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虎啸显威
王若愚气息奄奄,两位男随从将他小心翼翼,抬放在那辆敞篷小马车上,真像一个将见阎王的垂死者。有被褥将他夹牢在车上,半倚半躺,可以看要阵三方的景物-身旁,收藏着一把剑。
峪山事故之前,他是合法的带刀保镖。以后,他身上并没带武器。
现在,他准备,他准备用剑。
应付众多高手围攻,剑不是良好的武器,威力比刀差远了,他真应该用刀。
他今后所要面对的,将有许多许多,各式各样的三山五岳牛鬼蛇神,为名为利将生命投入的江湖龙蛇。
最主要的强敌,是两条龙和九幽门j他所传出的谣言风声,把一池水搅浑了。
黑龙和九幽门,各拥有另一份藏宝图。
这表示有三份藏宝图,分别落在某个或某些人手中,不论回的真伪是否可靠,这并不重要,逐鹿的江湖龙蛇,唯一的念头是将图据为已有,怀图的人,便是追逐的目标。
黑龙和九幽门,也是群雄追逐的目标。
如果这两个组合的首脑们聪明,及时撤离一哄而散,群雄便没有什么好争的了。
黑龙和九幽门怎肯一哄而散?
牺牲了不少爪牙,不将神力金刚那份图弄到手,怎能甘心?
另有人放出风声,肯定指出神力金刚的藏宝图,确在王若愚手中,所以他才成为最明显的追逐目标。
这次峪山夺图事故,唯一的目标使是神力金刚这份藏宝图。至于黑龙与九幽门是否真的另有一份,谁也弄不清是真是假。众所周知,再愚蠢的人,也不会承认怀有藏室图,替自己带来怀壁其罪的灾祸。
小马车是预先购的,由三总管周杰亲自掌鞭。
车前车后,男女十随从策马前后戒备。车后,另拴了两匹备用驭马,一匹鞍辔齐全的良驹、
姑娘与百了枭婆分乘坐骑,负责策应。
声势颇为浩大,一二十条龙蛇真不敢打他们的主意。
快速地准备停当,立即动身快马加鞭,直奔龙门镇,出了镇进入山区,这才恢复正常的脚程,浩涪荡荡向汝州逊赶。
监视眼线所看到的印象是:他们急于逃命,要尽快摆脱追踪的人。
王若愚确在车上,不是假的。
未牌左右,又光临老地方:伊镇。
未晚先投宿;太阳还高挂在半天空,他们居然落店投宿。
因为病人不宜再继续劳顿了。
投宿人同一家小客栈,店主人心中叫苦连天。
早几天院子虽则没有尸体留下打人命官司,但洗掉血迹。
仍呵嗅到中人欲呕的腥味。现在这批客人又来了,显然又要发生血腥事故啦!
小客栈前面的官道,两侧的行道树是老愧,每诛粗可两人合抱,浓的蔽天,行人可免口晒之苦,也是歇脚避暑的好地方。
两个风尘仆仆,雄壮膘悍,背了包裹的中年人,支着手杖在树下歇息,盯着店前照料车马的人发呆,也透过店门向里眺望。
“这时就歇息落店,到底有何用意?”那位佩了刽刀的人向同伴问:“抗兄,猜得透他们的玄机吗?这未免太反常了吧?”
