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摄魂天魔这些人正好相反,除了那些被威迫利诱而来的人以外,主力全是有组织、有目标、训练有素的骁勇斗士,敢于决死无视于死亡的勇者。罗远曾经捉到几个活口,口供如果涉及机密,宁可自杀也不招供,可知这些主要人物的勇气和心态,与江湖亡命特质迥异不同。两相比较,双方在气势上相差太远了,幽冥使者这些人,只有猛烈一击的锐气和能力,支持不了多久,一旦对方稳下阵脚,胜负便决定了。
天将破晓,八个人躲在高峰下的坡脚矮林内歇息,一个个气色灰败,而且有一半人受了一些创伤。黑夜中在树林内与高手拼搏,所有的绝招杀着;在刹那间遭遇,必须全用上杀死对方保全自己,受了小创伤,己经是十分幸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宇内三狐几乎耗尽了精力,躲了一个更次调息,仍难恢复元气,所穿的青劲装湿而后干,浑身灰土草屑,腰背腿皆有破裂的痕迹,狼狈万分。
幽冥使者是司令人,气色也好不了多少,所穿的绘有斑条怪纹的深灰色宽袍,也有裂痕并有血迹沁出,可知必定受了些轻伤皮肉受损。所有的法宝巫具快用光了,干坤袋快空啦!
不能再躲藏了,必须在天亮之前逃出谷外,或者找更隐秘的地方潜藏,以免被搜出后果可怕。
“咱们就剩下这几个人了?”幽冥使者站起整衣,将剑插妥在腰带上沮丧地说。
“都是这三头狐狸不中用,找来合作的全是不入流的货色。”那位身材高瘦的人,盯着白妖狐埋怨:“结果人多嘴杂,也人多气盛,一呼百应,个个逞强,一旦碰上可怕的高手,就兵败如山倒。”
“这怎能怪我不中用?谁知道这些前来夺金的高手名宿,都是些浪得虚名的英雄好汉呀?其中半数的人名头都比我高。”白妖狐一脸委屈,也发起牢骚来:“你们不是不知道,也只能找得到这些人联手合作。本来我打算积极争取八极雄鹰,偏偏你们反对与他联手。”
“这种人怎能争取联手?”幽具使者苦笑:“他不是为夺金而来的。也无意争逐名利。
无欲则刚;无意争取名利的人,你要以名利打动他,行吗?心中没有名利,办起事来随兴之所至,不计得失,便会随意发挥,能和我们配合行动吗?”
“他在大宁集统率我们一小队人,把摄魂天魔比我们强数倍的杂碎杀得落花流水,自始至终控制大局,配合得天衣无缝,这是事实。”白妖狐对幽冥使者的理由无法苟同:“当然,我承认他不是一个很称职的司令人。”
“你的意思……”
“一个最佳的司令人,应该躲在暗处综合各方情势变化,及时调兵遣将,决胜于千里外。摄魂天魔是这群人的军师,出面摇旗呐喊威风十足,迄今为止,谁也不知道他们的主子司令人是何来路;这个主子司令人,才是最佳的司令人指挥者。八极雄鹰事事当先,攻击在前撤退在后;这种人如果担任司令,他一死就注定了要全军覆没。最勇敢最负责的人,一定死得最快。”
“胡说八道。”幽冥使者不说地说。
“是吗?”白妖狐冷笑:“我敢武断地说,这次轰动江湖的瑞云谷夺金事故,八极雄鹰将是最大的赢家。”
“不必为了闲事争辩了,准备动身吧!”天涯浪客出面打圆场:“尽快出谷,别让他们堵死在谷内。出去之后,咱们在路上埋伏等他们;非把黄金夺到手不可,名利当头,决不放弃。”
“得从瑞云村旁绕过去,村内有他们的人。还有好几里路好走,得赶快些。”白妖狐急于离开,天一亮就难以脱身了。
右侧方突然传出一阵阴笑,像钢锥般刺耳生疼,声浪不大,却威力十足,是有意卖弄示威性的阴笑,比摄魂天魔的魔音更具威力。
宇内三狐有点禁受不起音波的震撼,大吃一惊赶忙张口掩耳坐下运功相抗。
右侧方不远处,也传来枭啼似的刺耳怪笑。
“该死的,咱们到底碰上一大堆什么样的高手名宿?”幽冥使者知道走不了,把心一横声震夜空:“似乎一个比一个高明,到底是些什么人物?知己不知彼,看来咱们又栽定了。”
昨天在瑞云村,如果没有罗远及时出现,他们必定栽得很惨,势将在骤不及防之下,被两方的人潮所掩没。
“生有时死有地,没有什么好怕的。咱们为名为利挥刀动剑,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天涯浪客也豁出去了,嗓门也大:“咱们仍有足够的人手,拼一个算一个,正好摆八门金锁阵,我守惊门。”
行家高手摆阵,可以应三倍的强敌围攻,再用法器异物相辅,威力倍增。
八个人,正好摆八门金锁阵,阵势不动固若金汤,动则如风雷漫天阴阳混沌。
久久,毫无动静。
“他们在等天亮。”把守惊门的天涯浪客,不安地向把守杜门的高瘦中年人低声说:
“看来,今天咱们在数者难逃。”
“没有什么大不了。”五方游神显得特别冷静,说的话平和缓慢,也像是代替高瘦中年人回答:“闯向唯我天君的杜门,至少会被杜死十七八个杂碎,值得的。”
“我的意思是,及早突围……”
“来不及了。”守在惊门的幽冥使者说:“此时此地,宜静不宜动,一旦发动突围,即使能溃围而走,也将在一冲之下,被不明不白摆平一半以上的人。哼!他们就是希望咱们突围逃命。”
“不管是突围或者列阵死斗,我唯我天君都有把握赚回老本。”高瘦中年人不再提突围的打算:“他们能付得起代价,咱们也付得起。在江湖玩命逐利争名,看不破生死还有什么好混的?咱们就等他们来吧!看谁赚得最多,看谁最后留得命在。”
藏身处是峰脚伸出的尾脊坡顶,遍生着杜鹃、桅子、黄荆条一类植物,不是良好的隐蔽处所,坡脚一带草木森茂,才是匿伏的好地方。按理,搜寻的人不会在坡顶白费工夫,容易忽略其中有人藏匿。
可是,却被发现了。包围的人占住坡下的树林,人数多少无法看到。
下面的人向坡上动,如果坡上的人有霸道的暗器,必定上来一个死一个,在地利上稳占上风。唯一可靠的是有众多的人手,不惜牺牲向上涌,所付出的代价,必定十分重大。如果付不起,最好不要妄动。
黑夜中四面八方追逐搜寻,不可能很快地将人召集在一起发起攻击,这就是追来的人,不敢妄动的原因所在,必须等到集合了充足的人手,才能稳操胜算。
幽冥使者不知道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以为对方埋伏在下面的树林里,等候他们下去送死,估计错误,失去及时突围远走的机会。
精力耗损过巨,他已经无法施展元神探索的绝技。
天终于亮了,危机也近了。
第一个出现在坡下的人是摄魂天魔,左手掌仍裹着伤巾。其他的人皆隐身在树林内,等候变化。
披上坡下相距约百步,坡度并不大,生长着茂密的及胯茅草,走动时如不小心,很可能失足滑倒。在茅草坡地中交手相搏,很难发挥精绝的武技。
摄魂天魔单人独剑缓缓向上走,勇气可嘉。
幽冥使者也出现在坡顶边缘,手本能地落在法刀的刀靶上,脸上一片肃杀,冷静沉着显得阴森狞猛,浑身散发出妖异的气氛。
接近至两丈左右,老凶魔想侧移而上,以争取地势上的平等地位。
幽冥使者也移位,不许老凶魔获得同等地位。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先发话。
老凶魔独自上坡,已表明是前来打交道的人,既然要打交道,怎能不先说话表白?
