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
任何有所保留的想法都是愚蠢的,所付出的代价很简单:把命送掉。
以字出口,四海游龙“动”了,身剑合一向有前方仆倒,速度有如电光一闪,几乎目力难及,他用上了全部精力。
人仆出,剑脱手破空射向右面的雷梭章世贤。
同一刹那,左手的铁翎箭向左前方的电录温世杰飞去。
生死须臾,死活决定于刹那间,谁争取到刹那的机先,谁就是胜家。
暗器名家,同样对劲敌的暗器怀有戒心,任何些微的变化,皆可影响暗器的准头。
剑急剧翻腾,像一具盾牌向前飞旋,暗器想从空隙中穿越,必须在速度上快三倍以上。
“叮叮!”三枚雷梭有两枚没能穿越,被急旋的剑所击中,随即轰然爆炸,化为十片锐利的铁尖,激射出五丈外,威力骇人听闻。
准头已失,十片锐利的铁尖散乱而飞。
另一枚从四海游龙的背部上空电掠而过,远飞出五丈外再轰然爆裂,铁尖的飞行锐厉啸声惊心动魄。
三把化虹的雷录,仅穿透四海游龙仆倒前一刹那的虚影,全部落空。
“呃……”雷录温世杰叫了一声,身形一晃,双手急急抱住小腹近下阴处,该处露出三寸长的铁翎箭翎尾,足有五寸贯入腹腔。
像是同一刹那,四海游龙贴地前射、跃起、掌发,快得连旁观的卅余名高手也无法看清。
雷梭章世贤刚扭身闪避迎面飞腾而至的剑;等发现四海游龙近身,已来不及应变了。
一声怒叱,声到掌友,响起一声霹雳轻雷,可柿的掌劲及体。
“啊……”雷梭章世贤发出刺耳惨嚎,身形倒飞丈外,随即开始手舞足蹈翻滚,再远出丈余重重摔落,五官鲜血怒涌,口中更是鲜血狂喷。
四海游龙急急暴退,脸色因耗劲过度而泛灰。
“毙了他!”天府魁星悲愤地拔出魁星笔,厉叫着领先冲出。
人如潮涌,刀剑如林。
四海游龙真力将竭,手中无剑,不得不急急后撤,双拳那能挡得住四十双手脚?
逃也逃不了,脚下有不稳的现象发生。
唯一可用的武器,是革囊中仅存的七支铁翎箭,即使一箭收买一条人命,也无济于事,情势岌岌可危。
右侧方卅步外,柘林中传出一声震天长啸,廿余名侠义道群雄狂风似的冲出,总算在重要关头起到了,刀剑的闪光慑人心魄。
伏魔剑客手中的昆吾剑光华四射,是这一队人的首领,人冲出林外,啸声仍然声撼林野。
幻剑功曹越众超出,向四海游龙掠去。
“蔡贤侄,移过来!”幻剑功曹大叫:“咱们结阵歼除这些江湖蟊贼!”
四海游龙心中一宽,大喜过望,急往这一面移动,勇气回升,似乎平空增加了一倍的精力。
“给我一把剑。”他兴奋地大叫,飞跃而至。
“蔡兄接剑!”幻剑功曹的一名子侄抢出,将剑迅速抛过。
“我四海游龙要大开杀戒[”他接剑高举,虎目睁圆怒吼。
天府魁星知道大势已去,急急率领爪牙们退人栅口。
“四海称雄,唯我独尊!”四海游龙赶上了,一剑贯入退在最后的中年人背心。
主客易势,栅口附近立即展开一场惨烈恶斗。
远处通向卢庄的另一处栅门,另一队侠义群雄主力,已经毁栅冲入,直冲中枢追杀退走的爪牙。
四海游龙发动攻击后,中枢住宿处一阵大乱。
大乱中,姜步虚像幽灵般从屋后乘乱潜入。
三栋房舍,每栋都有三进九间,全是坚牢的土瓦屋,占地甚广,三五十个人如想攻入,恐怕片刻间便会死掉一半,进去之外势必各自为战,被杀的机会倍增。
这些在江湖称雄道霸的人,毕竟不是兵勇,谁也不愿钻入不明底细的房舍内,让躲在里面的人利用地势痛宰。
群维击溃外围的爪牙,疾趋房舍前空敞的广场。
房舍外,活阎罗也恰好列阵相候。
这是一次成功的突袭,顺利深入中枢,兵临城下,逼风云会的主脑人物决战。
主人在房舍前列阵,足有卅人以上,再加上陆续撤回的爪牙,人数不断增加。
以大悲僧为首的侠义群雄,共来了卅二名。
中间主事的人,赫然是活阎罗,右首,是五位打扮不同的客卿,其中有地缺孔荣。
看到狼狈逃回的爪牙,被涌到的群雄追杀得七零八落,活阎落眼都红了,气涌如山目欲裂。
大悲僧与十方行者来得最快,后面是五湖散仙昊一真人、移山倒海许正衡父女、摘星斗邓玉秋、妙手海平……卅余名高手名宿潮水般涌倒。
“紫灵丹士何在?”活阎罗咬牙切齿怒吼。
群雄沉着地列阵,卅二个人只有四个受了轻伤,出其不意直捣中枢,以劲微的代价,取最佳战果。
“似乎贵会主极乐天君还没赶回来,用不着大呼小吼,你还不配向紫灵道友打交道,不配和我大悲僧吹胡子瞪眼睛。”大悲僧轻拂着罗汉竹杖,神定气闲笑容满面:“紫灵道友带了些人,正在锦屏山附近,与贵会主捉迷藏,不久便会到来,现在贫僧是主事人。”
“你们的消息果然灵通,哼!”
