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维大荒落七月,尽重光协洽九月,凡二年有奇。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开宝二年(辽保宁元年)
秋,七月,丙寅,以天雄军节度使符彦卿为凤翔节度使。彦卿镇大名十馀年,委任于牙校刘思遇。思遇贪而黠,军府久不治,于是始议择官代之。
戊辰,诏:“自今祀天地用太牢,馀当用牛者,代以羊豕。”
灵武节度使冯继业杀兄,代父领镇,颇骄恣,戎人不附;又抚士卒少恩,部下多携贰;继业虑其为变,请举族内徙。八月,庚辰,以继业为静难节度使。
以棣州防御使何继筠领建武节度使,判棣州。
己亥,户部员外郎、知制诰王祐,权知大名府。辞日,帝谓之曰:“大名,卿之故乡,古人所谓昼锦者也。”
西京留守向拱,专务饮乐,政一府不治,群盗白日杀人于市。帝闻之,怒,庚子,徙拱为安远节度使。
九月,丁未,以左武卫大将军长社焦继勋知西京留守,谕之曰:“无复效向拱也!”继勋视事月馀,都下清肃。
朝议择可使代冯继业者,时考功郎中段思恭知泗州,帝以思恭常有功眉州,乃召赴阙,命知灵州,先诏之曰:“冯继业言灵州非蕃帅主之,戎人不服,虽卫、霍名将,必见逐矣。意谓非我,它人不能治也。汝能治之乎?”思恭曰:“谨奉诏。”帝壮之,又谓曰:“唐李靖、郭子仪,皆出儒生,立大功,岂我朝独无人邪!”厚赐遣之,仍以途涉诸戎,令别赍金帛以遗之。思恭既视事,矫继业之失,悉心绥抚,夷落安静,周访利病,多所条奏,甚得吏民之情。
庚申,以合州浓洄镇为广安军。
辽涿州刺史许周琼来降,以为右羽林将军,仍领涿州刺史。
是月,初令民典买田土者,输钱印契。
冬,十月,丁亥,诏曰:“昔西汉求吏民之明经术者,令与计偕,县次续食,盖优贤之道也。国家岁开贡部,敷求俊乂,四方之士,无远弗届,而经途遐阻,资用或缺,朕甚愍焉!自今西川、山南、荆湖等道举人,往来给券。”
辛卯,诏归、峡州并直隶京师。
相、赵、深三州丁夫死太原城下者三百三十四人,诏复其家三年。
戊戌,辽右千牛卫将军王甲以丰州来降,即命其子廷美为丰州衙内指挥使。
己亥,帝燕籓臣于后苑,酒酣,从容谓之曰:“卿等皆国家宿旧,久临剧镇,王事鞅掌,非朕所以优贤之意也。”前凤翔节度使兼中书令王彦超喻帝指,即前奏曰:“臣本无勋劳,以冒荣一宠一。今已衰朽,骸鼻归丘园,臣之愿也。”前安远节度使兼中书令武行德,前护国节度使郭从义,前定国节度使白重赞,前保大节度使杨廷璋,竞自陈攻战阀阅及履历艰苦,帝曰:“此异代事,何足论也!”庚子,以行德为太子太傅,从义为左金吾卫上将军,彦超为右金吾卫上将军,重赞为左千牛卫上将军,廷璋为右千牛卫上将军。时节度与燕者,皆罢镇改官。
太子太傅王溥,迁太子太师。
初,丁德裕、王珏、张玙同领兵屯西川,德裕颇自专恣,以兵马都监张延通一党一于玙,嗛之。及归阙,德裕诬奏延通言涉指斥及不法事,仍指玙为一党一。癸卯,帝御后殿引问,延通抗对复不逊,即日弃市,玙、珏并杖配。
辽锡里、裕噜等十六族来归,授官有差。
是月,辽主如褭潭。