杭兄佩的是雁翎刀,一种沉重的短剑,铜铃眼中不时有厉光闪烁。这种眼睛常常可以愚弄人,外表必定显得蠢笨,瞪着凸眼珠傻呼呼,容易让人认为他没有威胁。
其实这忡人如果怪眼一翻,便成了怒凸的凶睛,发起威来十分可怕,凶暴残忍,令人做恶梦。
那把雁翎刀,就有令人做恶梦的威力。
“屁的玄机。”杭兄铜铃眼一翻。凶睛怒凸,“重施故技而已,利用客店防守。再往南三十里,没有村没有店,只能找路旁的简陋民宅茅舍住宿,能挡得住打上门的人吗?所以非在这里投宿不可,上次他们就利用房舍扼守,宰了不少龙蛇。
洪老哥,咱们机会来了。”
佩刽刀的洪老哥狠盯了出店的张姑娘一眼,眼中有异样的光芒,贪婪、欲望、热切等等表情一一呈现,连呼吸似乎也起了变化。
姑娘是出店找三总管周杰的,周杰正在督促三位同伴安置车马。
她已经洗漱毕,换穿了宝蓝色的劲装,有随时应变的准备,甚至连剑也佩上了。
她的劲装委实令人想入非非,曲线玲拢,十分抢眼,外表虽然显得刚健炯娜,但举动端庄柔和,流露出淑女的风华,令人怀疑她穿错了装,应该穿裙才合身份。
人生得美,劲装又玲瑰透剔带有艳味,举动像淑女,难怪洪老哥看得直了眼,七情六欲齐往心头涌。
“他娘的!这个小妖精真……真够味……”洪老哥充满情欲的怪睛,一直追随着姑娘转:“真是个够女人味的妙人儿……你说什么机会,杭兄。”
这时,总算听到杭兄的话了。
“你他娘的着了迷,心都跑到那小妖精身上了。”,杭兄拍了洪老哥一掌:“我是说,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洪老哥的怪眼,仍然落在姑娘身上。
“埋伏的人都赶到前面去了。”
“没错。”洪老哥信口答,怪眼中欲火涌升。
“跟来的人还没来。”
“也许吧。”
“现在只有咱们两人在场。”
“也许吧。”
“你到底是否在听?”杭兄冒火了。
“我在听呀!你说吧!”
“咱们出其不意,抢先杀进去,刀子搁在王小辈的脖子上。
他如果交不出藏宝图,砍了他。”杭兄得意洋洋,似乎在王若愚的脖子上,已经搁上了他的刽刀,有如板上的肉任由切割了。
“我要那个小妖精。”洪老哥伸手向远处的姑娘一指,似乎那已是他的怀中物了。
“你可以抢了她带走。”
“那就干啦!”洪老哥跃然欲动。
右侧不远另一株大树下,出现另一位佩剑中年人,轻咳了一声,以吸引两人的注意。
果然有效,两人扭头察看。
“你干什么?”杭兄沉声喝问。
“你两位的话,在下听了个字字入耳。”佩剑中年人背着手,神态悠闲,微笑带阴森味。
“那又怎样?”
“似乎两位是新来的。”
“咱们闻风赶来参与夺图的,前天从孟津过河来,在府城打听出不少消息,早一个时辰到达这里等机会。你的话有何用意?”
“这表示你们不曾参与所发生的变故,仅从打听的消息中,知道一些慨略的经过。你们要知道,消息通常会走样的。”
“废话。”
“比方说,你们说不清楚那位小姑娘,宰了些什么高手名宿?”
“该说宰了多少浪得虚名的高手名宿。”杭兄傲然地拍拍胸膛:“我不是高手名宿,却宰了不少高手名宿。那个水葱似的小美人儿,见了我这种杀神,必定吓得发抖,我还真舍不得向她动刀呢!”
“那你们就上吧!还等什么?等到其他的人赶来,你们就没有机会了。哈哈!机会稍纵即逝,可得好好把握哪!生的机会如此,死的机会也如此,错失一刹那,可能结果完全相反;悻生不生,必死不死。哈哈……”
这人的话,居然含有哲味玄味,像是颇有学问,可惜杭兄两人听不懂。
第一个向店门走的人是洪老哥,目标是站在马车旁的张卿云小姑娘。
杭兄挪了挪刀,大踏步跟上了。中年佩剑人摇摇头,苦笑一声,吐出两个字:“蠢猪。”
峪山夺图以迄洛阳缠斗,王若愚表现并不佳是事实。
他中毒待毙,也是事实。
张卿云姑娘表现略佳,但并不特别出色,只能保护王若愚逃亡,也是有目共赌的事实。
因此,流传的消息与谣言中,决不会对她与王若愚有利,他俩只是急于逃命的被众人追杀的弱者。
所以,杭兄这两位刚到两天的仁兄,根本没将姑娘放在眼下,也不相信一个水葱似的小美人,武功能胜得了真正名实相符的高手名宿。
他们相信自己的刀,刀可以达到他们所想要的任何目标。
小客店前面的广场不大,有车有马,有店伙忙碌,所剩的活动空间有限。
两人往车旁一靠,就嫌太挤了。
车旁本来有周杰、张卿云姑娘、一位男随从、一位店伙。
加上这两位仁兄,快要挤成一团啦!