“阁下想必就是幽冥使者鲍老兄了。”老凶魔只好打消争取同等地位的念头,站在下面向上面发话:“昨天在村子里阁下没露名号,武道门的阴阳使者并不认识你,因此昨晚你们突袭,造成咱们重大的伤亡。”
“鲍某也失算了。”幽冥使者冷冷地说:“以为你是这些人的首脑,你还不配和我幽具使者在武功道术上争短长。事先认为你请来的什么崂山七子山东三佛,在大河以南他们根本算不了人物。结果,你们所隐藏的实力极为惊人,咱们同样犯了知己不知彼的错误,栽得好惨。你们之中有几个武功与道本,皆比鲍某高明的人物,何不要他们出来,和鲍某在光天化日下单挑?”
“老夫……”
“你算什么东西?”幽具使者口气极为托大:“你没有与鲍某打交道的份量。去,叫你的主子上来谈解决之道,文的武的鲍某一概奉陷,围攻单挑来者不拒。除非黄金有咱们一份,不然咱们今后没完没了。”
“鲍老兄,你在做清秋大梦。”
“也许吧!”
“阁下了解目下的处境吗?
“清楚得很。你我都是在江湖玩命的人,追求名利不计一切的疯子,生死等闲,你应该比我清楚。不要用处境来威胁我,别让一些亡命闯道的后辈笑掉大牙。”
“你不要嘴硬,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你最好赶快走。”
“你……”
“你来干什么?你不是做说客的材料,当鲍某失去耐性时,你想走也走不了。”
“该死的混蛋,你认为吃定我了?”
“那是一定的。”
“混蛋……”
一声冷哼,幽具使者一掌拍出,阴风乍起,暗劲猛然迸发。
老凶早已恨极,暗中默默行动,已打算在大骂声中,发招猛然攻击,也料到幽冥使者暗地行功,有随时自卫的意图。
两人几乎同时动手,老凶魔的大袖先一刹那拂出。
蓬然一声大震,罡风进爆,劲流形成猛烈的气旋,及胯的小枝草叶迎风而偃。
老凶魔挫身下退,脚下一虚仰面飞跃,直滑下三丈左右,再滚了两滚才稳下身躯。
“再来一记,上。”幽冥使者伸一个手指,轻蔑地勾动:“你的内力如此而已,鲍某高估了你。”
“你只是占了地利而已,不必吹牛。”老凶魔狼狈地爬起,发现右大袖出现一个比掌大一倍的洞孔,布料已化为粉末飞散了,口气虽硬,其实心惊胆跳。
“我让你站在同一高度公平一搏。”
“算了。”老凶魔悻悻地缓缓向上走:“老夫奉命和你谈谈,无意动武,还不是时候。”
“你奉谁之命?”
“敝长上。”
“叫他自己来。”
“老夫……”
“你只是一个军师,不够谈的份量。”
“你……”
“你走不走?”幽冥使者叱声如沉雷。
老凶魔一咬牙,转身下坡。在绝大多数江湖朋友面前,老凶魔号称一代魔头,凶名昭著,江湖朋友闻名丧胆。但在一些真正身手超艳的高手名宿面前。他的声威就有限了,幽冥使者就比他高一级,他只能吓唬宇内三狐这些聊可名列一流的人物。
初出道的罗远,就把老凶魔杀得心胆俱寒。
片刻,出来了三个人,威风凛凛地向上走,气势相当慑人心魄。
领先那人,正是排山袖威力惊人的首脑。后跟的是一僧一道,僧人宝像庄严,老道仙风道骨。
幽冥使者当对方接近至三丈左右时,脸色微变,心神受到强烈的震撼。
已修至御神境界的高手,会感受到气势的撼动。有些天生霸才的人物,会迫使对方不敢平视,一触这种霸才的目光,精气神立即涣散,甚至会浑身发抖,心胆俱寒。
这位首脑,就具有迫人胆落的气势,鹰目炯炯冷电湛湛,相貌威猛令人气沮心寒,流露在外的杀气慑人心魄,是那种用目光便可杀人的天生霸才型人物。
幽冥使者心神受到震撼,但并没感到心虚害怕。
一僧一道宝像庄严,也在用心神向幽具使者探索。
“也许你真的很了不起。”首脑说话了,声如洪钟:“难怪本座损失了不少人。”
“我幽冥使者不是浪得虚名的混世者,江湖道有我的甚高地位。”幽冥使者傲然地说:
“我敢打武道门的主意,证明我幽冥使者配在江湖举足轻重。听说你们从京都来,要在南方扩展声威,未免走得太远了吧?是不是认为南方无人?”