十一月,甲辰朔,辽主行柴册礼,祠木叶山,驻鹤谷。
乙巳,辽北院枢密使萧恩温封魏王,北院大王乌珍加裕悦。
庚申,回鹘、于阗皆遣使来贡方物。回鹘使者道由灵州,交易于市,知州段思恭遣吏市硇砂,吏与使者争直忿竞,思恭释吏不问,械系使者,数日,始贷之。使者归,诉于其国,回鹘汗遣使赍牒诣灵州,询械系之由;思恭自知理屈,不敢报。自是数年,回鹘不复入贡。
戊辰,诏中书舍人李昉、兵部员外郎、知制诰卢多逊分直学士院。直学士院,自昉及多逊始也。先是堂吏以事至翰林,拜于堂下,学士略离席劳揖,事已即退,未尝与坐。昉前在翰林犹然,及是有白事者,遂拜堂上,更展叙中外,无复曩日之礼,昉愕然。询于同列,则云如此承袭数年矣,莫诘其故也。礼部尚书杨昭俭喜讥訾,因扬言昉谒堂吏,常获其刺字云。
是月,南唐主校猎于青龙山,还,至大理寺,亲录囚,多所原宥。中书侍郎韩熙载劾奏:“狱多由有司,囹圄之中,非车驾所宜至。请有司罚内帑钱三百万充军储。”
十二月,乙酉,以房州防御使王彦升为原州防御使。彦升善击剑,军中目曰王剑儿。一性一残忍,在原州凡五年,戎人有犯汉法者,彦升不加刑,召僚属饮宴,引所犯戎人于前,手捽其耳嚼之,下以卮酒,戎人流血被体,股忄栗不敢动。前后啖其耳者数百,戎人畏惧,不敢犯塞。
戊戌,以辛文悦知房州事。帝初从文悦肄业,及即位,召见,授太子中允,判太府寺。周郑王时在房州,帝谓文悦长者,故有是命。
丁德裕奏西川转运使,礼部郎中李铉尝醉酒指斥,帝驿召铉,下御史狱鞫之。因言德裕在蜀中屡以事请求,多拒之,皆有状。帝悟德裕之妄,止坐铉酒失。己亥,责铉为左赞善大夫。
右赞善大夫王昭文,以监大盈仓,其子与仓吏为一奸一,配隶汝州。
凤翔节度使符彦卿被病,舆赴西京,上言病亟,诏许就医洛一陽一。假满百日,受俸如故,为御史所纠。帝以彦卿姻旧,释之,但罢其节度。
辽以韩匡嗣为上京留守,用籓邸旧恩也。顷之,封燕王。匡嗣令其子德让人侍,辽主以为谨饬,加授东头供奉官,补枢密院通事。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开宝三年(辽保宁二年。庚午,九七零年)
春,正月,丁未,辽主如潢河。
癸丑,废海州东海监复为县。
辛酉,诏:“诸州官吏审察民有孝弟彰闻、德行纯茂者,满五千户听举一人;或有奇材异行,不限此数。所举得实加赏,不如诏者罪之。”
镇宁军节度张令鐸之罢军职也,帝令皇弟光美取令鐸女为夫人。及令鐸自镇来朝,被病,帝亲问之,赐赉甚厚。己巳,令鐸卒,赠侍中。令鐸一性一仁恕,尝语人曰:“我从军三十馀年,大小四十馀战,多摧坚陷敌,然克捷之后,未尝妄杀一人也。”及其卒,人多惜之。
辽韩知范自太原归,言晋一陽一多梗,而刘继元无辅。南院枢密使高勋亦言于辽主曰:“我与晋一陽一父子之国,岁尝遣使来觐,非其大臣即其子弟,先帝以一怒而尽拘其使,甚无谓也。”辽主乃尽索北汉使者十六人,厚礼而遣之,仍命刘继文为保义节度使,李弼为枢密使,俾辅继元。继文等久留辽,复受其命,归秉国政,左右皆谮毁之,北汉主乃出继文为代州刺史,弼为宪州刺史。辽主闻之,下诏责北汉主曰:“朕以尔国连丧二主,僻处一隅,期于再安,必资共治。继文汝之令弟,李弼尔之旧臣,一则有同气之亲,一则有耆年之故,遂行并命,俾效纯诚,庶几辑宁,保成欢好。而席未暇暖,身已弃捐,将顺之心,于我何有!”北汉主得书,惶恐谢过,然继文卒不召还。
