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甘为鹰犬
想到此处,遂毅然把怀中所藏那只内贮“灵石仙乳万载空青”的玉瓶取出,揭开瓶盖,慢慢服用!
这种“灵石仙乳万载空青”清芬香挹人,味无比,但岳龙飞饮了半瓶有余,脏腑间却仍有难过感觉!
岳龙飞赌气之下,玉瓶举处,索性把瓶中所余灵石仙乳,一齐钦尽!
在这一大口玉液琼浆入腹以后,果然觉得瘴毒尽祛,但四肢百穴之间,却又感到了微微发痛!
岳龙飞不是外行,他知道这种现象,是自己饮用“灵石仙乳万载空青”过多,真元弥沛,内力大增所致,但必须立即觅一隐僻所在,调气行功,使这股新增真力,能够随意收敛发放,才不辜负灵药妙用,否则反将使自己蒙受祸害!
何况又听得谷长青在催促红云尊者找寻自己,岳龙飞遂匆匆于石上留言,出得“乌蒙蛇谷”!
刚出谷口,岳龙飞便觉四肢胀痛,已难支撑,一眼瞥见左面山峰脚下,有个为丛草所掩的黑黑洞穴,遂不及深思地,一跃而进!
但身形落处,方知不妙,那洞穴居然不见底!
岳龙飞本欲设法腾身,因耳内听见红云尊者、谷长青、褚民通等,已自“乌蒙蛇谷”之中赶出,只得牙关,双掌紧附洞壁,施展“游龙术”,不顾一切地,直向洞底降去!
这洞穴深约十四五丈,绝似一座古井一般,但到了洞底,地势却宽,成了一间广大石室!
石室不知从何处能透光亮?竟并不十分黑暗!
但室中所见,却足令岳龙飞荡魄惊魂!
原来这室中除了有三具狰狞可怖的人体骷髅以外,满室尽是各形各色大小不一的各种毒蛇!
慢说满室毒蛇,便是鼎镬当前,岳龙飞也无暇顾及!
因为他若不行功导气,把骤然增强的内家真力,凝练归元,便将百脉齐裂地,反遭惨死!
故而岳龙飞哪里还顾昨身落无数毒蛇之中?只是运起“无相神功”,护住全身,立即百虑俱忘地,调匀真气,穿“九宫雷府”,度“十二重楼”,闯“生死玄关”,欲借机达到练武人最难完成的冲通“督任二脉”境界!
他四肢百穴,本已胀痛,这一凝气行功,竟胀痛得更为剧烈!
岳龙飞并不因此恐惧,知道这是应有现象,如今胀痛得愈是剧烈,将来收益便也自愈大!
胀!
痛!
岳龙飞对于这两种常人决难禁受的奇异苦况,只用一个“忍”字,加以对付!
忍!忍!忍!把一切身受,归诸魔障幻想,只是静虑调元,潜神内照!
世上无如忍字高,不知过了多久?岳龙飞终于忍出了头,胀渐失,痛渐消,那股在体内新增,到处乱窜,仿佛威势极强的内家真气,竟变成一股温和热力,在奇经八脉之间,缓缓流走!
直等胀痛全消,满身舒泰以后,岳龙飞方自满面神光地,睁开双目!
这骤然睁目之下,岳龙飞不禁吓了一跳!
使他吓了一跳之故,不是由于那三具骷髅人骨,也不是由于那满室的毒蛇,而是由于他自己的一双俊目!
原来,岳龙飞目力大为增加,对这光线本颇黯淡的石室一切,竟明察秋毫地,看得清清楚楚!
这种现象,自然是所服“灵石仙乳万载空青”,对于岳龙飞目力增强方面,发生了极大灵效!
由于岳龙飞的目力增强,使他看清楚了一桩事实!
就是数以百计的满室毒蛇,井非真真活蛇,只是一大堆蜕脱蛇皮而已!
由于他看清了这桩事实,也就使他想起了一桩事!
他想起了昔年“玉面神魔”罗晓星,对邵含烟存心加害,把她推落“乌蒙蛇穴”,反而使邵含烟因祸得梧,驯服群蛇,并在“蛇穴”中获得一册奇书,练成绝世神功,成名“乌蒙蛇女”的那段经过!
根据目前形势,自己所处身的这间内有无数蛇皮石室,可能就是昔年邵含烟的遇难“蛇穴”!
岳龙飞一面思忖一面缓缓站起身形,但目光微瞥之下,却又发现了一种奇异迹象!
那三具骷髅人骨,全是盘膝坐姿,但每具骷髅在天灵盖上,都生出了一朵大小如钱的紫色小菌!
岳龙飞讶然走过,凝目注视,却看不出这种生长在骷髅天灵盖上的紫色小菌,究是何物?
这间石室,既是“乌蒙蛇女”邵含烟昔年锻炼武功之处,怎会有三具盘坐骷髅?并对洞口门户,亦未加以修茸!
这三具骷髅,是何身分?是被邵含烟幽禁于此,郁病而亡?抑或另有别故?
岳龙飞此时因体内胀痛已消,精神极好,又顾忌红云尊者等人,尚未离开“乌蒙蛇谷”,竟欲在这蛇穴之中,小作勾留,遂对三具骷髅加以研究,作为消遣!
三具骷髅毫无血肉,显然死亡已久,但在他们身边,却尚有少许衣着,未曾腐尽!
岳龙飞根据那些一丝片缕的残余衣着,仔细研判,终于研判出这三具骷髅,是一僧一尼一道!
僧、尼、道三位出家人,为何会在这“蛇穴”之中,对坐而死?
近代武林中,又未听说过有三位方外奇人,陡然失去踪迹?
岳龙飞忖度甚久,疑云难解!
他哪里知道,远在“乌蒙蛇女”邵含烟,被“玉面神魔”罗晓星,推坠“蛇穴石室”之时,室中便已有了这三具骷髅白骨!
而邵含烟所得那本武林奇书“灵蛇真经”,就是放在这三具白骨互相对坐的中央之处!
邵含烟本就善于驯蛇,再得了“灵蛇真经”,遂开创出“乌蒙”一派武学,列名“双残六恶龙蛇鬼,剑绝书狂日月幡”等绝代高人之内!
不过邵含烟当年获得“灵蛇真经”之时,三具骷髅,虽也早无血肉,但天灵盖上,却未长出这大仅如钱的紫色小菌!
岳龙飞因石室之内,到处充满毒蛇遣蜕,气味颇为难闻,遂认为这种紫色小菌,定是年深日久以来,由尸气、毒气、湿气三者,蕴育所致!
他本想把这种奇异紫苗,摘下一朵,带交“毒手神医”周白眉,向他请教,究是何物?
但因认为菌上必含剧毒,遂终于不敢贸然下手!
岳龙飞在室中微作逡巡,忽然对大堆毒蛇遣蜕,感觉兴趣!
因为这堆毒蛇遗蜕的位置,恰好是在三具晶字形的白骨骷髅正中,好像是这三人未死之前,围着蛇蜕,有所商议!
岳龙飞取出自己的“墨羽芙蓉日月幡”来,毫无成算地,随手把那大堆蛇蜕,慢慢挑拨!
挑来挑去,终于被他挑出端倪,知道了一桩数十年前的武林秘密!
原来这大堆群蛇遣蜕之下的石地以上,镌着大片字迹!
岳龙飞如今固服了大量“灵石仙乳万载空青”之故,不仅内力真气大大增强,连一双俊目,也可暗中见物,无微不察!
发现石上所铸大片字迹以后,岳龙飞遂细细观看,由此知道了三具白骨身分!
憎名一觉,尼名一慧,道名一清,乃是数十年前,名震八荒的三位空门奇侠!
因为一觉大师,一慧神尼,一清道长均曾问艺于当时绝代剑客“乌蒙老人”,而故他们相互之间,又成了师兄妹的身分!