“诸位更灵通些,而且洞悉咱们的计谋,成功地掳走了孟施主的爱女,委实令人佩服,紫灵道友没能洞烛机先,估计错误,以为贵会只派少数人在道上骚扰而已,没料到竟然由尊驾亲自出马,一步错.几乎全盘皆输。”
“你们还不认输?哼!幻剑功曹是你们的主将,他难道不以爱女的生死为念?”
“孟施主的爱女是一条命,侠义道朋友每个人也是一条命,咱们已经被你们杀了好些人,丢了好些条命,多丢条又算什么呢?我们也擒住了你们三个人,罗副会主,你会不会为了三位弟兄的生死,向咱们屈服?”
“那不一样,和尚。”活阎罗用权威的口吻说;“一个公主与贫贱人家的弃女,天生就注定了不同的命运,尽管两者都是一个人,同样地,一个操生杀大权的强者,不可能与一个穷滥的乞儿相提并论。
你不承认也不行,因为这是事实,任何强辩也无济于事,兵刀战乱,可以牺牲一百万个兵卒,却不能牺牲一位名将,和尚,你明白这浅近的道理吗?”
“尊驾……”
“不要用你佛门弟子的众生理论来强辩,那种一只蝼蚁与人同具佛性的论调,改变不了事实,你大悲僧名列九菩萨之一,与卢庄一位蠢木匠的身价,绝对不一样,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所以,你才配与我活阎罗站在这里面对面打交道;而一个蠢木匠,见了我就吓得魂飞天外,我想,你已经了解我的用意了。”
“也许,老衲完全明白贵会的打算了,但不知贵会是否也明白咱们的打算?”
“当然,你们的到来,已明白表示你们的打算了,孟姑娘的死活,你们一点也不介意……”
天府魁星一群人,正狼狈万分撤回。
追得最快的四海游龙,狂野地从侧方冲人广场。
“我四海游龙介意。”四海游龙声震耳膜,在一侧扬剑发威:“活阎罗,你枉称一会的副会主,你没有种,你逃得比任何人都快,你只是一个浪得虚名的杂碎,一个一文不值的胆小英雄,你出来,当天下群雄之面,你如果有种逃跑,我算是服了你。”
“副会主,这小畜生杀了雷电双豪,杀了咱们不少弟兄。”不远处的天府魁星悲愤地大叫:“快把孟小泼妇拖出来,把他们两人砰尸万段,替弟兄们复仇!”
“姓孙的,你也曾经是一代之雄,不要受到一时挫折,就如丧考妣似的大哭大叫。”
四海游龙用剑向天府魁星一指:“闯道的人生死等闲,用性命来争名夺利称雄道霸,挤死了命该如此,说这种话就不上道了。
不要妄想用孟姑娘的生死来挟制我,你最好像个人样保持你高手名宿的尊严,活阎罗,把孟姑娘交给我带走,万事皆休;不然,这里将血流成河。
大悲和尚,请你们退,他们在我的保护下掳走了孟念慈姑娘,我有权和他们彻底的了断,退!”
最后一个退字声如沉雷,声势惊人,大悲僧看了他那疯狂悍勇的神情,也暗暗心惊,老眉攒得紧紧地,呼出一口长气徐徐后退。
对一个急怒中的人,最好见机避免激发他更强烈的野性。
五个客卿中,地缺是个惊弓之鸟,见了姜步虚和四海游龙就心惊胆跳,怎敢逞强出来自找麻烦?
