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幽谷现奇僧 铁掌三挥飞石雨 魔巢惊巨变 神龙一怒绝金兰


    话说他们叔侄若乘此良机拔剑而出,合手攻敌,则玄龟羽士纵或能逃,毒心玉麟傅君平,决可授首,毫无疑问!但二人均是一样的英侠襟怀,不肯乘人于危,连吕崇文两度对掌,不敌玄龟羽士,早想觅机用精妙剑术,再与宋三清一较上下,此时也仅静坐凝神,窃听究竟!
    半个时辰,转眼即到,玄龟羽士宋三清,脑门子上一阵热气蒸腾,轻轻撤下紧贴在傅君平“三焦俞”穴上的那只右掌,吁了一口长气说道:“恭喜师弟死里逃生!你到底遇上何等能人?把你肺腑之间,震伤这重!难道是那铁胆书生慕容刚?严凝素是否已被救走?你那十载相思,可曾了却?”
    毒心玉麟傅君平,微一运功,觉得身上伤痛虽痊,真气依然微弱!不由惨笑一声,向玄龟羽士说道:“小弟不才,羞见师兄?此事经过,说来话长,师兄请坐,容小弟慢慢禀报!”
    玄龟羽士在石上坐下含笑慰道:“我们师兄弟,做事从不后悔!师弟肺腑受震颇钜,慢慢讲话,勿再动怒伤肝,任何事均有愚兄做主!”
    毒心玉麟傅君子,面带愧色说道:“小弟因对四妹相思太苦,探悉她对那铁胆书生慕容刚,竟似有情,生怕她得悉慕容刚重出江湖之讯以后,更多变故!竟自起了一个下流想法,要想把生米煮成熟饭,则不但女子素重名节,四妹只得从一而终,或者还可以因此而改变她平日与我们落落难合的态度,同心向外,遂乘她南海朝师途中,暗遣新近加入本寨的昔年八闽钜盗一尘道人,暗用柔骨迷烟,将四妹迷倒,掳来此处!”
    玄龟羽士宋三清插口问道:“照此情形,四妹身中柔骨迷烟,还不任你摆布,了却这场相思孽债,怎会突生祸变?”
    毒心玉麟叹了一口气道:“四妹虽已身中迷香,难以转动,但心智未失!她那副急愤冷峻神情,竟使小弟未敢立即加以侵犯!踌躇难决一日一夜以后,想通事已做到这般地步,即算就此罢手,四妹也必不肯相谅,不如仍照原计,先略享温柔滋味,使十载相思,有了着落之后,再见机行事!主意方定,那知好事多磨,洞外突然传来一声‘阿弥陀佛’!”
    玄龟羽士“哦”了一声说道:“西域一派,多年闭关自守,中原佛门弟子,好手不多,师弟难道就伤在这和尚手内?”
    毒心玉麟摇头说道:“那声佛号聚而不散,宛若沉雷,入耳便知是内家高手所发的‘狮子吼’一类神功!何况此谷僻处深山,罕有人迹,小弟知道来人不善,顾不得轻薄四妹,方到洞口,便见黑忽忽的飞来一物,接到手中一看,却是一枚颇为沉重的黑色木丸!”
    玄龟羽士皱眉问道:“是铁木令?”
    石后倾听的慕容刚,想起当初携吕崇文投奔北狱恒山,无忧师伯不肯收录之时,澄空师兄曾经赠过一粒黑色木丸,说是他好友信物,可解途中危难,不想在这南雁荡山的幽谷之中,又现此物!
    毒心玉麟接口说道;“木丸入手,我便知道是武林尊仰的铁木大师信物!但铁木大师在江湖中名望虽大,见过之人,却是极少!这样紧要关头,跑来打搅,小弟怎不恨他入骨?闪眼看处,是个中年清癯僧人,遂冷笑一声说道:‘和尚!
    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何苦跑来多事?你以为就凭一枚铁木令,和一声狮子吼,便能镇得住我毒心玉麟傅君平么?’那和尚合掌低眉,缓缓答道:
    ‘出家人立愿济世,普度众生,施主资质不凡,出家人要劝你放下屠刀回头向善!’我心中蓄恨甚深,那里耐烦与他多费口舌?遂藉话提气,慢慢说道:‘和尚且莫度人,我先度你早登极乐!’话音方落,掌力已发!我因知此僧名头颇大,毫未加以轻视,一开招便是‘阴阳双煞’!右掌阳刚左掌阴柔,两种不同劲力,同时并发!
    那知此人功力之高,不可思议,依旧合掌低眉,不闪不避,我双掌击中他前胸的刹那之间,突然有一种无形韧劲,把我所发阴柔掌力,化解无形,阳刚掌力,却反被震回头,脏腑之中立觉血气翻动!”
    玄龟羽士冷笑一声说道:“这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神功,不过把真气凝聚,伺机反击,故示神奇挫你锐气而已!但师弟功力,我料他未必安然无事,可是他趁你惊疑未定,随手进击,把握先机,占住胜面了么?”
    毒心玉麟点头说道:“师兄料得不差,我虽被他无形罡气所震,看出他也已面色微变,移步换桩,但跟手运发两掌,排山倒海,却仍威势无比!我满怀忿怒之下,自然不服,挥掌硬接,谁知那秃驴功力,居然确实高我一筹,两掌硬拼,我便自觉脏腑之间,受伤不浅!
    更可恨的是那秃驴太过刁恶,第三招合掌当胸,式作‘莲台拜佛’,足下暗合子午,巧踩连环,似要全力拼命进击!我正强忍伤痛,凝神待敌,那秃驴却哈哈纵声一笑,双掌翻出,竟往我面前地下的一堆碎石发力!
    这一来强劲掌风过处,满天石雨星飞,我骤不及防之下,脸面之间,受伤不少!尤其在提气纵躲,觉得胸腹以内,胀痛颇剧,暂时已难动手应敌!只得眼看着秃驴把那骨软如绵,四肢无力的四妹救走,并留下狂言,说是要把四妹送往南海,请她师尊妙法神尼,来找我弟兄算帐!
    我真想不到铁木秃驴,竟有这等厉害,技差一着,身受重伤,只得紧咬牙关,自在洞中用功疗治!师兄到此之时,我以为此洞幽秘,别无人来,定是那秃驴去而复返,恰好功力略为恢复,雄心又起,意欲一拼,谁知厄运当头,竟又挨了师兄一掌,伤上加伤,才被震得呛出那口淤血!”
    玄龟羽士宋三清,听毒心玉麟傅君平讲完,浓眉紧皱,“咳”了一声说道:
    “不是我在师弟受伤吃亏之后,还来说你,你怎的如此色令智昏?平时那么聪明的人,竟会懵懂至此!四妹之事,羊肉未吃成,却惹上了这一身膻气,妙法老尼功力绝世,怪僻无伦,倘若一怒之下,毁却昔年不履中原誓言,亲到翠竹山庄,凭你我弟兄所学,真恐未必抵挡得住!何况你把裴叔傥父女,索性在江苏杀却也好,偏偏带回王屋,软禁在正逆五行九宫竹阵之内,无疑的又是自己替自己埋下了一个莫大祸胎!你二哥若知此事,极可能怒绝金兰,反目相向!这一连串的严重错误,绝非佳兆,倘铁胆书生慕容刚叔侄,得悉内幕,邀集武林好手,不守订约日期,提前拜山,真叫我有些安排为难,补救不及,辛苦经营的多年基业,极可能一旦便即瓦解冰消!我因洞悉此项危机,业已秘密遣人,对本寨内部有所布置,所以目前大患,就在妙法老尼方面,你伤势已然无疑,暂时不必回转总坛,可远行高黎贡山,参拜两位恩师,据实陈明四妹之事,请求恩师加以指点,据我看来,两位恩师与宇内三奇,正式对面清算旧债之期,恐怕也不在远了!”