“对,你的消息相当正确。”
“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姓方,方永昌,根基在京都,但足迹遍天下。湖广地境,在下曾经多次光临,觉得这一带湖广北境很不错,所以来了。正确的说,该称旧地重游”
“鲍某不明白。”幽冥使者愈来愈感觉出心神的撼动,逐渐加剧压力渐增:“阁下所出动的人手,绝对不少于三百,所花费的金钱极为可观,死伤的花费更大,为何要打武道门的主意?这区区一千五百两黄金,绝对不够你这次南来的开销,为何?在这次行动上,谁得到最大好处?显然并不是你。”
“以后你就明白了。”方永吕无意答复。
“以后?”幽具使者一怔,心中一跳。
“对,以后。”
“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们几个人很了不起,称之为江湖精英并不为过。所以。我不想再损失一些得力弟兄和你们拼命;所以,我改变主意要你们替我效力。”
幽冥使者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心中怒火上升。
“可恶!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狗屁话吗!”幽冥使者爆发似的厉声斥责:“我幽冥使者天不收地不留,在天底下任所欲为,没有人敢逼我听命效力,你……”
“鲍方,你不要嘴硬。我告诉你,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这种大话。”方永昌也爆发了:
“我这次南下,数百名江湖知名人物替我效力,抗命者格杀勿论,所经处风行草偃。这次主要的目标是武道门,我在等武道门主九州无常叶天中露面。他有两条路可走:覆没死亡,或者替我效命。你们,也有这两条路可走,随你选,我给你片刻工夫决定所走的路。”
“阁下……”
“不要问在下的来历。在京都附近,我姓方的有惊世的声威。在大河以北,我有主宰生死祸福的权力。在天下各地,我有搜幽探微的能力。哼,我等你的答复。记住:片刻必须决定。”
手一挥,领了一僧一道下坡而去。
幽冥使者目送三人下坡,神色百变惊疑不定。
其他七人皆向他聚集,一个个神色凝重。
“诸位听清这人的话了,谁知道这姓方的根底?”幽冥使者连嗓门也有点异样,可知并没把方永昌的话当成虚言恫吓。
“我想,我知道他的来路了。”白妖狐脸色苍白,额脸在冒冷汗,嗓音也大变:“但愿我的猜测错误,不然……不然咱们的生死祸福已经决定了。决定在这姓方的人手中。”
当初无双玉郎出现,各路群雄被困大宁集,由于白妖狐曾经在京都逗留过一段时日,所以听说过有关京都四公子的事,因此在主持商量对策的会议中,她就极感不安说出潜在的凶险,后果极为严重。
她怀疑无双玉郎的出现,可能与官方有关。
“你知道些什么风声?”幽冥使者的不安再次增加:“这姓方的是不是在说大话夸口吹牛?”
“如果我的猜测不幸而言中,他就不是夸口吹牛。”
“你猜测他的来路,有何根据?”
“他姓方。”
“叫方永昌,你们都听见了。”
“京都有一个极为神秘的组合,叫九幽门,据说与东厂的皇家特务有关,是搜幽探微的能手。他们的门主,叫北溟绝剑方九幽。”
“这人叫方永昌。”幽具使者不愿相信。
“九幽门的门主叫方九幽,不用猜也知道是化名或代号。无双玉郎是京都四公子之一,京华秀士是京都的年轻俊彦。三僧七道是山东的方外高人,本身就不怎么规矩。他们居然聚结在一起大举南下,沿途威迫利诱江湖高手名宿,替他们卖命而不明示身份,其中必定牵涉到可怕的阴谋。他们为何要迫武道门主现身?目的何在……”
“并吞武道门,逼武道门替他们效命。”幽冥使者不得不面对事实了:“除此之外,恐怕另有更可怕的阴谋。所以,咱们的确只有两条路可走:替他们效命卖身;或者被杀去见阎王。”
“老天爷!如果真的牵涉到官方,咱们……”白妖狐叫起天来,脸上恐惧的神色令人同情。
“狐狸,别把官方看得那么可怕,十之九的江湖亡命,都是逍遥法外的英雄好汉,都活得好好的。”幽具使者反而显得镇定冷静:“谁愿意替他们效力卖命,请立即下去向他们表明态度。”
“鲍老哥,你……”天涯浪客柏孤,又有点沉不住气了,早先主张突围的人是他,那时他就失去冷静。
“生有时死有地,我不会做任何人的走狗奴才。”幽冥使者一字一吐:“我等他们送我去见阎王,你们有权选择自己所走的道路。”
“这……”
“时辰到了,他们要发动啦!”幽冥使者毅然拔出法刀:“诸位快决定吧?时不我留。”
下面人影纷现,三面现身推进至林缘,看人数,可能超过五十大关。以可见的人数估计,双方的实力比是六比一相去悬殊。
攻阵,三比一就够了。
“罢了,生有时死有地,咱们就一起下阴曹,向主子阎王爷报到吧。”天涯浪客也一咬牙拔法刀:“我还剩下一些法宝,不必带往阴曹地府了,就一并送给他们享受,看他们谁有享受的幸运。”
“如果有八极雄鹰在,该多好?”白妖狐黯然叹息,拔剑出鞘:“他是杀人的专家,对付群殴的能手。”
“也是一个可依靠的主人。”艳狐苦笑:“跟在他身边决不会吃亏。”
坡下的人按兵不动,上来一个鹤发童颜的古稀老人,一袭青博袍大袖飘飘,所佩的长剑古色斑烂,踏草而上轻灵飘逸,气概不凡龙马精神。
登上坡的三分之二,距坡顶约三十步左右,老人停步不进,将袍襟抄起掖在腰带上。
“幽冥使者,你是巫门之霸,武功巫术执巫门的牛耳,夜间可出入冥界号称鬼雄。”古稀老人向坡上高叫,声震山林:“我向你单挑。老夫姓百里,东海擒龙客百里涛,你该听说过我这号人物。如果你认为老夫欺负你一个晚辈,可以和你的老搭档五方游神联手并肩上。
来吧!别让老夫失望。”
