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逸连连点首道:“不错,经你这一提醒,我也看出一点端倪来啦。”潘子丹冷笑一声道:“简直是胡说八道!”孟铭长叹一声道:“总算天可见怜,多少年来的疑案,今宵找到线索了。”潘子丹又是一声冷笑道:“但愿你们没有找到线索,否则,对你们三个来说,那实在是太不好了!”他的话意中,含有浓重的威胁意味,手上的招式,也更为凌厉起来。张劲秋故意讶问道:“殿下,此话怎讲啊?”“怎讲?”潘子丹冷笑着接道:“我不妨坦白告诉你们,现在,你们三个可别想活着离开了……”张劲秋笑问道:“殿下的意思,是要杀我们灭口?”忽然,一声娇哼,来自一旁道:“你还不算太笨。”激战中的张劲秋,只能向发话处投过匆匆的一瞥。但这匆匆一瞥,已够他看清楚了。尤其是一旁的焦孟二将,不但看得更清楚,心中也不由地为之一凛。因为,凭他们焦孟二将的身手,有人欺近十丈之内,而不曾察觉,来人身手之高明,不难想见。那位悄然欺近,突然发话的神秘人物,是一位年约十七八的红衣女郎。此人肤色白皙,面目姣好,算得上有八成姿色,尤其是眉心中的一粒朱砂痣,配合上那一双大而灵活的美目,更显得格外动人。红衣女郎话声一落,潘子丹禁不住欢呼一应道:“长公主来得正好,点子颇为扎手……”就这说话间一阵“飕,飕,”地,有如飞鸟坠地之声过处,现场周围已出现十五个一律颜色劲装的彪形大汉。红衣女郎先不答理潘子丹的话,却是娇喝一声道:“住手!”语声虽然不大,却有着一股无形的慑人威严,使得恶斗中的张劲秋,潘子丹二人,各自虚晃一招,纵出战圈。张劲秋笑问道:“姑娘要杀我们灭口,却为何叫停?”红衣女郎冷然接道:“因为,我临时改变了主意。”张劲秋接问道:“是什么原因,居然使长公主大发慈悲起来?”红衣女郎冷笑一声道:“我要生擒你们三个作饵,使杨天佑前来上钩。”孟铭呵呵一笑道:“神医,老焦,听说幽冥帝君一共有三位公主,咱们也刚好是三位,看情形,咱们都有当驸马爷的希望了哩!”红衣女郎俏脸一沉,沉声喝道:“玄衣一号,替我掌嘴!”“是!”暴喝声中,只见一道人影,向孟铭疾射而来。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寒芒,迫着那疾射的人影,闪得一闪,那位奉命去揍耳光的玄衣一号,已被斜肩带背地,斩成两段,横尸孟铭身前。孟铭手横长剑,凛若天神地,冷笑一声道:“丫头,你手下那批酒囊饭袋,实在太差劲了,还是你自己来吧!”红衣女郎俏脸接连数变之后,才发出一声冷哼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话落,红影一闪,“劈拍”两声脆响过处,孟铭已挨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刹时之间,双颊青肿,人也不能动弹了。只有双目之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但以穴道被制,不能动弹,却是无可奈何。红衣女郎的身法,实在太快了,快得使近在咫尺的张劲秋、焦逸二人,根本连抢救的念头也转不过来。等他们两人回过神来,作势飞扑时,红衣女郎却披唇一哂道:“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你们两个,如果也想尝尝孟铭的这种滋味,就不妨试试看。”这一说,可使得张劲秋、焦逸二人楞住了。是的,人贵自知,张劲秋与焦逸两人之中,焦逸与孟铭是在伯仲之间,张劲秋固然要比焦孟二将高明,但以红衣女郎方才所露的这一手来说,即使是加上一个焦逸,也未必会是红衣女郎的敌手,何况,对方还有一个潘子丹和十几个劲装大汉,虎视眈眈,窥伺在一旁哩!