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厅中几位首要人物,正在诘问狼狈撤回的九个人,那位丢了耳朵的仁兄不在场,在客院裹伤。
首要人物中,除了两个道装老者之外,另有两位虽然不穿道装,却梳了道髻的老人,和两位年已花甲出头,穿了僧常服,头顶光光戒疤明显的大和尚。
“你们两位名震天下的暗器名家,说好了配合孙施主飞剑取敌,怎么突然变卦。鬼叫连天迳自撤走了?那位打了姜步虚一记天雷掌的老道,向两个脸色仍不正常的中年人厉声指责。
“紫灵道长,这……这不是在……在下的错。”……位中年人语气仍带有惊恐,急急为自己的行为辩护:“天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手中所挟的三枚夺魂锥,突然像三条蛇一样在手中蠕动,而……而且……而且……”
“鬼话!钢锥是硬的,会蠕动?”紫灵丹土嗤之以鼻:“而且什么?”
“而且会……会咬人,咬我的手指……”
“呸!你愈说愈玄了。”
“老天爷作证,我说的是实话,我……”
“道长明鉴,孙兄说的确是实情。”另一位暗器名家沮丧地为同伴作证:“在下的追命飞刀,也是在掌中蠕动,吃惊之下举至眼前察看,这……这……”
“怎么了?”
“刀刃中分,像……像嘴巴一样开……开合不止……”这位仁兄不住打冷战:“真的会……会咬人,我……我发誓,它……,它的确会……会咬人……”
“胡说八道,鬼话连篇。”紫灵丹士冒火地说:“你要我相信吗?”
“这……这这……”
“咬了你?”
“这是千……千真万确的……”
“创口呢?”
暗器名家伸出血迹斑斑,敷了药散的双手。
“我手上也有几个夺魂锥咬伤的创孔。”另一位名家也伸出双手:“信不信道长心中有数,我神锥夺魂杨坤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在下不是真的心目中没有鬼神的人,很可能是鬼神向在下提出警告。
我这一辈子,绝不再玩弄夺魂锥了,不是在下为人谋而不忠,而是鬼神明明,在下不得不退出远走高飞了,告辞!”
“很抱歉,在下也得远走高飞,抱歉。”飞刀名家也惶然说,离座匆匆惶然出厅。
神锥夺魂杨坤走得更快,似乎有鬼神在暗中赶他走。
“分明是两个浪得虚名的胆小鬼,编这种鬼话来掩饰他们的怯懦,哼!”紫灵丹士恨恨地说。
厅外匆匆奔人一名大汉,神色不安。
“鬼神愁已经出现在街对面的屋顶。”大汉急急地禀报:“距三更正还有片刻。”
每条街都有更夫走动,更拆声报出颇为准确的时辰。
当更夫转过北面的街口,便会敲起三更正的更拆声,更夫所走的速度和路线是固定的,所差无几。
姜步虚是个守时守信的人,他在等三更正。
站在街对面的屋顶上,只能看到柏家大院的灯火,看不到院内的景物,更看不见里面活动情形。
因为这一带的房屋,都比柏家的房舍低。
他站在屋脊的中段,泰然自若地向柏家眺望,时辰未到,他不想提早进去。
“混蛋!”他突然破口大骂:“这附近怎会有许多蛇鼠?这些可敬的英雄们,人数真不少呢!”
他的语音清晰,嗓门大,连对街的柏家,也听得一清二楚。
附近一长列房屋,高低不等参差不齐,不易发现潜伏的人,目力所及处的确看不到人影,他却知道附近有不少潜伏。
按情理,这些潜伏的人,必定是柏家派出的英雄好汉,大概已算定他要从这一面侵人柏家,派人潜伏以便阻止他长驱直人。
拒敌于宅外,这是上上之策。
柏家的南房,屋顶出现了黑影。
南房,也就是院门内的一排房舍,是仆从或地位低的晚辈住处,与正屋相对,中间隔着大院子。
这人飞越前院,登上了院墙头。
“姜步虚,我等你。”这人大叫。
是四海游龙,声如洪钟怪神气的。
“哈哈!是你这条蹩龙。”姜步虚大笑:“你这家伙简直没出息,为了出风头争着打头阵,每次都由你先摇旗呐喊,难道那些侠义道高手名宿真的不中用,任由你这刚加入的小辈耀武扬威?时辰末到,你等吧!三更正还有片刻,你又何必急着找晦气?”
