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梅参政淮南召兵

第四十二回梅参政淮南召兵
    元世祖至元二十七年庚寅,各路地大震,武平尤甚。压死官民等七千余众,坏仓库局四百余间,民居不可胜数。江陰、宁国等处大水,百姓转徙流离者四十五万余户。时世祖年七十有六,春秋既高;内有弘吉刺皇后专一政;外有诸王驸马并阿合马、塔即古、阿散等,表里为一奸一。尚书省与征理司钩考百司仓库钱谷。无非贪饕邀利之人,蚤扰各处。民不聊生,盗贼纵横。
    有行台侍御吏程文海入奏,帝不剩兵部尚书董文用与平章不忽木二人齐奏曰:“江南守将耶律渊、石中孚与贼连战皆捷,寿一陽一锐气沮丧。今石中孚年老病卒,仅耶律渊一人,应接不暇,恐贼势复炽。陛下曷不委将协征寿一陽一,平定江南,在此一举。
    机会不可失也!”世祖允奏,随有议郎程鹏飞进曰:“左都督梅殷,从太傅伯颜出征最久,历练知兵,可当此任。”世祖从之。诏以梅殷兼行省参政,协同耶律渊征寿一陽一,觞之便殿。文武送至蓟门邮亭。梅殷举手谢众曰:“殷若灭贼,则回军有期。
    不然,则朝天无日。”文武为之动容。梅殷奉旨,自望安丰路而去。且说淮王秦锡帛,自失宁国等处,与贾智深议曰:“联盟汉一陽一,结为唇齿,竟不足恃。方今惟广南兵最强,号令严明,所向无敌。莫若姑示顺从,借为声援。以观其变。”遂遣莫绥猷奉书币纳降,愿为内附。且以次子秦梓为质。莫绥猷直达翔龙府,禀见涪陵王。参拜已毕,将书币呈上,并达淮王之意。
    有韩昭、马遇乐、皇甫-三臣欲纳其降。涪陵王本不悦秦锡帛,因不欲却其来意,婉言谢曰:“广南寿春,间关阻隔,江右微近,仅堪自守。上国士马一精一强,何虑元师?况古者虑人不从,则为盟誓,盟誓变而为交质,皆由未能相信故也。苟忠信以将之,便当推心置腹,诚实相与,如青天白日,何自怀疑义,而用质子为哉?”乃厚赠莫绥猷,以温语遣之。恰值梅参政一协征淮南之信亦到寿一陽一,秦锡帛益急。又遣使以犀角带、象牙梳、珊瑚枕、龙凤镜四宝来献,且请江右等处遥为声援。涪陵王笑曰:“地土且不受,何有于珍玩?孤正有事于四方,所需者文武才略,所用者谷粟布帛,他非所好,悉却之。”使者不敢停留,离了广南,急回寿春。路经临淮,遇颖川豪士刘汉杰。见使者押扛礼物,光芒外射,知是异宝,惊讶不已。又见上有淮王旗号,大喜曰:“此人口馒首也!”一声呼哨,庄客家奴数十人打散舁夫,一拥夺去。使者星夜逃回寿春,禀知淮王曰:“故宋不受礼物,亦不肯声援,礼物押回,行至临淮,被强人夺去。特来请死。”秦锡帛只急得双目直瞪,咆哮大怒曰:“孤不惜重宝,求援与国,何不沿途小心?有辱使命!”立将使者斩之。唤过邢士龙,命率三百轻骑,夺回重宝,拿获强人,不得有违。贾智深急谏曰:“不可,临淮颖州,乃系元人地土,焉可去兵?此宝已失,量难夺回。大王且速议御敌之策,若复凤一陽一,数宝自有下落。”秦锡帛恚曰:“珊瑚枕、犀角带,俱海外异产,价值千金,不足为奇。龙凤镜乃先太师未第时,与同窗数友偶游石镜山,遇一异人,见先太师,惊问曰:“此长脚者何人也?”众告以姓名,异人愀然曰:“此人他日贵显无比,但不克令终耳!”先太师拜恳以保全之术,异人因出古镜一枚曰:“此石镜后身也,有此一镜,可保首领矣!”先太师拜谢而归,见此镜无甚奇处,惟镜背有龙风交互之文,故呼曰:“龙凤镜。”镜面亦模糊不甚光华,但不时张望,屡有警报。