谁知“乌蒙老人”虽然武学精通,但酒醉荒山,偶然疏忽,竟被一条奇毒怪蛇所啮,终告毒发不治而死!
老人弥留之际,一觉大师,一慧神尼,一清道长均泣血立誓,尽力诛除所见毒蛇,为恩师报仇雪恨!
乌蒙老人含笑摇手,说是举世毒蛇,多不胜数,于其到处搜杀毒蛇,何如师兄妹合力参研一种驯蛇妙术!
老人嘱咐完毕,便含笑而逝!
一觉大师等,葬毕恩师,便分别游侠江湖,向人讨教各种驯蛇手段,并约好三年以后,在这埋葬乌蒙老人的石室之中相聚!
整整过了三年,师兄弟在此相聚,奠拜恩师“乌蒙老人”以后,便各述彼此苦心所得,相互综合精研,期望创出一种放诸四海皆准,能驯服举世任何毒蛇类的绝妙奇术!
但得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万般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终于由一觉大师,一慧神尼,一清道长三人,殚智竭虑地,著成一部专驯万蛇,并载有其他几种精妙武学的“灵蛇真经”,恭献于“乌蒙老人”墓前,表示完成了恩师遗命!
但这三位奇侠,因长年深处地穴,专心参研,竟在不知不觉之间,染上了极重的风湿!
“灵蛇真经”一成,心神一懈,所染风湿,突告发作,竟均两腿成瘫,不能立起转动!
这种情势之下,一觉大师等人,如何维持生命?只得一面倚仗参研成的驯蛇妙术,以蛇血解混,蛇肉充饥,一面试以精纯内功,与风湿恶疾相抗!
英雄只怕病来磨,整整努力了一载有余,风湿恶疾,却只有加深,毫无减退迹象!
一觉大师,一慧神尼,及一清道长,在绝望以下,加上竟日生食蛇肉,生饮蛇血,更腥恶得难以下咽,遂兴了厌世之念!
先在石上留书,说明经过,然后默运玄功,隔空弹指,互相点了死穴,便均含笑解脱!
岁月如飞,时光流转,这三位空门奇侠,终于血肉全枯,变成了岳龙飞眼前的三具骷髅白骨!
岳龙飞看完石上字迹,心头感慨丛生,并引起了两桩疑问!
一桩疑问是既然这蛇穴石室,是乌蒙老人的埋骨之所,却为何不见坟墓?
另一桩疑问则是一觉大师、一慧神尼、一清道长等遗骨的天灵盖上,为何会各长出一朵紫色小菌?
岳龙飞思索好久,对于第二桩疑问,仍自茫无所解,但对于第一桩疑问,却到略有所得!
他认为蛇穴石室,地不止此,可能另有幽境?
因为一觉大师等,即将“乌蒙老人”卜葬于此,定然美景非凡,最低限度,也不会如此狭隘!
倘若另有幽境?必然有甚秘密门户,可以开启!
岳龙飞一面寻思,一面以目光搜索四外,手中却仍用“墨羽芙蓉日月幡”,拨动群蛇遗蜕!
心中揣不出究竟?目中也看不出所以然?但手中拨动之际,却到又有异状!
石地上有条青蛇尸,竟未被岳龙飞拨动!
岳龙飞仔细注目,方看出这条青色小蛇,井非蛇尸,是用青石凿出!
好端端凿条石蛇,其中必有跷蹊!疑念即起,遂把这条石蛇,试加动转!无论左转右转,石蛇均似在地上生根般的,无法推动!但岳龙飞无意中略运真力,往下一压,青色石蛇竟整个陷入地面!岳龙飞再复用手试旋,石蛇即告随手而转!转未半圆,一阵隆隆石响,壁上便现出一个黝黑洞穴,深不见底!岳龙飞见自己所料不错,遵微闪身形,向那壁上黑洞之中纵去!谁知身才入洞,隆隆石响再起,洞穴居然又复闭死!洞壁坚厚无比,任何武功掌力,也难裂石开山而出!
岳龙飞怎样脱生?他在洞中,是否见到“乌蒙老人之墓”?这些情节,均暂按下,故事转到“白骨扇”欧阳平身上!
欧阳平自从在嵩山秘洞之中,亲手用锋利匕首在宇文琪颊上,划了两个深深十字,刺激得冷冰心负咎万分,自行持刀划面,陪同义妹,一齐毁去绝代容光之后,便被对方的凄厉神情,及命令“七步青蛇”、“铁线青”等,飞啮自己的猛烈威势,吓得心魂俱颤地,亡命选出洞外!
他不仅逃出秘洞,竟一口气驰出了两座峰头,方坐在一座小庙之前,对空长叹,茫然若失!
欧阳平确实对冷冰心极为爱慕,但哪里想得到自己为了使冷冰心与岳龙飞结成不解深仇,永难恢复感情,而下手毁去宇文琪容貌之举,竟会连冷冰心也刺激得挥刃酬情产生了同样结果?
玉石俱焚,误人害己,欧阳平越想越觉得心中愧恨无似!
枨触万端,无可奈何之下,负手起立,闲眺周围景物!
他身后小庙,是座山神庙,庙门之外,并悬有一副对联!
欧阳平反正无聊,便注目观看联语,只见上联是“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贫家无孝子!”
下联是:“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互古少完人!”
欧阳平看完之后,忽然双眉猛剔,右掌疾扬,发出一阵强烈掌风,把庙外所悬对联,击成粉碎!
原来他觉得欲将宇文琪毁容之计,是出于冷冰心,她只不过临时不忍,而由自己下手而已!
如今这副对联中?……“论迹不论心,论心互古少完人”之语,却似为冷冰心辩护?把罪过一齐落到自己头上!
欧阳平激怒出手,劈碎对联之后,因无人出面责询,又见庙门蛛网尘封之状,方知是座废庙!
随手一推,庙门便启,欧阳平遂信步走进!
当门不远,悬着一面孽镜,镜下有座巍然神像,两楹间,又复镌着一副对联,这副对联写得是:“任凭你无法无天,待到孽镜悬时,还有胆否?须知我能宽能恕,快把屠刀放下,回过头来!”
欧阳平看完联语,加上神庙中的庄严幽森气氛,颇使他有些不寒而惊!
但转瞬之间,凶心恶念,又复高腾,凌空一掌,罡风撞处,先把那面高悬孽镜击碎,然后微运真力,伸指在楹柱联语旁边,加镜了两口联语!
他所镌的是:“神佛几时悬孽镜?英雄保必放屠刀!”
镌完这十四个字儿以后,欧阳平忽然轩眉自语说道:“我欧阳平,列名‘乾坤六恶’,威震武林,何以为了个冷冰心,便如此消沉壮志?应该乘着这世劫方殷之际,烈烈轰轰地,作番事业!”
自语方了,欧阳平又作沉思!
他暗想,所谓烈烈轰袤的事业,目前只有两条路儿,一条路儿是遗臭万年,一条路儿是流芳百世!
流芳百世之举,是立即投奔“北天山丹心峡”,在先明后裔“丹心峡”主人朱润波的日月旌旗之下,为复兴汉族,还我山河大业,尽心竭力!
遗臭万年,则是索性投靠“鬼杖仙翁”屠远志,甘为清廷鹰犬,剪屠大汉同胞,民族志士!
因为慢说一般江湖人物,就是名满八荒的“双残六恶龙蛇鬼,剑绝书狂日月幡”等绝代奇客之中,也早已壁垒分明,忠奸显判!
“七指残人”沙勃,“笑面如来”达元,“乌蒙蛇女”邵含烟,及师姊“驼妪”吴菊已死!
“六爪神鹰”裘仲达,“南海毒龙”黎放鹤,“鬼杖仙翁”屠远志,甘心为清廷效力!
“追魂学究”尤甫豹,“毒手神医”周白眉,及“剑绝书狂日月幡”等,则为民族大义奋斗!
只有自己一人,弄得形单影只,并与顺清抗清双方,都结有重大仇恨!