“大爷等不及了。”
“那你就过来呀!四丈宽的街,又不是鸿沟天堑,一下一上而已,小心,不要跳断腿哭爷叫娘……”
“混蛋!”四海游龙受不了激,跃下院墙飞步过街。
“别踏破别人的屋瓦……”姜步虚怪叫。
四海游龙的轻功已臻化境,从下面跳登高不足丈六的瓦面,怎么可能踏破坚实的大青瓦?
可是,怪事出现了。
直升两丈高,轻如鸿毛向瓦面飘落,右足一沾瓦面,劈劈两声怪响,有二四块大青瓦四分五裂,响声清晰入耳。
“你这混蛋弄鬼!”四海游龙愤怒地大吼,身形再起,向屋脊飞跃。
姜步虚站在屋脊的中段,必须向左或向右飘落,占住高度相等的地位,屋脊的脊瓦也坚牢,可增马步的坚实。
暴怒的人,最容易上当。
刚向右面飘落,右足沾上了屋脊,距姜步虚所立处足有一丈距离,姜步虚如果出手攻击,必须移位近身。
四海游龙只留意姜步虚的身形是否移动,却忽略了脚下有物贴瓦伸来。
刚站脊瓦的脚一震,足踩便被蛟筋索缠住了,来不及有何反应,无穷大的力道已经爆发及体。
“龙飞了……”传出姜步虚兴高采烈的怪叫。
四海游龙骤不及防,飞翻而起,幸而所穿的快靴是半统的,靴统可以保护足踩,不至于被蛟筋索勒伤,但可怕的力道却来不及抗拒。
远飞出两丈外,在升至顶点时,才能恢复控制身躯的活动,转正身躯向下疾落,落向右邻的室顶,反应已经是十分惊人了,已臻化不可能为可能境界。
这瞬间,三面室顶人影暴起。
姜步虚目力超人,夜暗中可以明察秋毫,眼角瞥见左方邻室现身射来的最快黑影,赫然是打了他一记疑似天雷掌的风云会客卿。
“来得好!”他大叫,向射来的客卿迎去,一闪即至,劈面碰上了。
“你死吧!”客卿也大叫,双掌齐推,来一记凶猛的推山填海,有冲力助势,掌劲可增一倍。
姜步虚这次不再上当,也用上了克制天雷掌的绝学,哼了一声,右掌一翻、一抄、一吐。
奇异的气流呼啸声,在天雷掌的狂震声中,依然隐约可闻,很像是罡风透入某种窄小缝隙的声浪,天雷掌的狂烈气爆声,压不下这种怪异的声浪。
同一瞬间,另一处屋顶,在白杨坡被四海游龙击败的客卿,与另一名魔道高手,同时到了四海游龙翻落的地方、四掌齐下,乘机捡便宜猝然下毒手。
两人都以为四海游龙是被摔飞的,摔落时那有能力自保?因此志在必得,机会太好了。
四掌齐下,风雷乍起。
“去你娘的!”四海游龙怒吼,双掌一分,不等身形稳下,毫无顾忌地分接两人的合击,所表现的豪勇迹近狂妄,一比二硬接硬拼,目无余子。
隐雷声直撼脑门,比两个魔头所发的风雷声浪要小得多,但直撼脑门的威力,却又大得多。
两种声音不同,内撼的威力也强弱迥异。
两方面几乎是同时发动以绝学相决,中间相距两座屋顶,两方面同时传出风雷狂震声,以及惊人的屋顶塌裂声。
似乎,两面的人都在使用天雷掌行雷霆一击。
姜步虚这一面是一比一,公平相搏。
四海游龙这一面是二比一,出掌的声势也最浑雄猛烈。
天雷狂震声中,两面两座屋顶,在同一瞬间崩塌,声势惊人。
其他晚到一步的黑影,纷纷四散走避。
尘埃滚滚中,四海游龙飞射而出。
“姜小子,你卑鄙地派党羽埋伏,你……”四海游龙站在另一座屋顶上怒吼。
“你混蛋!”姜步虚出现在另一座屋顶:“这些狗东西是风云会的人,要把你我两人一起埋葬掉,乘机渔人得利,你鬼叫什么?”