因此,红衣女郎这一说,却使他们趔趄不前起来。但武林中人,有时候面子更重于生命,转念一想之下,张劲秋首先正容说道:“也许我们不是姑娘的敌手,但此时此地,我们已没有选择余地。”紧接着,扭头向焦逸喝道:“老焦,咱们上!”焦逸显得无比悲壮地,呵呵大笑道:“是啊!咱们一路行来,过关斩将,杀的魔崽也不算少了,今宵纵然埋骨此处,也不算太冤……”红衣女郎截口沉叱道:“住口!”微顿话锋,又沉声接道:“你们想死,那是简单得很,但我不要你们死,如果自不量力,轻举妄动,得来的必然是同孟铭一样的屈辱。”她这话,虽然不好听,但张劲秋与焦逸二人心中都明白她说的却都是实情。经过这片刻的缓冲,他们二位也冷静下来了,首先由张劲秋注目问道:“那么,依姑娘之见呢?”红衣女郎道:“称我为长公主!”“是!”张劲秋苦笑一下道:“长公主。”红衣女郎这才漫应道:“依本宫之见嘛!你们都自动留下来,我不但不会难为你们,而且还待以贵宾之礼。”张劲秋笑问道:“你不怕我们乘机跑掉?”红衣女郎冷笑道:“你是聪明人,怎会问出这种笨话来。”接着,又淡然一笑道:“我会暂时封闭你们的功夫,其实,纵然我不加禁制,你们也跑不了的。”张劲秋接问道:“长公主为何对我们如此优待?”“因为,”红衣女郎笑了笑道:“本宫敬重你们是一条汉子,同时,家父要找的,是‘四海游龙’杨天佑,而你们并非正主儿。”张劲秋苦笑道:“一如方才长公主所说的,将我们三人作饵,让杨大侠自动前来上钩?”红衣女郎点首接道:“不错。而且,我要提醒你们一声,我知道焦孟二将,本性刚烈,像孟铭方才所受的屈辱,一旦解开穴道,他必然会饮刃自戕,所以,如果二位同意了,还必须先行对孟铭加以特别开导才行。”忽然,一个清朗语声笑道:“长公主真是顾虑周到啊!”红衣女郎脸色一变之下,倏地转身,只见就在她背后三丈处,傲然挺立着一老一少,两个全身浴血的人。这两位不速之客,也就是方才骑小毛驴来,见到幽冥教的骷髅表记后,吓得向原路跑回去的灰衣老者,和青衣少年。凭红衣女郎的功力之深,人家到了三丈之外而不曾察觉,何况外围还有她的十四个手下人,这老少两人身手的高明,也就不难想见了。这老少两人,衣衫上所溅血渍之多,更远甚至焦孟二将,而且,都是新沾上的鲜血,显然是于片刻之前,经过了一场惨烈的冲杀。红衣女郎入目之下,脸色一沉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那青衣少年抢先笑道:“咱们是过路的人。”红衣女郎冷哼一声,说道:“少装胡羊!”青衣少年笑道:“那么,长公主以为我们是什么人,就算是什么人吧!”红衣女郎注目问道:“你们这一路来,杀了多少人?”青衣少年笑了笑,说道:“谁记得那么多……”灰衣老者含笑接道:“总而言之一句话,凡是企图拦截我们的人,都回姥姥家去了。”红衣女郎俏脸一变道:“你们的手段,也算是够残忍的了!”青衣少年淡然一笑道:“多承夸奖,其实,比起你们幽冥教来,可真是小巫见大巫啦!”红衣女郎披唇一哂道:“看情形,问是问不出什么名堂,看来必须伸量你们一下才行了。”青衣少年笑问道:“如果伸量够标准的话,是否可有作驸马爷的希望?”红衣女郎美目中杀机骤涌地,冷笑一声道:“狂徒!只要你能在本宫手下,走过十招而不死,本宫作主,放你们一马,在这‘丰都’境内,不会再有人会拦截你们。”青衣少年连忙接口道:“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长公主请!”“狂徒接招!”话声一落,两个人影,已龙腾虎跃地,缠斗在一起。这两位年轻人,使的都是肉掌,但双方掌劲所激起的强烈罡风,却使得地面上砂石飞扬,尘土迷漫,兼以双方身法都是快速绝伦,反而使得旁观的人,根本分辨不出两人的身形来。当然,对于两人中,究竟是谁占了优势,那是更加没法分辨了。