢右赞善大夫。
秋,七月,甲寅,以湖南死事靳彦朗男承勋等三十人补殿直。
监修国史王溥上新修《梁、后唐、晋、汉、周五代会要》三十卷。
安国节度使王全斌与洺州防御使郭进、赵州刺史陈万通、登州刺史高行本、客省使曹彬等率兵攻北汉,丁巳,以俘获来献,诏释之。彬,灵寿人,从母为周太祖贵妃,帝典宿卫,尤器重彬。彬非公事未尝造门,平居燕会亦罕与。帝即位,自晋州都监召入见,谓曰:“畴昔我亲汝,何故疏我?”彬顿首谢曰:“臣周室近亲,列职禁庭,敢交结尊贵!”帝益嘉奖焉。
戊午,颁量衡于澧、朗诸州,惩割据厚敛之弊也。
唐、邓之俗,家有病者,虽父母亦弃去,故病者辄死。武胜军节度使张永德以为言,己未,诏禁之。
丁卯,幸武成王庙,遂幸新池,观习水战。
己巳,枚知朗州薛居正,言汪端以数万人寇州城,都监尹重睿击走之。
赐荆南管内民今年夏租之半。
甲戌,周保权诣阙待罪,诏释之,以为右千牛卫上将军。
乙亥,命增筑朗州城,浚其壕,赐管内民今年夏租。
己卯,判大理寺事窦仪等上《重定刑统》等书,诏刊板摹印颁天下。仪等参酌轻重,时称详允。
北汉宿卫殿直行首王隐、刘昭、赵峦等谋叛,事觉,被诛,词连枢密使段恒。初,北汉主嬖郭姬,将立为妃,恒以其所出微,谏止之,又抑其昆弟亲戚不用。姬怨恒不助己,谮成其罪,出为汾州刺史,寻缢杀之。恒有干才。勤于其职,死不以罪,辽主闻之,为之不平。
北汉以赵弘为枢密使,以郭无为为左仆射兼中书侍郎、平章事。无为与弘不协,旋出弘为汾州刺史,无为兼枢密使,军国之务,一以委焉。无为又谮弘在汾州不治,徙岚州。
八月,庚辰朔,诏以冬至有事于南郊。既而有司言冬至乃十一月晦前一日,皇帝始郊,不应近晦,请改用十六日甲子,诏可。
壬午,殿前都虞候、嘉州防御使馆陶张琼自一杀。时军校史珪、石汉卿等方得幸,琼数轻侮之,汉魏因谮琼养部曲百馀人,自作威福,且毁皇弟光义为殿前都虞候时事。帝召琼,面讯之,琼不伏。帝怒,令击之,汉卿即奋铁楇击其首,气垂绝,乃曳出,下御史府案鞫,琼自一杀。帝旋闻其家无馀财,止有奴三人,甚悔之,责汉卿曰:“汝言琼部曲百人,今安在?”汉卿曰:“琼所养者一敌百耳。”帝亟命优恤琼家,然亦不罪汉卿。
先是,龙捷左厢都指挥使马仁瑀常私以士属知贡举薛居正,居正实不许而一陽一诺之,榜出,无其人。及闻喜宴日,仁瑀乘醉携所属士嫚骂居正,御史中丞刘温叟劾奏仁瑀,帝曲为容忍。
龙捷左厢都指挥使王继勋,皇后母弟也,挟势骄倨,多陵蔑将帅。仁瑀独与抗,相忿争,辄攘臂欲殴继勋。继勋惮其勇,颇为屈,而怨隙愈深。于是受诏都试郊外,两人因欲相图,一陰一勒所部兵,私市白梃。帝微闻其事,即诏罢讲武。甲申,出仁瑀为密州防御使,置继勋不问。
以泰州一团一练使潘美为潭州防御使。南汉人数寇桂一陽一及江华,美击走之。溪洞蛮獠,自唐末之乱不供王赋,颇恣侵掠,为居民患。美帅兵深入,穷其巢一穴一,斩首百馀级,馀一党一散溃。美悉令招诱,贷其罪,以己俸市牛酒宴犒,赐金帛抚一慰之,夷落遂定。
甲申,辽主以生日,纵五坊膺鹘。
先是北汉遣使告于辽,欲巡边徼,乞张声援。丁亥,王全斌复与郭进、曹彬等帅师攻北汉乐平县,降其拱卫指挥使王超等。北汉将蔚进、郝贵超悉蕃、汉兵来救,三战,皆败之,遂下乐平,即建为平晋军。
壬辰,诏:“《九经》举人落第者,宜依诸科举人例许再试。”
癸巳,女真遣使贡名马。
丙申,北汉静一陽一等十八寨首领相帅来降。
泉州陈洪进遗使来贡。
齐州河决。
