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父是龙子是蚊,似乎子不如父。但蚊如果有五爪,已接近化龙的境界,只要脑袋再多生出加一枝角,岂不就成龙了?
解家的大宅院有十余座楼房,距江天堤其实有两里左右,出人往来平时经过堤后的小街,有事时则越堤以快舟代步。
那些与解家有交情的黑道朋友,尤其是曾经落案的有问题朋友,就是利用小舟黑夜里往来。
当然,如无必要,这些朋友是不会来的。
江风凛冽,呵气成冰。大雪虽止,寒气似乎更浓。江对面的河滩,甚至九流分支的各处岸毗,江水结了一层冰,但堤岸一带因流湍急而无法凝结。
江天堤上黑沉沉,鬼影俱无。
数个黑影从北向南急走,沿堤掠走如飞。
不是从江上来的人,是从府城来的夜行客。
解家的后院门对着两里外的江堤,晚上从这里接近的人,不必打保单,一定是五爪蛟的朋友。要不,就是暗通声气的同道。
这八个黑影不是同道,更不是朋友,也不是从江上乘船来的。
八个人两面一分,藉草木掩身,快速地接近了解家黑沉沉的宅院,像是幽灵幻变。
已经是二更末。
正月里,所有的人都忙得团团转,乐得昏了头,虽说元宵已经闹过,月末是收心工作的时节,但解家依然闹轰轰地。所有的门窗皆关闭得死紧,没有任何光线外泄,因此从外面看,似乎全宅皆在沉睡中。
后院的一座楼房,是五爪蛟的密室,除了几位心腹仆人侍女,其他的人严禁接近。这里,也是他接见与安顿有问题人物的地方。
今晚,楼下的客厅共有五位客人。至于这五位仁兄是否是问题人物,恐怕只有五爪蛟清楚。
五爪蛟天生的尖顶头,前额接规矩刮得光秃秃,从正面看,真像长了一只独角,所以绰号称故而不像龙,绰号由来有因。
另一位仁兄生了一双死鱼眼,和又愚又蠢的厚大鲶鱼嘴。他是五爪故的堂弟,闹江鲁解兴盛。
所有的仆役都被遣走了,门窗紧闭,外面宽阔的庭院里鬼影俱无,警卫们皆远离密室,按规矩,整座楼房四周皆是禁地,不容许有人在附近走动。
八个黑影夜行绝技骇人听闻,无声无息地渗透外围警戒网,如人无人之境,接近了密室。
厅中,暖炉里炭火熊熊,暖流如春。堂上高坐五爪蛟兄弟,下面两侧坐了五位客人,三男两女。
气氛一紧,似乎那两枝烛也并不怎么明亮。
“兄弟曾经远出汗洲,的确找不到任何线索。”一位留了八字胡的中年人沉声说:“赣南没有线索,福建闽西也毫无消息。大爷,不用再费心了,那是白费工夫,赣南山区千峰万峦,有些地方走上百里不见人烟,人往山里一躲,怎么找?”
“必须要找到他。”五爪蛟忧形于色:“找不到,咱信谁也休想安逸。”
“可是……”
“不是可是,不许找藉口!”
