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两个红衣汉子突地齐声大笑,一人说道:“我兄弟两人虽未见过我家小姐,但凡是红叶庄的人,却能一看便知,只因当今江湖之上,再无一门一派甚或一个人身穿红衣!”
    马士彦又自插口说道:“你敢说所有穿红衣之人,都是红叶山庄的人么?”
    那高个子红衣大汉满面得意,一笑说道:“最低限度,穿其他颜色衣服的,决不是我们红叶山庆之人!
    那灰眉僧人低宣了一声佛号,朗声说道:“贫憎对江湖中各门名派,自信略知一二,但却不知红叶山庄之人俱都身着红衣。”
    那红衣大汉一笑说道:“只因我红叶山庄之人,甚少在江湖上走动,而且改着红衣,也是年内之事!”
    温红绡冷笑一声,冷冷说道:“你们只跋据衣着的颜色,便能断定我不是你家的小姐么?”
    那红衣大汉道:“咱们红听山庄之人自庄主以至下人,服装质料虽有差别,但颜色俱都一致。”
    温红绡又自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可知你家小姐,离开红叶山庄了么?”
    两个红衣汉子微微一征,齐声说道:“这我兄弟二人不知!”
    温红绡格格娇笑一阵,说道:“原来你们两人也有不知道的事?”
    她突然探手衣内,取出一片大似铜钱,色作殷红的树叶,又白说道:“你们既是红叶山庄的人,可认得这个?”
    两个红衣汉子齐地面色大变,叶通一声,屈膝跪了下去。齐声说道:“这红叶令牌,庄中只有三面,老、少庄主及小姐各持一面,属下自是认得,想来定是小姐,属下等两人一时卤莽,还望小姐怨罪!”
    温红绡格格一笑,道:“你们两人作事这般认真,我奖赏你们还来不及呢,你们还会有罪么?”
    两个红衣汉子,闻言大喜,大声说道:“小姐只要不降罪属下,属下等就心满意足了,那还敢期望奖赏!”
    温红绡一笑说道:“你们既不愿接受奖赏,那就接受处罚吧!”当的一声,将手中那片红时令牌,掷了下去!
    两个红衣汉子齐地面色惨变,豆大的汗珠,自额间下一颗颗滴了下来!
    温红绡娇笑一声,道:“死罪可怨,活罪难免,你们既是眼睛不管用,就把眼睛挖掉算啦!”
    这等残酷的语句,在她口中说来,却如轻描淡写一般,但那两个红衣汉子,竟自一言不发,霍地举起单刀,直向眼上刺去!
    欧阳云飞以一介儒生,票性仁厚,何曾见过这等残酷的场面,他方自大喝一声:“慢着!”但两个红衣汉子已各自挖下了一只眼睛,鲜血混合着汗水,点点滴下!
    温红绡娇笑一声,道:“你又要多管闲事么?”
    欧阳云飞沉声说道:“姑娘门中之事,在下自不敢管,只望姑娘给在下个情面,给他们留下一只眼睛?”
    温红绡又自娇笑一声,道:“你若早点求情,连另一只眼睛,也给他们留下了。”遂向仍自跪在地下的两个红衣汉子说道:“你们去吧,一只眼睛看人,今后更要小心了!”
    两个红衣汉子大喜过望,伏地叩了两个响头,插好单刀,将红叶令脾拾起交给温红绡,便即如飞而去。头昏眼花,此时一旦事了,全都长长地舒了口气,以为再不会有什么变故发生了,在灰眉僧人合十肃容之下,各自踏着轻松的步子,抬级而上,直向山门行去。
    但他们那里知道,就在山门以内,早有更大的麻烦等着他们。
    几人一面登山,一面观赏峨嵋的夜色,游目看去,只见遍山磷火闪烁,仿佛是万家灯火一般,而夜空中也是繁星万点,亦如万家灯火,人处其间,看了一阵子后,也不知那是天上,那是人间?原来这就是佛家说的“佛灯”,也就是“百万明灯朝普贤”的奇景。
    一行几人登上数百级石阶之后,已来至山门之前,夜色中,那两扇黄铜色建的山门,仍自闪闪耀眼。
    那灰眉僧人当先举手扣环,只听“呼呀!”一声,两扇山门大开,众人闪目看去,只见门内走出一入,却是俗家打扮,那俗家打扮之人,方一出现,有的大喜,有的大惊,有的却感愕然!