    毒心玉麟傅君平,当时色欲蒙心,灵明受蔽,此时也自深知把祸闯得不小,满面愧色,向玄龟羽士说道:“小弟委实做事鲁莽,师兄所责甚是!我便走越高黎贡山,但那铁木秃驴三掌之仇,小弟衔恨入骨,誓所必报!师兄务必传令各地分坛,严密注意这秃驴行踪,我此次朝师,定将恩师的‘毒龙子母梭’要来,以对付铁胆书生慕容刚叔侄,与这铁木贼秃!”
    玄龟羽士笑道:“师弟近年来,怎的性情大变?你不要忘了你的外号,叫做毒心玉麟!要‘毒’就须‘毒’在心里口头上说些狠话作甚?我虽未与慕容刚叔侄过手,但凭太湖三怪与小四灵,一战全数伤亡的情形看来,对方武功确实有惊人之处!‘毒龙于母梭’纵然极为霸道,但对方无疑均会内家罡气,倘事先有备,并不一定便能伤敌!恩师如肯亲自下山,对付妙法老尼,当然百事无虑!不然你若把那‘淬毒鱼肠’,与专破内家罡气的“飞雷錾求来,或许比‘毒龙子母梭’的用途更大!”
    毒心玉磷傅君平,才一阵狞笑说道:“师兄望安,我这趟高黎贡山,仗着恩师宠爱,定将天南三宝‘毒龙子母梭’、‘淬毒鱼肠”和‘飞雷錾’,一齐求来,索性大大开场杀戒。把武林之中,搅他一个天翻地覆!”
    玄龟羽士摇头说道:“师弟我再说一句,你无名之火太旺,决非佳兆!高黎贡山之行事关重要,务必速去速回,须防妙法老尼,万一立时问罪,我一人势力太薄,在未回翠竹山庄之前,我不准你私行生事!”
    玄龟羽士宋三清,这几句话是正色所发,语音沉着,不怒生威!傅君平那等桀傲人物,居然也有点畏惧师兄,低头领命,分别离去!
    慕容刚、吕崇文等龟麟二人去远,进洞一看,果然杳然无人,慕容刚摇头叹道:“文侄!你看江湖之中,人心多么险恶?那一尘道人,不念我们不杀之恩,明知傅君平掳劫天香玉凤,藏在这南雁荡山的幽谷之内,却使我们跑趟八闽佛岭!
    那知祸邪福善,天道不爽,佛岭之行,既探得了四灵寨内部的那大机密,而天香玉凤严女侠,又为铁木大师所救,送回南海!不过这位铁木大师,是何门派?三掌便能震伤毒心玉麟傅君平,若换我们还未必办得到呢?”
    吕崇文说道:“这位大师,既与四灵寨做对,将来必有相会之日,此时来研究他的门派作什?眼前我们应作之事,煞费踌躇,还是先往南海探望我那位天香玉凤严姑姑?还是先赴翠竹山庄援救九现云龙裴大侠父女?还是先往仙霞岭一元谷,洞庭君山,及匈漏山等处,阻止单掌开碑胡震武及关中双鸟李氏兄弟,邀请那璇玑居士欧阳智,君山钓叟常天健,天欲仙子鲍三春等人加盟四灵寨,以免对方增强实力?”
    慕容刚点头赞道:“文侄在见识方面,业已大有进步,所虑极为重要,世事如棋,往往一步走错,可能导致满盘皆输,且让我仔细思索一下!”
    沉吟良久以后,一按胸前贴身所藏的那块雕凤玉佩,断然答道:“天香玉凤严侠女,既脱险境,由铁木大师送往南海,应可安然无虑!我们时间匆迫,不能妄以私情,延误大事!
    至于玄龟羽士宋三清,命胡震武等,分请的三人,我昔年均耳闻其名,璇玑居士欧阳智,介乎正邪之间,武功机智绝伦,若被四灵寨请去,确实平添一个劲敌!但仙霞岭一元谷,离佛岭甚近,胡震武书信必然早经递到,我们此时赶去,业已不及!
    君山钓叟常天健性情孤傲,是一位隐迹高人,料凭宋三清一封书信,未必请得他动?
    天欲仙子鲍三春,则是一个有名的荡妇,满身罪恶!这种人到真望她应邀前往王屋加入四灵寨,等明春一并歼除,好为江湖中消灭一个大害!
    所以如此权衡之下,当前急务,还是先赴翠竹山庄,救援九现云龙裴大侠父女是为要途!
    更因我在佛岭,听玄龟羽士宋三清说是裴大侠父女,可杀而不可放,纵然双首神龙裴伯羽因此与他们断义绝交,也要藉机下手一并除去,以杜后患!故宋三清未回翠竹山庄以前,自然可保无事,如今他既已赶回翠竹山庄,不但裴大侠父女,恐怕连他那位族兄金龙令主也立有莫大危险!我们赶去非仅救人,也是挑拨四灵寨内讧的极大良机!但须谨记,尽量不必现身,能在暗中下手,使敌方莫测高深,收效才大!’”吕崇文与慕容刚相依为命,知道这位世叔天生情种,他与天香玉凤严凝素的那种惺惺相惜的感情,高雅深挚无比!吕梁一面,八载相思,胸前所藏严凝素相赠的那方雕凤玉佩,旦夕之间,也不知摩挲了几千万遍?但如今居然竟能先顾公义,暂撇私情,不由钦佩已极!
    他自己则因年岁尚小,只知道与那位裴玉霜姑娘,颇觉投缘,听他父女有难,悬念已极!却不知道当初萍水相逢乞下,男女自然相悦的爱情幼苗,即已在两颗纯洁心灵之中,暗暗滋生茁长!
    计议既定,连马匹都不及再返洞宫山清尘观中取回,便即追踪玄龟羽士宋三清,往王屋山四灵寨总坛翠竹山庄急赶!
    那知世间事往往万密一疏,慕容刚叔侄,均以为算无遗策,那知偏偏把桩最重要的毒心玉麟傅君平,远行高黎贡山,参拜天南双怪,求取什么“天南三宝”
    之事,轻轻放过以致后文书中,这位铁胆书生,几乎在毒心玉麟傅君平专破内家罡气的师门异宝“飞雷錾”之下,粉身碎骨!
    慕容刚、吕崇文叔侄方面,暂时不提,且说那位四灵之首,玄龟羽士宋三清,与毒心玉麟傅君平分手之后,赶回翠竹山庄之事。
    玄龟羽士宋三清边行边想,那九现云龙裴叔傥武功颇高,虽然傅君子亲率七名好手,驰往江苏,但若非设法先擒住他女儿裴玉霜,威胁裴叔傥束手就缚,还真无法把他们掳回翠竹山庄,软禁在正逆五行九宫竹阵以内!
    幸喜自己赶回及时,处理得当,严嘱手下把双首神龙裴伯羽,瞒在鼓中,经一再盘算,若能把这父女二人,在二弟裴伯羽毫不知情之下杀却,反而可能消弭一场莫大祸变!但这种举措,必须绝对机密,并应先行布置,万一裴伯羽知道,反目相向之时,索性一纲打尽的阴毒手段!因为四灵之中,风已成仇,龙令能留最佳,否则宁可辣手屠龙,也不能再听任他龙归沧海,变化风云,倒戈相向,与自己师兄弟,处在敌对地位!
    玄龟羽士人甚聪明,知道内乱之危,甚于外敌!尤其是裴叔傥父女之事,隐祸肘腋,极为危殆!不当时加以处理之故,是因为天香玉凤严凝素身后的妙法神尼,太不好惹,权衡轻重,才先追毒心玉麟,如今这面既然可以挽回,自然心悬翠竹山庄,竟像慕容刚叔侄赶赴南雁荡山之时一样的昼夜兼程,急行遄返!