出来一个年约花甲,穿了土布短袄,形容枯搞,一举一动显得不死不活,手中抚弄着一柄乌光闪亮佛手笔的人,一步一顿懒洋洋越众而出,老花眼半闭半开,真像一个入土大半,身体健康欠佳的半死老头。
“小辈杀孽之重,无人能及。”半死老头在丈外止步,说的话漏风,原来下门牙已经脱了两颗:“说了许多大话,我老人家听不顺耳。”
“是吗?不顺耳又怎样?”四海游龙冷笑:“前辈的武功或者暗器,一定比三位天罡星联手,或者比雷电双豪并肩都强,有信心用佛手笔毙我这条龙,所以独自出来单挑,好,有种,我尊敬你,请问前辈尊姓大名?”
“那个十方行者认识我。”半死老头用佛手笔,向不远处的十方行者一指。
四海游龙一看十方行者便有气,怎肯向十方行者发问?
“你一点也没有一个前辈的气度。”四海游龙不屑地挖苦对方:“摆出倚老卖老臭架子,给谁看呀?这么简单的亮名号小事,你却要把小事弄得复杂万分。连说出自己姓名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可怜!我,四海游龙蔡永泰,记住了没有?”
自取其辱,半死者头脸色更难看了。
“他是江湖.上最神秘、最凶残的木客周全。”大悲僧在旁提醒他:“小心他的五毒阴风,以及宝刃难伤的怪异护体邪功,老袖的金刚禅功已有八成火候,也无法击破他这种邪功绝学。”
“金刚禅功算不了什么,防护有余,攻力不足。”四海游龙傲然地说:“他的邪功如能禁受得起在下全力一击,才配称绝学,木客周全,你准备好了没有?”
“小辈,老夫要你生死两难……”
“吹牛!”
声出剑发,剑化虹疾射中空,速度空前,豪气勃发中行强压式的抢攻。
“铮”一声震鸣,佛手笔封住了威力万钩的一剑。
木客周全的左掌同时吐出,腥风刺鼻,寒气袭人,真像从九幽地底刮出的一股狂飙。
四海游龙的左掌,也同时吐出,响起一声轻雷,狂风乍起。
一阴一阳两股强烈的劲流接触,响起一声怪异的强烈气暴。
人影骤分,各向右后方飞退丈外。
“如此而已!”四海游龙高叫,再次抢攻猛扑而上,剑上并发的剑气强烈一倍,剑涌现眩目的熠熠光华。
铮铮两声爆震,以及重次拼掌的气爆更为炽烈,两人再次震飘,势均力敌一记一重击,每一击皆是无上内功的拼搏,声势之雄,惊心动魄。
第三次迫攻,仍是四海游龙抢先发动。
第四次……
势均力敌,行家一看心中雪亮,必须等到双方的精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才会有近身狠拼一决胜负的机会,年轻力壮的一方,很可能获得先机。
第五次……
第六次……
敌我双方人人变色,被两人石破天惊的可怕内功相拼镇住了,被阴风劲流逼得不住向外退,以免被这两种可伤人于两丈外的奇功波及。
房舍甚多,人却没有几个,能派得上用场的高手,都在屋前的广场准备放手一拼。
姜步虚像一个幽灵,在人影稀疏的房舍内飘荡。
外面的打打杀杀与他无关,他要找出孟姑娘被囚禁的地方。
孟姑娘是他找紫灵丹土的媒介,也是藉口。
泰山逸客与毒心秀士用的不是天雷掌,他所要找的人只有紫灵丹士和道全法师了。
其实,他不必以孟姑娘作为找紫灵丹士的媒介,任何时候他都可以找两个老道挑,两老道用疑似天雷掌的掌功计算他,他有强而有力的报复藉口。
也许,是为了替四海游龙出口气吧!是他把四海游龙带来的,做一件事应该有始有终才对。
搜完了一栋住宅,三进房舍逐一搜索相当费时费力,丝毫没有囚人的迹象,他感到相当棘手,救人如救火,怎能费时费力干耗?
潜入第三栋住宅的后院,越墙跳落后进小院,猛地向墙角一闪,右面走廊通道出现一个挟刀的大汉,毫无戒心直趋后进的内厅。
厅内本来空无一人,大汉的脚步声传出,里面便闪出另一名大汉,站在厅口目迎急步而来的同伴。
“前面怎么样了?”大汉问,心情显得紧张不安。
“还挺得住,只是不太妙。”进来的大汉也显得不安:“要是会主那些人不能及时赶来,咱们恐怕得死掉不少人,副会主传下话,要所有的人守住这里,不管侵入的人是谁,千万不可逞英雄露面挤斗,只许潜伏用暗器下杀手,务必支撑至会主赶来,话传到了,我出去复命。”
“好,我把话传给许护法。”
“目前还不急,那些狗杂种不会在混战发生之前冲进来,似乎他们也在等候,紫灵丹士那妖道迄今还没露面呢!我走啦!”