如今既然不甘埋没,要想自心头忘却冷冰心,作番烈烈轰轰事业,则必须在流芳百世,或遗臭万年之中,作一慎重选择!
欧阳平想来想去,觉得对于顺清人物方面,只要自己不再计较黎放鹤施毒相害之仇,则与“三绝手”靳万宗的一点小小过节,未必不可解释!
但对于抗清人物方面,则因宇文琪容貌被毁,武功被废,“避尘庵主”寒月师太,及岳龙飞等,却绝对不会宽饶自己!
换句话说,就是欧阳平考虑结果,觉得自己倘若不甘寂寞,便只有投顾清廷鹰犬,残害民族志士,遗臭万年的惟一路径!
他主意刚刚打定,忽听得庙外隐隐传来一阵马嘶之声!
这马嘶声极熟,仿佛竟是自己曾经赠送冷冰心,又复失落在南海“毒龙岛”上的那匹“青骢宝马”?
欧阳平心念动处,闪身出庙,顺着马嘶方向,凝目观看!
果见十来丈外,弛过一匹青色骏马,即将转入峰后!
马儿正是自己喜爱异常的千里神驹,但马上人儿,却未曾看得清切,只知是位黑衣老叟!
欧阳平气发丹田,插声叫遭:“马上朋友慢走!”
电逝青骢,本已转过峰脚,听得欧阳平出声相叫,便又掉头驰回!
双方这一对面,欧阳平方看清那马上人儿,竟是“鬼杖仙翁”屠远志!
屠远志忽见欧阳平竟在嵩山,也是一愕!
欧阳平首先抱拳笑道:“屠仙翁,南海别来无恙,可否下骑一谈?”
屠远志双眉微轩,飘身下骑,目注欧阳平,略带揶揄意味地,抱拳微笑道:“欧阳兄身中百蛇剧毒,竟能独驾扁舟,漂过南海,本领着实不小!”
欧阳平脸上一红,尚未答话,那匹“青骢马”,却突然跑过来,伸着一张长长马脸,在欧阳平胸前依偎,神情显得极为亲热!
屠远志“哦”了一声,恍然笑道:“我到忘了欧阳兄便是这匹青骢宝马的旧主人呢!”
欧阳平心中一动,伸手轻拍马头,取起丝缰,递向屠远志,面含微笑说道:“宝剑送烈士,名马赠英雄,欧阳平便把这匹青骢宝马,赠送屠仙翁了吧!”
屠远志是把欧阳平当作敌人看待,自然对他慨赠宝马之举,大感惊异,不由讶然问道:“欧阳兄,屠远志万想不到你会把我看成英雄,还以为你要骂我是名清廷鹰犬呢!”
欧阳平应声笑道:“朱明气数已尽,大清福运方隆,常言道得好,能识时务者称俊杰,能择主者,才是英雄!”
屠远志点头笑道:“欧阳兄莫非迷途知返,这两句话儿,实是千古不易之论!”
欧阳平索性奉承到底,朗笑说道:“何况经过‘南海毒龙岛’一场盛会之后,欧阳平冷眼纵观天下人物,深觉英雄无似屠老仙翁!”
屠远志素以天下武林的第一高手自诩,闻言恰被搔中痒处,高兴已极地纵声狂笑说道:“好说,好说,欧阳兄未免把我捧得太高,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
欧阳平不等屠远志话完,便即接口笑道:“屠仙翁不必过谦,举世武林中的出类拔萃人物,除了‘日月神幡’朱润波,及‘避尘庵主’寒月师太以外,业已全数参与南海盛会,其中允推屠仙翁为第一英雄,欧阳平赠以名驹,不过是使它物得其主而已!”
屠远志见欧阳平其意甚诚,这才接过缰绳,面含微笑,称谢说道:“欧阳兄既然如此盛情,屠远志却之不恭,只有愧领,但欧阳兄既已洞察时势,知所顺逆,从此便请与屠远志等合作如何?”
欧阳平闻言,正中下怀地点头笑道:“屠仙翁倘肯提携,欧阳平愿随鞭镫,但有两件事儿还请屠仙翁多加担待才好!”
屠远志含笑问道:“什么事儿?”
欧阳平笑道:“第一件事是在‘仙霞岭’内,小弟与令高徒靳万宗老弟,曾经略有过节!”
屠远志失笑说道:“这种小事,欧阳兄何必系念?”
欧阳平继续笑道:“毒龙岛突围之时,小弟曾用‘白骨扇’,伤了两名黑衣铁卫!”
屠远志目注欧阳平哈哈大笑说道:“常言道得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只要欧阳兄是与我真诚合作,你便再杀上十名黑衣铁卫,又算什么?”
欧阳平脸色一变,向屠远志皱眉说道:“屠仙翁这样说话,莫非怀疑欧阳平与你合作之意不诚?”
屠远志目光电闪,阴森森地笑了一笑说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屠远志身负当今圣上所付的歼陈叛逆重责,不得不分外谨慎,尚请欧阳兄见谅才好!”
欧阳平苦笑问道:“请教屠仙翁,我要怎样做法,才算是表明心迹?”
屠远志伸手入怀,取了一只玉瓶,自瓶中倾出一粒仅比黄豆略大的绿色丹药,递向欧阳平含笑说道:“欧阳兄倘真洞察时势,愿意精诚合作,便请服此丹!”
欧阳平接过绿色丹药,细一审视,骇然说道:“这是一粒毒丹!”
屠远志点头说道:“这是慢性毒丹,每过一月,必须服食特制解药,否则便将肝肠寸断而死!”
欧阳平恍然说道:“这解药是由屠仙翁控制……”
屠远志肃立恭身,接口说道:“毒丹及解药,均系当今圣上颁赐,由屠远志妥为执掌,欧阳兄若服此丹,即领圣恩,彼此亲如兄弟!”
欧阳平拈丹问道:“黎放鹤、谷长青、上官敬,以及‘六爪神鹰’裘仲达、‘残心神君’伏百韬等,是否均服此丹?”
屠远志点头笑道:“他们都已服过,圣上将此所颁旨意为:‘不服此丹,便为仇敌,一服此丹,便如兄弟’!”
欧阳平眉头深蹙,又看了掌中毒丹两眼,继续问道:“服食此丹以后,是否便如附骨之蛆,永远不去?”
屠远志摇头笑道:“圣上颁赐灵药之意,只是为了使我便于控制,并杜绝奸细混入而已,等到叛徒尽灭,晋京覆旨之时,圣上除了厚加恩赏之外,还要颁赐灵药,永祛体内潜毒!”
欧阳平静静听完,点头说道:“圣上委实英明,欧阳平甘为犬马便了!”
语音了后,便即把那粒绿色毒丹,毅然服下!
屠远志见欧阳平服下毒丹,遂欣然笑道:“欧阳兄,如今我们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欧阳平笑道:“屠仙翁独上‘嵩山’,为了何事?”
屠远志微笑答道:“‘避尘庵主’寒月师太未曾参与‘南海英雄会’,我遂特上嵩山,一探究竟?”
欧阳平扬眉笑道:“屠仙翁不必探了,他们的一切机密,欧阳平完全知晓!”
屠远志大喜问故,欧阳平遂把南海逃生之际,在舟中所闻群侠机密,完全向这“鬼杖仙翁”,细说一遍!
屠远志静心听完,点头笑道:“圣上派我诛戮叛逆的上要目的,便是‘日月神幡,朱润波,我们能有机会,与他们在‘北天山丹心峡’口,作场决战也好!”
欧阳平眉峰微皱说道:“对方除了朱润波、岳龙飞师徒,及‘丹心峡’中好手以外,还有‘剑绝书狂’、周白眉、尤南豹等一流奇客为助,我们似乎……”
屠远志笑道:“欧阳兄莫非认为我们人手不够?”