    由浙入皖,经豫奔晋,过却析城山区,已抵王屋!就在离翠竹山庄,尚有数里之遥,恰好是个昏黄月夜!
    玄龟羽士宋三清,正行之间,忽的凝神止步,倾耳听见翠竹山庄方向,似有嘈杂之声,隐隐传送!心中方自一惊,一条高大人影,已由西北方,宛如电疾风飘一般,往自己身前十数丈外驰过!
    因身法太已熟悉,玄龟羽士知道不妙,心头机伶伶的一个寒颤,先行功提双掌,气聚丹田,然后出声叫道:“二弟,愚兄宋三清在此!你深夜急驰,山庄之内,出了何事?”
    高大黑影,闻言也似出于意料,冷笑一声,转身走过,此时浮云已散,素月流光,正是那位在四灵寨中,排名第二的金龙令主,双首神龙裴伯羽!
    但双眼精光进射,银须飘拂,满面暴怒之色,身着长衫之上,并有不少鲜红血迹!
    在宋三清十步以外,裴伯羽即已驻足停步,面罩寒霜,冷冷问道:“玄龟令主!你是明知,还是故问?翠竹山庄之事,不为裴伯羽留半点余情,我们这金兰之好,要他何用?”说罢一撩长衫,骈指一划,截下半截下摆,反手一甩,功力真见惊人,那轻的一片软布,竟自带着劲急的破空之声,向玄龟羽士迎面掷到!
    宋三清微伸左手二指,夹住长衫下摆,知道裴伯羽既已割袍示意,怒绝金兰,则机密定然尽泄,此人一去,无疑纵虎归山,必成大患!
    钢牙暗咬,毒念已生,一阵哈哈长笑,把原已提聚双掌的功力,加到十成,贯注右臂,口中却仍和声说道:“二弟不要误会,十载金兰,无殊手足,何事不可解释?真有甚事对不住二弟之时,愚兄愿叫傅三弟向你赔罪,并听凭责罚就是……”。
    一面和颜悦色说话,一面却拈着那半截长衫下摆,满脸歉疚神情,慢慢向双首神龙裴伯羽身前走近!
    宋三清才走两步,裴伯羽足下微滑,业已后退丈许,到了一片密林林口,冷笑一声说道:“宋三清!凭你装出怎样一副和善外貌,但却掩不住恶毒内心!你功行右臂,暗聚七煞阴掌,意欲何为?难道你以为凭你一人,真就留得住裴伯羽么?”
    “么”字刚刚出口,忽然微哼一声,手摆左肘,目中暴现神光,好似受了什么伤损!
    玄龟羽士宋三清见裴伯羽识透奸谋,正在考虑是否手下硬拼?但知以裴伯羽功力,虽然略逊自己,却也相去不远,除非出其不意暗算,否则一时真还无法将其置于死地!
    此时见他无端受伤,也不禁大出意外!裴伯羽一面注意防范玄龟羽士乘隙进袭,一面怒声喝道:“林内是那个无耻鼠辈?……”话犹未了,他右侧林内已有一个清朗口音,冷冷答道:“裴伯羽休要猖狂,你已中了我九绝神针,越动怒气,死得越快!四灵寨冠冕各派,岂能轻易背叛?玄龟令主威震江湖,更不容冒犯冲撞!我念你曾经身为金龙令主,不为已甚,所发九绝神针,并非当时致命的一种!
    以你功力?只不妄动无明,足可支持十日,赶到九华绝顶,寻找一种朱蕊香兰解去针毒!你仅此一线生机还不快去?再若延,无非徒自找死!”
    裴伯羽闻言想是知道厉害,强压盛怒,沉声问道:“三针之赐,裴伯羽只要不死,终有后报!朋友留名姓何如?”
    林内人又是一阵轻微哂笑说道:“亏你曾为金龙令主,连九绝神针,是何人所用暗器,均不知道,实在令人不屑与言!若想报这三针之仇,四灵寨翠竹山庄之内,随时均可找我!”
    裴伯羽见对方不肯报名,知道自己武功,本就稍逊玄龟羽土,左肘再受针伤,委实无法讨好,钢牙一咬,便自从林中埋伏之人的相反方向隐入林内!
    玄龟羽士宋三清,也不知道那九绝神针来历,但听林内人口气,竟似是自己寨中人物,语音却又绝对陌生,正待出声招呼,业已自林内暗影之中,走出一个身材瘦削微矮,身着淡葛布长衫的五旬左右老者!
    玄龟羽士不识此人,但知是友非敌,抱拳含笑问道:“阁下上姓高名,请恕宋三清眼拙!”
    老者微笑还礼答道:“在下欧阳智,遁迹仙霞岭一元谷中,已有十五年未出江湖,难怪令主不识!”
    玄龟羽士一听此人竟是自己命单掌开碑胡震武专函相邀的璇玑居士欧阳智,寨内正在需人之际,不禁喜出望外,含笑说道:“欧阳兄妙策神功,宋三清景慕已久,因心悬寨中要事,无法分身亲往仙霞岭一元谷拜望,仅命玄龟堂首席香主胡震武持函代谒,正恐欧阳兄嫌我简慢,不肯屈驾,不想居然惠然肯来,实乃四灵寨中大幸!欧阳兄赶得这巧,可是此时才到么?”
    欧阳智笑道:“令主休得过誉,欧阳智能与令主这等人物,执鞭随镫,荣幸已极!我昨夜随胡香主同抵翠竹山庄,今日晚间,即生剧变?裴伯羽因他族弟之事,怒劈三雄,我因看出此人武功太高,这一反目相向,必为本寨大患!遂乘胡香主率人勉力应敌之时,悄悄来此,埋伏林内,欲在暗中下手,将其除却!……”
    玄龟羽士宋三清,心中正有疑团,听他说到此处,忍不住插口问道:“此人既与我怒绝金兰,确实足为本寨大患!欧阳兄洞烛机先,高明已极!但既已用九绝神针得手,怎不让宋三清当时将其诛却,而又告知其能解针毒的灵药所在作甚?”
    欧阳智一阵长笑道说:“欧阳智遁迹仙霞,一十五年,与令主且素未相识,仅凭一封书信,便立即随同胡香主,投效翠竹山庄之故,就在于久钦令主神功绝世,欲以我区区心力,辅佐令主永为武林霸主,冠冕群流!所以才不欲令主亲手杀那裴伯羽,而蒙受一个十载金兰,一旦反目,便即立下辣手的不义之名!其实九华绝顶,只是一只独臂凶猩巢穴,那里有甚朱蕊香兰?可以解我的九绝神针所蕴奇毒!这样让那裴伯羽或是针毒发作,死于途中,或是葬身在那独臂凶猩口内,不比令主亲自动手强得多么?”
    玄龟羽士听得连连点头,心中得意已极,一阵放声长笑,轻拍欧阳智肩头说道:“欧阳兄!宋三清双眼无差,早已钦佩你这璇玑居士,智计绝伦!不是我卖句狂言,除却我两位恩师,与那号称宇内三奇的几个老怪物以外,宋三清敢说放眼武林,罕有敌手!如今得你来归,无殊如虎添翼!且在我翠竹山庄之内,略为显露才能,服众以后,我要安排你继任金龙令主之位,从此以你智计,辅我武功,再加上四灵寨内的无数奇材异能之辈,那怕不如你方才所言,冠冕群流,永为武林霸主?”
    两位盖世魔头,气味相投,交契恨晚,手携手的回转翠竹山庄,玄龟羽士查问出事经过,才由身带轻伤的单掌开碑胡震武报告一切!