“唔!不错,的确是那些混蛋。”四海游龙嘴上不肯认错:“你没投人他们那一秋?”
“你放屁!”姜步虚粗鲁地大叫:“我不像你那么没出息,投入快剑那些杂碎堆里做鹰犬,喂!你碰上一些什么人?”
“不知道。”
“我好像听到雷声霹雷,难道你也碰上会用天雷掌绝学的人?”
“他们配用天雷掌?什么东西!现在,该轮到你我全力一拼了,有种的话就不要使奸,来硬的……”
街口,传来三更正的更拆声。
“时辰到了,咱们到柏家去拼,走啊l”
“走……”
姜步虚已经往下跳,一闪不见。
四海游龙疾追而去。
柏家各处灯火辉煌,甚至还有火焰熊熊的火把。
到处都是人,等候姜步虚现身。
啸声从正屋的瓦面传出,姜步虚神不知鬼不觉地深入,竟然出现在屋顶,发出震耳的长啸。
大院里出现十余位首脑人物,僧道俗俱全,老相好只有两个尚义门主移山倒海许正衡,与孟世家的幻剑功曹孟守仁。
所有的房舍屋顶都不见有人现身,这些英雄们大概知道在屋顶交手,大人快剑柏鸿翔,明天就得请大批工人修屋顶了,所以不希望在屋顶上打交道。
“姜步虚,下来谈谈。”幻剑功曹在广阔的院子大声叫,人多气壮,说的话也就不怎么客气了。
“在下和你们这些混蛋,没有什么好谈的。”姜步虚也大声说:“你们如果不上来公平相搏,妄想在下面倩众群殴,在下一定踏破所有的屋顶,进出内院到处放火。
我是鬼神愁无根无底,什么古怪的事都可以做得出来,包括在城内街坊放火,因为你们所做的卑鄙事,比公然放火更可恶。”
“你到底想干什么?”
“要公道。”
一声怒叫,邻屋的瓦面出现追来的四海游龙。
“我正要向你讨公道。”四海游龙怒叫,登上正屋的瓦面。
“你给我站在一边去,等我和这些混蛋们先讨公道。”姜步虚沉声说:“这些人中,你这家伙总算很有几分气概,逗你玩玩消遣怪有趣的,真要把你打个半死我还真于心不忍呢!”
“混蛋!你……”
“你不要个服气,死鸭子得张嘴硬,哼!你以为这些日子你所闹的笑话,真的与武功高低有关吗?”
“你小子每次都使奸,敢和我堂堂正正,凭真本事硬功夫,来一次公平决斗吗?”
四海游龙怒道。
“我会给你公平决斗的机会,但不是现在。”
“在下……”
“你给我闭嘴!站到一边凉快去。”姜步虚声如沉雷,威风八面:“你只是一个摇旗呐喊的小辈,下面正主儿全是位高辈尊的高手名宿,那轮得到你强出头?目无尊长,你把他们都看成你的爪牙鹰犬?”