欧阳平虽有此意,未便明言,只好委婉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屠远志轩眉狂笑说道:“欧阳兄如今已是一家人,我也不必再对你隐瞒实力,我们除了目前所知人手以外,圣上并派出藏派三大高僧,及满州第一勇士,暗中相助,倾举国之力,灭-旅之师,我相信‘北天山丹心峡’,便是金城汤池,也将在雷霆万钧的一击之下,夷为干地!”
欧阳平听得也自眉飞色舞地问道:“藏派三大高僧是谁?是不是红云尊者、黑煞头陀,及号称神力活佛的金罗汉?”
屠远志点头笑道:“正是他们,欧阳兄应该知道这三人名不虚传,每人均有一身极为高明的上乘功力!”
欧阳平又复问道:“满州第一勇士,是保柱吗?”
屠远志摇了摇头,微笑说道:“一般人都以为保柱神勇绝伦,其实他只是有些浊力而已,昔日御园试技,保柱狂妄骄人,便曾被我当着圣上,把他好好折辱一顿!”
欧阳平听屠远志说满州第一勇士不是保柱,不禁又复皱眉思忖!
屠远志笑道:“欧阳兄,你可能一时想他不起,但此人昔年在‘黑龙江’内,赤手屠蚊,名头也不算小呢!”
欧阳平“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问道:“屠仙翁所说之人,竟是号称‘白山黑水退云客,神刀毒掌震乾坤’的铁三胜吗?”
屠远志含笑说道:“欧阳兄以为这铁三胜比起保柱如何?”
欧阳平笑道:“铁三胜黑龙江献艺,一掌屠蚊,是何等功力?何等名头?保柱比起他来,太以黯然失色!”
说至此处,双眉一挑,得意洋洋地,狂笑说道:“对方好手之中,只有‘日月神幡’朱润波、‘避尘庵主,寒月师太,及‘丹心峡’中一些人物,未曾会过,但料来也决非屠仙翁、铁三胜,暨藏派三僧之敌,但等三月十五,决斗‘北天山’,这场功名富贵,无疑是一战成功的了!”
屠远志笑道:“欧阳兄方才说得极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虽然实力雄厚,仍须特别谨慎,且等‘嵩山’事了,我还要请欧阳兄走道‘乌蒙蛇谷’,传告几句话儿!”
欧阳平愕然问道:“要去‘乌蒙蛇谷’,向谁传话?”
屠远志笑道:“此次‘毒龙岛’之计,是被蛇群败坏,藏派三僧中的红云尊者,豢有一只专降各种毒蛇的‘西藏血鸱’,我遂请他与‘飘萍羽土’谷长青、‘血手屠夫’褚民通等,同下‘乌蒙’,扫荡‘乌蒙蛇谷’,务须先把‘乌蒙蛇女’邵含烟师徒除掉!”
欧阳平闻言失笑说道:“屠仙翁你可知道‘乌蒙蛇女’邵含烟业已埋骨‘仙霞’,她徒儿冷冰心,也被我收拾得半死不活了呢!”
说完,遂把邵含烟惨死殉情经过详述一遍,但却将冷冰心毁容一举,说成由自己下手!
屠远志闻去劲敌,自也极为高兴!
欧阳平又复问道:“屠仙翁,据我所知,‘避尘雇主’寒月师太,及‘南荒一剑’浮云子,即将赶赴‘北天山’,我们是否乘他们未走之前,直捣‘避尘庵’,试试是否能够先加歼灭,免得到时费事!”
屠远志笑道:“欧阳兄此语,正合我心,我方才所说‘嵩山事了’之意,便是想把‘避尘庵’,夷为平地!”
倘若仅有欧阳平一人?他对寒月师太,及浮云子等,均不敢轻加招惹,但如今有了屠远志撑腰,却眉飞色舞地,随同这位“鬼杖仙翁”屠远志,一同扑奔“避尘庵”而去!
等他们到达“避尘庵”中,寒月师太与浮云子,业已联袂远行,赶赴“北天山丹心峡”内!
欧阳平失望之下,居然凶心大发,掌震白发佛婆,并放起一把火儿,将“避尘庵”烧得干干净净!
屠远志冷眼旁观,欧阳平如此心辣手狠,不禁暗地高兴,探觉自己又添了一名得力臂助!
眼看“避尘庵”化为灰烬以后,屠远志便取出一面小小令牌,递给欧阳平,含笑说道:“欧阳兄,依你持此金牌,代我去往黔桂滇川一带,传告所有同人,凡遇叛逆,必须尽力诛戮,莫稍宽贷!并务于三月初十,齐集‘北天山摩云岭,下,听我安排调度,与朱润波等一决胜负!”
欧阳平领命启往,赶往“乌蒙”,时间恰好是紧随岳龙飞,但他却不知岳龙飞在前,岳龙飞也不知道欧阳平在后!
欧阳平赶到“乌蒙”,岳龙飞业已陷身“蛇穴”,发现昔年“乌蒙老人”秘密,好奇探险地困入了山腹之内。
谷长青、褚民通,红云尊者正巧出谷,忽见欧阳平赶到,不由微感惊异!
他们不知欧阳平已投靠清廷,仍把他当作仇敌看待!
“血手屠夫”褚民通远远望见欧阳平赶来,遂向红云尊者低声说道:“大师,来人便是‘白骨扇’欧阳平,‘南海毒龙岛’上,被他侥幸漏网,并伤了两名黑衣铁卫!”
红云尊者正因三人合围岳龙飞,自己并放出了“桃花瘴毒砂”,仍未成功,反丧失一只极为珍爱的“西藏血鸱”,心中颇为烦郁不欢,闻言之下,遂向谷长青笑道“谷道长新受内伤,可与褚兄暂隐一旁,由我单独下手,收拾这‘白骨扇’欧阳平便了!”
谷长青与褚民通,听红云尊者这般说法,遂双双隐入嵯峨乱立的怪石之后!
红云尊者见二人藏好,遂缓步出谷,并因欲一击成功,在欧阳平身上泄愤,暗把“大手印”功力,早就提聚备用!
欧阳平赶到距离“乌蒙蛇谷”谷口,尚有两丈来远之外,便见谷中缓步走出一位红衣和尚!
假若红云尊者是与谷长青、褚民通,一同走出,则欧阳平无疑立即可以上前相见,说明自己已顺清廷,并取出金牌传谕!
但如今只见一人走出,遂使欧阳平发现了两点可疑之处,不得不慎重起来!
第一点是人数不对,屠远志分明说是派遣红云尊者、谷长青、褚民通三人,暗袭“乌蒙蛇谷”,如今却只有一位红衣和尚走出,谷长青、褚民通为何不见?
第二点是欧阳平认为这虹衣和尚,不见得就是“藏派三大高僧”之一的红云尊者!
因为这红衣和尚的肩上,少了一只屠远志所说专克万蛇的虹色怪鸟“西藏血鸱”!
由于这两点疑心,欧阳平遂自然而然地,对红云尊者,多打量了几眼!
红云尊者本在设法找岔,见状遂冷笑问道:“你这样看我则甚?莫非想与出家人结点善缘?”
他为了掩饰身分,说的是口流利汉语!
欧阳平则由于这口流利汉语之上,越发认定他不是自己远来寻找的藏派高僧,遂也冷冷说道:“和尚好无礼貌,连声‘施主’都不会叫,还想结点善缘?”
红云尊者哈哈一笑,目中厉芒如电地,看着欧阳平,晒然说道:“施主二字,不是容易当得,你能布施我点什么东西?是一身血肉,还是一柄‘白骨扇’儿!”
欧阳平素来高傲无比,哪里听得进这等挑逗之言,遂一阵震天狂笑说道:“原来你已知欧阳平的来历,你自己怎不赶快报个名儿?”
红云尊者冷笑说:“化外野僧,无名足报,但要超度超度你这不走天堂路,偏闯地狱门的怨鬼游魂,总还轻而易举!”