戊戌,辽主如近山,呼鹿射之,旬有七日而后返。
己亥,辽幽州岐沟关使柴庭翰等来降。
丁未,户部侍郎吕馀庆丁母忧。时馀庆权知襄州,诏遣中使护丧,官给葬具,寻起复。
诏蠲登州沙门岛居民租赋,令专治舟渡女真所贡马。
是月,南唐以吏部尚书建安游简言知尚书省事,寻迁右仆射。
九月,庚戌朔,户部判官、水陆转运使滕白免官,以军储损败也。
辽主以青牛、白马祭天地,饮于野次,终夕乃罢。翼日,以酒脯祭天地,复终夜酣饮。
甲寅,群臣三上表请加尊号曰应天广运圣文神武;从之。
高丽国王王昭遣使时赞等入贡,涉海,值大风,溺死者九十馀人,赞仅而获免,诏劳恤之。
诏:“开封府选乐工八百三十人,权隶太常寺习乐。”将行郊祀礼也。
诏:“诸州府长吏禁以仆从人干预政事。”
丙寅,大宴广政殿,始用乐。
丁卯,宣徽南院使兼枢密副使李处耘,责授淄州刺史。处耘以近臣护军,临事专断,与慕容延钊不协,更相论奏。帝以延钊宿将,赦其过,止罪处耘,处耘亦恐惧不敢自明。
戊辰,女真复贡名马。
丙子,诏:“朝臣无得公荐贡举人。”故事,每岁知贡举官将赴贡院,台阁近臣得荐抱才艺者,号曰公荐,然去取不能无所私,至是禁之。
慕容延钊获汪端,磔于朗州市。端初攻州城,不克,与其一党一聚山泽为盗。监军使疑城中僧千馀人谋应端,悉捕系,欲诛之,薛居正以计缓其事;及端被擒,诘之,僧无与谋者,皆得全活。
是月,北汉主诱辽兵攻平晋军,郭进、张彦进、曹彬、陈万通领步骑往救之,未至一舍,北汉引兵去。
冬,十月,癸未,令襄州尽索湖南行营诸军所掠生口,遣吏分送其家;放潭、邵州乡兵数千人归农;减江陵府民旧租之半。
丁未,吴越王遣其子惟濬入贡,助南郊。
翰林学士、中书舍人扈蒙,以仆夫扈继远为从子,属之同年生淮南转运使仇华,使釐务。继远盗官盐,事发,戊申,蒙坐夺金紫,黜为左赞善大夫。
魏仁济以陈洪进表至。洪进自称清源节度副使,权知泉、南等州,听命于朝。帝遣通事舍人王班赍诏抚谕之。
十一月,丁巳,赐南唐主诏,具言所以纳洪进之意,且将授旄钺也。
癸亥,飨太庙。是夕,一陰一晦,至夜分,开霁。帝初诣太庙,乘玉辂。左谏议大夫崔颂摄太仆,问仪仗名物甚悉,颂应对详敏,帝大悦。甲子,合祭天地于南郊,以宣祖配。还,御明德门,大赦,改元乾德。群臣奉册上尊号于崇政殿。
先是帝谓大礼使范质曰:“中原多故,百有馀年,礼乐仪制,不绝如线,今幸时和岁丰,克举禋祀。报神资乎备物,卿与五使宜讲求遗逸,遵行典故,无或废坠,副朕寅恭之意。”于是质与陶谷、张昭等讨寻故事,详定新制,曰《南郊行礼图》,又令司天监定《从祀星辰图》,上之。又言:“享庙郊天,从祀群臣合前七日受誓戒于尚书省,今并于一日受之,有亏诚悫,望令分日各誓百官。”并从之。将升坛,有司具黄褥为道,帝曰:“朕洁诚事天,不必如此。”命撤之。还宫,将驾金辂,顾左右曰:“于典故,可乘辇。”
初,有司议配享,请以僖祖升配,张昭献议曰:“隋、唐以前,虽追立四庙,或立七庙,而无遍加帝号之文。梁、陈南郊祀天,皆配以皇考。北齐圜丘祀昊天,以神武升配。隋祀昊天于圜丘,以皇考配。唐贞观初,以高祖配圜丘。梁太祖郊天,以皇考烈祖配。恭惟宣祖积累勋代,肇基王业,伏请奉以配享。”从之。
丙寅,南唐主遣使来助祭南郊及贺册尊号。
丁卯,诏:“防御、一团一练、刺史州旧有都督府号者并停,仍为上州。”
庚午,辽主出猎,饮于虞人之家,凡四日。
壬申,以南郊礼成,大宴广德殿,号曰饮福宴。自是为例。