片刻之后,发出“砰”地一声巨震,两条人影分射丈外。那青衣少年抱拳一拱,满脸堆笑地道:“多谢公主手下留情!使小生勉强在公主手下,走过了十招。”红衣女郎漠然地接道:“别废话了!本宫手下,并没留情。”青衣少年笑问道:“长公主真想制小生于死地?”红衣女郎冷冷地一笑道:“本宫言出必践,今宵,到此为止,下次碰上,可得小心你的狗命!”青衣少年又是抱拳一拱道:“多谢长公主提醒,小生记下了。”红衣女郎冷哼一声,举手一挥道:“咱们走!”一阵“飕飕”连响之后,那些幽冥教的人,一齐消逝于累累荒坟之中。一直目送对方的人全都撤走之后,青衣少年才向灰衣老者笑道:“爹!那丫头好高明的身手啊!”灰衣老者拈须微笑道:“现在,你才知道敌人的厉害了。”接着,才向一直在一旁发呆的张劲秋、焦逸二人抱拳一拱道:“二位老弟,老朽接应来迟,请多多包涵,多多包涵。”焦逸首先蹙眉问道:“请教这位老丈是——?”灰衣老者笑道:“焦老弟,我是朱伯伦,朱家凤父女俩所乔装。”焦逸这才“哦”地一声道:“原来是三爷……”朱伯伦扭头向朱家凤笑叱道:“丫头,还不见过诸位叔叔。”朱家凤这才向对方三人分别见礼,并含笑说道:“侄女给张叔叔、焦孟二叔叔请安啦……”紧接着,却又“咦”了一声道:“怎么还不替孟叔叔解开穴道?”张劲秋苦笑一声,说道:“家凤,难道你还不知道焦孟二将的脾气,方才我们又没时间去劝导他,谁敢贸然去解开他的穴道哩!”朱伯伦正容接道:“让我来。”说着,已走向孟铭身前,满脸歉笑道:“老弟,千错万错,错在老朽父女接应来迟。”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老弟,一切老生常谈的话,我都不说,只请你记住一句话:忍辱负重,向杨大哥看齐。”张劲秋插口接道:“是的,孟兄所受的这点屈辱,同杨大侠比,那就算不了什么啦!”朱家凤也正容说道:“孟叔叔,你今宵所受的屈辱,总有一天,我们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对!”朱伯伦正容如故地接道:“韩信也曾乞食于漂母,并曾受过胯下之辱,可一点也无损于他的伟大啊!”孟铭虽然穴道被制,不能点首,也不能答话,但他那满含愤怒火的虎目中,却涌现两颗晶莹的泪珠。朱伯伦知道是时候了,他戒备着,一面替孟铭解开被制的穴道,一面说道:“孟老弟,赶快活动一下筋骨,我们还得立即赶路。”孟铭显然已接受了大伙儿的劝导,穴道解开之后,并无什么激烈行动,甚至也没有说一句话,半晌之后,才长叹一声道:“三爷,方才的一切,我都看到,也都听到了,没想到家凤的身手,已高明到此种程度……”朱家凤连忙接道:“哪里,哪里,孟叔叔过奖啦!”孟铭苦笑道:“家凤,孟叔叔虽然手底下不行,一双老眼,可并未昏花,所以,我的话,一点也不能算是过奖。”一顿话锋,又目注朱伯伦,说道:“三爷,你方才为何不出手,留下那个臭丫头!”朱伯伦答非所问地接道:“老弟,咱们住进客栈中再作详谈吧!”张劲秋一怔道:“三爷,丰都城,是幽冥教的根本重地,我们住在这儿,可不太妥当吧!”朱伯伦笑了笑道:“这叫作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接着,又神色一整道:“方才那丫头,在幽冥教中,地位甚高,她所说的话,我们应该信得过。”焦逸接问道:“三爷认为在这丰都地区,果然不会再有事故?”朱伯伦点点头道:“这是应该信得过的。”朱家凤一挑“剑”眉道:“纵然贼子们胆敢生事,我们也不怕。”张劲秋拈须笑道:“贤侄女豪气干云,倒真愧煞我们这些须眉人物了……”顿饭工夫过后,他们这行人,已到达丰都城市,首屈一指的“洪记老栈”之前。只见一个劲装汉子,由客栈内匆匆的向外走出,向着群侠们抱拳一拱,道:“诸位,这‘洪记老栈’,已经由本教全数包租了……”朱伯伦抢先接道:“那不要紧,我们另外去找一家……”那劲装汉子连忙截口接道:“不……老爷子误会了。”