“带太爷去找王若愚小辈。”洪老哥迫近至姑娘面前,伸手可及,怪眼落在姑娘曲线美好的酥胸上,似乎随时皆可能伸手抓上一把:“小丫头,你带路。”
姑娘与周杰,早就留意这两位仁兄的举动,不动声色,心中有数,任由对方近身不加干涉,
“啊!你这位太爷,找他有何贵干呀叶姑娘笑吟吟,问话的声调像歌唱般悦耳动听:
“他身体不舒服,不宜见客,我不能带你去见他,有事我替你转告好不好?”
“一点不好,我要你带我去。”洪老哥邪笑:“他的事也牵涉到你…你……”
“呵呵!我带你去。”同杰也笑吟吟一团和气:“他虽然身体衰弱,见见客谅也无妨。”
“滚到一边凉快去!”洪老哥怒叫,伸手抓姑娘的手臂:“小女人,你带……”手刚接触姑娘的右上臂,大拇指正想向Rx房挑抹。
“劈拍劈拍”四声脆响暴起。
姑娘美好纤柔的白嫩小手,表面上看可爱极了,但用正反手法挨阴阳耳光,抽在脸上可就一点也不可爱了,一掌一个印,一捆一条痕。
“你去死吧!”姑娘一面捆耳光一面笑叱,最后退了半步起脚,靴尖吻上了洪老哥的丹田要害。
洪老哥挨了闪电似的四记正反阴阳耳光,眼前星斗满天,不知人间何世,已经陷入半昏眩境界,毫无躲闪机会,呆瓜似的挺着胸膛挨揍。
嗯了一声,洪老兄仰面便倒,手脚一阵抽掐,终于抖了。
几下昏迷不醒。
丹田穴挨了一击死不了,但气海必定崩溃,内脏受损不轻,而且痛楚难当,在片刻间痛昏。
杭兄大吃一惊,本能地手落在雁翎刀把上。
“动刀,你的手一定断。阁下,冲我来。”三总管同杰依然笑容可掬,但所说的活却充满警告性的凶兆,伸一个手指向杭兄勾了勾,举动有说不出的轻蔑感。
一声怒吼,杭兄拔刀了。
刀尖离鞘一寸,雷霆打击骤然光临。
三总管同杰伴同小姑游历天下,小姑娘活泼好动,不知夭高地厚,难免经常惹事招非,反正必定大事不犯,小事不断,他必须充小姐的保护神,大事小事都得费心楼平,普通人哪能胜任?
在武功修为上,他绝对比小姐精纯浑厚,或许在剑术上小有差次,其他方面他都比小姐强一分半分,所以才能充任小姐的总管。
没人知道他的来历,高手名宿都忽略了他,把他看成普通的管家随从,不屑加以注意。
杭兄就有眼不识泰山,以为一刀就可把他劈成两半。
刀刚出鞘,眼一花人影已经贴身,刀失去作用,任何反应也来不及了。
打击之快,有如电泛霆击。
双爪及体,分扣住杭兄的双时1有骨折声传出,一扣之下骨碎而肉不烂。
“去你的!”周杰笑骂,双手一带将人拉近下压,起右膝扑一声响,膝撞在杭兄的小腹上,信手将人推出,
杭兄丢了刀,仰面飞摔出丈外,跌了个手脚朝天,绝望地猛烈挣扎,断了骨的手已失去活动能力,发出可怖的叫号。
“把他们拖到路对面去,半个时辰后他们便可走动了。”周杰向两位男随从吩咐,陪同小姐入店走了。
路对面树下的佩剑中年人,摇摇头举步向南走了,临行也自言自语吐出两个字:“话该。”
反常的行动,的确让许多人措手不及。
上次他们往南走,情势恶劣便逃回府城。
按常情论,他们不可能从原路往南逃,因此有不少人,眼巴巴仕城东城西等候,算定他们必走走东西大官道,不走东必定往西走。
东西大官道城镇多,旅客络绎于途,公然打打杀杀形如抢劫,会出大纰漏的。
末牌时分投宿,也十分反常。
他们应该有多快就走多快,最好能昼夜兼程,别让迫的人赶上,怎么反而早早投宿耽误行程?
只有最精明的老江湖,才会了解他们的意向。
从情势估计对行动生疑,就会找出结论:他们有意等候追的人跟上,彻底了断。
问题是:他们是否有了断的力量?