“大爷……”
“一晃眼四个月过去了,咱们出动了数百人手,居然毫无线索,你们是干什么的?”五爪蛟猛拍案桌:“听说,京都方面已经不耐烦,最近可能派人前来坐催,咱们如果不赶快找到雷霆剑范老哥,那就……”
大厅门突然响起叩门声,仅轻叩了三下,已足令所有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咦!怎么会有人叩门?”闹江鲁失惊而起。
这时候,不可能有人叩门。
所有的人,皆随身带有兵刃。即使身在秘室,五爪故的分水钩也佩在身上,旦夕不离,做一个坐地分赃的黑道大家,事实上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安逸。
“不对。”五爪蛟倏然而起低叫,已嗅出危险的气息,他的经验是从刀山剑海中硬闯得来的,比任何人都来得敏感。
“砰!”厅门在暴响中大开,沉重结实的门闩和门杠一起折断。
一男一女当门而立,瞥了惊愕失措的七个人一眼,昂然缓步人厅。
不速之客人才一表,男的四十出头,锦袍、玄狐大褂,银珠顶瓜皮帽,后面辫子直垂至腰下。佩了剑,高身材,剑眉虎目,留了小一字胡,气概不凡。
女的穿紫判断外袄,外罩银灰色披风,剑负在肩后,金红色的剑穗相当耀眼。看那美好的五官和薄脂粉的面庞,一看便知是一位年近三十的中年妇人。眼神阴冷凌厉,是属于心狠手辣不好说话的女人,骄傲自负的神情,颇令男人害怕。
“你们……”五爪蛟骇然惊呼。
“在下从京都来。”男客人一面说,一面举步往堂上走,目光凝注在五爪蛟的脸上,紧紧捕捉住五爪故的眼神,不理睬下面两侧的五个人。
五爪蛟又是一惊,只感到心往下沉。
“三个月前,我们已经有人到了尊府附近小住。”女不速之客与男同伴并肩而行:“似乎,阁下对湖北武昌方面的要求,并未尽力,好像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是天大的冤枉!”五爪蛟几乎像在哀叫:“你瞧,我这五位弟兄,就是从赣南和闽,披星戴月赶回来禀报消息的。”
“我猜,消息并不好。”男客人站在案前冷冷地说。
“这……这这……委实查不出线索……”
“住口!难道说,雷霆剑范大鹏上天入地了不成?他的基业在江西,他的老根在九江。”
“可是……”
“你是唯一与他在此地分庭抗礼的人,他的一举一动,皆瞒不了你五爪蛟解兴隆。你如果不存心敷衍,怎会找不到丝毫线索?你少给我要花招,你分明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哼!”
来客气势汹汹,咄咄逼人。这种夜间密室的举动,本来就是江湖大忌,再加上态度强横,必然会引起主人的反感。
五爪蛟不是善男信女,平时豪霸嘴脸摆得十足,何曾受到如此难受的凌逼?物极必反,乃是情理中事,怒火一冲,顿忘利害。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阁下到底是何来路。”五爪蛟忍无可忍,胆气渐壮:“我五爪蛟解兴隆可以告诉阁下的是,解某与雷霆剑双雄并立,一山不容二虎,有的利害冲突,要不是他的实力比在下强大,在下早就埋葬了他。
“如果有人希望雷霆下地狱见阎王,这个人就是我,所以,在下为了这件事,可说已尽了全力,为公为私,在下都义不容辞。阁下要怪解某敷衍,这是最不公平的事。要向在下问罪,阁下可以去叫当初与在下交涉的人来。”
“他有事分不开身,不能来。”男客人沉声说。
“在下等他。”
“不行,在下要带你去见敝长上。”男客人一口拒绝,不容辩解。
“去见贵长上?贵长上是……”
“见面自知。不但你要去。在下还要多带几个人去。这里一共有七个人……”
“岂有此理……”留八字胡道的人怪叫:“你们未免欺人太甚……哎……”
最后一声惊叫声中,踉跄急退,左耳轮突然脱体坠地,鲜血迸流。
女客人跨前两步,莲足一挑,坠地的耳轮应脚而飞,趴一声砸入对方的大嘴中,门牙立即折断了四颗,鲜血随即溢流出口外。
“小小的警告,记住了。”女客人悦耳的语音飞扬,锐利的眼神更为阴森。
没有人知道女客人用何种兵刃,把留八字胡大汉的左耳弄掉的。
就任用足挑耳砸掉四门牙的劲道与技巧,就足以令五爪蛟几个人心胆俱寒。
“我给你拼了?”断了门牙的大汉含湖地吼叫,左手一扬,电茫破空而飞,接着急冲而上,手斧来一记吴刚伐桂,要想把女客人劈成两段。
斧又沉又猛,暗器更是迅疾绝伦,相距仅丈余,凭大汉的身手,决无失手的可能。
可是,不但失手了,而且送掉了老命。
女客人藏在披风内的纤手一掀皮风,左手一伸,电茫入手,是一枚精亮的飞鱼刺。
女客人的右手也同时伸出,捉指疾弹,锐风破空声入耳,大汉的眉心已出现一个豆大的血孔。同时侧跨一步,手斧下劈落空,大汉也随势前冲,下仆砰一声像是倒了一座山。
“咱们拼了!”有两个同声厉吼。
狗急跳墙,这些仁兄都是江湖亡命,逼急了,愤怒迷失了灵智,情急拼命顿忘利害。
“砰嘭!”两厢的门被人击毁,人影抢出。
厅门外,也人影骤现,眨眼间便进来了四个穿裘着锦的人。
八个人,在厅中形成合围,快极。
八比六,五爪蛟知道大事去矣!