    原来单掌开碑胡震武,在佛岭绝巅龙潭禅寺之内,奉了玄龟羽士宋三清密令,携同宋三清亲笔书信,去往仙霞岭一元谷敦聘隐居该地多年的璇玑居士欧阳智,加盟入寨!因知玄龟羽土把此人看得重,所以才特选自己投书,不过人家多年隐迹,倘若不肯出山,此行任务难成,岂不被玄龟羽士责怪?
    一路思索,也想不出什么良好说词,只得拿定主意;随机应变!
    那一元谷,是在仙霞岭最深奥处,万峰丛族的一条幽壑之中,本来极为难找!
    尚幸四灵寨在仙霞岭设有分坛,胡震武向之查问路径,分坛主持人,见玄龟堂首席香主到来,当然亲自绘图指点,但向胡震武说明欧阳智的一元谷内,向不容外人走进,何况一入谷口,便是他所设的“璇玑迷径”,无人指点,一辈子也休想走到他所居之处!
    胡震武按图索骥,自然不致有误,翻越了不少山岗峰岭,才找到那条幽壑,入壑以后,又穿越两处秘洞,看见一片高可接天的排云峭壁,正如图上所画,知道已到地头。
    一元谷的入谷之处,是这片排云峭壁离地三十余丈的一个小小缺口,除此以外,别无他途!胡震武见这峭壁,绿油油的满布苔鲜,连藤树之属,均极少有,虽然尚难不住自己,但轻功不到火候之人,根本连这峭壁都上不去!璇玑居士欧阳智,选择这种地形隐居,只怕早已摒绝名利之念,自己这趟冤枉路,可能业已跑定!
    他虽自觉欧阳智甚难接受聘请,但奉命老远来此,总得把书投到,遂双掌拊壁,提气轻身,施展“游龙术”慢慢揉升,费了不少功夫,才到得那小小缺口!
    因知他这谷口之中,设有“璇玑迷径”,自己虽然略懂五行生克,及奇门变化之理,但也不敢贸然进入,方一逡巡,谷中已自有人说道:“谷口是那位高朋?
    欧阳智这一元谷中,向不接待外客,请恕简慢!”
    胡震武听那语言,又近似在眼前,又似远在数里之外,飘忽已极,向所未闻,赶紧提足中气应声答道:“在下胡震武,奉四灵寨玄龟令主之命,来此投书,尚祈欧阳隐士,容我拜谒!”谷中沉寂良久,末见回音,胡震武不明对方心意,只得耗性等候!
    候有甚久,胡震武方觉欧阳智,不管愿见与否,均不应把自己如此冷淡,要想再度发话之时,谷口人影一闪,现出一个身材略矮,瘦削异常的五旬上下青衫老人,向胡震武含笑抱拳说道:“胡香主职司贵寨玄龟堂首席,远来投书,请恕我慢待贵客!这一元谷中径狭难行,欧阳智敬为胡香主引路!”
    说罢恭身揖客,并先行前导。
    胡震武边行边自留神,觉得他这所谓“璇玑迷径”,只是依山石草树等自然形势所辟,不过略有曲折,并不见有何八卦九宫等生克布置,但走完曲径,到达三间草屋之时,胡震武才愕然大惊,默计所行足有十里开外,而方向亦似是始终往前,未见折回,但这三间草屋,却就是依着排云峭擘所建,与那入谷缺口之间,不过隔着一片奇松茂竹,倘以轻身功力,由树杪飞行,展眼便可到达,不知何必费那大事绕路则甚,难道是要炫耀他这“璇玑秘径”?
    璇玑居士欧阳智,看出胡震武心中所疑,一面请客入室,一面含笑说道:
    “胡香主是否以为我这草屋,与谷口相距甚近,可由树杪飞行,无须绕那远路么?”
    胡震武见室内所有陈设,均是以竹根树桩等物,依其自然形状所制,古雅已极,连手中茶杯,也是一个紫竹圆筒,正在觉得有趣,忽听心事又被欧阳智猜透,暗惊此人心计果然灵敏遂自怀中取出玄龟羽士亲笔书信,双手捧过,笑声问道:
    “欧阳智先生世外高人,这一元谷各种措施,想来均有玄妙,绝非胡震武草莽俗士,所能揣摸!
    闻听江湖传言,欧阳先生隐居此间,已有十余载未问世事,怎的初面便知胡震武位为香主,并司玄龟堂首席之职呢?”
    璇玑居士欧阳智把书信拆阅过后,向胡震武笑道:“昔年诸葛武侯,若不在高卧隆中之时,即已把天下形势,了如指掌,怎会肯应后汉刘玄德的茅芦三顾之聘?欧阳智,幽居索莫,出岫有心,对势凌各派的四灵寨中主要人物,怎会不熟有所闻呢?”
    单掌开碑胡震武,闻言不禁大喜过望说道:“听欧阳先生之言,已允加盟敝寨,可否将启程扫期,赐告胡震武,以便归报玄龟令主?”
    欧阳智大笑说道:“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玄龟令主特具慧眼,识我于十余年幽谷潜居无人存问之中,欧阳智那得不感激知遇,有以图报!我辈中人,讲究的是千金一诺,何必麻烦香主归报什么启程日期,我当随你就走!好在自那谷口,到我这茅屋之间的树杪之上,均布有天丝粘网,与毒弩窝弓,任凭是一等一的轻功,也无法飞越!至于那条璇玑迷径,则不是欧阳智自诩,委实煞费苦心,内含天星躔度,与古今阵法,看来虽属平淡无奇,但若无欧阳智亲身引路,只怕走上十天半月,人已出了仙霞界,仍然看不见我这茅屋的半点形迹!有此两种险阻,无虞人扰,待我略为收拾简单应用之物,及关照一声我那守谷灵猿,便可随胡香主去了!”
    单掌开碑胡震武,也是一个大大枭雄,他在四灵寨中权位,不过仅次于龟龙麟凤四灵令主,但却觉得这位璇玑居土欧阳智,别具一种风仪气质,令人一见生敬!想不到这样一位高人隐士,竟会毫不令自己费事的,慨然应允,并立即起身,心中颇为高兴!
    片刻以后,欧阳智业已收拾好一个小小行囊,伸手壁间,取出一个尾端嵌在墙内,可以伸缩的圆形铁筒,对着筒口说道:“我此去应聘投效四灵寨,定要大大的作出一番事业,功成以后,必然再度归隐此间,永不出世,你好好等我便了!”
    胡震武越听越觉得这一元谷内,事事玄奇莫测!欧阳智的这几句话,简直是对老友叙别,那里像是一只守谷灵猿说话?不由心中暗佩玄龟令主,的确高明,居然想到了这样一位鬼神莫测的高人,而且一请即来,毫无阻碍,想是四灵寨寨运正隆,等关中双鸟李氏兄弟,再把君山钓叟与天欲仙子邀来,寨中顿时实力大增,铁胆书生慕容刚叔侄寻仇一事,也就无足为虑了!
    走到那璇玑迷径以内,胡震武方才听得那等玄妙,自然加以留神,但看来看去,仍然是些竹石草树之类,毫无异状!
    璇玑居士欧阳智,真是怪人,胡震武心神略动,竟似又已猜透,微笑说道:
    “胡香主何妨试一试欧阳智的雕虫小技?你自己单独走走这条看来平淡无奇的小路,但万一走入‘死门’,无法应付之时,只要发一长啸,我立即赶来接应!”
    胡震武听他越说越玄,这小小一条山径,居然有甚“死门”?还会把自己困得无法应付!心中何尝不想一试?但他已为欧阳智的气质所慑,摇头笑道:“欧阳先生既允加盟入寨,从此便算是一家人,胡震武不怕你笑话,说句狂言,要是动手过招,无论兵刃拳脚,均还自信不弱,但对这些奇门遁甲之术,却是一窍不通,欧阳先生何必要我在你这璇玑迷径之中,丢人现眼呢?”