    那大喜的是欧阳云飞,大惊的是温红绡,愕然的则是群憎和马士彦,原来那五老谷的两名汉子,一见魏阔掷牌命两名红衣汉子挖眼,他们早已吓得溜了。
    只见那山门内走出之人,朱服玉面,正是昆庐王子。
    昆庐王子冷笑一声,目注温红绡说道:“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居然冒充他人,不知你何时偷离天山?何时潜来中原?如此作为,又是受何人指使?”
    那自称温红绡的白衣丽人一见昆庐玉子,便已吓得魂飞魄散一般,她纵有一身媚术,竟也无法施展,娇躯一阵颤抖,此番却轮到她跪拜下去。
    他还未说完,便自“咦!”了一声,原来那白衣丽人本是直挺挺地跪着,但在这候忽之间,却突地向前扑下去,竟然气绝身死了!
    马士彦怎知这朱服儒生便是昆庐王子,一见白衣丽人香肖玉须,当即心痛如绞如丧考批一般,大喝一声,中手“刷!”地抖开描金招扇,幻起漫天扇影,左手立掌如刀,但觉劲风如剪,这漫天扇影,如剪掌风,一上一下,直向昆庐王子攻去!
    但听一声“阿弥陀佛”响起,随之是一声低喝,道:“马施主住手,但怎敢在昆庐老施主面前如此无礼!”
    马士彦虽是悲愤交加,他头脑却还清醒,一听此人竟是武林八仙中的昆庐王子,不由一惊住手,但他仍自疑信参半,他只当这发话之人,便是那灰眉和尚,转脸一看,刚想向他间个清楚,却发现那灰眉和尚已然不见。
    山门之内,此时正施施然走出一个身形肥大,红面长形的僧人,他认得正是方丈普贤大师,显然方才的话也是自他口中说出的。
    欧阳云飞见那灰眉和尚突然不见,亦自觉得蹊跷,他急步至那一列灰袍僧人面前,大声问道:“各位师傅可知那位大和尚到那里去了么?但那些僧人却缓缓摇头,一脸茫然!
    昆庐王子在突然“咦!”了一声,发觉白衣丽人已死之后,再一俯身细看,不禁面色候变,跌足长叹道:“一定是那孩子了!”
    但见红影一闪,昆庐王子已然不见。
    在场之人,全如身在梦中,全部怔在当地,不知昆庐王子所说的“那孩子”是谁?莫非是那灰眉和尚么?半响之后,峨嵋方丈普贤大师又自低宣了一声佛号,说道:“永济,你且请各位施主里面用茶,那位女施主的尸身,暂且放在一边,等昆庐施主回来再行处理吧!”
    那知他话出半晌,却是无人答应,他不禁徽感震怒,候然抬头一看,却又立刻怔佐。
    原来一条红影,刚刚飘落阶前,正是去而复返的昆庐王子,他手中提着一人,正是那灰眉和尚。
    只因方才普贤大师看到那白衣丽人之后,便已阂目垂首,暗自默祷,是以还不知那灰盾和尚“永济”已自悄然离去!
    而此刻,他刚发觉失去了昆庐王子的身影,便又见他抓着永济和尚回来,在微怔之后,不禁面色一变,他纵然对昆庐王子十分仰慕钦服,也不禁勃然作色!只见他胖大的身形一闪,已自隐入门后,但听一阵“当哪哪”大响,他又闪身而出。昆庐王子放下灰眉僧人水济之后,朗笑一声,说道:“大和尚,你要干什么?”
    他声音甫落,只见无数个灰影闪动,无数个灰衣僧人,已自齐集山门之前,而山门之内的庭院中,屋顶上还不知埋伏了多少?
    昆庐王子仍是神态自若,朗朗一笑道:“大和尚齐集全寺僧众,莫不是要和老夫作对么?”
    普贤大师满面肃穆,满心沉痛,沉声说道:“昆庐施主虽是武林八仙之首,虽是武功高不可测,但也不该欺负到我峨嵋一派的头上来,味脶夷派虽打不过你,但也要一拼!”
    昆庐王子突地纵声一阵大笑,缓缓扫视了群僧一眼,只见群僧的目光,俱都充满了怒火,似是全都下定决心,不惜一战!