不能不接受单挑,对方如果一拥而上,那就可能一比三或者一比五,混战中,一群武功相当的高手,攻击一个武功相差有限的人,胜算不言可喻。
“你们记住。”幽冥使者向众人低声叮吟:“如果我不幸失手,你们不可自乱阵脚,分组合击,抱必死的决心,死中求活,幸生不生,必死不死。”
“鲍老哥,我和你下去。”五方游神一咬牙:“指名有我,机会不可错过。看来,昨晚咱们突袭失败,这混蛋就是那几个可怕的强敌之一,杀313一个算一个。”
“不,我不怕他。”幽冥使者断然拒绝:“他意在引散我们,不要中了他的诡计。他一看风色不对,向下一滑便可脱身,引我们去追,引散我们的诡计便成功了。你主阵,不可冒失地散阵追击。”
不等五方游神再有所表示,幽冥使者大踏步昂然向下走,像一个无畏的巨人,法刀幻发出幽森的光芒。置之死地而后生;存心决死的人是无畏的。
东海擒龙客是行家,看清幽冥使者气傲天苍的形象,心中暗懔,必胜的信心开始动摇,手心不由自主沁出冷汗,心跳也因之而搏动加速,不敢再狂傲大意,一声龙吟,古剑出鞘,森森剑气徐徐涌发,同时向右移位,争取等高地势。
双方相距两丈左右,一拉马步,异象立即显现,两人的身影,突然出现朦胧的形象,似乎四周波动的气流有了变化,视觉因而产生偏差。也像是有一重若有若无的薄雾波动,以致出现朦胧的异象。
坡上坡下的人,皆全神贯注留意两人交手的情景。
法刀和古剑,光华闪烁有如伸缩不定的白虹。
八个人中。宇内三狐不但是武功最差的,而且对巫术道术所知有限,她们的天狐暗香与暗器颇具威力,在那些江湖一流高手中名气甚高,在真正的高手名宿中,却差了几分份量。
白妖狐是老大,武功也最高,她站在坡顶边缘向下望,所看到的景象令她心胆俱寒。而在另两狐的眼中,所看到的景象也各有不同。
人的视觉会因当时的心态、情绪、所处位置、阳光的方向等等因素,而有所差异,也经常出现盲点,所以俗语说:眼见的事实,并不一定是真实的。
白妖狐的情绪本来就紧张不稳定,也心怀恐惧不安,视觉产生变化是可能的,甚至产生不由自主的幻觉。
她所看到与感觉到的是,两人对峙的草坡突然阴风大作,法刀和古剑幻发出慑人的眩光,茅草形成阵阵逐渐猛烈的草浪。
两人的朦胧身影,呈现扭动闪烁的不稳定形态。一眨眼,两人的刀剑高举,衣袍飞张飘扬,面孔变形有如厉鬼,隐隐的风雷声逐渐增强。
异声发自两人口中,时而尖厉,时而低沉,忽高忽低,忽远急近,渐渐不似人声,似乎像是鬼哭神嚎。
她在心理上已有准备,但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居高临下,相距三十步不算远,应该看得一清二楚,晨曦中视界广宽,练武有成的人,眼睛不会发生错觉的。
但她仍然看不清真实的景物,两个交手的人相距两丈左右,并没接近拼搏,她却看到人影由一化二,由二化四,眼一花,似乎不少人忽隐忽现,交叉急旋纠缠不休。异声与风雷声时急时缓,各种奇光令她目眩。接着那些飞驰旋动的人影,也逐渐走样、变形,有时幻现时,已经失去人的形态了。
她觉得浑身发冷,汗毛直竖,呼吸有点困难,连腿也在不受意识的控制颤抖不止。
一声怪震,有三或四个可能是人的扭曲怪影,浑身绿火与红焰交织,猛然撞在一起,爆散成一星星火焰,袅袅触草梢而没,但茅草并没起火燃烧。
然后是虹影飞腾暴射,爆散一天磷火。
她终于跌伏在草丛中,失去继续观看的勇气。
片刻,又片刻,最后传出几声有如兽吼的嚎叫或呐喊:似已风止雷息。
抬身下望,一切异象皆消失了。幽冥使者与东海擒龙客的身影,已经清晰地重现,仍然相距两丈左右,拉开马步屹立,似乎不久前所发生的剧烈事故不曾发生,两人并未接触交手。
可是,两人的衣袍已经被裂不堪,像披了一身破布,已难以蔽体。头部则被头散发,形如厉鬼。
一声凄历的长号,东海擒龙客突然向下一栽,手中仍紧握着光芒已失的古剑,向下滑滚两三丈,爬起又摔倒,连滚带爬向坡下急降。
幽冥使者也好不了多少,叫了一声摔倒,吃力地往上爬,可知灵智仍清,挣扎着要退回坡顶,回到自己同伴身边。
三个人影有如电火流光,向上飞掠,是一个中年人,一个和尚,一名道姑,越过东海擒龙客,扑向挣扎向上爬的幽冥使者。
“我挡他们一挡。”五方游神抢出叫:“你们快拉他上去。”
“去不得!”天涯浪客急叫:“回来,危险……”
一比三,五方游神不可能挡住三个高手,一照面便可能送掉老命。
蓬然一声大震,五方游神首先与道姑接触,人影乍分,各向侧方摔31出丈外,砰然摔落向下滚。
扑向幽冥使者背影的和尚,手刚伸出,突然浑身一震,向前一仆,手触及幽冥使者的右靴,并没抓实,却反向下滑。
中年人也大叫一声,猛然摔倒。
利器高速飞行声,与众人先后摔倒时传到。
“救命菩萨来了,快拉他们上来。”白妖狐神魂入窍,跳起来狂喜地向下飞奔。
艳狐也急向下滑,两人分别抓住幽冥使者和五方游神的腰带,连拖带拉急撤。
下面的树林呐喊声大作,痛苦的叫号声惊心动魄,人群大乱,倒地的人接二连三。
白妖狐对那种利器飞行的声音熟悉,那是罗远的远距离飞石,飞行时所发出的破空声,所以知道来了救命菩萨,发石处正在下面的树林。
包围圈子说小不小,中间的人崩溃,两面的人急往中间聚集策应,来势如潮,重围立解。可是,两面的人不可能同时赶到,先到的倒了好几个,后到的人聚合,袭击的人已见好即收,不慌不忙向西南角撤走。
一阵狂追,袭击的人不知逃往何处去了,来如风雨,逝似轻烟。
追的人一听同伴说出袭击的人,是人人害怕的头号劲敌八极雄鹰,追的勇气已消失了三四成,谁还敢不要命奋勇狂追?腿最快的人也故意等候同伴跟上,人多胆壮,先求自保再言其他。
追得最快敢于不顾一切的人当然有,那都是身为重要人物愤怒如狂的人。这些人中没有门主方永昌,身为门主当然不必轻生涉险。