他这一发威,四海游龙竟然有点心惊胆虚。
他这番话,也让下面的高手名宿脸上挂不住。
“蔡老弟,请忍耐。”下面的许门主不得不出面:“下来吧!不要让他有毁屋放火的藉口,魔道中人,什么残毒的事都可能做得出来的。”
有些人在自己人多势众,气焰高张时,喜欢得意妄形乱开黄腔,不理会所说的话,给予对方的伤害有多深,逞一时口舌快意,铸下了无可弥补的大错。
“许门主,你给我牢牢地记住,记住你今晚所说的这番昧良心的话。”姜步虚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厉声说:“我鬼神愁就算是魔道中人吧!至少迄今为止,我在你们多方迫害之下,自信还没有做出任何可以称为残毒的事。
至少,我还没有不择手段掳人要挟,你们掳我、酷待我,我承受得了,所以能够容忍你们的残毒。
目下,你们暗算了小魔女丘姑娘,掳走了天涯怪乞师徒,他们三个人与我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你们身为侠义门人,竟然用暗算的卑鄙手段掳走他们,到底是谁残毒?连风云会的人也不会用这种可耻心的手段对付不相干的人,好,我会让你们后悔八辈子……”
“且慢!”四海游龙大叫。
“你怎么啦?”姜步虚冷笑。
“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哼!难道没有你一份?”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你何不问问他们?”
四海游龙往下跳,往群雄面前一站,剑眉一轩,虎目睁圆。
“许门主,姜小子的话是真是假?”四海游龙狠盯着许门主:“似乎只有我一个人,没听到丝毫风声。”
“这件事与……与姜步虚无关。”许门主有点失措:“十方行者圆觉大师,与九天飞魔有过节,意在逼老魔出面,解决……
“那么,是真的了?”四海游龙声色俱厉。
“这……”
“这……”
“小魔女与姜小子是朋友,那能与姜小子无关?”
“蔡老弟……”
四海游龙哼了一声,走向幻剑功曹。
“孟老伯,这里的事,小侄不管了。”四海游龙沉声说:“小侄觉得很丢脸,四海游龙仗侠义之剑,在江湖扬名立万,英雄一世,敢作敢当,可不想做一个下三滥的帮凶,日后我还要做人呢!
老伯如果也退出,小侄愿护送老伯南返桐柏山,风云会那些人如敢追来撒野,小侄将倾全力应付他们。”
“贤侄……”幻剑功曹大感为难。
“小侄在客院相候,明晨即至客店投宿。”四海游龙说完,大踏步走了。
“姜小子,你最好别到客院来。”远出卅步外,四海游龙回头向屋上沉声叫,再次转身举步。
“那可不一定哦!”姜步虚怪腔怪调地答:“喂!你知道吗?我对你这条蹩龙的好感,是愈来愈增加了。”
“姜小子,你最好知道,我要揍死你的心念,也是愈来愈殷切了。”四海游龙再次转身。语气凶狠:“咱们的帐,早晚会有结算的一天。”
最后瞥了一脸尴尬的幻剑功曹一眼,这才转身大踏步走了。
幻剑功曹进退两难,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有人打算上来吗?”屋顶上的姜步虚嗓门像打雷,声震屋瓦:“圆觉老秃驴,你怎么说?”
指名叫阵,是极为严重的挑战,稍具声望的武林朋友,也不会唾脸自甘退缩。
七仙九菩萨,并非指他们都是跳出三界外的方外高人,也不是四大皆空的慈悲高僧,只不过是七位道家法师,以及九位佛门弟子而已。
谁真能跳出三界外?
淮又能修至四大皆空境界?
十方行者圆觉,是九菩萨之一,在天下十方云游,是个眶毗必报,禅功超凡的老和尚。
论武功,十方行者的排名并不太出色,但刚愎暴躁敢斗敢拼却大大有名,江湖朋友真不敢招惹这位标榜除恶务尽的菩萨。
十方行者还来不及有所表示,右侧那位面目阴沉的青衫中年人却跃然欲动。
“这小辈不知死活,将是江湖一大祸害。”青衫中年人恨恨地说:“让我上去收拾他!”