“误会?”朱伯伦笑问道:“难道说贵教包下这客栈正是准备给老夫作行馆的吗?”劲装汉子连连点首,说道:“正是,正是。”朱伯伦不由一怔,道:“这是谁的意思?”劲装汉子接道:“是咱们长公主的意思。”接着,又正容说道:“长公主说,诸位暂时是本教的贵宾,所须一切,都由本教供应,请诸位莫嫌简慢。”朱伯伦点点头道:“好,请上覆长公主,这一切盛情,老夫敬领了。”劲装汉子笑了笑道:“长公主还说过,待会她会亲来拜候。”朱伯伦笑道:“这真是打出来的交情,好!老夫恭候她芳驾就是。”那劲装汉子恭诺一声,又是抱拳一礼之后,才匆匆离去。由于群侠们都是满身血渍和满身尘土,所以,一经落店,盥洗更衣,可着实忙了一天阵子。幸亏客栈中人,倒还真把他们当作贵宾接待,因而获得不少方便。当他们一切舒齐之后,丰盛的酒席,也准备好了。店中掌柜的并亲自前来,向朱伯伦满脸堆笑地道:“老爷子,酒席已准备好了,长公主正在餐厅中恭候诸位大驾。”朱伯伦笑了笑道:“好,请上覆长公主,在下等马上就来。”孟铭哼了一声道:“俗语说得好:筵无好筵,我可不愿和那臭丫头同席,诸位也最好小心一点。”朱伯伦笑道:“老弟,大人不记小人过,老弟堂堂七尺之躯,什么事都该拿得起,放得下,何苦跟一个三绺梳头,两截穿衣的小丫头一般见识哩!”少顷之后,一行人已鱼贯地进入客栈的餐厅中。那位长公主,已换上一套浅绿色的宫装,端坐一旁的一张椅子上。经过一番客套,朱伯伦,张劲秋二人坐了上首,焦孟二将与朱家凤分坐左右,长公主下首相陪。长公主首先娇笑一声道:“诸位,酒菜中绝对未曾下毒,诸位如果不信,不妨请张大神医先行检验一下。”张劲秋笑道:“不必了,我们都相信长公主的金诺,同时,请恕我说放肆的话,有我张劲秋在,纵然酒菜中下了穿肠毒药,也发生不了效用。”长公主嫣然一笑道:“神医口吻,毕竟不凡。”这话,也不知是恭维,还是讥讽。张劲秋淡然一笑之间,朱伯伦却含笑举杯道:“长公主,在下借花献佛,敬你一杯。”“谢谢!”两人对饮一杯之后,朱伯伦才正容问道:“长公主如此盛情款待,我想,此中当另有深意吧?”长公主娇笑一声,道:“阁下何妨猜猜看?”朱伯伦沉思着半晌,接道:“是不是贵教方面,人手还没调齐,先来一个缓兵之计?”长公主含笑点首道:“是,可能是原因之一。”“还有。”朱伯伦接道:“想借机会探询我们的来历?”长公主正容答道:“对了,这才是主因,因为,诸位之中,除焦孟二将之外,其余都不是本来面目。”朱伯伦笑道:“长公主好锐利的眼力!”接着,又拈须微笑道:“不过,事实上,长公主可并没完全说对。”长公主讶问道:“此话怎讲?”朱伯伦含笑接口说道:“不错,老朽和犬子,固然不是本来面目,焦孟二将也的确未曾易容,但在事实上,这两位本来面目的焦孟二将,可并非焦孟二将的本人……”长公主不由截口讶问道:“不是焦孟二将本人,那是什么人呢?”孟铭这才冷笑一声道:“真正的孟铭,岂能那么轻易被你揍上两记耳光。”长公主娇笑道:“阁下,方才咱们是在生死于俄顷的战场上,开罪之处,尚请多多包涵。”孟铭冷哼一声道:“不必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在下学艺不精,怨不了谁。”长公主笑了笑,目注朱伯伦问道:“阁下,我虽然不曾见过焦孟二将,但传说中的焦孟二将,似乎的确是这样子的,目前这二位,既然不曾易容,也没有戴人皮面具,难道世间竟有如此酷肖的人吗?”朱伯伦笑道:“老实告诉你!长公主,这二位是孟焦二将的同胞弟弟,由于他们一向不曾在江湖上走动,而真正的焦孟二将,又已隐迹多年,所以纵然外貌上有点差异,除非是多年老友,可不容易察觉出来。”