“小心了,我觉得静得反常,也许有人渗进来了呢!”
“不可能,他们投鼠忌器,怎敢派三五个人渗入送死?你多虑了。”挟刀大汉一面说,一面往回走:“何况他们心中明白,咱们的人手比他们多,不可能抽调人手枉送性命。”
“那可不一定哦!那些可敬的侠义群雄们,会经常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妙事,说不定真有人闯来送死呢!等着瞧好了。”
院子重归寂静,内堂的厅门大开,不见人影没有人声,像是空屋。
按常情,双方在前面广场对峙,所有能派上用场的人都必须出去准备拼命,屋子里无人是正常的事。
即使有人,也是派不上用场的三流货色。
姜步虚不敢掉以轻心,虽则他已经搜过一栋宅子,的确不曾发现宅子里有什么人物;外面火杂杂拼斗正激烈进行,活阎罗为何要派人通知内院的人戒备?
这处内院,必定有什么古怪。
“也许,这里是囚禁人质的地方,我找对地方了。”他心中暗付:“里面必定有高手把守,而且严阵以待,我得特别当心了。”
闪在门侧探头向厅里张望,他脸色一变。
“原来卢庄是欺骗外人的农庄,这里才是卢大爷为非作歹的秘窟。’”他低声讶然轻哼。
三栋名义上供工人住宿的房舍,外表采同一格局:三进九间。
但是这一栋的后进,外表相似,内部却与众不同,整座后进也比另外两栋的后进宽大得多。
内厅门格局一样,但往里看,内部迥异,不是传统的内厅。
堂宽度稍广,深度却不足两丈,中间的神完又高又大,外用神幔垂闭,看不清所供的到底是不是祖先牌位。
神案也巨大,神道法器都是大型的。
通向左右厢间的门,竟然是铁制的。
通向内堂的两座门,金光闪山擦得雪亮,是铜铸镂云雷图案的所谓名贵金门,重量大概真有数百斤。
没有人把守,铁门金门的里面,必定别有洞天,要发觉其中奥秘,必须启门进入。
铁门金门都没有门把门环,可知必定只能从内部开启,除非破门而入,破门需用沉重的巨锤才能办到,外人只能望门兴叹。
难怪不需派人把守,谁也休想破门而入。
抬头上望,承尘显然是排木而非木板,高有丈六,刀砍剑劈枉费心力。
墙壁是双层大青砖砌成,千斤巨锤也不易击垮。
神案上的大金鼎炉点着大香,香烟袅袅,两盏长明灯,放射出暗青色而非暗红色光焰。
他脚下迟疑,难以决定是否进去。
进去没有用,他无法破门潜入。
刚才来传口信的人,为何不进去传信?
接口信的人是怎么出来的?怎么知道有人前来传信?
疑问重重,想冒失地闯进去,真需要超人的勇气,或者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
思量片刻,他悄然撤走跳院墙而出。
不久,他重新跳墙而入,双手挟了几大捆干麦秸,是最佳的引火物。
用火摺子点燃麦秸,奋力投上神案。
烟升火起,火焰燃及神幔。
广场中,四海游龙怒斗木客周全,两人棋逢敌手,已狠拼了百招以上。
木客周全的五毒阴风,已被四海游龙排山倒海似的至阳至刚掌劲。压迫得愈来愈衷弱,腥风阴气在丈外巳发挥不了威力。
可以克制刀剑的外门兵刃佛手笔,也在长剑的雷霆攻击下采取守势。
假使无法保持精力,很难再支撑百十招。
四海游龙精力旺盛,养气控劲的功夫十分精到圆熟,与往昔暴躁激动的性情完全相反,是属于遇小事急躁,遇大事精明的人物,正是见小敌怯见大敌勇的刘秀型霸才。
但四海游龙如想在百招之时,击溃木客周全阴柔韧性奇大的防卫卫网,似乎无此可能。
活阎罗还没看出危机,以为木客周全正在使用消耗手段,消耗四海游龙的精力,这是具有阴毒柔功的高手,所擅长使用的取胜良方。
另两位客卿,却知道情势不妙。
“副会主,出去三两个人,向贼和尚挑战;”那位生了一张三角脸的客卿低声说:
“以便让本客卿暗助周老一臂之力,周老已是强弩之末,支持不了多久啦!”