傍晚时分,伊镇又人满成患。
小客栈中,张卿云姑娘的人神态轻松,根本不在意晚间可能发生的修烈搏杀,一个个有说有笑,在客院中闲聊,在小客堂品茗,悠闲自在,无忧无虑。
而店伙与其他旅客,却感觉出风雨欲来的凭张气氛愈来愈浓。
百了枭婆在江湖口碑差,心狠手辣,杀人如屠狗,凶名昭著,人见人怕。她知道自己引人注目,一些名号不怎么响亮的人,避免与她接触。
因此她不便出面打听消息。一个名人在打听踩探方面,真的不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管用。她这种性格,也不适于做出面打交道的折冲代表,三句话不投机,使会凶性大发,闹得不收拾。
左近悄然活动,等于是张姑娘的外围警戒,避免与人打交道,发生事故,除非情势急迫,不然就潜伏在一旁伺机而动。
她的辈份高,配和她打交道的人也不多。
晚膳之前,她出现在右邻的客院走道口。
她在洛阳买了一根枣木寿垦杖,倒还趁手,重量嫌轻了些,但一杖把人打死绝无问题。
这座客院很小,一排三间大客房,大统铺宿费便宜,一间房睡十几个人,空间有限。
东厢的廊下,一个灰衣人倚柱而立,看到了她,离开柱向她接近,脚下缓慢,白须由发,盏得老态龙钟,该是年届古稀的老旅客了。
“真是你们在这问店投宿。”老人一脸病容,说话无力、低沉气虚:“像是引蛾的灯,引来的飞蛾大得足以扑灭灯火,该及早远走,为什么?”
是化了装的无我瘟神,这位老前辈更神秘,这期间像个活在阴暗角落的老鼠,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群雄几乎完全忘了他这个人。
其实他是一个有心人,暗中留意一切动静,极为冷伯地观察群魔乱舞,象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王小子在等他们了断。”百了枭婆低声说:“这些混蛋做得太过份了,他准备举剑报复。”
“报复?他奇毒在身…”
“他早就奇毒离体了。在这里投宿,是计划报复的一部分。
问题是,他圃执得很,坚持必须让那些人找他行凶,他才有报复的借口,瘟神,那些人会动手吗?”
“这个……”
“如果他们不动手,他的剑就不会举。瘟神,能不能设法促使那些人动手?”
“那是一定的,他们非动手不可,他们都想争先,都想先一步将王小子弄到手,逼他交出藏宝图来,今晚你们必须好好准备。”
“有哪些人?”
“反正都是些贪心鬼,各怀鬼胎,各行其是。”
“王小子的目标是两条龙和九幽门,你可曾发现这些人?”
“必须等他们涣了装,以两条龙儿幽门的面目出现才知道,这阴问他们从没出现,怎知道谁是两条龙或儿幽门的人?
枭婆,有一批男女十分神秘,来路不明,你们必须特别留意。”
“你这江湖人精,居然不知道他们的来路?”
“真的不知道,男女都很年轻,男的英俊雄伟,女的美丽妖沦,落脚在镇南的树林里,神秘的很。”
“会不会是黑龙的人?”
“不知道。还有,小心那个电剑公子。”
“当然,他的人愈来愈多了。”
“我不是指他的人多。”
“你的意思……”
“我暗中留意他们的活动情形,发觉他那些人,其实全是些乌合之众。但其中显然有他几个心腹,这几个家伙,经常偷偷摸摸瞒着同伴溜走。与某些人鬼鬼祟祟会合,又鬼鬼祟祟离去,神秘得很。这是说,这家伙另有一批人,在暗中活动。如果你们只留意他身边那二三十个人,铁定会上当的。”
“晤!这鬼家伙工于心计,胸有城府,深藏不露、性格特殊,真得防着他一点。”
“有消息我再找你。”无我瘟神举步离去:“天黑之后,我还得到处走走。彼此小心了。”
两个老凶魔居然肯帮助王若愚和张姑娘,确是异数。
这中间牵涉到一个缘字,也牵涉到打抱不平心理。
老枭婆一见张姑娘便十分投缘,把小姑娘看成自己的骨肉晚辈。姑娘本来也乖巧可爱,并没把老枭婆看成恶魔,当第一次乖巧地叫老果婆一声婆婆,便把老枭婆的心抓住了。
也许真的是缘份。
同样地,老枭婆在第一次看到王若愚时,便看小伙子十分顺眼.第一印象良好,尔后愈看愈顺眼,无形中已把王若愚看成自己的子侄了。
房中灯光明亮,两只烛台共有四枝大烛。
名义上虽然称为上房,但这仅指乡镇的水准而言,其实只是一座单间而已,一张木床一张小四仙桌,加上一个面盆价漱架,两张长凳,简简单单别无长物。
既没有内间,也没有浴厕,总算挂了一张门帘,空间窄小。
这是供旅客夫妻两人的宿处,通常很少有夫妻结伴同行的旅客前来投宿。
掌起灯,姑娘亲自监督店伙沏了一壶茶,秉烛品茗别有情趣,饭后一壶茶是颇为惬意的享受。
“你估计他们会重施故技,大举前来袭击吗?”姑娘替他斟了一杯茶信口问,“猜想不会。”王若愚举杯闻茶香:“上次被你们杀惨了,不会重蹈覆辙,逞匹夫之勇向黑暗的房舍冲,一个人冲入准死,两个人井肩闯又施展不开。我想,他们会改弦易辙,派绝顶高手挑战,诱你外出决战。”
“我该出去吗?”