不等其他的人有所表示,青衫中年人已一鹤冲霄扶摇、而上,轻功已臻化境,跃登瓦面无声无息。
“小辈,你狂够了。”中年人移至屋脊,手按上了剑柄:“江湖道上,容不下你这种狂人!”
“我狂是正常的事,因为我年轻,上了年纪的人狂,那就不是好现象,我不知道你凭什么容不下我,至少我认为你不配代表江湖道各方人士,你假藉任何名义动剑,都是卑劣怯懦的行为表现……”
一声怒极沉叱,中年人的剑倏然出鞘,声出剑及,火光照耀中,眩目的剑光似乎已贯穿了姜步虚的身躯,攻击的速度太快了,没有让人躲闪的余地。
“好……”下面有不少人兴奋地喝采。
可是,喝采声突然中断,似乎这些叫好的人,咽喉突然被人掐住了。
剑被姜步虚挟牢在左肋下,而非贯穿身躯,两人贴身面面相对。
“劈啪劈啪……”耳光声清脆骤急。
一声狂叫,中年人丢了剑,摔倒骨碌碌向下滚,瓦片碎裂声中,另传出清脆的啦啦小声响。
那是坚硬的牙齿,贴瓦滚动下落的声音。
下面有人手急眼快,接住滚下的中年人。
“老兄,你得满地找牙了。”上面的姜步虚,拂动着夺来的长剑说:“大概你的大嘴里,没有几颗牙留下了,这是最轻微的惩罚,但你的命保住了,赶快找牙,也许可以重新栽回口中呢!”
人影一跃而登,十方行者圆觉不得不时间来打交道。
老和尚生了一双又粗又短的灰眉,和深陷的鹰目,手中的黑檀木行者棒沉重坚实,比钢铁更具韧性,一棍下去,磨盘大的巨石也碎成石屑。
“你就是十方行者了?”姜步虚语气冷森,暗中神功默运:“你管了这档事,能得到什么好处?”
“在下所做的事,从不寄望能得到什么好处。”
“那你……”
“公道,我要的事很简单,公道。”
“年轻人,这世间公道很难讲……”
“所以,我只按我的公道标准待人处事,比方说,我心目中的所谓侠义标准,就与你们打出的侠义旗号看法不同,所以,我打算上门来要求我所承认的公道。”
“你打算……”
“把你先弄到手,交给九天飞魔,够简单明了吧?我是一个很讲理的人。“姜步虚冷冷地道。
“好狂妄的打算,老衲……”
“你动了杀机,和尚。”姜步虚向前接近,顺手将剑丢掉:“出家人四大皆空,沙门戒律你违犯了大半以上,何必穿上僧袍自欺欺人?你根本就是佛门败类,一个可怜可笑的人间杂碎……”
一声怒吼,行者棒当胸便点,力道如山,有如万斤巨锤向前飞撞。
姜步虚早就算定老和尚会突下毒手,他对这些高手名宿的心理变化,有充分的深入了解。
这些人不动手则已,动手则赢得输不得,输了就断送了英名声誉,所以必定行雷霆一击。
手一抄,他闪电似的抓住了到了胸前的棍尾。
力比力的较劲,神功对神功。
棍棒利于远攻,他向十方行者接近,用意就是减轻对方远攻的压力,贴身便消去棍棒的五成优势。
出手快,一定可以抓住对方的棍,果然一抓便中。
十方行者大惊,奋全力夺棍,浑身肌肉跳动,脚下坚硬的脊瓦开始崩裂。
双手对单手,应该把姜步虚的手震毁的。
姜步虚宝像壮严,单手承受无穷神力的震撼,脚下的脊瓦也开始碎裂。
一声冷叱,他的手徐徐后收。
十方行者仅支持了片刻,感到棍上突然传来一股可伯的怪异引力,不但所发的震力急剧骤减,而且引力逐渐加强增烈,抗拒无力,上体不由自主向前倾。
“我要震毁你的禅功,毁了你一生的根基。”姜步虚脸上出现残忍的表情,语声冷酷无比。
他的左手,缓缓按上了和尚的前额。
两人的脚下,已接触屋梁,整座大宅像在狂风中摇撼,到处传出支支格格怪响。
“贫……憎……僧认……认栽……”十方行者急切中讨饶,感到按在前额的手掌,传来烙铁似的可怖炽热烧灼感,护体禅功呈现脱体消散异象,不得不认栽。
“你是侠义道中人?”姜步虚问。
“贫……贫僧……”
“你为何也仿效邪魔歪道的作为掳人?”