其实这并非方门主不独自追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不敢与罗远拼命。
上次在大宁集,一接触便被罗远一剑击毁他的排山袖,与白妖狐苏若男配合,击毙他四名得力随从。最后在拼剑上。也在真才实学上差了那么一点份量。如果奋不顾身独自追上去,后果如何他心理明白,缺乏信心的人,勇气也将随之而降低的。
敢不顾一切穷追的人没有几个,无双玉即便是其中之一。她并非主动穷追的,而是方门主下令要她务必追上把罗远缠住,以便让其他的人,能有时间随后赶到群起而攻。她的轻功比罗远相差不远,其他同伴望尘莫及。
罗远要不时协助苏若男一臂之力,因此无法摆脱追赶的人,也不知道能衔尾追来的人是无双玉郎,穿枝入伏有计划地引追的人奔东逐北。
钻山树林,里外的瑞云村在望,散落的民宅树影依稀中,偶或看到有人影走动。
“那些人的话,你都听清了吧?”罗远在一株倒木坐下歇息,汗湿两腋需歇息养力:
“那个叫方永昌的人,就是那个排山袖相当可怕的首领,说的话霸气十足,天知道他到底是何来路?他们的目标在武道门,两者之间双雄不并立,武道门今后将日子难过。”
“可惜无法查出他们的根底,也无法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苏若男的忧虑写在脸上,有点坐立不安。但罗远并没留意她的神色变化,一面拭汗,一面向里外的瑞云村留意观察。
“如果村内那些武道门的人是假的,而又与方永昌这些人有关,那就拨云见日了,这是经过周详计划,花了不少时日布置,要引出武道门的陷阱,布局相当精妙,可惜估计错误,并没能如愿地把武道门引出来;难怪他们夺得黄金仍在此地逗留,大概不甘心功败垂成,仍想等武道门的人赶来现身。”
“这次事故恐伯已在江湖轰传了,武道门的声誉和威望……”
“都将大打折扣。”罗远接口:“所以武道门必须站出来和他们了断,澄清揭发他们的阴谋。若男,告诉你的人,放弃夺金的打算吧:你那些人还不足对付这些高手中的高手,如果他们集中全力反击,你们付得起损失惨重的代价吗?”
“我……我真得去劝告他们。”苏若男迟疑难决:“必须针对阴谋策定对策。”
“你走吧!我掩护你脱身,绕村西走,避免被村中的那个什么狗屁秀士发现。”
“我……”苏若男欲言又止。
“我不会让后面追的人超越,放心啦?”
“好吧?我真得早些把消息传到。”苏若男有点依依不舍,但最后仍然脚下一紧飞跃而走。
传出消息重要的是争取时效,她不得不走。本来她打算请罗远一起动身,但看罗远懒洋洋有点心神不属,对她的事表现得并不热心,也就不便启齿。
当然另有原因,令她不便邀请罗远同行和她的人见面,双方本来是仇敌,她也不希望罗远知道她的底细。
无双玉郎不得不遵命追赶罗远,方门主认为她可以缠住罗远游斗,等候后随的人赶到,集中全力除去罗远这个可怕劲敌。
追了三四里,绕过谷的西北角,后面已不见同伴的形影,森深草茂视野有限,没有人能跟得上她。
三僧七道已所剩无几,一些超拔元老级名宿,毕竟上了年纪,论轻功,不但时间一久,元老们望尘莫及,短距离内,这些元老也不能与她并驾齐驱。
罗远必须助苏若男一臂之力,无法以绝顶轻功全程施展。轻功也不可能用来赶长途,那会把精力耗尽。两人分枝拨草掠走,也就留下走过的遗痕。
她早就失去罗远两人的踪影,只能耐心地循迹寻踪。后面是否有人跟来,她并没在意。
这次,她的两位男女随从并没跟来。
其实她并不能掌握罗远的正确去向,所留下的踪迹并不明显,很难断定到底是什么人所留下遗痕。这些日子以来,全谷早已被各方人士所踏遍,到处都留有被人践踏的痕迹,哪能正确分辨是何人所留下的?她的经验几乎等于零,这辈子就不曾出入过深山大泽丛莽,也缺少与江湖人士打交道的机会,所以难当大任。
临阵换将交出指挥权,就可以说明她的无知和无能。与江湖亡命周旋,她注定了是输家。比起苏若男来,她差得太远了,虽则她的武功惊世,缺乏磨练难怪会吃亏上当,也缺乏毅力,摆脱不了方门主的控制压抑。
她是凭本能跟踪搜寻的,何以如此她自己也觉得诧异。一这期间,她对方门主极端不满,但并没把心思放在不满上,而且显得魂不守舍,没有积极追究京华秀士侮辱她的仇恨。
被罗远推落水中擒住的经过,一直就缠绕着她的思路挥之不去,而且印象日渐鲜明的令她困扰,令她心乱,令她意念飞驰。
她并不真的怕罗远,在内外功的修炼上,她有超绝的名师授业,下过苦功。第一次在大宁集,与罗远展开一场空前猛烈的公平搏斗,是她第一次碰上势均力敌的对手,情绪上受到相当大的震撼。
罗远剽悍泼野的形象,给她的印象非常强烈,与她所接触过的男人完全不同,感觉上一时难以适应,也无法理解,怪的是却没产生排斥的念头。
她生长在候门世家,在京都交往的全是豪门公子淑女,从没与贩夫走卒接触,没体会过世道艰难,出入前呼后拥,每个人都把她当凤凰捧。因此罗远对待她的态度,她感到陌生而新奇。
事实上大宁集决斗,她并没真的落败,只是衣衫被抓破肌肤外露,无法再继续拼搏而已。
她并非真正自负傲慢的人,所以说可以缠住罗远,而不大言夸夸表示自己有必胜的信心。绝大多数的人,输了仍然夸口吹牛。
总之,她心中明白,奉命穷追,她决无和罗远放手一决雌雄的念头。
什么念头?她自己也搞不清。追上了又如何?她也没进一步思索。
追寻罗远,她却是颇为细心热心的,竟然被她准确地到达罗远与苏吉男分手的树林。
站在树缘向瑞云村眺望,她有点迟疑难决。已找不到有人走过的痕迹,本能地猜想罗远到瑞云村去了,是否继续追,她心中进退两难。
她知道京华秀士在瑞云村,带了一部份人另有任务。她曾经向方门主表示过,京华秀士最好不要出现在她眼前,弦外之音,已明白表示她不会干休。
但如果是她进村,那就表示是她主动去找京华秀士的,方门主会不会指责她私而忘公,故意丢下正事不管,前来瑞云村公报私仇?