欧阳平愤然说道:“你不必超度我这怨鬼孤魂,还是由我来超度你西登极乐为妙!”
语音方了,右掌已扬,照准红云尊者的心窝,恶狠狠地拍出!
红云尊者冷笑一声说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右掌倏然翻处,一只比常人几大一倍的血红怪手,便向欧阳平乘势迎去!
欧阳平功力原与岳龙飞仿佛,岳龙飞既非红云尊者之敌,自然他也不是敌手!
两掌方交,欧阳平便被震退数步!
但他由于对方那只血红巨掌之上,也认出红云尊者所用,正是藏振“大手印”功力!
红云尊者一掌得手,越发盛气无伦地,扬眉狂笑叫道:“欧阳平,你名列‘乾坤六恶’,原来也只有这点本领?你还不乖乖自断琵琶骨及脚筋跟随佛爷入京,听候圣上发落吗?”
欧阳平如今方知对方真是红云尊者,不禁面含苦笑,伸手入怀,准备取出金牌,说明这桩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的误会经过!
但就在他即将取出金牌之际,半空中忽然有人朗声狂笑说道:“和尚休狂,就凭你这一点‘藏派大手印’的功夫,便想为虎作伥地,残害不肯归顺鞑虏的先明志士吗?”
随着语声,自右侧高峰半腰,飘然纵落了两位精神矍铄老人!
一位是“剑绝书狂”中的“桥陵樵隐”萧子平,另一位则是“东川七剑手”慕容老人!
红云尊者因适才分明迢见欧阳平一人前来,如今竟突然又有帮手出现,不禁为之微愕!
谷长青与褚民通自然也就现身,这样一来,双方遂成了三对三的均势局面!
红云尊者目光微注萧子平及慕容老人,向谷长青低低问道:“谷长青,这后来两人是谁?你认得吗?”
谷长青点头说道:“一个是‘剑绝书狂’中,与‘避尘庵主’寒月师太,并称‘中州双绝’的‘桥陵樵隐’萧子乎,一个是当世几位用剑名家之一,‘东川七剑手’慕容老人!”
红云尊者对中原武林人物,不太熟悉,遂又继续问道:“他们的功力,比起欧阳平末如何?”
谷长青略为思忖答道:“慕容老人似与欧阳平在伯仲之间,萧子平可能会少许高明一些!”
红云尊者皱眉说道:“这样说来,都是强硬敌手!”
谷长青低声笑道:“大师神功绝世,怕着谁来?贫道虽新受内伤,也还可以勉力应付!只是褚民通兄,不论对谁,均嫌稍弱,我们要略为分神,加以照应才好!”
他们计议方毕,慕容老人业已探手肩头,撤出一柄长剑,向红云尊者,朗声大笑说道:“和尚快亮兵刃老夫要以手中长剑,领教领教你的藏派绝学!”
这时,欧阳平方恍然想起萧子平与慕容老人,是浮云子旨定,经行云贵康藏,前往“北天山”,可能路过“乌蒙”,一探“蛇谷”之奇,才撞上了这场打斗!
如今红云尊者等人,把自己视为仇敌,萧子平及慕容老人,则把自己视为同道,岂非天缘巧凑,使自己初投清廷,便可独建奇功,从暗中下手,生俘这两名威霞八荒的绝世好手!
欧阳平毒念既定,自然声色不动,只向“桥陵樵隐”萧子乎谢过相助之德!
萧子平微笑说道:“欧阳兄不必多礼,彼此敌忾同仇,共振大汉黄魂,民族正气,原应精诚互助,契合无间,有难同当,有福同享!适才与你交手的红衣喇嘛,看来功力不弱,像是藏派高手……”
欧阳平毒计早定,低声接口说道:“萧兄难道不认识,他是藏派三大高僧之一的‘红云尊者’!”
萧子平闻言一惊,皱眉说道:“原来是这凶僧,怪不得欧阳兄竟一掌受挫?”
欧阳平点头说道:“萧兄还是赶紧施展你威震中州的‘拨云斧法’,接手为妙!你看慕容老人的一柄长剑,业已展尽精微,却仍难以克制红云尊者的一双肉掌呢!”
萧子平闻言凝目,果见红云尊者是以一双肉掌,与慕容老人的青钢长剑对抗!
慕容老人是当世有名剑客,造诣与“追魂学究”尤南豹,“毒手神医”周白眉,及已死的华山“木剑头陀”,不相上下,各擅胜场,但任凭他剑光似海,剑气如虹,却奈何不了红云尊者的一双肉掌!
因为红云尊者功力,已与“鬼杖仙翁”屠远志,极为接近,当初“南海英雄会”上,慕容老人与木剑头陀,双战屠远志,尚且不敌,并使木剑头陀,在屠远志的“恶鬼杖”下,饮恨归西,如今慕容老人独战红云尊者,自然显非对手!
这还是红云尊者恃傲逞强,赤手搏剑,才使慕容老人只是相形见绌,尚未显落下风,倘若他亮出独门兵刃,慕容老人必已早呈败象!
萧子平看出危机,朗声长说道:“慕容兄且请住手,也让萧子平来领教藏派三大高僧中红云尊者罕世绝艺!”
慕客老人剑招百幻,未占上风,心中业已知难,再听萧子平这一发话,便乘势收剑笑道:“萧兄来领教藏派武功也好,我还想请教谷道长的玄门云帚!”
谷长青闻言笑道:“慕容大侠既然有兴,谷长青情愿奉陪。”
话完,取出玄门云帚,走向旁边,便与慕容老人的青钢长剑,战在一处!
常言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桥陵樵隐”萧子平是“剑绝书狂”之一,名头自然要比慕容老人的“东川七剑手”,高出许多!
红云尊者见萧子平下场,遂不敢再复大意,探手僧袍襟底,撤出了一对独门兵刃“伏虎金环”!
这对“伏虎金环”,大如海碗,环身粗若核桃,不知是甚金属打造,光亮夺目,前端并各铸一具虎头,两只虎牙,狰狞外露,看来锋锐已极!
萧子平则仍用的是自己仗以成名的“拨云斧”知遇劲敌,一开始便施展了看家绝学七七四十九式“烂柯仙机斧法”!
红云尊者见对方膂力沉雄,斧法精妙,深知萧子平名不虚传,遂也施展了自己最得意的“伏虎降龙六十四式”!“拨云斧”斧风厉啸,慑魄森肌!“伏虎环”环响龙吟,惊魂怵目!
这一场打斗,委实好看煞人!在互相把看家绝学的招式使完之前,暂难分出胜负迹象!
慕容老人换了对手以后,压力大轻,一柄长剑,凤舞龙飞般地,与谷长青的玄门云帚,也战了个势均力敌!
欧阳平见状,遵向“血手屠夫”褚民通,含笑说道:“褚朋友,我们不必闲着,也来较量几合!”
褚民通暗叫不妙,但势逼在此,明知不是欧阳平敌手电只好硬着头皮,应声说道:“欧阳朋友,你打算怎样见教?”
欧阳平看出他惧怕自己,不禁暗暗好笑地说道:“褚朋友既号‘血手屠夫’我便瞻仰你这只‘血手’的功夫便了!”一语音方落,右掌便推,向褚民通当胸,轻轻按去!
褚民通深知欧阳平一向心狠手辣无比,怎敢贸然硬接?遂一式“枯叶辞枝”飘身退后三步!
但目光略注之下,不禁现出了满面惊愕神色!
原来,他瞥见欧阳平按向自己掌心之内,竟暗夹着一面小小金牌!
这面小小金牌,分明是圣上御赐“鬼杖仙翁”屠远志的三大信物之一,任何人均须接受持牌者的一切命令!
如今这金牌竟在欧阳平掌中出现,怎不令褚民通惊讶欲死?
他双掌一收,正待恭身肃立,欧阳平却一面续续缓缓进招,一面方展“蚁语传音”,向褚民通说道:“褚兄不要惊疑,我于‘嵩山’巧遇屠仙翁,彼此已成一家人,此次是奉他之命前来,以金牌为证,代为传谕!”