二月,壬申朔,以万州梁山县为军。
己卯,雄州刺史侯仁矩卒。帝特遣中使护丧,官给葬事。仁矩子延广,亦有勇略,仁矩在雄州日,方饮宴,辽数千骑入城,居民惊扰,延广引亲信数骑驰出,射杀部长一人,斩首数级,悉擒其馀一党一。仁矩喜,拊其背曰:“兴吾门者必汝也!”事闻,诏赐锦袍、银带。
北汉主以礼部侍郎李恽为司空、同平章事,鸿胪卿刘继颙为太师兼中书令,领成德军节度,三司使高仲曦为枢密使,奄人卫德贵为大内都点检,嬖人范超为侍卫亲军都虞候。超及德贵充分掌机务,恽等备位而已。恽,一陽一武人,嗜酒耽弈,不恤政事。北汉主多内一宠一,继颙数献簪珥,北汉主弥重信之。
三月,壬寅朔,诏:“礼部贡院阅进士诸科,十五举以上曾经终场者以名闻。”甲辰,得司马浦等六十三人。庚戌,得取十五举未经终场者四十三人,并赐出身。仍诏自今勿得为例。
忠武军节度使宋偓市邸店于所部,帝闻之,不悦,戊申,徙为静难节度使。
己酉,以忠正节度使王审琦为忠武节度使。审琦镇寿春凡八年,岁得租课,量入为用,未尝有所诛求,民颇安之。所部邑令以罪停其录事史,幕僚白令不先谘府,请按之,审琦曰:“五代以来,诸侯强横,令宰不得专县事。今天下治平,我忝守籓维,而部内宰能斥去黠吏,诚可赏也,何按之有!”
辛亥,以处士酸枣王昭素为国子博士,致仕。昭素少笃学,有志行,帝闻其名,召见便殿。时年已七十馀,帝问曰:“何以不仕?”昭素谢不能。令讲《乾卦》,至“九五飞龙在天”,敛容曰:“此爻正当陛下今日之事。”引援证据,因示风谏微旨。帝甚悦,问以治世养身之术,昭素曰:“治世莫若一爱一民,养身莫若寡欲。”帝一爱一其语,书于屏风间。留月馀,数求归,故有是命。年八十九,卒于家。
夏,四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乙亥,以内客省使丁德裕权知潞州,时昭义节度使李继勋徙为天雄节度使故也。
己卯,诏三司:“诸路两税折科物,非土地所宜者,勿得抑配。”
是月,辽主如东京,致奠于让国皇帝及世宗庙。
初,萧思温以尚主,为群牧林牙,在军中龌龊修边幅,僚佐皆知其无将帅才。后为将,果无功,事穆宗,无所匡辅,士论不与。至是以后戚蒙一宠一,居显要,寻加尚书令,诸勋戚皆不平。五月,从辽主猎闾山,乙卯,盗杀思温于盘道岭。
六月,辽主还上京。
汴水决宁陵县,发丁夫塞之,又塞汴口以杀水势。
秋,七月,壬寅,诏:“民诉水旱灾伤者,夏不得过四月,秋不得过七月。”
壬子,诏曰:“吏员猥多,难以求治;俸禄鲜薄,未可责廉。与其冗员而重费,不若省辟而益俸。西川管内州县官,宜以口数为率,差减其员,旧俸月增给五千。天下州县官宜依西川例省减员数。”
辽以耶律贤适为北院枢密使。贤适尝侍辽主于籓邸,穆宗暴虐,辽主与韩匡嗣、尼哩游,言涉讥刺,贤适劝以早宜疏绝,由是得免穆宗猜忌,贤适之力也。辽主初立,多疑诸王或萌非望,一陰一以贤适为腹心,故有是命。