    但他虽见群僧如此,却仍是满面笑容,态度悠闲,回首一瞥普贤大师,普贤大师却已沉声说道:“施主把本源蓝寺永济和尚点了穴道,挟持至此,不知是何用意,若不说个清楚……”
    昆庐王于朗声一笑,道:“老夫自有用意!”
    他又突地一四,道:“大和尚快点散去僧众,此处人多说话不便。”
    普贤大师冷笑一声,道:“人少自然最好,但贫道却不愿上你之当!”
    昆庐王子俊面一变,沉声说道:“老夫若想伤你,也只是在举手投足之间,难道还怕你们人多各?”
    普贤大师又自冷笑说道:“你举手之间,虽可伤我,但你却也跑不了的!”
    昆庐王子大笑说道:“你就是布下天罗地网,也不见得就能够留下老夫,老夫要来自来,要去自去!”
    他“去”字声音未歇,但见一条红影冲天而起,普贤大师大喝一声,道:“打!”
    但听“嘘嘘!”之声,不绝于耳,宛如千万条毒蛇,都欲择人而噬一般,其中有暗器,也有弩剑,有发自地面,也有发自屋,上。
    一阵狂风暴雨过去,便又是死一般的沉寂,普贤大师长叹一声,道:“罢了!”
    却听一个僧人满腔愤怒,沉声说道:“不能作罢,皆因他把永济师兄也已带走了。”
    普贤大师大吃一惊,群僧更是大吃一惊,注目阶前,果然已失去那灰眉僧人的影子!
    普贤大师大喝一声,道:“众济!广济!各带门人,遍搜全山!”
    只见一阵灰影闪动,顷刻之间。俱都隐入夜色之中。
    普贤大师苦笑一声,向马士彦和欧阳云飞说道:“两位施主,请到里面喝茶!”他当先向寺内走去。”
    欧阳云飞举步相随,暗自忖道:“昆庐前辈本似蛮不讲理之人,怎的对这件事,却是大停常情,莫非有什么隐衷不成?”
    片刻之间,一行三人已走至方丈室门前,当即有两个少抄弥开门迎出。
    三人落座之后,普贤大师沉声向两个小沙弥吩咐道:“与两位施主看茶!”
    两个小沙弥方应了声:“是!”突听内室里发出一声朗笑,道:“老夫也已渴了,多来一杯!”
    只听声音,便知是昆庐王子,果然红衣飘飘,他已自缓步踱出。
    普贤大师骇然色变,长身而起,大喝一声,道:“欺人太甚!”一掌劈了过去。
    他以一派掌门宗师身份:功力自是深厚,这一系又是含愤而发,室内之人,但觉劲力压体,直似透不过气来!
    岂知昆庐王子大袖一摆,沉声说道:“坐下说话!”
    普贤大师肥大的身形果如站不牢一般,一屁股坐了下来,室内激荡的劲力,也已消灭无形。
    昆庐王子也自缓缓坐下,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大和尚,你果真以为老夫会挟技胡为么?”
    普贤大师面色惨变,冷哼一声,道:“若非存心胡为,便是意图卖弄!”他见昆庐王子既已回来,这其中自然有些蹊跷,决非旨在欺人,是以只说了句气话。
    昆庐玉子一蹙剑眉,冷冷说道:“只因老夫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一个胡作非为的孩子来,但这也是贵门派的不幸!”
    普贤大师微微一怔,诧然说道:“贫僧愚昧,对施主的话甚是不解!”
    昆庐王子道:“你自是不解,连老夫亦自不解。”
    此时,那两个小沙弥已自端了四杯松子茶进来,在四人面前各放了一杯,昆庐王子轻轻呷了口茶,低声向两个小沙弥道:“你们到里面把那个假和尚抬出来。”
    他方才的话,本使普贤大师三人齐地一怔,但听到这句话,则更是大奇,方待动问,两个小沙弥已把那灰眉和尚抬了出来。
    那灰眉和尚穴道被点,呆若木鸡,昆庐王子微微一笑,向普贤大师说道:“大和尚再仔细看看,此人是否真是贵寺弟子?”
    普贤大师果然上下打量了那灰眉僧人一眼,沉声说道:“此人是本寺蓝寺永济和尚,决错不了!”
    昆庐王于微微一笑,道:“真的么?”