“周老守得紧密,狂小子精力即将耗尽……”
“是吗?哼!再拖十招八招,佛手笔绝难封住长剑正面强攻猛压,五毒阴风也抗拒不了浑雄掌力的再三迫攻,周老已到了真力将竭境界,你还没看出来吗?’“好吧!我这就派人制造混战。”
活阎罗不是外行,总算看出危机,暗中一打手式,一见魂飞与无我人妖并肩跃出。
这两位仁兄只怕姜步虚和四海游龙,对付其他的人却深具-信心。
“许门主,别闲着。”一见魂飞拔剑向移山倒海遥指:“来来来!咱们来玩玩,看你尚义门到底凭什么敢吹牛称尚义,晚算不如早算,你等什么?”
“我挑神刀门门主断魂刀客陶老兄。”无我人妖嗓门更大:“什么狗屁神刀?上次华山盛会,你阁下露了几手,好像不怎么出色,这次应该修为精进了不少,来吧!我等你,你不会害帕吧?”
指名单挑,双方的声威身价相当,众目睽睽,谁有勇气拒绝挑战?
移山倒海冷冷一笑,与断魂刀客一打手式。再向大悲僧点点头,大踏步上前。
广场两侧,已先后出现不少赶来看热闹的人。
倾向于侠义道的人所站处,自然接近大悲僧所站的广场外侧。
与黑道风云会走得近的人,当然往广场内侧靠。
态度暖昧不明的人,则散处中间袖手旁观,对高手拼搏极感兴趣,希望从中获取经验与见识。
上次在白杨坡,姜步虚出现得不是时候,看热闹的人仅看到四海游龙出手,正义锄奸团也仅派了一个人出场,令看热闹的人大感扫兴。
这次,大概不会令人失望啦!
重要人物一一登场,所有的人皆紧张地屏息以待。
人丛突然传出喧哗声,让出一条通道。
喧哗声吸引了所有人士的注意,只有激斗中的四海游龙和木客周全,仍在全神贯注拼搏,无暇分心旁婺,天掉下来也与他俩无关。
挑战的一见魂飞与无我人妖,骇然止步脸色大变。
许门主与陶门主,也不由自主停步不前。
姜步虚昂然阔步,从人群让出的通道往里走。
人丛中突然闪出一个中年佩剑人,迎面拦住去路。
“老弟,别再来捣乱好不好?”中年人沉声说:“江湖上的顶尖高手风云际会,机会难逢,让咱们江湖朋友开开眼界见识见识好不好:你一出面……”
“让开,老兄。”姜步虚冷冷地说:“你想见识什么?杀人的技巧?你这种惟恐天下不乱的心态,实在要不得,我不管你存了什么心眼,别管我的事好不好?”
“阁下……”
“你想承揽我鬼神愁的恩怨是非吗?”
“在下希望尊驾暂且袖手旁观。”
“如果我拒绝呢?”
“哼!你不要引起众怒,那对你毫无好处。”
“阁下,你必须明白,我鬼神愁处理自己的恩怨是非,如果有人居然认为在下激起众怒,那就表示这些人心目中没有是非黑白,存心激怒我鬼神愁,老兄,在下说得够明白吗?走开!”
他不悦地举手一挥,中年人大叫一声,斜撞而出,重重地撞倒了一旁的三个人,四人跌成一团。
大踏步进入广场,人声徐止。
“姜小辈,你来干什么?”活阎罗怒叫:“这里不关你的事“闭上你的狗嘴!”姜步虚声如洪钟,虎目怒睁:“我鬼神愁为何不能来?你们双方都有人欠了在下的债,在下应该来,而且,在下另有最大的理由。”
“什么最大的理由?”
“你这狗养的杂碎,带了狐群狗党,把我鬼神愁所要争的女人孟姑娘掳走,我能不来?”
“你……”活阎罗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歪理由?
“在开封,众所周知我鬼神愁与四海游龙,为了争孟姑娘打得天昏地暗,你应该知道掳走孟姑娘会有什么后果,哼!”
“岂有此理……”
“以后我会和你风云会讲理,喂!蹩龙,你这混球是不是昏了头?丢下正事不干,在这里替那些混蛋打前锋,好像玩得很高兴呢!简直胡搞,你到底要不要办正事?我知道孟姑娘的下落了,你要不要去抢她?”