“那丘……丘老魔不……不易对付,不……不掳他的女儿,不易逼……逼他就……
就范。”
“人藏在何处?”
四周人影纷现,有八个人登上撼动中的屋顶,八方包围,刀光剑影耀目。
“不……要上……”十方行者厉叫。
任何人接近抢救,首先遭殃的必定是十方行者,即使老和尚不叫,这些行家中的行家,也不会贸然地上前出手抢救,投鼠忌器不敢太接近。
“你是个聪明人,不是吗?”占住右首的紫灵丹士沉着地说,左掌虚引,右掌作势攻击,随时皆可能一掌吐出,在丈外以掌力攻击轻而易举。
“也许,我鬼神愁自信并不笨。”姜步虚的左掌中指.从十方行者的前额徐徐滑下印堂眉心。
“所以你知道毁了圆觉大师,你也将葬送在此地。”紫灵丹士摆出强者的态度。
“是吗?”姜步虚手一抄,便抓住浑身发僵的十方行者拖近,右手已将夺来的行者棒向紫灵丹士伸出,将十方行者挟在肋下。
他早就知道那天用天雷掌计算他的人,就是这位七仙之一的紫灵丹士。
但紫灵丹士的身世,与雷霆大天尊沾不上丝毫关系,必须进一步压迫,或许能查出一些线索来。
这也就是他调查计划中的一部分打算,早晚他会把紫灵丹士和道全法师两个人,弄到手好好追查。
“你知道是真的。”紫灵丹士沉声说:“生死关头,咱们侠义门人,必须为自己的生死打算,难免会发生不顾道义的意外发生。”
“这是说,八人围攻是意外了?”
“贫道……”
“我鬼神愁记住你的话,也会做出一些让你们感到意外的事故,让你们心惊胆跳。”
姜步虚道。
“放下圆觉大师!”紫灵丹士沉喝声如暴雷。
“休想。”
“贫道……”
“哈哈哈哈……”
狂笑震天中,行者棒以泰山压卵的声势,向紫灵丹士拦腰便劈,单手抡棒力道万钧,人动棒及,威力远及丈五六,棒动风雷骤发。
紫灵丹士心中雪亮,八人围攻根本威胁不了高手中的高手,屋顶不便施展,不可能八个人同时出招围攻,摆出的阵势根本不堪一击,只能虚张声势恫吓而已。
老者没料到他敢猝然攻击,更没料到他敢向最强劲的人出手,一惊之下,大吼一声,连拍三掌急封拦腰扫来的行者棒。
雷声殷殷震耳,可怖的劈空掌力,将行者捧的扫势消去五成劲道。
果然是传闻中的天雷掌,威力惊人。
行者棒突然脱手飞射,人影似流光,从紫灵丹士的左侧空隙一掠而过,消失在屋后进的屋顶后。
紫灵丹士大叫一声,双手抓住了行者棒,连人带棒飞起三尺高,砰一声大震,瓦片碎裂声大作,摔倒在瓦面,连人带棒向下滚。
其他七个高手中的高手,皆来不及出手策应。
“糟!十方行者被掳走了!”另一端的道全大法师沮丧地叫,首先飞跃而起,急起狂追。
柏家的东跨院后侧,另建有一座偏僻的侧厢,平时少见人迹,外表像是用来堆放杂废物品的所在。
其实,那是柏家作为惩罚犯错下人的地方,也就是说,那是私设的囚牢。
两行栅房,分隔为六间囚室,左男右女,后端有大砖墙分隔,因此囚室的人,既看不到同受处罚的同伴,也看不到左、有、后三方囚室的动静。