    他轻轻在那灰,僧人面上一抹,轻轻发出一声喟叹,竟自阂上眼帘,仿佛运气调息一般。
    普贤大师一看之下,大吃一惊,霍地离座而起,大声喝道:“你是谁?你是谁?”
    他再也想不出蓝寺的永济和尚,此时竞变成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
    欧阳云飞也是大吃一惊,一惊之后,朗声说道:“在下却知道此人是谁?”
    昆庐王子霍然睁开眼睛,急急说:“娃儿,小娃儿,可是此人用人面金翅鸟送你来此?
    你便是此人派遣至峨嵋金顶的使者?”
    欧阳云飞摇头含笑说道:“说起来,此人还是晚辈的一个恩人。”
    他此言一出,连昆庐王子也是大感奇诧,沉声说道:“小娃儿休要故弄玄虚,快说出你在何处遇见此人!”
    欧阳云飞微笑说道:“晚辈在西北关外,沙尔湖西北两百里。库鲁克勒河畔,一座庄院之中,此人名叫史云亭。”
    他遂将自己如何在沙尔湖中落水及被救之事概略说了。
    昆庐王子仔细倾听着,直待欧阳云飞说完之后,他突地长身而起,一把牵着欧阳云飞的右手,朗喝一声,道:“咱们走!”
    欧阳云飞但觉得如腾云驾雾一般,身形轻如飞花飘絮,眼前景物电掣后退,离开光明寺,直向峨嵋山下奔去。
    约奔了半个时辰之久,两人已至山下,月色也已爬七中天,昆庐王子放下欧阳云飞的手臂,道:“小娃儿,你可是饿了?”
    欧阳云飞本已忘了饥饿,此时被他一提,便立刻觉得饥肠辘辘,甚是难耐,点头说道:
    “晚辈确是饿了,但……”
    他尚未说完,昆庐王子已塞给他一粒丹丸,说道:“你先吃下这个!”
    欧阳云飞但闻一阵清香扑鼻,不禁精神一振,他在月光下一看,只见那粒丹丸,大如豆粒,色呈碧绿,不禁吃了一惊,诧然说道:“昆庐前辈,这粒丹丸可能解除饥饿么?”
    昆庐王子微笑说道:“岂但能解除饥渴,且可增加功力,只可惜这种丹丸,我身上已然不多,若有三十六颗,便可使你的功力尽复,而且……”
    欧阳云飞大喜说道:“这种丹丸,晚辈身上却是很多。”伸手衣内,取出一个色呈碧绿的小瓶,递到昆庐王子面前,又道:“老前辈看看,可是这个?”
    昆庐王于一看之下,大吃一惊,沉声说道:“你从何处得来,快说!”
    欧阳云飞见昆庐王子神情大变,不禁十分诧异,说道:“这瓶内丹丸乃是那史云亭所送,共有六七四十九颗,晚辈只当他没甚用处,是以一直带在身边,未曾服下。”
    昆庐王于将那碧绿小瓶又交还欧阳云飞,低低说道:“快吞下一颗,我们走啦!”语声已是十分慈和。
    欧阳云飞忽然想起一事,说道:“昆庐前辈,那史云亭尚在峨嵋山上,难道不管了么?”
    昆庐王子一叹说道:“他已然服毒死了。”
    欧阳云飞哦了一声,说道:“那白衣女子可是他以暗器打死的么?”
    昆庐王于道:“不错!”
    欧阳云飞还想问他史云亭如何混入峨嵋僧侣之事,但昆庐王子又已握住了他的右手,于是两条身形,宛如两道轻烟,在月夜下向前急掠!
    两人甫到岷江岸,方自停住身形,堤岸下突地响起一声轻喟,道:“什么人?”
    欧阳云飞暗自忖道:“这等荒凉的江中,莫非还有剪径的强盗,真是鲁班面前弄斧,孔隙夫子门前卖文!”
    遂冷笑一声,抢先说道:“是什么人,上来一看便知。”
    果见大袖翻飞,堤岸之上,飘然落下三人,三人俱是落地无声,连衣挟亦是无声,轻功之佳,倒是江湖上少见的高手!
    欧阳云飞不禁一怔,连昆庐王子也是一愕,只见这落地三人,俱是身穿袈裟,竟是三个僧人,欧阳云飞不禁一笑,转脸向昆庐王子说道:,‘蛾媚僧人搜扑前辈,居然搜到这里来了,倒是真放长线钓大鱼哩!”