“我和你一起出去,由你打交道。他们已经知道,你是他们唯一的劲敌,只要能除去你,他们将不惜任何代价。所以,他们将会和你公平决战。我负责收拾其他违规的人,只允许挑战的人和你拼搏。我对你的武功有信心,技巧也渐趋圆熟,一比一,那些人奈何不了你。我只耽心来的是神龙,他们的暗器和火器相当讨厌。所以,我有专门收拾他们的妙玩意。”
他从腰囊中抓出一把瓷片,哗啦啦散放在桌上。
那是用饭碗敲碎制成的,片呈三角形,径大一寸,可知有三个尖角。
他用大姆指捏住一块瓷片,中指顶住一处角。
“你看。”他举至灯下,中指作出弹的动作:“以内力弹出,瓷片将以高速飞旋而出。
这玩意贯人体内,结果如何?”
“老天爷!那将出现一个大扁洞。”姑娘叫。
“余劲足的话,会在体内继续旋动,有切割的功能,那会把人痛得只剩半条命。这是我小时候练指劲作游戏,无意中练成百发百中的技巧,用来射飞蛾,暗夜中三丈内发则必中。”
“难怪你要我向店伙买了二十只饭碗,我一头雾水,不知道你有何用处,又不便问……”
“即云,我不想向你隐瞒任何事,但这种杀入毒技真不便出口。”他收起瓷片,歉然地拍拍姑娘的小手:“我们是亲密的好朋友,无话不谈.但一些残忍的事,最好少提。”
“若愚,这玩意不能算毒技呀!江湖朋友所用的各种歹毒暗器.恶毒的数不胜数呢!”
“家师说我杀唯太重,不宜做玄门弟子,最好去学禅,因为佛门弟子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的语气有自嘲意味:“人杀够了,放下屠刀就可以成佛。我在外游荡期间,尽量克制自己。除非万不得已,不动无名,不下毒手。现在,是他们逼我的。没有你.我早就尸体喂了蛆虫。”
说最后两句话;杀气直透华盖。虎目中冷电湛湛,烛光似乎反射出可透入肺腑的奇异光芒。
“若愚……”姑娘感到汗毛直竖:“你……你的眼神好……
好可怕。”
“我动了杀机,抱歉,你受惊了。”他眼中的异芒消退:“家师调教了我十年,十六岁我就外出体会众生相,在外整整游荡了六年,一回家就碰上了邻村郑家出了灭门血案……”
他将被捕头铁菩萨薛兴隆套牢,不得不重新闯荡江湖寻凶手的经过说了。
“游荡六载期间,我是以做行商与学技艺的名义,在各地行走,盘缠都是家父供应的。
这期间我没涉足江湖行业,没取分文不义之财,打了几场很架,不曾开过杀戒。这次,算是涉足江湖行业了,在庐山等候挖宝入查他们是否有郑家的藏宝图,守株待兔实在烦人,所以兼任江陵镖局九江分局保暗膘的膘师,在外地明查暗访,所以才介入这次帽山夺图的事故。
卿云,请替我守秘,防止仇敌掘根是必要的措施。我无意做江湖人,事了我将回家,自由自在炼丹,参天地之奥秘。”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秘密,让我了解你。”姑娘情不自禁,抱着他的手臂,脸颊在他的肩膀偶依:“我家在安庆宿迁的龙宫湖,我爹……”
一声慑人的怪啸轰然传人,烛火摇摇。
他手急眼快,吹熄蜡烛,一把将姑娘挽住,大手按上了姑娘的天灵盖。
“定下心神,不要试图运功抗拒,全身放松。抱元守一。”
黑暗中传出他稳定轻柔的语音,有镇定神智的功效:“这是撼魂魔音,老天!我们的人……”
他将姑娘放在地下卧伏,点了姑娘的睡穴一蹦而起。
另一种震天长啸陡然破空,与怪啸声互相激荡,先是出现裂行崩云似的破碎怪声,片刻便融合成起伏差异不大的震鸣,最后余音袅袅而散。
他站在屋脊的中间,双手平伸掌心向上,浑身涌发阵阵轻雾,青衫飘飘似欲乘风飞去。
前面第三进的屋顶,三个黑袍人突然拔剑出鞘。
“能压抑贫道的撼魂神音,定然是宇内的了不起高手名宿。”中间那位黑袍人,一字一吐声震耳膜
“阁下犯不着替一个小女人挡灾,贫道请你离开。我,大元总真之天,西城炼气士无明。道友上下如何称呼?”