丙寅,南唐中书侍郎韩熙载卒。
初,南唐主以熙载尽忠能直言,欲用为相,而熙载任情弃礼,一妓一妾纵恣,南唐主以此难之。俄被劾,左迁右庶子,分司南都。熙载尽斥诸一妓一,单车就道,且上表求哀。南唐主喜,留之,寻复其位。已而诸一妓一稍稍复还,南唐主曰:“吾亦无如之何矣!”及卒,南唐主叹曰:“吾终不能得熙载为相也!”乃手书赠熙载平章事。熙载家无馀财,棺椁衣衾,皆南唐主赐之。
八月,庚寅,以隰州刺史李谦溥为济州一团一练使。谦溥在隰州十年,敌人不敢犯其境。有招收将刘进者,勇力绝人,谦溥抚之甚厚,常往来境上,以少击众。北汉人患之,为蜡丸书以间进,佯遗其书道中,晋州节度使赵赞得之,以闻,帝令械进送阙下。谦溥召诘其事,进伏于庭,请死,谦溥曰:“我以举宗四十口保汝矣。”即上言:“进为北汉人所恶,此乃反间也。”奏至,帝悟,遽释之,赐以禁军都校戎帐服具;进感激,愿击贼自效。
帝尝命有司为洺州防御使郭进治第,凡庭堂悉用瓦。有司言:“惟亲王、公主始得用此。”帝怒曰:“郭进控扼西山逾十年,使我无北顾忧,我视进岂减儿女邪!亟往督役,勿妄言!”帝一宠一异将帅类此,故能得其死力。
南唐主复作书谕南汉主鋹归款中国,遣给事中龚慎仪往使。鋹得书,大怒,遂囚慎仪,驿书答南唐主,甚不逊。南唐主以其书来上,帝始决意伐之。
九月,己亥朔,以潭州防御使潘美为贺州道行营兵马都部署,朗州一团一练使鄴人尹崇珂副之,道州刺史王继勋为行营马军都监,仍遣使发诸州兵赴贺州城下。
萧思温之死,辽主以后故,求盗甚急,辛丑,得国舅萧哈济及哈里谋杀思温状,皆伏诛,流其弟神睹于黄龙州,寻亦诛之。
甲辰,诏:“西京、凤翔、雄、耀等州,周文、成、康三王,秦始皇,汉高、文、景、武、元、成、哀七帝,后魏孝文,西魏文帝,后周太祖,唐高祖、太宗、中宗、肃宗、代宗、德、顺、文、武、宣、懿、僖、昭诸帝凡二十七陵,尝被发者,令有司备法服、常服各一袭,具棺重葬,所在长吏致祭。”
潘美等克富州。
先是南汉旧将多以谗死,宗室翦灭殆尽,掌兵惟宦者数辈,城壁、壕隍,俱饰为宫馆、池沼,楼舰、器甲,辄腐败不治。及师次白霞,贺州刺史陈守忠遣使告急,内外震恐,南汉主遣龚澄枢驰驿往贺州宣慰。时士卒久在边,多贫乏,闻澄枢至,以为必加赏赉,而澄枢出空诏抚谕,众皆解体。宋师前锋至芳林,澄枢惶惧,乘轻舸遁归。癸丑,围贺州。
南汉主召大臣议,皆请以潘崇彻将兵御之。崇彻自罢兵一柄一,常怏怏,于是辞以目疾。南汉主怒曰:“何须崇彻,伍彦柔独无方略邪!”遂使彦柔将兵来援。戊午,宋师闻彦柔至,退二十里,潜以奇兵伏南乡岸。彦柔夜泊南乡,迟明,挟弹登岸,据胡一床一指挥,而伏兵猝起,彦柔众大乱,死者十七八。擒彦柔,斩之,枭其首以示城中,城中人犹坚守弗下。随军转运使王明言于潘美曰:“援兵将至,当急击之。”诸将颇犹豫,明乃率所部护送辎重卒百馀人,丁夫数千,畚锸皆作,堙其堑,直抵城门。城中人一大惧,开门以纳,遂克贺州。
潘美等声言顺流趋广州,南汉主忧迫,计无所出,乃加潘崇彻为内太师、马步军都统,领众三万屯贺江。会宋师径趋昭州,崇彻但拥众自保而已。