事实上她无法肯定,罗远是否前往瑞云村藏匿。
她在大树下席地坐下,双手抱膝,下颚搁在膝上,目光远落在瑞云村的房舍,心神却恍恍惚惚。
意念飞驰,思路回到小溪沐浴,被罗远抱入深水处擒住的情景,只感到浑身起了异样感觉。
罗远发现她是女人,居然向她道歉,轻易地放过了她,也没伤害她的随从。
一个美丽的少女,落在男的生死对头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但居然什么事也不曾发生。
接着,是赤身露体任由京华秀士宰割,罗远及时从剑下救了她。自己人却要侮辱她,杀她。
罗远临行所说的那句话:我不欠你什么了。
这句话她感到羞愧难过,应该说,她欠罗远很多。这是一个可爱的敌人,真的很可爱。
脸在发烧,她知道脸一定红到脖子上了,艳红的面庞,绽起一抹动人的奇异笑意。
突然她听到不寻常的声息,像惊鹿般一蹦而起。
右后方不远处,几株大树后踱出年轻英俊的五湖游龙和美丽动人的天涯孤凤。另两人年约半百,相貌堂堂,一个高身材,一个矮胖子。
她不认识这些人,但知道不是幽冥使者临时纠集的党羽,但觉得有点眼熟,终于被她想起,在大宁集翠峰亭,这双年轻男女,是罗远二十二位勇士中的两个。
这双男女是被迫加入罗远的阵营,为生命而奋起自卫的人,不是罗远的同伴,只是参予夺金的江湖亡命而已。但在感觉中,她不愿对与罗远有交情的人计较。
“你们走,不要打扰我。”她脸上没流露出敌意,但口气托大:“你们不要再妄想夺金了,赶快出谷以免枉送性命。”
“她就是那位无双玉郎。”五湖游龙向两位中年人说:“可说是八极雄鹰唯一的敌手。”
“真令人难以置信,她有多大年纪?”高身材中年人意似不信,“粉妆玉琢似的小后生而已。”
“八极雄鹰也年轻。”五湖游龙其实也年轻,总算知道谦虚:“小心她,她出手便是石破天惊的致命杀着,咱们四个人,恐怕奈何不了她。”
“总得试试呀?不然怎能查出他们的来历。”高身材中年人独自上前:“咱们不会倚多为胜,小伙子,这是咱们与你们不同的地方。在下想和你的长上谈谈,你能带咱们去见贵长上吗?
“不行。”她肯定回答。
“那就……”
“你就想用剑逼我,我知道。阁下,你比八极雄鹰强多少?”
“这……还不知道,在下还没见过八极雄鹰呢?”
“你就别客气,拔剑吧!我,无双玉郎董冠章。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姓周。你不需知道我的来历,我倒希望知道你的根底。”
“哦!你相当托大自负。”她拔剑:“我以往也是目无余子,自以为天老爷第一我第二。胜得了我手中剑,我带你去见敝上。”
姓周的冷冷一笑,拔剑拉开马步,阴风随剑而起,浑身绽发出若有若无的闪烁绿芒,鹰目中突然幻发奇异的阴森光芒,剑身也呈现扭曲跃动的光华。
“不要施展邪道幻术,那些迷幻六识的神通妖术对我无效。你看,我一剑就可以破解你的撼灵大法。”
她剑上的光华陡然怒张,白虹激射风雷乍起,蓦的铮一声狂震,阴风被强劲的罡气激发成狂风。
姓周的斜震出丈外,背部几乎撞中一株大树,手中剑光华倏隐,剑吟徐徐隐没。
“厉害?”姓周的用千斤坠稳下马步,脸色一变,右手有点发僵,似乎剑变得太沉重难以举起。
“你也上。”她伸手向矮身材的人相招。
“咱们走?”姓周的手一挥向同伴下令:“咱们四人联手的确奈何不了她。”
姓周的神色十分凝重,五湖游龙三个人也变色退走,徐徐退出十余步外,这才转身飞掠而走。
她击出的一剑,显然也耗费了不少真力,但在神色上能稳定沉着没露破绽,直至姓周的四人转身飞奔,这才出现呼吸不稳身躯松弛现象。
目送四人的背影远去,身后又传来不寻常的声息,脸色一变倏然转身,剑已伸出跃然蓄势待发。
神色一懈,勃然欲发的敌意消失了,呼出一口长气,徐徐收剑归鞘。
四个快速的人影,穿林而至速度惊人。领先速度最快的是崂山七子的老大玄虚子,其次是虬须戟立的尤副门主,最后是一男一女。她的同伴赶到了,四个人浑身汗水气息沉浊粗重。
“那是什么人?”尤副门主向姓周的四人去向一指,显然早已看到背影消失在树丛内。
“不认识。”她懒得多说。
“你没留下他们?”