    二人相与大笑,但出得一元谷后,胡震武暗想考较欧阳智的真实功力,有意无意的足下加快,而且尽挑那些断壁危岩等险峭之处行走,欧阳智微微含笑,青衫飘飘,任凭胡震武端尽所学,大展轻功,只是也不先也不后的,与他保持一个并肩齐步!
    奔驰约有五十里远近,胡震武心服口服,在一座危崖半腰驻足,方对着欧阳智把右手大指一挑,欧阳智又知他心意,抢先说道:“胡香主且莫谬赞,欧阳智十数年山居,终日砍樵,采药度涧登峰,脚程自然不会太慢,至于真实武学方面,那就比胡香主的开碑掌力,差得远了!”
    胡震武一声长叹说道:“欧阳先生你不必再事谦虚,胡震武生平不大服人,但在你面前,事事均成三尺村童模样,委实高明,从此心服!据我看来,你与玄龟令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盖代奇人,四灵寨从此必将永雄武林,光芒万丈!”
    欧阳智稍露机锋,便自折服了个单掌开碑胡震武,心中也不禁得意的暗暗好笑!
    一路上胡震武知道凭欧阳智这等人物,与玄龟羽士宋三清一见之下,必然会被宋三清畀以高位,倚为智囊,庞信之深,极可能超过自己!故而安心结好,把寨中各事,一一告知,奇怪的是大半数以上,欧阳智均已有了相当了解!
    胡震武惊奇之下,索性把玄龟羽士佛岭密议内容,也说出来,这次欧阳智果然毫无所知,仅仅极度赞誉玄龟令主“毒蛇啮手,壮士断腕!”的毅然措施,高明已极!
    他一到了王屋翠竹山庄,玄龟羽士宋三清,与毒心玉麟傅君平一人未返,胡震武不愿使欧阳智先生见金龙令主,就把他暂时安顿在玄龟堂内,自己的卧室之侧!
    当夜无事,次日胡震武陪同欧阳智,浏览一番翠竹山庄内外的各处风光,但晚饭过后,这翠竹山庄之中,突然发生了一场滔天祸变!
    那位金龙令主双首神龙裴伯羽,昔年与天香玉凤严凝素,及玄龟羽士宋三清,毒心玉麟傅君平等师兄弟,偶然相聚,彼此钦佩各有一身绝艺神功,以为若能合此四人之力,定能在武林之中,创出一番莫大事业,遂撮土为香,一盟在地!
    但自四灵寨创建以来,声威虽然日益隆大,但性质也日益蜕变,而且大权全落在狼狈为奸的玄龟羽士宋三清,与毒心玉麟傅君平师兄弟之手,金龙天凤两堂,几乎形同虚设!”
    天香玉凤严凝素,性情刚傲,嫉恶如仇,时常匹马巡行,为四灵寨中整顿掉了不少万恶之徒,并时常与宋三清、傅君平争执吵闹!双首神龙裴伯羽则较为和平,更因不常出山,并不知四灵寨在江湖之中,声名极坏,几乎成为众矢之的!
    但多年不见的族弟九现云龙裴叔傥父女来访,小住翠竹山庄十日之下,朝夕婉言规劝裴伯羽及早抽身,裴伯羽知道话有因由,仔细盘问,才听到了不少四灵寨恶迹的实际状况!
    遂答应裴叔傥此时不能不辞而别,应俟玄龟羽士回寨,力劝他把辛苦肇建的四灵寨好好整顿,自己并竭力辅助,等汰芜存菁,一切就绪以后,再行高蹈自远,才是大丈夫全始全终本色!
    裴叔傥闻言颇为佩服族兄胸襟,率女含笑为别,过约十日,玄龟羽士也自高黎贡山回寨,但只匆匆逗留一夜,把他玄龟堂下的所有香主,扫数派出,自己也已飘然而去!
    裴伯羽觉得宋三清近来行事越发诡秘,并似处处有意避忌自己,心中好不烦闷!
    这夜,晚饭过后,正独坐房中,翻阅一册拳经,忽然听得院中有极其轻微的一点声息,不由置书问道:“院内何人?”
    活才出口,一缕劲风,业已贯窗而入!
    裴伯羽事出意外,不知那是何种暗器?未敢随意接取,微一闪身,双掌护住胸前,业已穿门而出!他名列四灵,身法自然快捷无伦,但院中空庭寂寂,那有人影?裴伯羽好生疑诧,自己所居金龙堂,乃是翠竹山庄重地,这是何等人物,居然能够如此深入,而外围竟无丝毫警兆?来人既能在刹那之问,隐迹不见,如此轻功,追亦无益,想看看贯窗而入的,究竟是何种暗器?但入室一看,不觉微愕,插在北墙壁上的并非镖箭之属,只是一支朱竹!
    翠竹山庄顾名思义自然种竹甚多,但这类异种朱竹,却为数不过十来根,且除玄龟堂的正逆五行九宫竹阵之中,别处绝对没有!所以裴伯羽一见来人所发,是枝朱竹,心中越发疑诧,伸手拔下一看,只见朱竹之上,刻着一行细细字迹:
    “九现云龙裴叔傥父女,被困此间!”
    裴伯羽拈竹沉吟,暗想裴叔傥父女,临行之时,自己曾送出翠竹山庄十里以外,怎会又被困在此间?但这枝朱竹,到却是玄龟堂后专门用来囚禁高手的正逆五行九宫竹阵,阵眼之中的竹屋外侧所生长者,丝毫无误!难道毒心玉麟傅君平真就不顾金兰之义,对自己族弟父女,无故暗下辣手?
    想来想去,总觉这折枝传讯之人,决无恶意,不管是真是假,只要到那九宫竹阵之内,一看便知,遂带着满腹狐疑,往玄龟堂后缓步走去!
    走到玄龟堂前不远,却忽然从堂中闪出玉麟堂下的三家香主,郑氏三雄!
    这是兄弟三人,郑华明、郑华亮、郑华国。手底下有名的阴损狠辣!向为毒心玉麟傅君平心腹得力人物,老大“笑面勾魂”郑华明,且是玉麟堂下的首席香主!
    裴伯羽一见这三人,夜间在此,眉头略皱,心中方自一动,笑面勾魂郑明华,已向裴伯羽行了寨中大礼,陪笑说道:“金龙令主可是来看玄龟令主?宋令主与傅令主因赶办要事,均还尚未回山呢!”
    裴伯羽微笑着说道:“三位郑香主少礼,我不是来看玄龟令主,只因今夜虽嫌有云,月色依然甚好,想到九宫竹阵之中散步,三位怎的也在此间?”
    笑面勾魂郑华明一听裴伯羽要到九宫竹阵之中散步,兄弟三人,一齐脸色大变,还是郑华明勉强镇静,陪笑说道:“玄龟堂下的十二家香主,全被玄龟令主差遣在外,临时调我兄弟三人,暂司守护之责,并亲传玄龟令,说是堂后九宫竹阵之中,藏有极机密之物,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
    裴伯羽何等人物?他兄弟脸上神色,早已看在眼中,再听如此答话,不由把心头之事,证实了七成以上,未等郑华明话完,冷笑一声说道:“郑香主!你此话何意,莫非你们竟敢阻止本令主进入这九宫竹阵?”笑面勾魂郑华明,见裴伯羽抬出金龙令主身份,赶紧恭身低头答道:“郑华明兄弟,天胆也不敢拦阻令主大驾!但我等系奉令行事,而玄龟堂首席香主胡香主,昨夜方回,令主可否暂留尊步?待郑华明去请胡香主,陪令主一齐进那九宫竹阵!”