长公主“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接着,又苦笑了一下道:“方才在那万姓公墓旁边,诸位表演得真逼真呀!”朱伯伦含笑接口说道:“明知有大行家在暗中欣赏,不表演逼真一点,怎么行哩!”长公主注目假的焦孟二将道:“二位台甫如何称呼?”冒充焦逸的一位首先接道:“咱们是以排行为名,我叫焦三,他名孟二。”长公主娇笑道:“原来是焦三爷和孟二爷。”一顿话锋,美目移注朱伯伦笑问道:“阁下,焦孟二将既然是另有其人,那么,这位张神医,也必然是假的了?”张劲秋抢先笑道:“在下么,可是如假包换的‘地狱神医’张劲秋。”长公主一呆道:“可是,传说中的张神医,是一介书生,根本不谙武功的。”张劲秋笑了笑道:“传说并不一定可靠,而事实上,区区这点防身的三脚猫功夫,更不值识者一哂。”“阁下很自负。”“区区却觉得我已经是够谦虚啦!”长公主笑道:“张神医说的话,虽很谦虚,但行动上却很自负,也很大胆。”张劲秋注目含笑问道:“区区愿闻其详?”长公主神色一整,说道:“张神医此行,是否准备替苏州陈家的陈红萼治病?”张劲秋点首答道:“不错。”长公主美目深注地问道:“以往,那些替陈红萼治病的名医的下场,张神医该有过耳闻吧?”张劲秋冷笑接道:“是的,那些名医的下场,凡是有耳朵的江湖人,都该听说过。”接着,又加以补充道:“过去,没人知道,杀害那些名医的凶手是谁,今宵,这谜底总算揭开了。”长公主冷冷地一笑道:“明知会有杀身之祸,而阁下却偏偏要来,这不是自负和大胆吗!”张劲秋淡然一笑道:“我自己倒不觉得,我只认为,作为一个医生,应该以济世活人为天职,其他的一切,大可不必顾虑。”长公主披唇一哂道:“这世间,受苦受难的人太多了,你能救得了那么多?”张劲秋正容接道:“我本着尽其在我的精神,求的是心之所安,能救一个,就算一个。”长公主笑道:“虽然我已说过,在这丰都地区,不再难为诸位,但此去苏州,迢迢千里,险阻重重,阁下自信能平安通过?”张劲秋一轩双眉道:“我自然有这一份自信,更相信大侠有力量可以扫除一切障碍。”朱伯伦一直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面脸含微笑,静听张劲秋与长公主二人的对话。这时,才抬起衣袖,一抹嘴唇上的油渍,插口笑问道:“长公主,在下可以问你几句话吗?”长公主娇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我恐怕会使阁下失望。”朱伯伦又灌了一大口酒,才含笑接道:“不要紧,不能回答的问题,我不勉强你就是。”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长公主,由于贵教的正式出面,对当年四大世家烟消云散的疑案,应该算是已经揭开谜底了,是也不是?”长公主娇笑说道:“这说法,我不同意。”朱伯伦注目问道:“为什么?”长公主含笑接道:“这问题,张神医与焦三爷,孟二爷等三位,多少也该心中有数。”张劲秋笑道:“怎会扯到我们三人头上来了哩!”长公主接道:“三位由川西到这儿,沿途拦截的人,包括三堡,两宫,和其他不属任何组织的高手,是吗?”张劲秋点点头道:“这倒是实情。”“这就是了,”长公主目光移注朱伯伦面上,娇笑着又说道:“阁下,到目前为止,可说是整个武林的人都在拦截张神医去替陈红萼治病,阁下奈何如此偏爱本教,而将那幕后主持人的帽子,扣在本教头上呢?”朱伯伦笑笑,道:“长公主很有辩才啊!”长公主娇笑道:“不敢当,我是就事论事。”“好一个就事论事,”朱伯伦含笑接道:“那么,方才在万姓公墓旁,贵方所泄漏的,陈家和白家的武功,又如何解释呢?”长公主接道:“阁下该懂得,天下武学,万流同源……”朱伯伦苦笑道:“长公主要如此胡扯,咱们之间,就没什么可谈的了。”长公主娇笑道:“如果我要请教贤娇梓的来历,阁下是否也能坦诚相告呢?”