“好,我先打发这个老狗。”四海游龙大叫,手中剑一紧。
先前要活阎罗派人制造混战的客卿,实在受不了姜步虚的狂傲态度,猛地电掠而出,半途拔出所佩的金色尺八箫,箫出囊立即传出令人闻之心浮气散,神智昏乱的邪门八音。
“金箫客单良谋!他还没死!”人丛中有人惊叫。
“小辈,你得对抢女人的卑劣行为负责。”金箫客怒吼着扑上,八音齐鸣,金芒游射。
远在甘步外广场边缘看热闹的人,一阵骚动,有人掩耳而走,有人急急退避,被箫音所波及,纷纷后退。
姜步虚不介意乱人神智的箫音,大喝一声,射形倏动,喝声像是石洞里陡然响起一声焦雷,压下了邪门的八音,震波空前猛烈。
左闪、索出、急旋、下挫,意连串避招反击动作,似在同一瞬间完成。
金箫中,射出一道金色的激光,从姜步虚的右胁贴衣擦过,远射出五丈外。
是一枚金针,只能见光而不见影。
同一瞬间,金箫客狂叫意声、身形乍起,脚上头下凌空急翻,砰一声摔落在两丈外,滚了两滚蓦尔昏厥,右脚鲜血染透了裤管。
右小腿肌肉成环形断裂,两根胫骨也断了一根,右脚算是废了,必须像地缺一样,截断右脚改装木脚行走了。
是被姜步虚的缚龙索所造成的严重伤害,总算没被当堂勒断。
“你这老狗好阴毒,非毙了你不可!”姜步虚大骂,一跃而上。
他所指的阴毒,是指金箫客金箫中的金针,金针擦肌而过,护体神功的抗拒力微弱,竟然无法反震斜擦而过的金针,可知如被击实,不死也得身上留孔。
以八音邪门声浪乱人心智,乘机用针攻击,能逃得过大劫的人.得来曾有。
四海游龙恰好刺了木客周全一剑,刺裂了对方的右外肩,鱼龙反跃到了姜步虚的右侧方。
“姜小子,你要毙一个半死的人吗?”四海游龙大叫:“快,办正事要紧。”
金箫客与死人并无两样,被摔了个头先着地,怎能不昏?倒不是因脚伤而痛昏的。
姜步虚的右脚已经挑出,幸而意动神动及时收劲,这才看清金箫客真的昏了,怎能向一个半死的人加上一脚?迅即后跳。
“跟我来!”他收索叫。
“我赶得上你,叫什么?”四海游龙气呼呼地说:“你以为你比我快?哼!”
“你又吹牛了,走!”
两人飞掠而走,人丛急急让路。
“这两个色鬼真不像话。”有人大摇其头。
大悲僧看破好机,趁对方胆落发起袭击,一声怪笑,首先挥舞罗汉杖冲出,顿时全场大乱。
许门主陶门主同时飞跃而进,十方行者也电掠而出。
呐喊声如雷,各找对手。
远处房舍的后进,火舌冲破了瓦面。
房屋内部家具愈多,愈容易失火,更便于放火,除非家具全是不易燃物体。
神龛、神案、拜座、桌椅……都是易燃物,接二连三投入的大捆麦秸,燃烧的速度甚快。
厅堂没有人把守,火一起抢救慢,一发不可收拾,火沿神幔升上神龛,逐渐延及上面的承尘。
承尘虽然是坚木所制不易引燃,但火势旺时间够,依然照烧不误,不久便火苗升上屋梁,随即冲破屋顶。
内室铁门金门内的人,发现外厅失火,已来不及扑救,不得不全体出动救火,因而门户洞开。
大乱中,姜步虚踏瓦而至。
“不要下去,下面有不可测的金城汤池。”姜步虚向要往下跳的四海游龙大叫:
“在外面截击,等里面的人逃出来相机救人。”
登上屋顶救火的几个人大吃一惊,火钩火斧一拥而上。
四海游龙超越姜步虚,大喝一声,一剑错开一支长火钩,切入一掌将人拍飞。
“四海游龙到!”四海游龙吼叫声似沉雷:“四海称雄,唯我独尊!下去!”