褚民通瞠目惶然,不知怎样答对才好?
欧阳平又复笑道:“因彼此话未说明,便生误会,故而反使萧子平,幕容老人,难测其祥情,可以大加利用!褚兄赶紧设法使红衣大师与谷道长,与对方互较内力,莫动兵刃,我便可暗地下手,生擒这两名重要人物,岂非奇功一件?可以说是送上门来的意外收获!”
褚民通闻言,不禁心头狂喜,遂故意虚晃一招,飘身跳出圈外,向欧阳平朗声狂笑叫道:“欧阳平,你敢不和我一较内力?”
欧阳平收掌冷笑说道:“褚民通,你若想与我较内力,无非自速其死!”
红云尊者正觉萧子平的斧法精奇,自己伏虎金环的威力虽大,一时难占显著上风,遂接口向萧子平笑道:“我们三人何不同较内力,才好试试彼此的真实功夫!”
萧子平明知红云尊者的藏派武学,专以内力称雄,定比伏虎金环,更要难斗,但因自己身分既已提出,不便示弱,遂点头笑道:“萧子平正想领教大师独擅胜场的藏派大手印功力!”
六人之中已有四人同意改较内力,则其余正以青钢长剑与玄门云帚,斗得龙飞凤舞,不可开交的慕容老人,及谷长青,自也不便独倡异议!
刀光剑影一收,萧子平便向红云尊者问道:“大师打算怎样较量内力,是各自施为?是互相对掌?还是贴掌较功?”
红云尊者因自己“大手印”功力沉雄,正想选择“互相对掌一拼”,欧阳平已先笑道:“我们今天要拼就拼个痛快,我提议‘贴掌较功’,非分强弱,不许缩手!”
红云尊者怪笑连声,点头说道:“好!好!好!我们就‘贴掌较功’,谁与我这化外野僧,一分胜负?”
萧子平知道目前三人之中,只有自己尚能勉强与这红云尊者略为周旋,遂义不容辞地,应声答道:“萧子平不揣鄙陋,领教高明!”
话完,双掌一伸,遂与虹云尊者,掌心互合,各自绵绵发出数十年性命交修的真气力!慕容老人回剑入鞘,也与谷长青四掌相对!
欧阳平则一面与褚民通假意“贴掌较功”,一面又复施展“蚁语传声”,向他说道:“褚兄,等红云大师,谷长青,与萧子平,及慕容老人较量内力,到了紧要关头之际,你便悄然收掌,由我下手,把这两个送死老儿,一齐制倒!”
褚民通心中狂喜,但自己内功稍弱,无法施展“蚁语传声”答话,只好目注欧阳平,点头示意!
欧阳平在装腔作势之下,侧眼偷窥,见谷长青与慕容老人一对,到还比较从容,但红云尊者,与萧子平一对,却已进入了紧张状态!红云尊者掌红如火,双臂微微抖动,真力频加!
萧子平也银鬓乱飘地,拼命凝劲抵御!
他们两人表面上谁也不曾移动分毫,但是在石地,却已生痕,并可从这石痕脚印之上看出萧子平虽然勉强支撑,若时间一久?却终非红云尊者之敌!
因为两人足下石痕,有深有浅,萧子平足下,痕深近寸,虹云尊者足下,却仅约四五分许!欧阳平见状,不禁双眉暗蹙!
他本望萧子平能与红云尊者维持一个势均力敌局面,则自己趁他欲罢不能之际,方易下手!如今萧子平既已显然不敌,他会不会知机而退,撤身溜走?欧阳平有了这层顾虑,便决心提早发难!
因为他既投清廷,甘为鹰犬,利禄之心必重,怎肯轻易放过这大好建功机会?
主意即定,遵用“蚁语传声”,向褚民通说道:“褚兄,时机稍纵即逝,我要提前下手,你装作被我震伤倒地便了!”
话完,双掌猛推,发出一阵厉声狂笑说道:“褚民通,像你这等秋萤爝火,怎敢与皓月争辉?还不乖乖与我纳命吗?”
随着话音,及欧阳平的双掌推处,褚民通便“腾腾腾”地连退几步,惨嚎一声,晕绝在地!
这只是一番做作,欧阳平仅用了两成真力!
但对于另外四人的心理方面,却有相当影响!
本来与谷长青持平的慕容老人,听得精神一振,须眉轩动,真力如潮,居然占了上风!
本来略逊于红云尊者的萧子平,也把握住对方闻讯心惊,气机驳杂的刹那之间,全神发力,使红云尊者脚下,陷石微深,夺回均势!
红云尊者与谷长青,则既关心褚民通的生死,又担忧欧阳平会来攻击,自然无法镇静!
欧阳平假作震倒褚民通后,立即扑往萧子平身边,并笑声叫道:“萧兄,这藏派恶僧,不大好斗,我来助你一阵!”
萧子平大侠胸襟,虽知红云尊者厉害难缠,仍不愿倚多为胜,遂含笑说道:“欧阳兄不必出手,我们以三对一,胜之不武!”
欧阳平轩眉狂笑说道:“萧兄,交手对敌,目的只在求胜,管它是否胜之不武?常言道得好:“‘能下手时且下手,难饶人处莫饶人’,欧阳平一生奉行这两句话儿,往往大获其利!”
萧子平听欧阳平竟把“得放手时且放手,能饶人处便饶人”等两句警世名言,改成“能下手时且下手,难饶人处莫饶人”,不由双眉微蹙,正觉此人心肠险恶,毕竟不似正人侠士之际,葛然脊心一凉,已被欧阳平点了要穴!
红云尊者怎会猜得出欧阳平会帮助自己,故而仍在运足神功,自双掌掌心,绵绵不断地,发出真力内劲!
如今萧子平“脊心”要穴被点,气血一滞,突然失力!
红云尊者却正在全力施为!
一方失力,一方加力,这结果究竟如何?
结果是萧子平眼前一黑,心头一热,脏腑全被震裂,一位名列“剑绝书狂”中的中州大侠“桥陵樵隐”,竟埋恨九泉,就此奄化!
幕容老人一旁瞥见这种情形,不禁肝肠寸断,神威奋发,双掌猛力一推,把谷长青的身形略为推开,电疾般拔出长剑,便往咽喉一横,碧血腾空,尸身栽倒!
萧子平,慕容老人等两位奇侠,佧身绝命,“血手屠夫”褚民通却眉飞色舞,笑吟吟地站了起来!
这种太以出人意料事儿,使得红云尊者及谷长青英明其妙,互相瞠目对视!
欧阳平则一阵哈哈狂笑,伸手入怀,准备先行取出“金牌”为证,再说明自己如今业已改变立场身分!
但金牌尚未取出,欧阳平面色忽变,得意狂笑也停,双手捧腹,口中大发呻吟,痛苦不堪的倒地乱滚!
情形越来越觉离奇,慢说红云尊者与谷长青为之目蹬口呆,连比较略知内情的“血手屠夫”褚民通,也如堕五里玄雾!
就在此时,一阵急骤蹄声,驰来了一匹矫健绝伦的青色龙驹!
马在六七丈外,便自马背上腾起一条人影,竟然比马还快地,向众人凌空扑到!
人影落地,马到面前,红云尊者,谷长青,褚民通等,方透出了一口长气!
原来,来人正是奉清帝密敕,统御一般鹰犬的“鬼杖仙翁”屠远志!
青色龙驹则是欧阳平所送给他的耶匹青骢马!
屠远志顾不得先与红云尊者等人细叙,只是略打招呼,便俯身扶起欧阳平,喂他服下一粒丹药!
欧阳平正痛得肝肠欲断,但一服这粒丹药,却立告霍然无恙!
他惊异欲绝地,站起身形,向屠远志讶然问道:“屠仙翁,你怎么也赶来此处?我是施展‘隔空认穴’功力,制住萧子平,手指并未与他沾及丝毫,为何却似中了什么剧毒模样!”