朱伯伦“唔”了一声,说道:“长公主词锋之犀利,足可与你那超绝的武功相媲美。”长公主抿唇微笑,说道:“阁下谬奖了。”美目向朱家凤一瞟,含笑接道:“其实,令郎的身手,才真是对‘武功超绝’四字,当之无愧!”朱家凤一挑“剑”眉道:“长公主是否有点不服气?”“你说对了!”长公主也一挑秀眉道:“但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在这丰都地区之内,绝对不再找诸位的麻烦,但离开这个范围之后,我一定要找你好好的较量一番。”朱家凤含笑接口说:“区区随时恭候。”长公主神色一整道:“三更已过,我不便再打扰诸位了,现在,我暂时撇开咱们敌对的立场,说几句由衷的临别赠言,希望诸位莫当作马耳东风。”朱伯伦也正容接口道:“老朽正恭聆着?”长公主注目接道:“以令郎的身手而言,是我自出道以来所仅见,当然,阁下或者是令郎师尊的武功,是更不难想见其高明。”朱伯伦拈须微笑道:“我再说一句,长公主说话的技巧,的确是高明。”长公主正容如故地接道:“现在,我敬谨请教一声,诸位目前的实力,比起过去的四大世家来,是否已超过了呢?”朱伯伦笑问道:“长公主之意,说是我们有点自不量力?”长公主笑了笑道:“如果诸位目前的实力,并未远超过去的四大世家,那么,劝诸位还是急流勇退,早点抽身,才是上上之策。”朱伯伦神色一整,说道:“老朽相信长公主是一片诚意,但世间事,有时候,实力并不能决定一切,至于什么真理,正义,邪不胜正等大道理,可更毋须老朽赘述了。”长公主正容接道:“我言尽于此,请诸位多多三思,告辞!”她刚刚站起身来,忽然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叫嚷声道:“嗨!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只听一个清郎语声笑道:“当然是走进来的呀!”店小二的语声苦笑道:“相公,小的已经跟你说过了,小店已被宾客全部包租了……”那清朗语声截口接道:“偌大一家客栈,只住了寥寥几个人,那不是暴殄天物吗!”店小二的语声道:“相公,这不是小的所能过问的事。”那清朗语声接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该过问这些?”语气中,显然有着太多的不快。店小二的语声,惶恐地接道:“小的不敢!”那清朗语声说道:“去叫你们掌柜的来!”那语气是命令式的。店小二的语声苦笑道:“相公,掌柜的已经睡觉了,把他叫起来,也没用,你还是可怜可怜小的,另外去找一家吧!”那清朗语声道:“其他客栈都打烊了,只有你们这一家还开着,这半夜三更的,你教我再去投奔那一家呢?”紧接着,也苦笑一声道:“所以啦!还是请小二哥可怜可怜我,行个方便吧!要不然,我今宵只好在街头露宿了哩!”“这个……”店小二的语声嗫嚅地道:“小的可没法作主。”长公主忽然扬声问道:“小二,是什么人?”店小二也扬声答道:“回长公主,是一位读书相公。”长公主推开了房门,凝目向外面打量着。只见店小二的旁边,站着一位身着白色长衫,一手持着一把折扇,一手提着一只藤制的小书箱。此人约莫三十上下年纪,面相清癯,文质彬彬地,一脸的书卷气息。当房门开启的刹那,白衫文士也向室内投过匆匆的一瞥。一见房门打了开来,店小二连忙向长公主哈腰谄笑道:“就是这位相公。”长公主缓缓“唔”了一声,仍在向对方深深地打量着。店小二又向那白衫文士歉笑道:“相公,小店就是这位长公主包下的。”白衫文士一怔道:“长公主?当今皇上,才不过二十多岁,怎会有这么大的一位公主呢?”店小二连忙加以补充道:“相公,这位长公主,不是当今皇上的长公主,却是幽冥教教主,幽冥帝君的长公主。”白衫文士笑道:“幽冥帝君,这名称好神气啊!”