    但昆庐王子却是剑眉微蹙,满面肃穆,沉声说道:“错了!这三人决非峨嵋僧侣,只因他们身着黄色袈裟,而非灰色僧衣。”
    那三个和尚站在丈余以外,欧阳云飞因功力尽失,在朦胧月光下,灰黄二色自是不易分辨,他不禁好奇心起,大步向那三个僧人走去。
    一声呼喝,三声低晚,呼喝的是“娃儿回来!”乃发自昆庐王子,低声的是“退回去”
    自是出于三个僧人之口,但喝声过后,欧阳云飞却是依然站在中间,丝毫未动。
    昆庐王子暗吃一惊,那三个僧人何尝不也暗吃一惊,皆因他们在喝叱声中,已然互较了一次内力,两下功力相抵,是以欧阳云飞仍若无事一般。
    三个黄衣僧人一惊之后,齐声间道:“阁下何人,报出万儿来!”
    欧阳云飞诧然说道:“我们两人在此,不知你们问的那个?”
    中间一个高大僧人冷哼一声,沉声说道:“自然不是问的你!”
    欧阳云飞冷笑一声,道:“你们若不问我,我却要问你们了,报上名来!”
    昆庐王子低声喝道:“不必问了。”三缕指风遥空弹出,逞分袭那三个黄衣僧侣,身形也自欺了上去。三个僧人同时惊呼一声:“昆庐王子!”飞身向江上掠去,想是他们此刻已看清昆庐王子那惯于穿着的红袍,真是人的名,树的影,他们竟自不战逃逸。
    欧阳云飞低一声,道:“那里走!”
    他自是无能追赶,回头一看,却见昆庐王子仍然站在那里,似在低头沉思,遂又诧然问道:“昆庐老前辈,你怎的……”
    昆庐王子摇头说道:“不必追赶,因为追也迫不上了。”
    他见欧阳云飞满面怀疑,又自说道:“只因他们逃往江中,自是乘舟而去,我虽可踏波而行,但你则无能为力。”
    欧阳云飞听得大是感激,也大是奇诧,急走几步,来至江边,只见江上清风明月,银波如洗,极目看去,果见一点船影。正自往下游急驶,船轻水急,顷刻不见。
    昆庐王子一拉欧阳云飞,道:“走吧!”
    欧阳云飞却是满腹奇疑,满脑子问题,边自沿江而行,边自问道:“老前辈,晚辈所见中原僧侣尽着灰衣,怎地……”
    昆庐王子沉声截断他的话道:“他们并非中原僧侣。”
    欧阳云飞诧然又道:“那么,他们是……”此番他却是自己住口,只待昆庐王子接下去。
    那知过了半晌之后,昆庐王子仍是默然不语,他看看昆庐王子,见他正自沉思,自是不便追问,但心头却是发闷不已。
    两人默默前行,极目看去,只见四野寂寂,竟是看不到一座城市村落。
    欧阳云飞天生好奇,他虽不明那黄衣僧人来历,但既知道他们不是中原僧侣,必是来自边睡外邦,总算明白一半,但对他们功力深厚,不战而突然离去一事,则大感奇疑,忍了很久,终是忍耐不下去,遂低呼声:“前辈……”
    话声未了,昆庐王子竟突地停身驻足道:“禁声!”
    欧阳云飞方自一征,昆庐王子便又拉着他向前奔去,直奔了盏茶时间,昆庐王子方低声说道:“听到了没有?”
    欧阳云飞但觉呼呼风声盈耳,再未听到其他声音,不禁诧然说道:“听到了什么?”
    昆庐玉子候然停身,声音更低道:“你再仔细听听!”
    欧阳云飞凭息静听,果然听到了异声,一惊之后,低低说道:“晚辈听到了,只是……”
    昆庐王子一把又将他拉住,急急说道:“咱们去看看!”又自如飞向前奔去。
    渐行,那异声亦渐清晰,欧阳云飞纵是胆大,纵是不信鬼神之说,亦自心下暗暗吃惊。
    原来那异声竟是柔柔细细的乐音,乐音虽柔细,但却凄凉无比,随着凄凉的乐声,又已响起幽幽的歌唱,歌词虽不清,但声音低回子江水天云之间,却使人凄绝,仔细听去,竟是发自岷江之上!
    但他穷极目力,却也看不到江上浮舟,或是江中人家。
    难道人世间,真有神鬼仙狐之说?