    裴伯羽生性淡泊,虽然无意争权,但眼看宋三清、傅君平师兄弟,把大家共同创设的四灵寨的一切大权,总揽在手也终难免微有不满!此时心中本已有事,再听郑华明把个单掌开碑胡震武,几乎看得比自己这金龙令主还重,由不得的面罩寒霜,眉蕴杀气说道:“这翠竹山庄,是我们龟龙麟凤四灵,共同创设,想不到今夜居然有人不准裴伯羽自在游览,胡震武是什么东西?郑香主!你们兄弟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金龙令主?”
    笑面勾魂郑华明,看出裴伯羽神色不对,赶紧见风转舵,陪笑说道:“令主如此说法,郑华明却无法担戴得起二弟在此仍司守护之责,三弟与我,陪侍金龙令主进入九宫竹阵一游!”
    裴伯羽明明知道,他是把郑华亮留在此间,好与单掌开碑胡震武通风报信,此时业已十拿九稳,折枝传讯之人通报不讹,族弟裴叔傥父女,果然是被困在这九宫竹阵之内!心中好不愤恨,近五六年来,玄龟羽士宋三清师兄弟,简直把自己与严凝素,当作外人,事事专权不说,如今居然不替自己保留丝毫情面,无缘无故的暗中囚禁裴叔傥父女,这样有名无实的金龙令主,做它则甚?这样假情假义的金兰之好,也大可不必延续!越想越恨,“嘿”然不语,依旧缓缓前行,打算救出族弟父女之后,一等宋三清、傅君平回山,便即当面义绝金兰,从此归隐,不问江湖之事!
    郑华亮等大哥三弟,陪金龙令主裴伯羽去远,赶紧跑到胡震武所居院内,但胡震武偏偏不在室中,正与璇玑居士欧阳智,在后山漫步赏月!
    好不容易的找到以后,胡震武不禁大惊,他此时对璇玑居土欧阳智,业已佩服得五体投地,赶紧求救问计,欧阳智微一沉思,毅然说道:“事既至此,只有效法玄龟令主佛岭绝巅,对胡兄等训示的‘毒蛇啮手,壮士断腕’之举!金龙令主若见他族弟被囚,脸上太挂不住,倘反目而去,从此成仇,以他那身功力,必为本寨无穷隐患!俗语云:“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胡兄与郑香主赶紧去往玄龟堂后,相机行事,我因与金龙令主尚未见面,可在暗中埋伏,事发以后,金龙令主能忍便罢,不然大家合力,将他从权处置,方是目前上策!”
    胡震武连连点头,带着郑华亮施展轻身功力,赶回玄龟堂,但还差十来丈未曾到达之时,便已闻那九宫竹阵之中,一片断竹之声,竹枝竹叶,满天飞舞,金龙令主裴伯羽,满身血迹,带着一脸暴怒之色,从阵中挥拳折竹,如飞闯出!
    原来笑面勾魂郑华明,人也阴毒异常,他随毒心玉麟傅君平往江苏算计裴叔傥父女之时,知道休说九现云龙裴叔傥的那一身内家绝艺,便是裴玉霜姑娘的一支玉箫,也非寻常人物所能应付,若容他们互相见面以后,万一金龙令主,暴怒伤人,则凭单掌开碑胡震武,与自己兄弟三人,恐怕无法抵敌!
    他平日从毒心玉麟傅君平口中,得知龟麟二灵,立意排除异己,早有设法逼走金龙,强娶天凤之意!遂乘裴伯羽走在前面,偷向三弟郑华国一使眼色,双双暗把独门暗器见血封喉的“喂毒散花针”准备停当,竟想在裴伯羽、裴叔傥兄弟见面之时,索性一齐下手除掉!
    裴伯羽何等人物?从郑氏兄弟神情话语之间,业已看出他们心怀叵测!这位双首神龙竟未小视蜂虿之毒,暗暗提足混元真气,布满周身,虽然缓步前行,其实双耳凝神,特别注意身后的郑氏兄弟动静!
    进得九宫竹阵,按着八卦五行方位,曲折迂回,但到了原来囚禁裴叔傥父女的阵眼竹室之中,却四壁空空,那有人在?
    这一来不单郑氏兄弟大大暗吃一惊,连裴伯羽也觉得事出意料之外!
    看玄龟羽士宋三清的传令布置情形,及郑华明兄弟神态,分明折枝传讯之人,所说不虚,怎的这阵眼竹屋之中空空无人?难道族弟父女,已遭不测?
    想到这一点上,不由怦然心惊,但转眼瞥见室外一株朱竹的竹枝之间,挂着一条素帕,帕上并似烧竹为笔,画了几行黑字!
    裴伯羽才把素帕,取到手中,笑面勾魂郑华明眼快,业已偷眼瞥见那最后的“叔傥留上”几个草字!
    知道万不能等金龙令主,把帖上留书看完,毒念一生,突然一指东方,喝道:
    “竹内何人,怎的遮遮掩掩作甚?”
    裴伯羽向郑华明手指之处,方一偏头,兄弟二人,钢牙暗挫,闷声不响,手扬处四蓬散花毒针,宛如光雨流天,无声骤至,齐袭现在尚身为四灵寨金龙令主的双首神龙裴伯羽的后脑肩背!
    裴伯羽见族弟父女,果然是曾经被囚在这九宫竹阵的阵眼石室之内,不过人已脱困,看这悬帕留书情形,可能尚未去远,所以笑面勾魂郑华明,手指东方虚声喝叱得正是时候,裴伯羽真随他手指一望,几乎中了奸谋暗算!
    但二眼瞥去,竹枝连点摆动痕迹都无,便知不妙,幸亏入阵之前,早有戒心,混元真气业已凝聚待用,郑华明兄弟毒针才一出手,裴伯羽霍地回身,双目暴射神光,两只大袖朝空猛拂,罡风劲卷,把那四蓬针雨,震得四散飘扬,无踪无影!
    笑面勾魂郑华明一见暗袭无功,心胆立碎,一抖手又是三只燕尾梭镖,打向裴伯羽,也不管乃弟郑华国,双足一点,倒纵出两丈多远,转身便往阵外逃去!
    裴伯羽怒满胸膛,一阵龙吟长笑,左掌微翻,震落郑华明所发的前两只燕尾梭镖,但却接住第三只,反手一甩,照准郑华国电疾甩出!
    郑华国机智武功,均较乃兄略逊,见郑华明一逃,正不知是随同起步,还是应向相反方向遁逃?就这略一迟延,燕尾梭镖的一缕尖风,业已贯胸直入,惨嚎半声,五官一挤,便告毕命!裴伯羽燕尾梭镖甩出,根本就不看击中与否,身形毫不停留,直向那当先逃走的笑面勾魂郑华明扑去!双方功力,相距悬殊,九宫竹阵中的八卦五行等迷踪布置,又难不住这位金龙令主,所以郑华明虽然先逃,不到四五个起落,已被追上!
    半空中一声怒叱:“狗贼纳命!”裴伯羽的身形,宛如神龙御风一般,窜过笑面勾魂郑华明的头顶之上,反手一掌,倒劈而下!
    郑华明本来那敢交手?但见势难逃脱,也只有拼命一拼,右臂“横架金梁”,暂挡裴伯羽掌力,左手却暗撤腰间的得意兵刃,金环软索!
    裴伯羽这一掌是蓄怒施为,立意致他死命!见郑华明屈臂来迎,不但不变招式,反而再加二成真力,掌落如风,“喀嚓”微响,郑华明出声惨哼,右臂立折!
    裴伯羽双眼发红,杀人之念已动,顺手再劈对方天灵,阴险刁毒的笑面勾魂,应掌魂飞,裴伯羽的一袭长衣之上,也溅了不少脑花血雨!