淡淡的虚影一晃,再晃,倏现卓立在第二进的屋顶上,凌空渡四丈空间,似乎已失去人的形质,他成了无所不届的幽灵。
一声剑吟.长剑出鞘。
“你们已经不是人了。”他也一字一吐,声震屋瓦:“你这妖挚无法有效控制魔音的散布,可知道这一来,在下如果来不从完制你,你会残害多少生灵?镇民何辜?不杀你天道何存?”
他确是动了无名,起了杀机。魔音的扩散如果无法控制,那将会以轮状幅射而出,受波及的范围,将扩及四周,店附近的镇民必定遭殃。
如果控制的技巧得当,这种扩散情形不会发生,声音将以特定的方向传出,余音的散播,不具有伤人的威力。
这忡技巧,平常的人也可以办得到。
西城炼气士的音波,主方向是向整座客院传导的,但由于从抖方向传送,客院后面的民宅也就受到波及,那一带的镇民必定遭殃。
黑夜中面目难辨,西城炼气士没看出他是年轻人,称他为道友,把他看成字内了不起的高手名宿,大概是凭经验所作的猜测,能压抑撼魂魔音,决不是修为一甲子以下的人所能办得到的。
西城炼气士左右的两个黑袍人,两面一分占住左右檐角,手中剑作龙吟,随时皆可能发动攻击,甚至可能三方进攻。
两进房舍中间,是一座小院子,各据屋顶,中间相隔约在四丈以上。他如果跃落在对方的瓦面,极可能陷入三方合击的力场中心。
入不是鸟;人的跳跃汲限,不可能飞跃四五丈空间。
平地如有助势起跳的地方,跳四丈已经非常了不起啦!在屋顶上跳两丈已难能可贵了。
瓦片不受力,没有起跳点,跃落时瓦片一破,也就是最脆弱的时刻,无法应付乘机猛烈攻击的人,三人聚力更是无可克当。
他如果要杀西城炼气士,就必须跳过去。从侧方的厢房屋顶绕过比较容易,也可避免落在三人聚力一击的恶劣困境内。
他必须过去,对方三个人根本不会过来,很可能不敢过来,已把他看成可怕的劲敌,分据三方等候他,就是心虚的具体表现。
向下蹲。他左手揭了几块瓦片。
西城炼气士已拉开马步,徐徐拂动松纹古定剑发出虎啸龙吟。左手的剑决缓缓挥动,袍诀与袖桩向外飞扬,整个人散发出妖异诡怪的气氛。剑动处似乎幻发吞吐的光芒,脸部的表情看不到,但双目似乎隐隐放射出慑人的朦胧幽光。
神聚功发,发动攻击必定石破天惊,三个人严阵以待,似已料定他必定过来。
西城炼气士不再与他说话,原来已全力行功,无暇分神与他打交道,还没有一面行动,一面说话打交道的道行,唯一解决之道是双方生死的一博了。
一声长啸,他向下面的檐口急滑。
对面左右檐角的两个黑袍人,以为他即将飞越,果然双剑齐转,向内准备聚合。瓦片连续飞旋而出,破风声惊心动魄。
“啪!啪啪……”瓦片猛裂爆破声骤急,无数碎瓦片漫天激射,洒落在瓦面,声如降冰雹。
三支剑狂舞,瓦片一一在剑尖前爆炸、分裂,风吼雷鸣,电虹满天。
瓦片连绵不绝,每一块皆幻化弧形旋转飞腾。
三个黑袍入脚下已乱,中间的西城炼气士,击破的瓦片最多,已退到脊后去了。
人影似流光,破空飞射。
半空中,一片白色小瓷片飞旋划空而去。
剑光如匹练,猛扑右面的黑袍入。
一连串的变化,似乎在刹那问发生。
半空中弹出的小瓷片,比瓦片小了百倍。
左面的黑袍人已被瓦片攻击得丰忙脚乱,黑夜中哪能看得到形影难辨的小瓷片?