冬,十月,辛卯,潘美等破南汉开建寨,杀数千人,擒其将靳晖。昭州刺史田行稠弃城遁,桂州刺史李承珪亦奔还,遂取昭州、桂州。
帝览桂一陽一监岁入白金数,谓宰相曰:“山泽之利虽多,颇闻采纳不易。”十一月,乙巳,诏减旧额三分之一,以宽民力。
初,辽聚六万骑攻定州,命判四方馆事田钦祚领兵三千御之,帝谓钦祚曰:“彼众我寡,但背城列阵以待之,敌至即战,勿与追逐。”
钦祚与辽战于满城,辽骑小却,乘胜至遂城。钦祚马中流矢而踣,骑士王超以马授钦祚,军复振,自旦至晡,杀伤甚众,夜,入保遂城,辽人围之。数日,钦祚度城中粮少,整兵,开南门,突围一角出;是夕,至保寨,军中不亡一矢。北边传言三千打六万。
癸亥,奏至,帝喜,谓左右曰:“契丹数入寇边,我以二十匹绢购一契丹人首,其一精一兵不过十万人,止费二百万绢,则敌尽矣。”自是益修边备。
是月,师克连州,南汉招讨使卢收率其众退保清远。南汉主闻之,谓左右曰:“昭、桂、连、贺,本属湖南,今北师取之足矣,其不复南也。”
十二月,庚午,翰林学士承旨、户部尚书陶谷卒,命中使监护葬事,赠右仆射。谷本姓唐,避晋祖讳,改焉。文翰冠绝一时,自以久次,意希大用。然为人倾侧很媢,初作翰林承旨,力排窦仪,仪以是不得相位。及魏仁浦在中书,谷自言出于魏氏,以舅事仁浦,每见,辄望尘下拜。帝素薄之,选置宰辅,未尝及谷。谷一日使其一党一因事风帝,言谷在词禁,宣力实多,帝笑曰:“我闻学士草制,皆检前人旧本稍改易之,此谚所谓依样画葫芦耳,何宣力之有!”谷因作诗题翰林壁,语颇怨望,帝遂决意不用。
潘美等长驱至韶州。南汉都统李承渥领兵十馀万屯蓬华峰下,教象为阵,每象载十数人,皆执兵杖,战则置阵前以壮军威。美尽索军中劲一弩一射之,象奔是,乘者皆坠,反践承渥军,军大败,承渥仅以身免,遂取韶州,擒其刺史辛延渥及谏议大夫邹文远。延渥间道遣使劝南汉主迎降,观军器使李托深沮其议,国中震恐。南汉主始命堑东壕为拒守计,顾诸将无可使者,宫媪梁鸾真荐其养子郭崇岳可用,乃以为招讨使,与大将植廷晓统众六万屯马迳,列栅以抗宋师。崇岳无谋勇,惟日祷于鬼神而已。
是冬,南唐南都留守建安林仁肇密表言:“淮南诸州,戍兵各不过千人,宋朝前年灭蜀,今又取岭表,往返数千里,师旅罢敝。愿假臣兵数万,自寿春北渡,径据正一陽一,因思旧之民,可复江北旧境。彼纵来援,臣据淮对垒而御之,势不能敌。兵起之日,请以臣举兵外叛闻于宋朝。事成,国家享其利,败则族臣家,明陛下无二心。”南唐主惧,不敢从。
初,宜春人卢绛诣枢密使陈乔献书,乔异之,擢沿江巡检,召募亡命,习水战,屡要吴越兵于海门,获舟舰数百。尝说南唐主曰:“吴越,仇雠也,它日必为北朝乡导,掎角攻我,当先灭之。”南唐主曰:“大朝附庸,安敢加兵!”绛曰:“臣请诈以宣、歙州叛,陛下声言讨伐,且乞兵于吴越,兵至拒击,臣蹑而攻之,其国必亡。”南唐主亦不能用。
是岁,德寽勒部叛,辽主命右伊勒希巴耶律希达讨之。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开宝四年(辽保宁三年。辛未,九七一年)
春,正月,戊戌朔,以出师,不视朝。
潘美克英、雄二州,南汉都统潘崇彻来降。