屠远志看了萧子平,及慕容老人两眼,忽然向欧阳平深探一揖说道:“欧阳兄,屠远志在未曾向你解释这件事儿之前,先请你放宽度量!”
欧阳平何等聪明?听了屠远志这样说法,便已猜出大半,“哦”了一声,苦笑问道:“屠仙翁,莫非我适才那等肝肠欲裂之苦,竟仍是你赐予在下的吗?”
屠远志点了点头,愧然笑道:“欧阳兄务必多加谅解,屠远志恭奉圣上密敕,主持剿逆大计,实不敢丝毫疏忽!欧阳兄化敌为友,态度转变太快,使我不能无疑……”
欧阳平苦笑说道:“屠仙翁,我奉赠‘青骢马’,又吞服毒丹等举,难道仍不能获得你的信任?”
屠远志笑道:“欧阳兄越是慷慨,越易令我起疑,我才故意给了你那面金牌,请你来乌蒙传谕,我则暗地跟踪,察看你一切举措,及真实心意!”
欧阳平听得一身冷汗,目注屠远志问道:“屠仙翁,倘若刚才我在尚未对‘桥陵樵隐’萧子平下手之前,便即毒发,你大概就不会给我解药了吧!”
屠远志点头说道:“真人面前,不必再说假话,虽然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但倘若摸不遗欧阳兄的虚实,则我宁可损失一员上将,也不敢贸然引狼入室,败坏整个大局之险!”
欧阳平伸手拭去额间冷汗,向屠远志表示佩服,含笑说道:“屠仙翁,握大权,当大任者,委实必须心辣手狠,否则安能成事,欧阳平赞佩你这等作法,但如今你断然赐我解药,难道已无引狼入室之虑了吗?”
屠远志一阵纵声狂笑说道:“欧阳兄,莫怪屠远志直言,以你的性情手段而论,确似一头狡恶凶狼,但这头凶狼,从此确已忠于大清,变成忠狼,与我们这些忠鹰忠犬,沆灌一气,故而屠远志只有欢迎你投入我们阵营,共奋狼虎之威,哪里还有什么引狼入室之虑?”
欧阳平指着地上的一代大侠“桥陵樵隐”萧子平尸身,轩眉答道:“屠仙翁,我也不过仅仅帮助红云尊者,杀了一个萧子平,怎会便获得你推诚见信?”
屠远志向红云尊者含笑说道:“红云大师,对敌之道,首重知己知彼,我认为倘无欧阳兄之助,大师虽然足胜过萧子平,却未必准能有把握地,将他们置于死地!”
红云尊者点头说道:“屠老供奉说得不错!
屠远志又向欧阳平笑道:“这样说来,萧子平与慕容老人,是直接或间接地死于欧阳兄的手内,换句话说,也就是你与‘日月神幡’朱润波师徒,及‘剑绝书狂’等人,结下不解深仇,倘非真心与我们合作,则形单势孤,到处是敌,四海虽大,也没有你容身之处了!”
欧阳平听他分析得如此精微,不禁越发对这位群凶之首的“鬼杖仙翁”,佩服得五体投地!
屠远志说服欧阳平以后,又对红云尊者、谷长青、褚民通等,把欧阳平所告有关群侠机密,细述一遍,含笑说道:“除了此处由我亲身尾随欧阳兄前来之外,其余各路人物方面,均已用飞鹰传书,命他们于三月初十齐集‘北天山摩云岭’,准备倾力大破‘丹心峡’,把朱润波、岳龙飞师徒,及‘剑绝书狂’等一干著名叛徒,扫数生擒,或是予以击毙,便可回京覆旨,奏明万岁,各加封赏的了!”
欧阳平闻言,这才想起屠远志豢有两只通灵巨鹰,可以飞书传讯,哪里还用得着自己手执金牌,到处奔走?
想到此处,遂极为识相地,取出那面金牌,双手缴还屠远志,并含笑说道:“屠仙翁,这面金牌,欧阳平留已无用,还是缴回为妥!”
屠远志也不再客气,但刚刚收起金牌,谷长青却向他微笑说道:“屠仙翁,你知道不久之前,‘日月神幡,朱润波的得意门人岳龙飞,曾在这‘乌蒙蛇谷’,与我们交过手吗?”
屠远志大出意外地,“哦”了一声,探问究竟?
谷长青遂把与岳龙飞争斗经过,细说一遍。
屠远志听得岳龙飞以一对三,竟能脱险,并杀了红云尊者所豢的“西藏血鸱”,又使谷长青身受内伤,不禁摇头冷笑说道:“岳龙飞根骨太好,年龄又轻,眼前已有这般成就,倘若假以时日,必成大患,我们非把他除去不可!”
谷长青笑道:“屠仙翁与欧阳兄,早来半日多妙,如今岳龙飞早已冥冥鸿飞,弋人何慕的了!”
屠远志摇头说道:“我认为他决走不脱!”
红云尊者合掌问道:“老供奉此话怎讲?”
屠远志笑道:“我深知大师的‘桃花瘴毒砂’厉害,认为岳龙飞一时难见解瘴圣药,必逃不远,极可能会晕倒在一二十里以内!”
红云尊者点头笑道:“屠老供奉之见,与贫僧完全相同!”
屠远志扬眉笑道:“故而我们不应放弃寻找,使岳龙飞有所侥幸!”
说到此处,目光一扫诸人,又复缓缓说道:“如今我们共有五人,不妨分为四面,北面可能较少,褚民通老弟,担任搜索,我搜南面,红云大师请搜东面,西面则请谷遭长与欧阳兄,劳神搜察!
一面发话,一面并避开欧阳平目光,向谷长青略施眼色!
谷长青懂得屠远志示以眼色之意,是通知自己仍须随时注视欧阳平,不可对其过分放心!
分派既定,屠远志、红云尊者、褚民通三人,先往南、北、东走去,谷长青与欧阳平则缓步走向西方!
欧阳平边行边自双眉深蹙,仿佛有甚不悦之事,终于发出一声长叹!
谷长青含笑问道:“欧阳兄何事不惬?”
欧阳平苦笑说道:“我叹的是屠仙翁心机未免太深,怎的直到如今,还对我不肯信任?”
谷长青知道欧阳平适才可能瞥见屠远志对自己暗施眼色,遂赶紧加以解释,微笑说道:“欧阳兄不要这样想法,屠仙翁今后定将对你大大借重……”
话犹未了,欧阳平便接口说道:“谷道长,光棍眼里何必再揉砂子,屠仙翁单单命道长与我同行,难道还不是监视欧阳平吗?”
谷长青摇手说道:“欧阳兄万勿多疑,屠仙翁适才业已把话说明,彼此共辅圣朝,同享富贵,哪里还会有甚歧视,至于命贫道与欧阳兄同行之故,或许是屠仙翁高瞻远瞩,看出岳龙飞可能人在西方,才有这样安排的呢!”
欧阳乎苦笑说道:“但愿能如道长之言,否则我将对屠仙翁说明心头苦闷,请他用则莫疑,疑则莫用!”
说话之间,恰好走到岳龙飞所陷身的“乌蒙蛇穴”洞口!
欧阳平目光一注,向谷长青说道:“谷道长,那旁有个洞穴,我们过去察看一下!”
谷长青点头一笑,两人遂相偕走过!
欧阳平伏身穴口,往下一看,不禁双眉立轩,闪身纵落!
谷长青不知他有何发现,遂也跟踪而下!
原来,洞中甚暗,欧阳平又不似岳龙飞那等服食了大量“灵石仙乳万载空青”,具有无微不察的极强眼力,以致竟把那三具枯骨,当作了三条人影!
人到洞底,方发现竟是三具骷髅白骨,而在三具白骨之间,又复堆积了无数毒蛇遣蜕!