接二连三把三个救火的人打落地面,在下面救火的人便不敢上来了。
姜步虚悄然往屋后跳落,隐身暗处留意撤出的人,有四海游龙在前面发威,他落得清闲。
他旁观者清,也无意四海称雄,因此比四海游龙冷静,每一步皆比四海游龙占先一着。
后进占地甚广,连厢并计及后院,更为广阔,进入搜寻的确困难重重,在外面等候,也必须正确估计逃出来的方向位置,估计错误必定白费工夫。
他等对了地方,那是东厢院外侧的一座不起眼偏门,不远处积放了一堆堆木材,一出门便可利用积材中间的弯曲走道,隐没在五六十步外的柘林中。
共有三批男女,先后悄然外撤。
估计完全正确,第二批撤走的十四名男女,他认出两个女的:巫山神女、扮男装的太真玄女。
被背捆双手,以巾缚嘴的俘虏共有四名,孟姑娘果然在内,由太真玄女揪住背领,连推连拉匆匆急奔,脚下显然加了限脚牛筋索,走动不便。
投鼠忌器,他不能冒险突袭抢救,以免对方情急伤害俘虏,四名俘虏必定凶多吉少。
紫灵丹士抓到成云会三名俘虏,风云会却弄到四名,这场斗智斗力的正邪决斗,显然风云会占了些小上风。
风云会被杀的人中,真正被侠义群雄搏杀的,其实没有几个,风云会也弄不清被杀的人遭了谁的毒手。
他发出一声警啸,通知在屋前激斗的四海游龙。
“那大傻瓜似乎除了挥剑找人挤搏,逞英雄树立声威之外,把真正要办的事并不放在心上,真是一无是处。”
他心中对四海游龙颇感不满,认为四海游龙无法配合他的行动。
姜步虚发出警啸之后,随即动身跟踪,等候机会抢救俘虏,希望四海游龙能够及时跟来。
四海游龙总算不糊涂,居然对姜步虚十分信任,一听到警啸声,便知道姜步虚的用意、一脚将一名中年人踢下瓦面,急趋屋后。
西厢瓦面上来了一个人,正是向姜步虚表示叫陈瑞的客卿、随后跃登的是陈瑞的妻子,这一对夫妻从不落单,也从不向人表明名号身分。
“小辈竟敢冒大不违放火,该死!”陈瑞怒吼如雷冲到,剑发如匹练横空。
“去你的!”四海游龙不用剑封架,冒火地在丈外一掌拍击。
响起一声轻雷,陈瑞连人带剑向后震飞。
“哎呀!”陈瑞的妻子大骇,及时接住飞撞的陈瑞:“当家的,你……你……”
“我受得了,只……只是胸口隐痛,退!这小子的掌力可……伯……”陈瑞惊骇地说道。
“你给我听清了。“四海游龙沉声说:“我是杀人放火的专家,但在行侠闯道期间,杀人而不放火,你少给我胡说八道,玷污我四海游龙的侠誉,这把火不是我放的,虽然我有放火的一百个理由,这次放你一马,以后碰上杀无赦。”
说完,飞跃而走。
“老伴,以后切记离开这小辈远一点。”陈瑞一面揉动胸口一面惊恐地说。
“当家的,这小辈用什么掌功对付你?”
“不知道,很像……很像雷霆大天尊的天雷掌。”陈瑞犹有余悸地打一冷颤:“但气劲迸发的响声小些,掌出轻雷声已经入耳,猛烈的压力有如万斤巨锤撞击,我的护体神功一泄而散,如被击实,骨碎肉烂而肌肤完整。
我刚才就有内腑要从内部炸裂的感觉,但愿不是真的天雷掌,不然,咱们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他,他一定是那绿林大盗的后人。”
这一面的柘林,生长得特别繁茂,厚厚的树叶挡住了阳光,林下显得比别处幽暗,视野难及十步外。
而且,建了四通八达,曲曲折折的小径,没有一条小径是真的,走来走去不知到底那一条是出入主要道路,很可能不断在附近兜圈子。
第一批男女飞快地进入柘林。瞬即失去踪迹。
第二批十四名男女与四名俘虏,已接近至廿步内,脚下迅疾,急如漏网之鱼。
领先的是三位穿道装的老道,一面走一面挥动着作法器的拂尘,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念什么咒语,愈接近柘林,拂尘挥动愈急。
断后的是一男一女,男的老丑,女的丰满艳丽,两支剑不住向后面拂动,提防有人追踪的意图十分明显、随时皆可能向跟来的人展开凶狠的攻击。
他们没发现在侧方跟踪的姜步虚,也许是后面房舍传来的杀声扰乱了听觉和视觉。
中间,太真玄女揪住孟姑娘的背领,将人向前推。
前面,是美丽的巫山神女,一手抓住孟姑娘的腰带,将人向前拖。
“这小辈追来了,毙了他!”一名中年人惊恐地急叫,但行动却相反,不但不曾回头迎击,反而脚下加快向前奔逃。
“我们曾送他人地狱。”断后的老丑男人傲然地说:“你们怕这条蹩龙,老夫和桑姑娘可没把他放在眼下,来得好!”