丙午,令:“诸道州县不得更差摄官,凡有阙员,即具闻,旋与注授;前所差摄官皆罢其职事,以见任官权管。”
辛亥,通判阆州、殿中侍御史路冲言:“本州职役户,负恃形势,输租违期,已别立版簿于通判厅,依限督责,欲一望颁为条制。”诏:“诸州府并置形势版簿,令通判专掌其租。”
禁河东诸州民徙内郡者私蓄兵器。
甲寅,辽耶律希达遣人献德寽勒部之俘,辽主命赐有功将士。
庚申,辽置登闻院。辽主以穆宗废钟院,穷民冤无所诉,故诏复之,仍命铸钟勒词,著废置之意。
癸亥,辽兵侵易州,监军任得义战却之。
是月,潘美师次泷头,南汉主遣使请和,且求缓师。泷头山水险恶,潘美等疑有伏兵,乃挟其使而速度诸险。甲子,至栅口。乙丑,至马迳,屯双女山,直瞰郭崇岳栅。游骑数出挑战,崇岳不从,但坚壁自守而已。
南汉主取舶船十馀艘,载金宝、妃嫔,欲入海;未及发,宦官乐范与卫兵千馀盗舶船以走。南汉主惧,乃遣右仆射萧漼、中书舍人卓惟休奉表诣军门乞降,潘美即令部送赴阙。漼等不反,南汉主益惧,复令崇岳戒严。二月,丁卯朔,又遣其弟祯王保兴率国内兵来拒。
植廷晓谓崇岳曰:“北军乘席卷之势,其锋不可当,吾士旅虽众,然皆伤痍之馀,今不驱策而前,亦坐受其毙矣。”庚午,廷晓乃领前锋据水而陈,令崇岳殿后,御其奔冲。既而宋师济水,廷晓力战不胜,遂死之,崇岳奔还其栅。美谓王明曰:“彼编竹木为栅,若篝火焚之,必扰乱,因而夹击之,此万全之策也。”遂分遣丁夫,各持二炬,间道造其栅,及夜,万炬俱发。会天大风,烟埃坌起,南汉兵大败,崇岳死于敌兵,保兴逃归。
龚澄枢、李托与内侍中薛崇誉等谋曰:“北军之来,利吾国中珍宝耳,今尽焚之,使得空城,必不能久驻,当自还也。”乃纵火焚府库、宫殿,一夕皆尽。
辛未,师至白田,南汉主素服出降,潘美承制释之。遂入广州,俘其宗室、官属九十七人,与南汉主皆縻于龙德宫。保兴初匿民间,后乃获之。有Yan人百馀辈盛服请见,美曰:“是豕人多矣,吾奉诏伐罪,正为此等。”命悉斩之。美以露布告捷,己丑,至京师。
庚寅,群臣称贺,遂赐宴。凡得州六十,县二百十四,户十七万二百六十三。
辛卯,赦广南管内州县常赦所不原者,伪署官并仍旧,无名赋敛咸蠲除之。
知制诰卢多逊权知贡举,奏进士合格者十人。
帝以令、尉捕贼,先定日限,其已被批罚者,或遂绝意追捕。乙未,诏:“自今虽限外获贼者,令有司备书于籍以除其罚,但不得叙为勤绩。其累经殿降法当停免者,不用此制。”
是月,辽主东狩,以青牛、白马祭天地。
三月,丙申,诏:“岭南有买人男一女为奴婢转利者,并放免;伪政有害于民者,除之。”
丁未,辽以飞龙使尼哩为契丹行宫都部署。
初,右监门卫将军赵玭,以罪勒归私第,不胜忿恚。一日,伺赵普入朝,于马前斥普短。帝闻之,召玭及普面质其事,玭大言诋普贩木规利。先是秦、陇大木,官禁私贩,普尝遣亲吏往市屋材,联巨筏至京师治第,吏因之窃于都下贸易,故玭以为言。帝怒,促閤门集百官,将下制逐普,诏问太子太师王溥等:“普当得何罪?”溥附閤门使奏云:“玭诬罔大臣。”帝意顿解,反诘责玭,命武士挝之。御史鞫于殿庭,普力营救,帝乃宽其罚。夏,四月,丙寅朔,责汝州牙校。