    靖康中从二帝入金,见镜中诸臣、文武皆被囚。而先太师独不然。后果得还国。绍兴二十年正月朔旦,将入朝,忽镜中见一小校,执利刃甚怒,及入朝,果遇施全行刺,不中被获。家世珍藏,洵稀世之宝也!今故宋幸灾乐祸,求援不与,显然欲我鹬蚌相争,彼坐受渔人之利也。孤意欲分兵伐宋,以图江右等处,一面抵敌元帅何如?”贾智深连声曰:“不可,不可。劳师袭远,万难成功,是又生一秦矣。目下惟先发制人,趁元兵未到,令耿星星仍由吴兴袭南陵,张师旦由宿州袭临淮,邢土龙由广德袭六安州,三路并进,亦牵制之一策也。”
    秦锡帛从之,下令去讫。惟张师旦袭临淮一支人马,正遇耶律渊引大队抵住去路。张师旦暗思:江南惟一耶律渊知兵,若不除之,终为寿一陽一之患。张师旦遂整饬人马,直与接战。耶律渊横刀勒马而出,张师旦遂与交锋,不数合,大败而走。耶律渊按兵不追,张师旦休兵复战,终不能胜,接战数日,连战皆北。耶律渊颇易之,兵屯临淮县高唐馆之南。是夜,恍惚若老将石中孚进营,约与入朝,方欲问此间托付何人,石中孚不答,忽然惊觉,乃是一梦,甚异之。
    次日,闻左都督梅殷奉旨来征寿一陽一,又报贼将张师旦搦战,耶律渊大怒曰:“誓当扫除妖魔,陛见元主,方显将略,”舞刀跃马而出,马忽失前蹄,将耶律渊掀跌在地,众家将慌忙扶起,齐谏曰:“今日将军出马,恐有不吉。不如休兵数日,候梅参政到,一同破敌何如?”耶律渊叱曰:“我往彼亡,何不吉之有?大将临阵,凿凶门而出,宁问祸福耶?”家将不敢再言。耶律渊一股锐气,按纳不下,恨不一刀一马,踏尽贼兵。
    张师旦望阵先逃。耶律渊追过渔台,濠梁左右,芦苇成林,时秋风骤起,满目荒凉。不觉心动,问家将曰:“此非战国时庄子休观鱼处乎?”家将曰:“然”。言未毕,获港蒲丛中伏兵四起,大呼曰:“休放走了耶律渊!”耶律渊顿足叹曰:“吾一时轻敌,中贼计矣!”贼兵万一弩一齐发,张师旦抄在后面,阻住遍路。可惜大元名将,竟为张师旦所算,射死于观鱼台下。
    张师旦拨回人马破了临淮;不分星夜,仍旧复了凤一陽一;报捷寿春。秦锡帛大喜。遂命三子秦楠领兵同守凤一陽一,张师旦进爵有差。不日又报耿星星袭破南陵,邢士龙亦占了六安州。安丰路大震,日渐强盛。兵势复张,及梅殷到日,各路失陷已三日矣。
    梅殷闻报大惊。忙令三军,与耶律渊发丧,表奏元主,为之请荫。驻兵合肥,调集各路将佐,大阅士卒,不上万人。讶曰:“行伍全然不整,焉能破敌?”下令:“一面召募,一面征调,再议征进不迟。”