欧阳平忽然见骷髅天灵盖上所生长的紫色小菌,不禁为之狂喜,暗起私心,未向谷长青招呼,便自悄悄走过!
谷长青见状笑道:“欧阳兄,你对这三具骷髅白骨,有兴趣吗?”
语音刚了欧阳平尚未答话,这蛇穴之中,便生剧变!
一阵隆隆微响,那入口洞穴,竟告逐渐阖死!
谷长青大吃一惊,因时机稍纵即近,遂顾不得欧阳平,一式“白鹤冲霄”,自那即将阖死的洞穴之中,电疾窜出!
欧阳平则因业已走近三具骷髅,距离稍远,闻警回身,却告不及!
谷长青身才出穴,洞口便即封死,只留下一圈凹形石印而已!
谷长青惶急之下,一面施展“传音及远”的内家神功,高呼屠远志、红云尊者,及褚民通等人,一面探的入怀,取出一根红色小箭,奋力往空中掷去!
这根红色小箭,是屠远志手下,每人皆备的“飞龙信火”,掷到高空,经风一吹,小箭遁体自燃,白天看来,是缕紫色浓烟,夜晚看来,却似一条龙形火柱模样!
“飞龙信火”一起,南面先有回音,屠远志骑着那匹脚程罕世的青骢马,电掣星驰赶到!
人在三丈以外,屠远志便高声笑道:“谷道长何故用信火告急,是发现岳龙飞藏身之地了吗?”
谷长青摇头苦笑答道:“哪里是发现岳龙飞的踪迹,是欧阳平兄不幸生埋石穴,贫遭才催请屠仙翁等,赶来设法援救!”
屠远志惊问所以,谷长青遂手指那圈凹形石印,叙述适才发生的怪异情事!
屠远志听得双眉紧蹙,挥起手中鬼杖,向那凹形石印,凝足真力猛击!
他虽系群凶之首,功力盖世,但山石河等坚厚,空被砸得火光四进,碎石星飞,却仍无法砸出丝毫隙缝!
这时,红云尊者及褚民通也均赶到!
褚民通一看当地形势,并听谷长青说是石穴中有大堆毒蛇遗蜕之后,不禁恍然说道:“谷道长,照你所说,欧阳平兄是陷身‘乌蒙蛇穴’之内!”
红云尊者闻言,失惊问道:“乌蒙蛇穴?”
褚民通点头说道:“乌蒙蛇穴就是‘乌蒙蛇女’邵含烟昔年被人暗算,因祸得福,练成绝艺之处!”
屠远志问道:“褚老弟,你怎么知道得这般清楚?”
褚民通得意笑道:“黑衣铁卫之中,原有自幼在‘乌蒙山’生长之人,我于奉命陪同红云大师、谷道长,直捣‘乌蒙蛇谷’以前,便曾尽量把此山有关地势,尽量探同记下!”
屠远志颇为赞许地,含笑道:“褚老弟心思极妙,你既对乌蒙地势,下了一番工夫,大概知道这‘乌蒙蛇穴’门户的开启之法!”
褚民通摇头苦笑说道:“开启之法,除了‘乌蒙蛇女’邵含烟外,谁也不知,我只听说这蛇穴中,有极为珍异之物,邵含烟并遵照旧主人意旨,使其每隔千日,便自行开启门户一次,以待有缘,但开启不久,又会自行封闭,入穴之人,倘不能控制时间,难免生葬其内!”
屠远志长叹一声说道:“照褚老弟这样说法,欧阳平是恰逢其会,要在这‘乌蒙蛇穴’之内,生葬千日之久!”
褚民通点头说道:“事实如此,我们纵费尽心血,恐怕也无力回天……”
话犹未了,红云尊者便发出一阵纵声狂笑!
屠远志聆音察理,鉴貌辨色地,心中一喜,向红云尊者含笑问道:“大师笑声以内,充满了得意情怀,莫非佛法无边,有甚回天手段?”
红云尊者怪笑答道:“屠老供奉猜得不错,我认为或许可以救出欧阳平的一条性命?”
褚民通愕然问道:“大师难道要以藏派大手印功力,劈石开山!”
红云尊者摇头笑道:“褚兄说哪里话来,我‘大手印’功力再高,也强不过屠老供奉的手中鬼杖,怎敢妄图劈石开山?”
褚民通越发愕然问道:“大师既不劈石开山,却怎样援救欧阳平的性命?”
红云尊者笑而不答,只向众人说道:“诸位请随贫道再入‘乌蒙蛇谷’!”
话完,红色僧袍闪处,便往“乌蒙蛇谷”疾驰而去!
屠远志、谷长青、褚民通等人,虽然猜不透红云尊者葫芦之中卖的什么药,但也只好相互随行,静看究竟?
红云尊者一面行向“乌蒙蛇谷”,一面对屠远志等笑道:“屠老供奉,我与谷道长、褚老弟,扫荡‘乌蒙蛇谷’之际,曾在‘乌蒙蛇女’邵含烟所居洞中,发现一扇石门,门上镌有‘蛇穴捷径’字样!”
褚民通“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地,点头说道:“大师有此发现,自然绝妙,照我推想起来,‘乌蒙蛇谷’与‘乌蒙蛇穴,确实应该有秘径相通,才合情理!”
屠远志如今既已试出欧阳平确系真心投清,则自然把他看成极好臂助,亟欲相教!
故而闻言之下,不禁狂喜,足下加劲地,急急驰人“乌蒙蛇谷”!
红云尊者指着满谷蛇尸,向屠远志摇头叹道:“屠老供奉,我虽不辱尊命,把邵含烟所豢毒蛇,完全杀死,但却遇上岳龙飞小贼,断送了调教多年的‘西藏血鸱’!”
屠远志笑道:“失去‘西藏血鸱’这等通灵异鸟,固然可惜,但邵含烟已死,所豢毒蛇又除,只剩下她徒儿冷冰心一人,也不足为虑了呢!”
众人均尽力飞驰,说话之间,已到了“乌蒙蛇女”邵含烟所居洞府以外!
红云尊者因轻车熟路,遂当先入洞!
屠远志等相随走进,经过两重转折以后,果见左壁间有一扇紧闭石门,门上井铸着“蛇穴捷径”四字!
红云尊者功力暗凝,使右掌又紫又红地涨大好多,向屠远志含笑道:“屠老供奉,我用‘大手印’功力,你用鬼杖,彼此合手施为,或许能把这扇石门震开,寻得通往‘乌蒙蛇穴’捷径!”
屠远志点头微笑,真力聚处,鬼杖刚举,忽然脸色一变,与红云尊者、谷长青、褚民通等,一齐肃静无声地,凝神倾耳!
原来,他们听得这寂然无人的洞府之中,竟起了步履声息!
这步履声,极为轻微,若有若无,并似时远时近!
褚民通听得毛发悼然,向屠远志低低问道:“屠老供奉,这是无人空洞,何来步履之声,难道世上真有鬼魅之说?”
屠远志摇了摇头,又复倾听片刻,向红云尊者,微蹙双眉,手指石壁说道:“大师,这履声似在地下回旋游走,壁中既有秘径,莫非是欧阳平业已脱离,正寻找出洞门户吗?”
红云尊者想了一想,点头说道:“屠老供奉这种想法,颇有可能,你且用铁杖,轻叩石门,替他指引指引路径,试试可否使他自动脱困?”
屠远志闻言,遂举起自己手中鬼杖,向那镌有“蛇穴捷径”字样的石门之上,轻轻敲了几下!
那步履声息,本在徘徊,但等屠远志敲出“叮叮”杖响以后,却似果然走向石壁之内!
屠远志知道八九料对,遂提足真气,再用手中鬼杖,连连叩击石门,井施展“传音入密”功力叫道:“欧阳兄,出洞门户在此,你若不能从内开启,请叩壁七声,我们便即设法破壁!”
步履之声,走到壁内便息,跟着传出一阵极其轻微的隆隆石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