壬申,命潘美、尹崇珂同知广州,以儋、崖、振、万安等四州隶琼州,令广州择官分知州事。
己卯,辽主祠木叶山,行再生礼。丙戌,辽主还上京,以韩德让为上京皇城使,遥授彰德节度使。自是德让日见进用矣。
戊子,永兴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二品吴廷祚来朝。遇疾,帝亲临问,遣中使王继恩监视之。庚寅卒,赠侍中。继恩,陕人也。
南唐主遣其弟吉王从谦来朝贡。
潘美遣使部送刘鋹及其宗一党一、官属献于京师。鋹至公安,邸吏庞师进谒,学士黄德昭侍鋹。鋹因问师进何人,德昭曰:“本国人也。”鋹曰:“何为在此?”德昭曰:“高皇帝居籓日,岁贡大朝,辎重皆历荆州,乃令师进置邸于此,造车乘以给馈运耳。”鋹叹曰:“我在位十四年,未尝闻此言,令日始知祖宗山河及大朝境土也。”因泣下久之,既至,舍玉津园,帝遣参知政事吕馀庆问反覆及焚府库之罪,鋹归罪于龚澄枢、李托、薛崇誉。帝复遣使问澄枢等,皆俛首不对,伪谏议大夫王珪谓托曰:“昔在广州,机务并尔辈所专,火又自内中起,今尚欲推过何人?”遂唾而批其颊,澄枢等乃引伏。
五月,乙未朔,有司以帛系鋹及其官属,先献太庙、太社。帝御明德门,遣摄刑部尚书卢多逊宣诏责鋹,鋹对曰;“臣年十六僭伪号,澄枢等皆先臣旧人,每事,臣不得自一由,在国时,臣是臣下,澄枢是国主。”对讫,伏地待罪。帝命摄大理卿高继申引澄枢、托、崇誉,斩于千秋门外,释鋹罪,并其弟保兴及官属各赐以冠带、器币、鞍马。寻以保兴为左监门卫率府率。
初,议献俘之礼,朝臣莫能知,乃遣使就问吏部尚书致仕张昭。昭卧病,口占以授使者,咸服其该博,遂用之。
丁酉,以潭州防御使潘美领山南东道节度使,郎州一团一练使尹崇珂领保信军节度使,同知广州如故。
以王明为秘书少监,领韶州刺史、广南诸州转运使。大兵南伐,明知转运使,岭道险绝,不通舟车,但以丁夫负荷糗粮数万,仰给无阙,每下郡邑,必先收其版籍,固守仓库,颇亦参预军画。帝嘉其功,故擢用焉。
初,帝使军器库使楚昭辅钩校左藏库金帛,数日而毕,条对称旨,至是授左骁卫大将军,权判三司。
辛丑,宴刘鋹于崇德殿。
六月,辛未,命司农少卿李继芳祭南海。刘鋹先尊海神为昭明帝。庙为聪正宫,其衣饰以龙凤,诏削去帝号及宫名,易以一品之服。
壬申,初置市舶司于广州。
丙子,诏御史中丞刘温叟、中书舍人李昉重定《开元礼》,以国朝沿革制度附属之。
丁丑,回鹘遣使贡于辽。
初,帝征晋一陽一,命密州防御使马仁瑀率众巡边,至上谷、渔一陽一,辽人素闻其名,不敢出,因纵兵大掠而还。明年,群盗周弼等起兗州,诏仁瑀掩击。仁瑀领帐下十数人入泰山擒弼,尽获其一党一。庚辰,徙仁瑀为瀛州防御使。仁瑀兄子因醉酒误杀平民,系狱当死,民家愿以过失伤论,仁瑀曰:“我为长吏而兄子杀人,此乃恃势恣横,非过失也,岂敢以私亲而乱国法哉!”遂论如律。
壬午,以刘鋹为右千牛卫大将军,员外置,封恩赦侯,俸外别给钱五万,米麦五十斛。
鋹体质丰硕,眉目俱竦。一性一绝巧,有口辩,尝自以珠结鞍勒为戏龙之状以献,帝赏其一精一妙,给钱百五十万偿其直,因谓左右曰:“鋹好工巧,习以成一性一,倘能移于治国,岂至灭亡哉!”