    昆庐王子轻咳一声,低低说道:“你且在此等着,待我去看看就来!”行云流水船向前走去。
    欧阳云飞突然急急低呼一声,道:“前辈慢着,晚辈想起一事来了!”
    而昆庐王子身形早在二十丈外,欧阳云飞语声甫落,月光下只能看到下点影子了,当真比一随矢还快。
    此时,当空皓月渐渐西移,岷江之上,也渐渐升起一层薄雾,顷刻之间,薄雾满布江面,只剩下一片朦胧,原来夜色将残了。
    欧阳云飞凝视江面,忽又目注昆庐王子去向,只恨自己功力尽失,不能跟去一看究竟,不由黯然一叹!
    只听一声冷哼,冷哼中充满轻蔑与愤怒,道:“年纪轻轻,难道只会叹气么?”
    欧阳云飞大吃一惊,霍然转身,凝神看去,只见一个红衣妇人,站在三尺以外!
    那红衣妇人云鬃蓬乱,衣衫褴褛,但是蓬乱的头发下,却覆着一张绝美的面孔,褴褛的红衣内倒裹着一个纤纤的身形,不过那绝美的面孔上已多皱纹,年华中已逝去,只是风韵犹存而巴。
    红衣妇人见欧阳云飞对她上下打量,不由大怒,双眉一挑,喝道:“看什么?果然不是一个好东西,果然和那该死的是一丘之貉,只怪我看错人了!”
    欧阳云飞见这红衣妇人一见自己,不间青红皂白,劈头就是一顿臭骂,不由剑眉双剔,冷冷说道:“你本就看错人了,你我素不相识,不知何放出伤人?”
    红衣妇人明亮的睁子一睁,脸上杀气腾腾,怒喝道:“我不但要骂你,而且还要打你哩!”
    她果然一卷双袖,露出两只莹自如玉的纤手,手掌扬处,直向欧阳云飞的脸上劈来。
    欧阳云飞见这一掌来得既快且猛,他自知功力尽失,此番相距咫尺,自是无法躲过,只是眼见掌势劈到脸上,本能的向旁边一闪。
    那知他这轻轻的一闪,竟然让过了那既快且猛的一击,那红衣妇人的身形,却像是骤失重心,跟跳前冲了两步。
    她突然怒喝声,道:“你敢躲!你敢躲!”摇摇晃晃返身又向欧阳云飞劈来。
    欧阳云飞躲过一掌后,不禁一怔,一怔之后,忽又觉得好笑,暗付道:“怎么这妇人竟是不会武功,但她怎能无声无息的到达身后,岂非怪事?”
    他思忖未完,眼前掌影又到,一怔之下,再度侧身闪让,但却迟了一步,左肩之上着着实实地接了一掌!
    此刻却是红衣妇人一怔,她掌势收回了一半,便自诧然说道:“你不会武功?”
    欧阳云飞挨了一掌,虽是毫无痛楚,但也不禁剑后微皱、冷冷说道:“和你一样!”
    红衣妇人一掠蓬发,又自怒道:“你这是和我说话么?不知把圣贤书籍都读到那里去了!”
    语声未落,两手又向欧阳云飞劈来。
    她这般举动,犹如疯了一般,直弄得欧阳云飞哭笑不得,不过却也大感疑惑,这妇人虽是疯疯癫癫,但出现得竟是迹近神奇。付道:“果然有人与她同来,难怪……”
    只听红衣妇人大喝一声,道:“死丫头!笑什么?还不出来替师父出出气,打这小子一顿!”
    他此言一出,欧阳云飞再也忍俊不住,突地哈哈大笑起来,口中不言,心中暗暗付道:
    “这样的女人,居然还有徒弟,纵然她是青出于蓝,也是微不足道!”那知他笑声未敛,思付未完,眼前但见人影一闪,只听“啪!”的一声,自己脸上竟挨了一记耳光。这一记耳光,直打得他眼冒金星,双耳嗡嗡,头脑一阵天旋地转,竟然昏迷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欧阳云飞方自悠悠醒来,他只觉得一身胀痛酸麻,但他尚未睁开眼睛,尚未牵动身形,便听一声焦急的话语响起,埋怨似他说道:“死丫头!谁叫你把他打得这么重,若是打死了,若是再也活不成了……”——
   
《一铃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