帝谓宰相曰:“北门深严,当择审重士处之。”范质曰:“窦仪清介谨厚,然在前朝已自翰林迁端明,今又为兵部尚书,难于复召。”帝曰:“禁中非此人不可,卿当谕朕意,勉再赴职。”癸酉,复命仪为翰林学士。
帝尝召仪草制,至苑门,仪见帝岸帻跣足坐,却立不进,帝为之冠带而后召入。仪曰:“陛下创业垂统,宜以礼示天下。”帝改容谢之。自是对近臣未尝不冠带。
十二月,庚辰,殿前散祗候李璘,以父仇杀寮员陈友于市。璘自首,帝壮而释之。
辛巳,进群臣阶、勋、爵、邑有差。司徒兼侍中萧国公范质,改封鲁国公。
荆南节度使高继冲表乞陪祀,许之,因举族归朝。癸未,改命继冲为武宁节度使。
甲申,皇后王氏崩。翰林医官王守愚,坐进药不一精一审,减死,流海岛。
戊子,辽主射野鹿,赐虞人物有差。
己亥,以殿前侍御史郑起为西河令。显德末,起为殿中侍御史,见帝握禁兵,有人望,乃贻书范质,极言其事,质不听。尝遇帝于路,横绝前导而过,帝初不问。于是出掌泗州市征,时刺史张延范官检校司徒,起辄呼以太保。起贫,常乘骡,一日,从延范出近郊,延范揖起行马,起曰:“此骡也,安用过呼!”延范深衔之,密奏起嗜酒废职,遂左迁。右拾遗浦城杨徽之,亦尝言于世宗,以帝有人望,不宜典禁兵。帝即位,将因事诛之,光义曰:“此周室忠臣也,不宜深罪。”于是亦出为天兴令。
庚子,尚书左丞高防卒于凤翔,帝甚悼惜之,遣供奉官陈彦珣部署归葬西洛,凡所费用,并从官给。防一性一淳厚,守礼法,所践历,皆有能名。
乙巳,南唐主上表乞呼名,诏不允。
禁道州调民取硃砂,除衡、岳州二税外所赋米,并毋得发民烹铜矿及作炭。
遣内客省使曹彬、通事舍人王继筠分诣晋、潞州,与节度使赵彦徽、李继勋会兵入北汉境,收其边邑及辽、石州。
闰月,乙卯,山南东道节度使慕容延钊卒,赠中书令,追封河南郡王。
帝雅与延钊善,常兄事之,及即位,犹呼为兄。延钊寝疾,帝自封药以赐;闻其卒,哭之恸。礼官言为近臣发哀,哭声宜有常,帝曰:“吾不知哀之所从出也。”
龙捷军校王明诣阙献阵图,请讨幽州。帝嘉之,赐以锦袍、银带、钱十万。或言帝将北征,大发民馈运,河南民相惊逃亡者四万家,帝忧之。丙寅,命枢密直学士薛居正驰传招集,逾旬乃复故。
初,宣祖葬安陵,在京城东南隅。辛未,命司天监浚仪赵修己、内客省使王仁赡等改卜安陵于西京巩县之邓封乡。
乙亥,诏乘舆所服冠冕去珠玉之饰。
永安节度使折德扆败北汉军数千人于府州城下,获其卫州刺史杨璘。
国子博士聂崇义上言:“皇家以火德上承正统,请奉赤帝为感生帝,每岁正月别尊而祭之,为坛于南郊,奉宣祖升配,常以正月上辛奉祀。”
初,北汉主嗣位,所以事辽者多略,不如旧时。于是辽主遣使责之曰:“尔不禀我命,其罪三:擅改年号,一也;助李筠有所觊觎,二也;杀段恒,三也。”北汉主恐惧,遣从子刘继文往谢曰:“父为子隐,愿赦之。”辽执其使而不报。北汉地狭产薄,又岁输于辽,故国用日削,乃拜五台僧继容为鸿胪卿。继容,故燕王刘守光之孽子,为浮屠,居五台山,能讲《华严经》,四方供施,多积蓄以佐国用。五台近辽界,常得其马以献,号添都马,岁率数百匹。又于柏谷置银冶,募民凿山取矿烹银,北汉取其银以输辽,岁千斤,因即其冶建宝兴军。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乾德二年(辽应历十四年)
春,正月,辛巳,大雨雪,震电。
诏诸州长吏劝课农田。