小瓷片贯入剑网,这才传出旋转飞行、与瓦片飞行声有异的破风声,速度骇人听闻。
碎碗制造的三角形瓷片,本身有弧度,高速飞行时急剧旋转,也就形成戈”空的弧线,与飞旋的瓦片相同,走弧线非直射。
黑袍人面对着王若愚,挥剑招架飞来的瓦片,即使能看到小小的三角瓷片。也来不及用剑拍击或躲闪了。
小瓷片从左切入,击破护体先天真气如摧桔拉朽。
可怖的剑光,同时光临右面黑袍人的胸腹。
“铮!”火星飞溅,黑袍人架住了这一剑。
糟了,剑己早一刹那入腹三寸。这一剑封住了,但先入腹的剑尖受震横移,扩大创口,孔状创口扩大了两倍,孔变成裂口,内脏外迸。
王若愚出现在屋脊,取代了西城炼气士先前所立的位置,剑向前斜伸,跃然欲动。
“啊……”惨叫声刺耳,两个黑袍人厉叫着摔倒,骨碌碌向下滚滑,掉落在下面的小院子里。
脊后的瓦面,西城炼气士退至脊后丈余,举剑的手不再稳定,惊骇的神情刻在脸上。
“你……你怎么可能……”西城炼气士嗓音部变了。
“什么可能?”王若愚的剑势,已将西城炼气士控制在威力范围内,不攻则已,攻则将势如雷霆。
“你是一个年轻人……”
“不错。”
“你怎能克制贫道的撼魂神音?”
“过人的天赋,与后天的坚苦卓绝修炼。”王若愚沉声说:“最重要的是,在下有名师督责苦修。”
“令师是……”
“在下虽则内丹已成,但距大成之期遥之又遥,俗务羁身,用功不够勤,不敢为师门蒙羞。”
他的话,明显地不想借师门的声望招摇。
“你……你怎么可能,在同瞬间,击毙了威震天下的红尘双邪?”
“原来是这两个贩卖人口的杂碎,卑鄙恶毒的人渣。你西城炼气士号称妖仙,与邪道恶魔走在一起为祸江湖,今晚联手行凶就不足为奇了。他们可能已经死了,不信何不下去看看?”
“你一定用什么恶毒器物杀了他们,瓦片绝对要不了他们的命。”
“也许吧!”
“你是什么人?亮名号。”
“正是你们要劫持的王若愚。”
“咦!他们说……”
“他们说我中毒,快要死了,再不早些把我弄到手,藏宝图就没有着落啦!是谁请你来行凶的?”
“贫道……”
“能请得动你这凶残妖仙的人,决非等闲人物。是谁?你得了他们多少好处?财?
色?”
“你如果愿把藏宝图交出,所得将比贫道多三倍。”西城炼气士动之以利:“有人愿以可观的金银与美女,和你交换神力金刚那张藏宝图。”
“是谁?”
“你不要不上道,贫道是全权代表,你不必知道是谁。”
“你倒具有十足的龟公像。”
“呸!阁下,你不可能有庞大的人力和财力,前往庐山挖宝。能先得到足够的金银,有美丽的女人先享受,绝对划算,既不需操心,又不必冒风险,何乐而不为?你雇人去挖,不一定挖得到。”
“你听清了,妖道。”他厉声说:“其一,神力金刚那张图,可能已落在两条龙中的一条手中。其二,庐山即使真有宝藏,在我眼中不值半文钱,非分之财得了会送命的。现在,用你的命,换主使你行凶者的身份名号,说!”