西北角那一座小院,却是真正的囚室,那是囚禁外人的绝境,与监禁自己人的地方迥然不同。
姜步虚被囚的地方,就是那座小院。
小魔女丘明月,与天涯怪乞师徒,都是外人,却不囚禁在小院,而秘密幽禁在惩罚下人的囚室内,用意是避免姜步虚前来救人,来了也找不到囚人的所在。
可是,姜步虚掳走了十方行者,老和尚很了不起,也许不会招供,但小心为上,平时罕见人迹的囚室,增加了高手暗中戒备,外表不露痕迹。
小院囚禁外人的囚室,更是虚张声势戒备森严,引诱姜步虚前来救人,安下窝弓布下金钩,横定了心不顾十方行者的死活,与姜步虚彻底了断。
室内共有一横两直三条走道,悬了两盏照明的灯笼,内外本来各有一个人看守,但姜步虚走了之后,内外看守各增加两人。
在室内把守的三个人,注意力并不放在囚室内的人身上,反而把守在门内两侧,全神贯注留意外面的动静,不时透过门侧墙上的小窗,与在外面把守的人,用手式暗语打招呼。
这一切变故,皆落在小魔女眼中,她聪明机警,已猜出柏家必定是发生了难以控制的变故。
她知道后面的砖墙后,有另一间囚室,里面很可能是老江湖天涯怪乞,但苦于无法沟通。
她脚踝有镣,手腕有小型铐枷,柏家把对付外人的戒具,搬来使用在她的身上,她插翅难飞。
“喀!喀喀喀!”她用铐轻叩室后的墙壁。
这是江湖朋友似乎通用的手语变化,意思是说:注意,有变化。
各地的江湖人手语各有派流,只有熟悉的人才能运用自如,可以传遁简单的普通讯息,表达暗示或暗号,有时候还蛮管用的。
后间囚禁着怪乞的门人桑小乙,是江湖朋友颇为熟悉的难缠小鬼。
他江湖经验比小魔女丰富得多,早已看出警卫的神色有异,立即叩出三短声,表示准备应变的暗号。
两人用声音打暗号,由于看不到直走道的情形,不知道在直走道巡视那位仁兄也是一个老江湖。
桑小乙年纪只有十三岁,武功不甚了了,因此不会在手脚上加刑具禁制,侠义道的高手名宿完全忽略了他,认为一个没出息的少年花子,不值得重视。
高大魁梧的看守,出现在囚室的栅门口。
“小子,你会作怪呀?”看守的大嗓门饱含轻蔑:“是你敲墙壁没错,向谁在打暗号?嗯?”
“他向你老祖宗我打暗号。”邻室的天涯怪乞怪叫:“你他娘的混球,你知道暗号是什么?”
“你这狗娘养的老乞.命在旦夕嘴上仍然损人啊?”看守离开桑小乙的囚室,到了天涯怪乞这一间的栅门前:“是什么暗号,你说来听听好不好?”
“这个……”
“你如果不说,太爷就打破你里面的粪桶,臭死你这老狗。”
每问囚室都备有一个粪桶,囚犯用来解决大小问题,桶上有盖,打破了真令人受不了。
“别急别急,我说。”天涯怪乞不慌不忙地说:“暗号的意思是说,咱们准备离开,打破樊笼飞魔女,挣脱金钩走花子。”
“哈哈哈哈……”看守狂笑:“囚室坚牢有如铜墙铁壁,内外戒备森严,你们如何离开?变鸟变老鼠出笼穿逾?别作梦了,老乞。”
“真的呀?”