鋹在国时,多置酖毒臣下。一日,从帝幸讲武池,从官未集,鋹先至,诏赐卮酒,鋹疑之,奉杯泣曰:“臣承祖父基业,违拒朝廷,劳王师致讨,罪固当诛。陛下既待臣以不死,愿为大粱布衣,观太平之盛,未敢饮此酒。”帝笑曰:“朕推心置人腹,安有此事!”命取鋹酒自饮之,别酌以赐鋹,鋹大惭,顿首谢。
是月,岚州破北汉兵于古台村。
河决郑州原武县,汴水决宋州谷熟县。
帝既平广南,欲行报谢之礼,秋,七月,甲午朔,诏以冬至有事于南郊。
乙未,御史中丞刘温叟卒。温叟为中丞十二年,屡求解职,帝难其代,终不许。及被病,帝知其贫,遣中使就赐器币。温叟一性一重厚方正,好古执礼,事继母以孝闻,父名岳,非侍宴,终身不听乐。开封尹光义闻其清介,尝遣府吏赍钱五百千遗之,温叟不敢却,贮厅事西舍中,令府吏封识乃去。明年,重午,复送黍角、纨扇,所遣吏即前送钱者,视西舍封识宛然,还,以告。光义曰:“我馈犹不受,况他人乎!”乃命辇归府中。它日,光义侍宴,论当世名节士,具道温叟辞钱事,帝叹赏久之。温叟既卒,帝难其继,曰:“必得和厚如温叟者乃可。”乃命太子宾客边光范兼判御史台事,居半岁,始真为中丞。
辛丑,辽以耶律贤适为西北路兵马都部署。贤适忠介肤敏,推诚待人,虽燕息不忘政治,故百司庶职罔敢媮惰,累年滞狱悉决之。
丙申,诏:“广南诸州受民租皆用省斗,每一石外别输二升为雀鼠耗。”先是刘鋹私置大量,重敛于民,凡输一石乃为一石八斗。转运使王明上言,故革之。
内侍养子多争财起讼,戊午,诏:“自今年满三十无养父者,始听养子,仍以其名上宣徽院,违者抵死。”
建武节度使、判棣州何继筠来朝,癸亥,卒于京师。帝亲临其丧,流涕谓左右曰:“继筠捍边有功,朕不早授籓镇者,虑其数奇耳。今领旄钺未几,果至沦没,岂不哀哉!”即命中使护丧事,令以生平所佩剑及甲胄同葬。继筠深沈有智略,与士卒同甘苦,得其死力,居北边前后二十年,善揣知敌情,屡以少击众,辽人畏伏,多画象祠之。
平晋军使攻北汉孟园、乐义二寨,破之。
汴水决宋州宋城县。
八月,甲戌,辽主如秋山。
甲申,群臣奉表请加尊号曰兴化成功,至再,讫不允。
辛卯,辽主祭皇兄吼墓。吼,世宗之长子,早薨,墓号太子院,至是追册为皇太子,谥庄圣。
先是辽世宗为察克所弑,辽主时年四岁,或以氈裹之,匿于积薪下,得免。后养于永兴宫,为保傅者皆有恩。九月,乙巳,辽主赐傅父、保母等户口牛羊有差。又以潜邸傍使者为塔玛部,置官主之。
壬子,辽主如归化州。甲寅,如南京。移上京留守韩匡嗣于南京,即以其子德让代为东京留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