四海游龙来势如电,速度骇人听闻,手中剑隐传龙吟,光华熠熠慑人心魄。
“对你们却不好!”四海游龙大概已看到被拖走的孟姑娘,听清了老丑男人的话,恶狠狠地气冲斗牛,无畏地挥剑狂野地扑上了。
“不要操之过急……”右倾草木丛中传出姜步虚的急叫声。
已来不及了,四海游龙根本听不进他的警告。
一男一女双剑一分,剑发如山崩海立。
其他的人脚下加快,飞抢入林,三两闪便消失在柘林内,不理会断后两男女的死活,志在脱身,不理会其他的变化。
姜步虚身形幻现,随即丢下四海游龙的事。紧蹑在人群后入林,已看出四海游龙足以对付断后的两男女。
“这冒失鬼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心中暗暗喃咕。
他总算对四海游龙的轻功,予以更高的评价。
一个急怒交加的人,速度是会比平时倍增的,四海游龙来得太快,他想阻止已来不及了,对方人多势众,像这样冒失地硬攻硬抢,必定势难如愿,假使对方情急毁去人质,岂不落个两败俱伤?
深入柘林百十步,他悚然而惊,怎么眨眼之间,前面便不见人影声息俱无?
更令人心惊的是,四面八方薄雾飘浮。
“不妙,奇门阵式加上毒烟毒雾。”他脱口低呼,火速疾退。
大敌当前.无暇旁顾。
四海游龙一看对方的剑势,全知道碰上了劲敌,定下心神,不再分心留意姜步虚的行动,他已经听到姜步虚警告的喝声,但已经看见孟姑娘,救人心切,谁也阻止不了他操之过急了。
一声怒啸,他拘出了平生所学,迎着攻来的山崩海立剑势,挥出的剑光华骤然强烈一倍,剑身突然传出连绵不绝的隐隐轻雷震鸣。
三剑抢攻,势难避免接触,三人出剑的劲道与速度,皆已达到体能的极限,剑一出便注定了优胜劣败,谁能从对方的中宫锲入,谁就是胜家。
老丑男人看到骤变的剑光,听到剑上传出的隐隐轻雷震鸣,蓦地脸色骤变,想撤招易攻为守或者闪避已来不及了。招一发难收,而且接触也太快了。
“桑姑娘闪……”老丑男人狂叫。
叫声中,三剑乍合。
响起一声震耳爆震,老丑男人与桑姑娘两支剑,碎成寸段飞爆而散,碎屑破风声尖锐刺耳,可知爆裂的速度极为惊人,劲烈的剑气侵肌澈骨。
光华连续吞吐,隐隐轻雷声更强烈。
人影飞跃而起,从两男女中间上空飞越。
两男女则仍向前挺剑疾冲,速度却减了一半。
“等我!”飞越的四海游龙高叫,飘落身形再起:“姜小子,等……我……咦!”
没看见姜步虚,却看到前面柘林中烟雾迷漫。
身后,两男女冲倒在地上挣命,老丑男人右肋出现剑孔,女的咽喉鲜血狂流出创口。
他上过一次当,几乎栽在巫山神女的云雨香下,因此一看到烟雾,便想到迷香或毒雾一类要命玩意,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禁受不起这些玩意的拨弄。
不敢追人,却又不甘心放弃,倾听片刻,林内没有人声,却可听到隐隐风声与奇怪的异鸣,视力透不过烟雾,当然一无所见。
大热天,怎么可能有烟雾?热浪逼人,也没有一丝风,林中的异象令他谏然而惊。
正感进退两难,突然听到左例方柘林深处,传来姜步虚一声长啸,那一带的柘林没有烟雾。
他不假思索飞掠而走,对姜步虚的倚赖加深了。
火一起,必定惊动邻村,卢庄的壮丁长工,最先呐喊着赶来救火。
杀人放火的事极为严重,惊动官府那还得了?这种有如闹匪的大案,风云会的人不在乎,大不了一走了之,侠义群雄可就担当不起啦!
因此,当有人喊出失火两字时,大悲僧大吃一惊.断然下令撤走,救人不成反而惹上了大麻烦,怎能不走?
活阎罗当然不笨,怎敢留在卢庄等官府前来查办?侠义群雄从前面撤,他也从后面带了人溜之大吉,尸首也全部带走,让卢庄的人救火善后。
一场刚如火如荼展开的惨烈搏杀,被姜步虚一把火驱散了。
没有人知道放火的人是谁,姜步虚与四海游龙皆在斗场现身,谁也没怀疑火是他俩放的。
侠义群雄不可能派人放火,正邪双方的人都怀疑是对方的人所为,仇恨更深无可化解。
看热闹的江湖好汉,也失望地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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