“你死吧!”西城炼气士知道威逼利诱无效,只好先下手为强。
激光破空,奇异的剑气迸发声慑人心魄,剑光似乎可以突然暴涨,伸长,光一现便疾射而出,幻化为长长的一条激光虹影,光入目使已近身。
工若愚哼了一声,一剑击出,剑动风雷骤发,隐隐约约的眩光与伸来的虹影接触。
“挣……”光与光乍明乍灭。
两股刚猛的剑气猛然爆发,像是刮起一阵罡风,形成涡流形的气旋,在四周激烈旋舞。
西城炼气士斜飞而起,衣袍箕张飘舞,似乎身躯陡然暴胀了一倍,像一头巨大的鸟,振翅欲凌空飞去,手中剑已失去尺余锋刃。
“你走得了?”王若愚沉喝,也像巨鸟般奋然而起。
西城炼气士的身形中途猛然下沉,断剑发出呼啸声,向后面翻腾着飞旋,像一个怪异的光环,截断后面的人追赶的方向。
身形疾落,一沾邻屋的瓦面,黑影一闪,摹尔形影俱消,像是突然隐没了。
王若愚反应超人,身在空中,居然发现断剑近身,长剑一挥,挣一声击中断剑,身形一顿,略向下沉。
断剑直飞的劲道消失,向上翻腾力道已尽。
他一把抓住仍在翻腾的断剑,以更快一倍的速度将断剑掷出。
由于被断剑阻了一阻,身形一顿随即下沉,已经不可能向前飞纵,失去如影附形追赶的机会,百忙中用断剑掷击,发泄心中的怒气。
西城炼气士身形幻没的同一瞬间,断剑旋到,接着击中瓦面,暴响震耳,瓦片四分五裂。
一段黑色的腰带飘落,几滴血珠溅散在瓦上。
王若愚身形再起,飘落在西城炼气士隐没处。
夜空寂寂,鬼影俱无。
他拾起飘落的断腰带,置在眼前察看片刻,黑夜中青不真切,但放近了仍可看清。
“断锋割伤他了。可惜,我该料到他心虚毁剑,制造脱身机会的。”他不胜后悔,让妖道逃掉了。
重回客房屋顶,夜空下远眺,远处屋顶有飘忽的入影移动,可知四面八方皆有人潜伏待机。
“你们来吧!保证你们一定后悔。”他恨恨地自语,一跃而下。
廊下暗影中,闪出百了果婆。
“你们不要紧吧?”他急问。
“吃了不少苦头,脑门欲裂,神智不清。”百了枭婆余悸犹在,打一冷战:“幸而怪声为期短暂,不然咱们的人只怕有死伤。小子,是什么人?啸声好可怕,似乎真有把骨肉震散的威力。”
“西城炼气士无明妖道。”
“哎呀!这个恶毒的家伙,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准又能请得动他?”
“这妖道好色贪财,色和财都可以请得动他。”
“不可能呀!”
“为何?”
“十年前他已经不再亲自在各地谋财劫色,由他的得意门人替他张罗。他的门人财力足,有财有势,不需劫色,可以买得到合法得来的女人。据说,他一直住在门入的家中享福。”
“他的门人是谁?”
“莲荷山海夭福地的主人,也是莲荷山主人,一剑横天桑大海,一个霸占了莲荷山,有财有势颇有名气的武师。他一度曾经在邵阳湖,组成护船队,抽取航经鄙阳湖船只的常例饯,与两届邵阳王冲突了几次,订了互不侵犯的协议。据说,前一届的鄙阳王,有一位拜弟曾经死在他的剑下。这人的风评不好也不坏,剑术不差,在江湖小有名气,不配称高手名宿,他也很满足目前的地位,其实他缺乏在江湖争雄的本钱。”
“晤!我听说过这个人,莲荷山在饶州府西面四十余里的湖中,江湖朋友知道这处地方的人不多。也许,妖道静极思动,重出江湖造孽了。”
“当然有此可能。”
“我毙了两个人,可能是江湖朋友闻名掩耳而走,人见人伯的恶魔红尘双邪。大敌将至,不可走动,天亮后再派人到前面院子里找找看,得带到山林里掩埋。”
“哎呀!你……”百了枭婆几乎要跳起来。
“婆婆,怎么啦?”
“你真能杀掉红尘双邪?可能吗?”
“是西城妖道说的,可不可能明天就知道了。”
他其实并不知道,今晚所面对的是什么人,假使事先知道是西城炼气士、红尘双邪,很可能在交手时,心理上的压力沉重,很难发挥拼斗的应有水准。
盛名之下无虚士;三个妖魔的声威,真让许多高手名宿,失去交手的勇气。
红尘双邪一死,他面对已经心虚的西城炼气士,便勇气百倍了,一剑便把妖道吓得毁剑逃命。
“我不信,我要看看。”百了枭婆不理会他的警告,兴高采烈奔向前院找尸体。
他已经进房察看张姑娘,不想阻止老枭婆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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