“千真万确,你们除非会五行遁术。”
“你听说过天下第一偷吧?”
“你是指……”
“天底神偷。”
“不错,很了不起的天下第一偷,你提他……”
“他姓啥名谁?”
“天底神偷桑无尘。”
“姓桑?真巧,我那位徒弟也姓桑,叫桑小乙。”
“那又怎么样?”
“天底神偷之所以称神,是指他能神不知鬼不觉,进出高楼大厦,甚至出入皇宫大内,把他要偷的东西弄到手,此中的技巧,包括可以开启任何重量的怪锁,绝不会偷不成改为抢,讲究穿屋越房无影无形。
你们扣门链的三斤大将军锁,一根柳条或者一根小铁枝,三下两下就可以开启,能锁得住神偷吗?”
“哈哈!可惜你是天涯怪乞,不是天底神偷。”
“天底神偷是我那徒弟的老爹。”
“什么?他?这……”看守吃了一惊。
“他跟了我两年,离开他老爹时,是十一岁,已经获得他老爹的真传。”
“唔,锁扣得好好地。”看守扭头仔细察看邻室的大将军锁,宽心地冷笑:“我一直留意动静,就算他真是天底神偷的儿子,也休想有机会动手脚。”
“你真像猪一样笨,老兄。”天涯怪乞嘲弄地说:“我把你缠住,胡扯了老半天,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打开了那把锁,要不是情势可能有了难测的变化,我们还不想早走呢!”
看守一怔,奔向桑小乙的栅口,不假思索地伸手抓住大锁察看。
这瞬间,桑小乙一脚端在栅门上。
大将军锁并没开启,但扣住的不是门链的双环,扣住一个环而已。
栅门以极为凶猛的劲道向外撞,扣门的大铁链一崩,大将军锁凶猛地弹出,锁与链同时击中看守的胸腹二劲道极为沉重,再被踢开的栅门撞中,一连串的打击避无可避,看守仰面便倒。
桑小乙随栅门冲出,一脚踢在看守的耳门上,看守立即昏原。
桑小乙拔取看守的剑,到了邻房,袖底取出一根扭曲的小铁枝,三拨两拨就拨开了巨大的大将军锁,迅速利落而且无声无息。
潜伏在门两侧,利用小窗向外察看动静的另两名看守,位置与直走道不在直线上,曾听到同伴与天涯怪乞对话的声浪,并没介意。
老怪乞自从被上了戒具推入囚室,一直就笑骂讽刺不绝,没有介意的必要,因此毫不起疑,还不知剧变已生。
老花子是老江湖,情势有变,不得不冒险脱身,内外警卫增加两倍,半夜三更,正是审囚决囚的好时光,与其任人宰割,不如冒险一拼。
铐枷与脚镣都是用锁管制的,而非用铆钉钉死的死囚刑具,有桑小乙这位开锁专家在,解脱毫无困难。
出了囚室,桑小乙将剑交给老花子。
“师父,要不要下杀手?”桑小乙咬牙问:“他们用卑鄙的手段对付我们……”
“别急,徒弟。”天涯怪乞悄然向横走道移:“时辰末到,他们并没有伤害我们,我们也不能先下杀手取命,何况可以留作人质,忍耐,徒弟。”
“可是……”
“不要说了,你准备救小魔女,我来对付两个看守,就伯惊动了外面的警卫,相当棘手。”
“师父,用这个。”桑小乙在破鞋的底部,取出一支小刀片,和一枚开了锋的洪武制钱。
“我还真忘了你有一身零碎呢!好。”天涯怪乞欣然道:“那些侠义英雄们可以暗算,我邪道人物为何不能用暗器?哼!”
两个看守没听到动静,注意力重新放在窗外,靠在窗侧向外留心察看,不知身后有人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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