“咦!我为何要留下他们?”她对尤副门主不满的指责大起反感:“方叔要我对付八极雄鹰,我正在寻踪觅迹,其他的人与我无关。方叔早已有明确的指示,不必理会被引来参予夺金的各路牛鬼蛇神。贵门本来的用意,就是利用这些江湖中鬼蛇神散布消息,我没有记错吧?”
“但这些牛鬼蛇神不识相,已经变成仇敌了……”
“这四个人,不是幽冥使者八个仇敌中的四个。”她知道用心机了,故意曲解尤副门主的话意:“对我没有敌意,已表示他们识相,已放弃夺金的打算,留在谷中只想看到结局。
让他们把消息向江湖传播,他们是目击者活见证,一定很称职。”
“如果不是幽冥使者那些人,放走也就算了。”尤副门主无意再追问,走近向瑞云村观察:“本门原定的打算,就是参予的人愈多愈好,消息可以广为传播,增加本门的威望。但如果有人劝说他们联手,就有损本门的利益了。哦,你认为八极雄鹰窜入村中去了?”
四个人分别在她两侧泰然向瑞云村眺望,要入村片刻可到。
“仅是怀疑而已,早就失去八极雄鹰两人的踪迹了,很可能窜入村藏身,村舍可藏匿的角落太多了,没有充足的人手,即使能搜出也困不住他。”
“那你打算……”
“京华秀士那畜生在村子里。”
“是的,他负责控制村内外的情势。”
“如果我进去……”
“那又怎样?”
“我可能忍不住砍断他的手脚。”她恨恨地说。
“何必呢?董小姐。”尤副门主有意充调人:“男女间的事,实在没有什么理性好讲。
男人一时冲动,什么怪事都可能做出来,不受理智所左右,犯错并非不可原谅。你们是京都的世交,本来情投意合,你有意疏远他,他冲动情急是可以原谅的。”
“那是你的看法。”
“董小姐,真不肯原谅他吗?”
“我能原谅他先施暴,再下毒手杀我灭口的罪行?尤副门主,易地而处,你能如此宽宏大量吗?”
“这个……”
“有恩不报非君子,有仇不报枉为人。”
“无可挽回了吗?”
“见面就知道了。”她准备动身:“我这就进村去找,八极雄鹰很可能窜入村内藏匿了。”
“不要去,你可能误了大事。”
“不去能找得到八极雄鹰吗?至少也该进村去告诉那个畜生呀,”她迈出第一步:“你最好早一步通知他,阻止他躲开我……我远……远一点……你们……”
砰然一声,她向前摔倒。
她并不知道,上次她被弄翻,京华秀士所使用的药物,是得自这位地行仙玄虚子。
这次,玄虚子就站在她的右侧,风是从右面吹来的,她所立处正在下风。
第二次被弄翻,自己人暗算自己人,太容易了,所以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神智一清,她知道完了。手脚被牛筋索分别捆牢,而且督脉已被独门手法所制住,控制了身柱的活动能力,用不上两分劲,稍用力就浑身发软发虚。
她的剑、囊、皮护腰,全被没收由那位中年女人携带,身无寸铁没有反抗的工具,玄虚子四个人,坐在几株大树下,不断向瑞云村眺望,留意村中的动静。
“八极雄鹰不可能逃入村子藏匿。”尤副门上肯定地说:“村中毫无动静,鸡犬不惊。
那混蛋胆大包天,一击即走,引咱们八方奔逐,他根本就不怕被咱们走散了的人拦住。如果躲进村,一定会和陈二副会主发生冲突的,村内咱们有不少人留驻,他难逃咱们那些弟兄的耳目,村子里不沸腾起来才是怪事呢?”
“咱们再守候半个时辰,看那混蛋是否从这一面窜入村子。”中年女人很有耐性,这里的监视面广,视野可及村子的大半范围,有人从这一面向村子接近,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不必急于把小丫头交给你们的陈二副门主,反正他必定忙得不可开交,无暇处理私事。”玄虚子也不赞成进村:“咱们负责追搜八极雄鹰,不能把正事耽误了。”
“陈二副会主会无暇处理私事?嘿嘿嘿……”尤副门主发出邪恶的202阴笑:“这种私事,即使公事再忙,他也会先私后公,早些尽可能把私事处理妥当。”
“说得也是。”另一中年人邪笑:“陈二副会主有多次前科,好几次为了女人而耽误正事。”
“少说这些伤风败俗的事好不好?似乎你们九幽门的人,对酒色财气的享受特别有兴趣,对打下南半壁江山却懒得多付精力。”玄虚子有点不悦:“看来贫道倚靠你们在此地重建太清宫的事,似乎并不乐观,崂山七子已经伤残过半,贫道也几乎被八极雄鹰打破头。而迄今为止,所要进行的重要大事仍无眉目,混乱的情势无法控制,何时方能大事底定?却又在内部出现窝里反,更增困扰,成功遥遥无期。真是霉透了。”
“大法师,你急什么呢?”尤副川主脸一红:“至少一千五百两黄金,已分给你们一千两了。尔后建宫的费用,全在本门身上,你还不满意?”