甲申,帝以选人食贫者众,诏吏部流内铨听四时参选,仍命翰林学士承旨陶谷等与本司官重详定循资格及四时参选条。
宰相范质、王溥、魏仁浦等再表求退,戊子,以质为太子太傅,溥为太子太保,仁浦为左仆射,皆罢政事。质在相位,下制敕未尝破律;命刺史、县令,必以户口版籍为急;使者按民田及狱讼,皆召见,为述天子忧勤之意,乃遣之。时号贤相。
庚寅,以枢密使赵普为门下侍郎、平章事、集贤院大学士,宣徽北院使、判三司上一党一李崇矩为检校太尉,充枢密使。
帝既除普及崇矩,乃无宰相署敕,帝时在资福殿,普因入奏其事,帝曰:“卿但进敕,朕为卿署字,可乎?”普曰:“此有司所行,非帝王事也。”乃使问翰林学士求故实。陶谷建议,以为:“自古辅相未尝虚位,惟唐大和中甘露事后数日无宰相,时左仆射令狐楚等奉行制书。今尚书亦南省长官,可以署敕。”窦仪曰:“谷所陈非承平令典,不足援据。今皇弟开封尹、同平章事,即宰相任也。”帝从仪言。
壬辰,诏曰:“先所置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经学优深可为师法、详娴吏理达于教化等三科,并委州府解送吏部,试论三道,限三千字以上。而自曩及今未有应者,得非抱倜傥者耻肩于常调,怀谠直者难效于有司,必欲兴自朕躬乎?继今不限内外职官、前资见任、布衣黄衣,并许诣閤门进状,朕亲试焉。”
己亥,以枢密承旨王仁赡为左卫大将军,充枢密副使。
庚子,改清源军为平海军,命陈洪进为节度使。洪进每岁贡奉,多厚敛于民,又籍民资百万以上者令入钱,补协律、奉礼郎,而蠲其丁役。子弟亲戚,交通贿赂,二州之民甚苦之。
壬寅,敕赵普监修国史。
丁未,诏:“县令、簿、尉,非公事毋至村落。”
李继勋等攻北汉辽州,北汉告急于辽。二月,戊申朔,辽州刺史杜延韬举城降。壬子,辽主遣西南面招讨使耶律达里率六万骑援北汉,败继勋兵于石州。达里用兵,赏罚信明,得士卒心。河东单弱,不遽见吞并者,达里有力焉。先是辽主知达里沈厚多智,有任重才,即位初,即擢南院大王。达里在治所,不修边幅,均赋役,劝耕稼,户口丰殖。时耶律乌珍为北院大王,与达里俱有政迹,朝议以为“富民大王”,故辽主虽暴虐而境内粗安。
癸丑,遣使赈陕州饥。
命右神武统军陈承昭帅丁夫数千凿渠,自长社引潩水至京,合闵河。渠成,民无水患,闵河之漕益通流焉。
吏部尚书张昭与翰林学士陶谷同掌选,谷与给事中李昉有隙,乃诬奏左谏议大夫崔颂以所亲属昉,求为东畿令,引昭为证。帝召昭质之,昭不直谷所为,遽免冠,抗声言谷罔上,帝不悦。三月,丁尹朔,昉责授彰武行军司马,颂为保大行军司马。昭遂三上章请老,乙酉,听其致仕。
权知贡举陶谷奏进士李景一陽一等合格者八人。
乙未,北汉耀州一团一练使周审玉等来降。审玉赐名承瑨,以为左千牛卫大将军,领汾州一团一练使。
辛丑,改上明宪皇太后谥曰昭宪;谥皇后贺氏曰孝惠,王氏曰孝明。
初,南唐废永通大钱,更用韩熙载之议,铸当二铁钱。熙载由中书舍人迁户部侍郎,充铸钱使。宰相严续数言铁钱不便,熙载争于朝堂,声色俱厉,左迁礻必书监,不逾年,复拜吏部侍郎。是月,始用铁铸,擢熙载兵部尚书、勤政殿学士。民间多藏匿旧钱,旧钱益少,商贾出境,辄以铁钱十易铜钱一,官不能禁,因从其便。官吏皆增俸,而以铁钱兼之,由是物价益贵。熙载颇亦自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