店小二显得眉飞色舞地说道:“相公,咱们这位长公主,实际上,可比当今皇上的公主,更具权威哩!”白衫文士“哦”了一声,向着长公主抱拳一拱,含笑说道:“长公主在上,区区这厢有礼了。”长公主美目深注地,接问道:“你是什么人?”白衫文士笑道:“区区是过路的游学秀士。”长公主冷然接口道:“我问你姓什名谁?”白衫文士道:“区区于君璧,‘之子于归’的‘于’,‘君临天’的‘君’,‘白璧无瑕’的‘璧’。”“好名字!”长公主赞了一句之后,又注目接着问道:“是由哪儿来?到哪去?”白衫文士歉笑道:“不瞒公主说,区区孑然一身,算得上是一身如寄,四海为家,所以,区区不知道该说由哪儿来,更不知道将向哪儿去?”长公主忽然扭头向朱伯伦笑道:“尊意如何?”朱伯伦一怔,说道:“长公主语意何指?”“我是说,”长公主含笑接道:“阁下是否有意留这位于相公,在这儿住一宵呢?”朱伯伦笑了笑道:“这客栈是长公主包租下来的,此事老朽可未便越权。”长公主接道:“不错,这客栈是我包租下来的,但目前,阁下却是这儿的主人,所以理当由阁下作主。”朱伯伦正容说道:“既然长公主已经授权,老朽就斗胆作主,让这位于相公在这儿住一宵……”于君璧(文士)连忙截口接道:“多谢老丈!”说着,并抱拳深深一揖。朱伯伦一面还礼,一面笑道:“于相公不必客气,俗语说得好,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大家都是出门人,能够予人方便时,自当予人方便才是。”微顿话锋,又含笑接道:“其实,于相公要谢,也该谢这位长公主才对,因为,咱们在这儿的一切开销,都是由长公主会账的哩!”于君璧“哦”了一声,又向长公主抱拳长揖道:“多谢长公主,于君璧这厢有礼了。”长公主微微颔首,并美目深注地说道:“于相公也成了这儿的贵宾,但我有几句不太好听的话,却必须先说明白,希望于相公不要介意才好?”于君璧怔了一下道:“长公主有话请尽管说,即使不太好听,区区也不介意就是。”长公主笑了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因这几天情况特殊,而这儿住的,又是我曾经承诺过,在这丰都地区,不再为难他们的贵宾,为了我自己的职责,才不得不对于相公有所唐突。”“不要紧,”于君璧含笑接道:“区区正恭聆着。”长公主注目接道:“于相公不但是游学秀士,也是武林中人吧?”于君璧笑问道:“长公主,怎样的人,才算是武林中人呢?”长公主哼了一声,道:“你很会装胡羊。”于君璧苦笑道:“长公主,区区可的确是没听懂你的话啊!”长公主接道:“那么,你带着宝剑干吗?”原来于君璧的腰间,还系着一柄古意盎然的宝剑。由于那柄长剑的剑柄和剑鞘的古色斑斓,虽然外表看来并不起眼,但在行家眼中,必然会认为是一柄颇为名贵的宝剑。不过,由于那宝剑的位置,偏于腰后而接近臀部,如非是长公主眼明心细,加以点破,其余的人,几乎没有注意到。于君璧高然一笑道:“不瞒长公主说,这不过是用来装点门面,吓唬一些存心不良的宵小而已。”接着,又微微一怔道:“长公主,难道说,带着宝剑,就算武林中人?”长公主接道:“光是带着宝剑还不行,必须要有一身不俗的武功,才能算是武林中人。”于君璧不由目光一亮道:“那么,我也算是武林中人了。”长公主蹙眉接道:“此话怎讲?”于君璧笑道:“我也有一身不俗的武功,而且,家师的名气还大得很哩!”这几句话,不但使长公主的秀眉蹙得更紧,连朱伯伦等人,也一齐深感诧讶地,蹙紧了眉峰。是的,这位于君璧的话不但前后矛盾,也实在太以不合逻辑。因为,他首先说自己带着宝剑,不过是装点门面,吓唬宵小,继则又说自己武功不俗,而且师傅的名气很大。试想,真正武功不俗,师傅名气很大的人,会这么说吗?长公主微一沉思,忽然凌空一指,点向于君璧的“七坎”要穴,并以快速绝伦的手法,将他的宝剑取了过来。