    二贼既死,匆匆一看裴叔傥的帕上留言,因系烧竹为书,那能写得详尽,大意略为:“父女江苏行侠,被毒心玉麟傅君平率人暗施毒谋诡计,劫持裴玉霜,胁迫同返翠竹山庄,软禁此间,昨夜有人暗送出阵地图相救,才得脱身,俟明春三月,铁胆书生叔侄拜山之时,当再来此,向傅君平下手请教!”
    末后又书:
    “送图人在阵图之上,曾加批语,说是宋三清、傅君平师兄弟并有不利裴伯羽之心,请族兄特别小心在意!”
    裴伯羽匆匆看完,知道向裴叔傥父女送图,与向自己投竹必系一人所为,证以方才郑氏兄弟用毒针叛上的阴毒行径,自己这金龙令主,实在无法再做,翠竹山庄也真片刻难留,何必等甚宋三清、傅君平回山,干脆就此抽身,反而较好!
    裴伯羽虽说轻于名利,但十余年心血所创基业,遽尔丢抛!撮土为香,一盟在地的金兰至好,却是在暗中算计自己的仇敌!想来想去,又怎得不烦?怎得不恼?
    愠怒难宣之下,竟自拿一片竹林出气,猛挥铁掌,把座辛苦布置的九宫竹阵,打了个乱七八糟,一出阵外,恰好碰上自后山匆匆赶回的郑华亮与单掌开碑胡震武!
    郑华亮一见裴伯羽这副神情,和那满身血迹,便知大事不妙!
    因兄弟连心,纵身当先,抱拳施礼道:“裴令主怎的这等神情?我大哥三弟何在?”
    裴伯羽见胡震武已来,暂时一捺怒火,冷冷说道:“不管宋三清、傅君平,以何种心肠对我?裴伯羽目前总还是四灵寨中的金龙令主!郑华明、郑华国居然敢以散花毒针,乘我不备之时,骤加暗算,无异叛寨逆上,天理难容,我已把他们立劈掌下!”
    郑华亮痛泪暗流,钢牙猛挫,伸手便拔肩头的锯齿双刀,还未触及刀柄,身边疾风飒然,单掌开碑胡震武作色怒叱,照他左肩一掌,把郑华亮震得退出三步,跌坐在地,转面向裴伯羽恭身施礼说道:“裴令主暂息雷霆之怒,郑氏兄弟叛上之罪,委实难容,但玄龟令主却决不会对令主暗怀恶意,喏!那不是宋令主回山了么?”
    裴伯羽真想不到胡震武居然掌震郑华亮,听说玄龟羽士宋三清回山,因四灵寨中,自己武功仅逊此人,不由有些怙慑,方一回头,一片疾猛劲风,业已直袭身后!
    赶紧旋身左闪数步,顺手一挥,替那被胡震武打得莫明其妙正在惊疑万状的郑华亮,再加上一招“孔雀剔翎”的铁琵琶重手,让他们兄弟三人,一路而行,然后面对胡震武沉声说道:“胡震武!你口蜜腹剑,笑里藏刀,比死鬼郑家兄弟,更为可恨!今天凑巧,你那些靠山党羽之流,一个不在,想是恶贯已盈,你估量逃得出老夫的十掌之内么?”
    胡震武知道这位金龙令主裴伯羽,功力绝世,自己方才那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未曾收功,便知立有一番艰苦恶斗,遂任凭裴伯羽发话,一声不答,纳气凝神,静以待敌!
    双首神龙裴伯羽此时已被他们一连串的阴谋毒计,挑逗得怒火中烧,见胡震武不理自己,居然凝神应敌,遂纵声狂笑,直踏中宫,一招“天龙抖甲”,左掌反甩,向胡震武当胸击去!胡震武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虽然八年以来,武功猛进,但除了独擅胜场的开碑掌力以外,仍不足与这位金龙令主,相提并论!他说自己逃不出十掌之内,真还不是虚言恫吓!如今孤立无援,只有设法拖延,等待有人得讯赶来解围,或是那位智多星璇玑居士欧阳智有所布置,自己才侥幸不伤在对方手内!
    主意打定,立时施展一条“敲山镇虎”之计,佯作不敢硬接裴伯羽掌力,滑足旋身,似欲后退。身躯却借这一旋之势,宛如陀螺般的立即转回,双掌自下往上斜翻,增长了不少威力,“吧”的一声,双方掌力交接,胡震武跄踉移步,但竟也把个堂堂的金龙令主,双首神龙裴伯羽,震退了三四步远!
    胡震武这八年苦练,是韬光养晦,暗自潜修,除了玄龟羽士宋三清一人以外,连毒心玉麟傅君平,都不知道他已把开碑掌力,练到几乎击石如粉地步!
    裴伯羽自然更出意外,左掌掌心掌缘,被胡震武这一竭力反震,感觉到火辣辣的生疼,不由暗自惊心,虽然继续递招,但却不肯随意强攻,胡震武应付之间,自然从容不少。
    不过这种情形,对付裴伯羽这等高人,那能瞒得了好久?六七个回合过后,裴伯羽敌势已明,一阵哂薄讪笑说道:“胡震武!我以为你跟宋三清,学得了什么少有难寻的惊人绝艺?原来使来使去的,仍是那一套开碑掌力,老夫十余年来,嗔心未动,今天因你们这些豺狼之辈,人性毫无,不得不大开杀戒!你有多少能耐,赶紧施为,老夫在十招之内,要叫你丧命飞魂,与郑氏兄弟,相随地下!”
    话完,掌势立变,又全换成了进手招术,银须拂拂,袍袖飘飘,以八卦游身之术,每一招都把这单掌开碑胡震武,逼向死门,掌掌惊魂,招招致命!
    这一来胡震武心知耍坏,勉力支撑了七八照面,左胯骨上,便中了裴伯羽的内家重掌,痛澈心肝,跌坐在地!
    裴伯羽哈哈一笑,举掌平推,打出一股劈空劲风,胡震武无力再接,正自长叹一声,闭目待死,突然人影连晃,当先飞落一道一僧,四手齐扬,以劈空掌力,拼命横截,卸去了裴伯羽所发掌风的大半威势,胡震武再强忍左胯伤痛,就地连滚,才算是躲过了这一掌追魂之厄!
    但就这样,仍然被裴伯羽掌风所卷起的地上砂石把脸面之间,擦伤几处。
    裴伯羽闪眼看处,来人共有十二三名,全是金龙、玉麟,及天凤堂下的各家香主,一齐拱手齐眉,以寨中大礼,向自己环列肃立,一语不发。
    自己与天香玉凤严凝素,向来不用任何私人,这十几位香主,虽然分属各堂,但知却全是玄龟羽士宋三清,与毒心玉麟傅君平的手下心腹。
    当下也自把手一拱,微笑说道:“各位居然仍以寨中重礼见我,裴伯羽有点汗颜!看在好歹彼此尚有十余年来聚首之情,我就暂且饶这胡震武狗贼不死,青山不改,后会有期,裴伯羽从此取消这四灵之中的金龙名号!”
    身形腾起,无人敢加阻拦,一齐原式不变,默然恭身相送。
    裴伯羽回到自己居室,收拾了点平日心爱之物,便自毅然离却费尽心血缔造的翠竹山庄,飘飘而去。
    玄龟羽士宋三清,得知一切因果以后,见胡震武所受轻伤,无甚大碍,方把两道扫帚短眉一蹙,身畔坐的璇玑居土欧阳智已先向自己说道:“宋令主!裴伯羽中我九绝神针,业已难活,但昨夜之事,似有两点,须加特别注意才好!”