“咱们彼此都没有退路,不满意又能怎样?”玄虚子的情绪继续呈现低潮,对前途没有多少的信心:“能不能如愿在瑞云峰建宫,还是未定之天呢?我能不急吗?哼?你们先期南来布署的人全是饭桶。”
“也不能全怪先期南来布置的人。”尤副门主叹了一口气:“他们虽然是南方人,但北调京都多年,与南方的江湖朋友甚少接触,根本无法找到门路打入武道门卧底,对武道门的底细有如瞎子摸象,所以……罢了,偏偏鬼使神差,平空冒出什么第九只鹰,意外地遭到惨重的损失。他娘的!捉到他,我要活吃他的心肝。”
无双玉郎倚坐在树干下,一直就留心他们的谈话,设法强凝先天真气,却未能如愿。即使能让气机发生作用,也无法驱动真气通过受制的经脉,绝对无法利用精纯的内功,自行打通经脉脱困。
柔骨功也无法施展,双手脱不出强韧伸缩性特佳的牛筋索。
“你配说这种话吗?你们还没有擒八极雄鹰的人才。”她忍不住发话:“除了我能缠住他之外,你们上一个死一个。尤副门主,你最好放了我。”
“放了你,董大小姐,你别做清秋大梦了。”尤副门主冷笑。
“八极雄鹰两人的足迹,是在这里消失的,说不定他正躲在这附近,注视你们的一举一动。他如果现身,我是唯一可以和他缠斗的人,你们……”
尤副门主跳起来,惊觉地四面察看。
“赶快把她送到瑞云村,交给陈副会主好了。”中年女人也有点心惊胆跳:“门主一再交代,这丫头如果有所异动,就必须断然制住她,尽快送交陈副门主相机行事。这里真有点阴森林的不祥气氛流动,早些离开为妙。”
“吕三娘子,你还会望气呢?失敬。”玄虚子嘲弄地说:“贫道苦修四十载,自信已修至地行仙境界,对望气仍然一知半解,不能未卜先知预见吉凶。”
“原来果然是门主授意你们,做这种不仁不义鲜廉寡耻的事。”她痛心疾首,欲哭无泪:“那么,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了。你们可曾想到,有一天我会返回京都……”
“董大小姐,你仍在做返回京都的梦?”尤副门主狞笑:“早在两年前,这预谋就策定了。”
“早在两年前?”她大吃一惊。
“正确的说,该是门主被撤职查办而令尊却不加援手时,门主便决定如何报复你董家了。陈副主用尽心机接近你讨好你,便是报复计划的第一步棋。”
“天啊!这是恩将仇报。”她尖叫:“门主在东厂罗织贪脏灭门证据确凿,罪无可追,他之所以不死而改为撤职查办,以削爵除籍永不叙用结案,完全是家父从中周全,他才能全身活命。这次更请南京南镇抚司的旧日袍泽,暗中加以照应,不但以一万两银子壮行色,也允许我跟来替你们对付强劲的仇敌。你们……你们……”
“你这是一面之词。”
“他不会如意的,我会尽快北返……”
“你还在做梦。”
“我……”
“你的命运已经决定了,董大小姐。”尤副门主冷冷地说:“陈副会主会把你带在身边,把你弄成残废,然后把你爹骗来,利用他与武昌的楚王殿下打交道,利用楚府的三卫高手,在襄阳建山门秘站。另一方面,利用并吞的武道门,监视武当山,控制南天的江湖朋友。两方面布下天罗地网,定可把受武当庇护的第一钦犯应文和尚弄到手。届时,门主不但可以恢复贵族身份,甚至会加官晋爵,更可在江湖领袖群伦,取代武道门主江湖之王的地位。董大小姐,你还妄想回京都吗?”
应文和尚,指逊帝建文。建文逊国迄今已有三十年,锦衣卫仍派有庞大的人手,广布天下暗中缉拿。因为永乐大帝攻入南京时,已昭告天下建文帝已经死了,所以必须暗中遍搜天下查缉以永除后患。
建文逊帝扮僧人逃出南京,法名释应文,这已经不是秘密,官方却宜布他在宫中自焚升天了。
锦衣卫的密谋,的确在峨嵋一度几乎捉住了应文。据说他和武当的祖师张三丰,躲在峨嵋的伏虎寺。
武当祖师张三丰本人不在武当,遨游天下躲避官方的纠缠。他是道家大师,与佛门弟子往来密切,可见他是一个不歧视佛门异教的开明大师,在伏虎寺曾留下遗世的墨宝。应文是僧人,不可能在武当山藏匿,但也可能易僧为道,愈危险的地方愈安全。
武当山官方派有一队兵马驻守护法,目的就是暗中留意是否有逊帝在内藏匿。目下武当仍在继续兴建官观,二十余年来,工人从四十万减至万余人,不知何日方能把全部宫观建竣?
尤副门主一时得意忘形,逞口舌之快,竟然把阴谋揭开,以为这时说出秘密,已无所顾忌,无双玉郎到了京华秀士手中,任何秘密也不可能从她口中透露了。
无双玉郎恶梦初醒,出了一身冷汗。
“你们这些天杀的畜生!”她厉声咒骂,声泪俱下。
尤副门主大怒,抢近俯身一耳光抽出。
“天不杀他们,我杀。”熟悉的语音同样传到。
尤副门主的手掌偏了些,而且力道微弱,人向前一栽,仆倒在她身上。
右太阳穴成了一个寸大的血洞,一颗卵石可能已深入颅内三寸以上。
尖锐的破风飞行声入耳,中年女人吕三娘子也倒下了。
一声厉叫,另一中年人仰面便倒,眉心也出现一个寸大血洞,眼珠带出死得好修。
玄虚子刚站起,手刚挂上剑靶,人影穿枝而至,像飞鸟穿林,快逾电火流光。
尤副门主三个人被飞石击毙,像是同一瞬间发生的事,三人倒下先后仅差一刹那而已。
大法师自称地行仙,却不知道吉凶预兆,也没料到人来得那么快,刚听到语声,刚惊觉地跳起,手刚搭上剑靶,死神已光临背部上空。
一爪光临顶门,昆仑顶像蛋壳般破裂。另一爪扣颈,颈骨变形。双脚同时夹住大法师的背腰,两人贴在一起了。沉重的冲力与扭力十分猛烈,两人贴身摔倒。
是罗远,像攫住一只大野兔的苍鹰,无法将兔叼起,鹰与免缠在一起在地上翻滚。
他一跃而起,就大法师的道袍拭掉手上的鲜血。大法师的身躯仍在抽搐,手脚不住伸缩扣抓。
“你和五湖游龙四个人打交道,我躲在那边的横枝上睡觉。”他在浑身因惊愤,而剧烈颤抖的无双玉郎身旁蹲下,开始解捆手脚的牛筋索:“那天你在大宁集翠峰亭,威风凛凛有一代霸才的气概,我还以为你是他们的主脑人物呢。所以在山中农舍,突然发现你被京华秀士那种货色凌辱,我一头雾水莫明其妙,原来其中有如许复杂的内情秘辛。小女孩,你栽得真冤。”
“求求你,让……让我静一静……”无双玉郎哭泣着叫。
“你好好哭吧!哭对你有好处的。”他摇头苦笑,退得远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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