    且说颖川刘汉杰,年逾四十,尚无子息。因至栾城妻舅韩氏家,回归,路遇淮使,夺得贡物,急舁回白鹿庄。启椟一观,见犀角带、象牙梳、珊瑚枕,皆稀世异宝。不胜惊喜。又一古镜,斑驳陆离,不甚光华,暗思:此系贡物,必有异用。就一床一前悬之。是日,重赏庄客,大犒家奴。自与妻韩氏,亦就中庭,设宴庆贺。韩氏曰:“我家世居白鹿庄,纵遇凶岁,不受饥寒,焉知非前人余庆,但已过壮年,尚无子嗣,未免形影相吊耳。”汉杰曰:“古人云:‘无官一身轻;有子万事足’。惟此最为难耳,但刘氏世多修积,不应绝嗣,若获早岁抱子,慰我属望,庶得桑榆晚景之靠。”韩氏曰:“前者妾曾于莲花院弥勒佛座下,布施金钱二十万,祈福求嗣,近来腹痛隐隐,早晚间若得分娩,实叨神贶。”汉杰曰:“若得刘门有后,誓当皈依佛前,朝夕礼拜,以答神庥。”夫妇饮至更深而罢。是夜星光朗耀,香气袭人。韩氏果然分娩,竟举一雄,面目峥嵘,日角有光,试啼声,英物也。刘汉杰大喜,急向神前,叩祷拜谢。
    次日即命仆从,辇钱至莲花院,酬还神愿毕,回归。路遇故人赵豹、薛超,问:“何往?”二人皆言:“往合肥投军效用。”汉杰正喜得子,挽留至家,当轩酌酒,十分款待。二人亦举手称庆,畅饮大醉。刘汉杰乘兴言曰:“贤弟辈欲投军自效,固属有志勤王。但当今势变难料,盗贼纵横,朝廷多不之理,况四帅虽死,五一奸一犹存,蚤扰天下。激厉英雄,多从草泽中崛起。贤弟既到合肥,当见机而行,慎勿拘执。”赵豹、薛超齐声曰:“某二人不过借此机会,一观朝廷气运何如耳,安得如仁兄脱然事外,东山高卧哉?”汉杰曰:“非愚兄偷闲自乐,见大元机局,已约略可知矣!但贤弟辈皆有用之才,入军投效,自当选拔。”三人促膝谈心,至次日珍重而别。赵豹、薛超,行至中途,又遇泰州杨进、娄县徐有芳、海门魏镛,皆往投军,五人同至庐州合肥县,直渡巢湖,闻梅参政兵屯藏舟浦,凡投军者,皆先入亚父馆注名,申送营中,考验收用。赵豹、薛超等注名已毕,见悬挂榜文云:安丰路行省参政兼统制兵马招讨使左都督梅为召募事宜,晓谕军民人等知悉,所有各件才艺,胪列于后:其一、熟谙兵法,深明韬略,可为元戎者。
    其二、骁勇过人,斩将搴旗,可为先锋者。
    其三、武艺出众,才堪驱使,可为散骑者。
    其四、谙晓天文,善占风候,可为策划者。
    其五、素知地理,深通险易,可为向导者。
    其六、心术公平,为人正直,可掌纪录者。
    其七、机变一精一明,动能料事,可与议军情者。
    其八、语言便捷,足能动人,可以为说客者。
    其九、一精一通算法,毫厘不差,可以掌书记者。
    其十、多读诗书,以备顾问,可为博士者。
    其十一、素明医学,神圣工巧,可为国手者。
    其十二、善能驰骤,探听机密,可为细作者。
    其十三、掌管钱粮,出入有经,可以给军饷者。
    以上十三件中,凡有晓一件者,即赴亚父馆注名,申送幕府,听候考验,果称其实,立即重用,不拘资格,尽心王事,务图报效,懋著功绩,不次超擢,封候相,悉在此举,敬兹告示,晓谕通知。
    至元二十七年月日押五人看了榜文,投入幕府,梅参政委牙将验过,皆录入裨将,以次擢用。旬日,梅参政又召集军士万人,不时检阅,躁练一精一熟,乃发令箭三支:一调京口都督彭悦,进广德州;一调徐州钤辖戚磷,赴六安州;一调松江统制裴金仙,取宁国。自领大军,直捣凤一陽一,由和州而进。

《元代野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