    玄龟羽士虽然初见,业已对这欧阳智敬如上宾,含笑答道:“欧阳兄有话请讲,宋三清愿闻高论!”
    欧阳智伸指微敲身傍茶几,沉吟说道:“第一,九宫竹阵之内,囚禁裴叔傥之事,何人泄风?倘这翠竹山庄如此重地之中,竟有奸徒藏匿,共祸害之烈,远较外敌为甚……”。
    玄龟羽士宋三清,点头接口说道:“英雄所见,果然略同,宋三清此次便系立意整顿我这四灵寨,不容有任何一名异己之士,胡震武香主,这考查何人泄漏裴叔傥父女机密之责,交付予你,倘万一有所发观,而来不及禀我之时,许你便宜行事!”
    胡震武点头领命,欧阳智啜了一口香茗,又道:“第二,九宫竹阵何以能令裴叔傥父女,轻易逃出,胡香主,你能带我看一看么?”
    玄龟羽士宋三清笑道:“胡香主身上有伤,不必多事劳动,我亲自陪欧阳兄前去一看。”
    到得九宫竹阵之内,略一巡视,郑华国穿胸殒命,郑华明裂脑飞魂的两具死尸,仍在原地未动,宋三清眉头一皱,摆手命人抬去掩埋。
    璇玑居士欧阳智,看完九宫竹阵,一面与玄龟羽士,缓步回转玄龟堂,一面笑道:“宋令主!这竹阵系何人所摆,名称虽叫什么‘正逆五行九宫竹阵’其实幼稚已极!只要稍微懂得太极两仪三才四象等奇门生克,以及五行变化之人,均可畅行无阻,那里会困得住奇人高士?”
    玄龟羽士宋三清脸上一红,默然不答。
    欧阳智聪明绝世,见状已知竹阵是他所摆,遂转口说道:“如今此阵既已毁去,欧阳智自告奋勇,重新为令主布置一座足可媲美前贤诸葛武侯在瞿塘峡口所设八阵图的‘璇玑竹阵’,则敢自诩,凭他何种高手,只要入此阵中,也只有束手被擒,不得其门而出!”
    玄龟羽士闻言自然高兴,二人边谈边笑,走到玄龟堂外,欧阳智突然向地下的一片树影,看了一眼,抢步登堂,斟了一杯香茶,擎在手中,霍地转身,面向堂外一株枝叶甚茂的参天古木,发话说道:“深夜客来茶当酒!树上是何方佳客,欧阳智权代主人,敬你一杯!
    茶杯脱手飞出,满满一杯香茶,不震不荡,一滴水也未溢出来,便朝堂外树上打去!
    玄龟羽士宋三清,好生疑诧,凭自己的功力,并未觉出堂外树上有人,这欧阳智的耳目之力,难道强过自己?
    但那一杯香茶,刚刚飞出堂口,树上果然长笑连声,翩然飞落两条人影,当先一人,并在半空接住那杯香茶,舒掌一推,原杯照样飞回,口中却说了声:
    “大丈夫虽渴,也不屑饮盗泉之水,原物壁还!”
    胡震武在旁伸手一接,那知他身上有伤,功力也来运足,加上来人手劲奇大,茶杯虽然接在手中,杯内香茶却泼得一脸皆是!
    玄龟羽士龟目微翻,低“哼”一声,胡震武知道宋三清嫌他不自量力,弱了锐气,不由羞惭得满面紫红,成了猪肝颜色!
    宋三清打量空中接茶,发话反敬的当先纵落之人,看不出有多大年龄,一张青脸之上,带着不少紫黑瘢痕,异常丑怪,向所不识!但他身后之人,却是在佛岭龙潭寺内,现身捣乱,被-自己追出寺外,揪断半截丝绦的黄瘦中年汉子!
    知道此人貌相不扬,武学却极为高明,居然尾随到翠竹山庄,用意难明,心存警惕,摆手禁止手下诸人乱动,慢慢发话问道:“阁下自福建佛岭,赶到王屋翠竹山庄,究竟所为何来?请与贵友,入我玄龟堂内细叙!”
    来人不必说明,已知是那用西门豹的临终遗赠的易容丹,改变面貌的铁胆书生慕容刚,与小侠吕崇文叔侄。
    原来他们随后蹑迹玄龟羽士宋三清,但因计议各节,晚走半日,以致一路穷追,均未追上。
    好在四灵寨总坛,不是生地,初下山时,业已来过,一进翠竹山庄,便觉得上下人等,惶惶不安,好似出了什么重大变故7叔侄二人,暗地潜听,听出了个大概情形,知道裴叔傥父女业已被人救走,金龙令主双首神龙裴伯羽,也为此事,声明退出四灵寨,临行之时,并曾怒毙郑氏三雄,掌震玄龟堂首席香主,单掌开碑胡震武!
    二人听说以后、虽然心中大放,但因不明事实真相,心想既到翠竹山庄,索性一探玄龟堂重地,看看宋三清密令胡震武及关中双鸟李氏兄弟,分头去请的那些璇玑居士,天欲仙子等混世魔头,可曾邀到来?以便明夏赴会之时,对敌方实力有所了解。
    他们到达玄龟堂之际,正好是玄龟羽士宋三清陪同璇玑居土欧阳智,去看九宫竹阵。
    二人上得大树隐身,吕崇文发现堂内带伤独坐之人,就是自己不世深仇,单掌开碑胡震武,方向慕容刚一比手式,意欲趁此机会,先报亲仇,宋三清、欧阳智已自回转。
    跟着便是欧阳智看出树上有人,飞茶迎客,慕容刚不饮盗泉,原杯奉还,以至双方对面,玄龟羽士宋三清,请他们进入玄龟堂内细叙。
    慕容刚尚未答言,吕崇文抢先说道:“玄龟令主!在佛岭绝巅龙潭古刹之内,我不是就说过要到你这翠竹山庄拜望么?今夜来此之意,一来是向你讨还那佛岭山腰的半截丝绦,二来请问你那四灵令主之位,如今正好金龙已虚,可否让我一席?”
    宋三清龟目一眯,神光电闪,刚打了一个“哈哈”,欧阳智业已缓缓起身,沉声问道:“来人不要装疯卖傻,你们与千毒人魔西门豹,有何关联?”
    这两句话出口,不由使慕容刚叔侄愕然一惊,还未来得及答话,欧阳智冷笑一声,又已说道:“西门豹的那点易容之术,只能瞒得住不知他底细之人,要想瞒我欧阳智,岂非做梦?风闻有一位铁胆书生慕容刚,与一个吕小娃,曾与本寨订下明夏拜山之会,莫非就是二位?”
    这时玄龟羽士宋三清,单掌开碑胡震武,以及慕容刚、吕崇文叔侄,一齐大吃一惊!
    玄龟羽士惊的是这由福建佛岭,尾随来到翠竹山庄之人,原来就是宇内双奇门下的心目之中大敌,胡震武惊的是昔日强仇对面,自己曾在龙潭寺内,接过吕崇文一掌,人家随意挥手,用了一招少林“大摔碑手”,就震退了自己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开碑掌力,直到现在,仍然有些胆颤心寒!慕容刚、吕崇文则惊的是这位璇玑居士欧阳智,眼光好毒,武功又高,玄龟羽士宋三清获得此人,无殊猛虎生翼!
    人家既然叫出自己来历,不能再瞒,慕容刚手挽吕崇文傲然举步,直入玄龟堂内坐在宋三清方才命人设置的客位之上,双手抱拳,微一施礼,目注欧阳智,冷冷说道:“欧阳朋友,你好厉害的眼光,在下叔侄,正是慕容刚、吕崇文,特来翠竹山庄,拜望玄龟令主,与昔日故人,这位单掌开碑胡大香主!
   
《一剑光寒十四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