长公主的行动,固然出人意外,但于君璧所显示的,却更令人费解。他,竟然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给长公主制住了,只是显得满脸惊惶地,大声嚷道:“你……你会邪术?”长公主苦笑道:“胡说!”于君璧飞快地接道:“那么,怎么你凌空那么一点,我就不能动弹了呢?”长公主摩裟着手中的宝剑,自顾自地苦笑道:“一个武功不俗的人,会是这样子的……”于君璧怒声喝道:“这是我家三代祖传的宝剑,赶快还给我!”长公主披唇一哂,道:“放心,我不会要你这枝破剑,不过是称称你的斤两而已。”于君璧怒声接道:“长公主欺人太甚,人又不是牲口,怎可以论斤论两的!”这几句话,可使得朱家凤,忍俊不住地,“噗嗤”出声。长公主美目深注,冷冷地一笑道:“如果你是一位不露相的高人,这一份表演功夫,可真是登峰造极了。”于君璧苦笑道:“我生成就是这样子,不论你说我高也好,矮也好,我都不计较,但你必须将宝剑还给我,而且,还得将定身法解除。”长公主根本不答理对方的话,只是披唇一哂道:“徒弟如此,我想你的师傅也高明不到哪儿去……”于君璧截口大喝道:“长公主,你要是辱及家师,我可要骂你了!”长公主笑问道:“你且说说看,令师是怎样的高明法?”于君璧一听对方提及乃师,顿时忘去了自己已中了“定身法”,也忘去三代祖传的宝剑被人抢走,显得眉飞色舞地接道:“提起家师,可真是一位文武双全,非常了不起的大英雄。”长公主“唔”了一声,道:“我正听着。”于君璧接道:“家师人称万博居士,又称为万博老人……”长公主截口笑道:“这称谓倒蛮像是一位绝代高人……”于君璧连忙接道:“不!家师的个儿并不高。”他的话,有时显得颇为世故,有时却是幼稚得令人喷饭,但他本人却是煞有介事地,一本正经因而使得长公主恼也不是,怒也不是地冷哼一声道:“可是,我却没有听说过。”于君璧也哼了一声,说道:“你又没有顺风耳,怎能听到百多里以外的人和事哩!”长公主一怔道:“府上距这儿只有百多里?”于君璧接道:“我是这‘丰都’县境的‘高峰场’的人,你说,距这儿有多远呢?”长公主微微一怔,然后娇笑道:“原来咱们还是小同乡,真是失敬得很。”于君璧笑了笑,说道:“长公主不要客气。”长公主注目问道:“令师尊姓如甫,如何称呼?”于君璧接道:“徒不言师讳,长公主知道家师是万博老人,不就够了吗!”“有理,有理,”长公主苦笑着点点头,又接问道:“那么,令师是怎样的高明呢?”于君璧口沫横飞地接道:“说到家师的高明之处,可就多啦!先说文的……”光是口沫横飞还不够,很可能还想以手势来加强语气,这才发觉自己所中的“定身法”尚未解除,因而忽然一顿话锋,注目接道:“嗨!你还没解开我的定身法哩!”长公主冷冷地一笑,扬手凌空连点了两下,道:“好!说下去。”于君璧一个懒腰,色然而喜道:“咦!你这邪门法术,倒真是蛮灵验得很啊!”长公主冷然接道:“说你师傅的高明吧!”“是!”于君璧冷笑接道:“先由文的说起,家师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通,无所不晓,至于什么三教九流,星、相、医、卜,等学问,那只能算是雕虫小技了。”长公主接问道:“武的方面呢?”于君璧接道:“武的方面,马上马下,十八般武艺,无所不精,至于行军布阵,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更是不让张良,诸葛,专美于前。”长公主冷笑道:“可是,你所表现的,却太差劲了。”“是的,”于君璧讪然一笑,道:“区区是读书学剑,两无成就,真是惭愧得很。”风云潜龙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