“不要枉送性命!”五爪蛟狂叫,及时制止众爪牙扑出拼命。
男客人身形倏隐倏现,现身时人已贴近五爪蛟面面相对,不知何时剑已出鞘,锋尖点大五爪蛟的咽喉下。
五爪蛟六个人,谁也没看清男客人是如何移动的,只惊得浑身发冷,冷得不住发抖。
“你总算识时务。”男客人冷冷地说,若无其事地收敛入鞘:“解兴隆,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凭你这点点身手道行,想反抗不啻插标卖首,哼!”
“叭叭叭叭……”两位中年人双手齐扬,把先前吼叫拼了的两个人,每人四耳光打得晕头转向,缴了两人的兵刃丢得远远地。
“带走!”一位鹰目炯炯,腰悬金背刀的中年人沉喝,显然是这群不速之客的主事人。
城南甘棠湖畔的圆光寺左邻不远,那几户人家都是吃水饭的船户,当家的人经常一出门就是一两个月,留在家中的人非老即少。
但他们生活得很平静自在,过着并不富裕但相当充实的生活,替渔家编织渔具,或者接些织布刺绣等红,一方面赚些银子做私蓄,一方面使自己忙碌免去是非;人如果闲着,早晚会有是非。
所以,这些人正是规规矩矩的本份人家,街坊们不注意他们,巡捕作也懒得前来走动。
杨家邻近圆光寺,杨老头是个世故的老好人。儿子杨德在一艘货船上有一份差事,随船在大江上下往来,在家的日子不多,家里留下一个媳妇,一个孙儿,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儿杨秀。
杨德如果不在家,家中就剩下老少妇孺四个人。
杨老头与圆光寺的老和尚们相处得很好,闲来无事,喜欢到圆光寺的知客院,与知客僧智情谈谈佛理,沏壶茶下盘棋打发日子。
像这种人家,世间多得很,谁也不会注意这种人,他们也从不装腔作势引人注意。
可是今天晚上,有人注意他们了。
杨老头的家平静安详,天一黑,晚膳毕便关起门来,与外界隔绝,媳妇与女儿在后堂纺织,老头在外厅教导孙儿,乐也融融。
甘棠湖是城外的名胜区,白天有游湖的人往来,天一黑便游客绝迹,大冷天谁还有兴趣冒风雪游湖?
六个锦衣人从一艘小船登岸,接近了杨老头的家。十余户人家的家犬皆躲在屋内,几声犬吠打破了夜空的沉寂,但不见有大窜出。
“砰砰砰……”叩门声甚急,引来更剧烈的犬吠。
杨老头一怔,眼神一变。
七岁的小孙儿抬起头,无邪的目光转向厅门。
“是敲我们家的院门,爷爷。”小孙儿说。
“是的,是敲我们家的门。”杨老头迟疑地站起来。
“是爹回来了。”小孙儿雀跃地说。
“你爹会这样敲门吗?”
“这……”小孙儿一愣。
“你迸里面去,和你娘你姑姑在一起,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告诉你娘,不要出来。”杨老头一面说,一面向厅门走。
小孙儿眼中有疑云,但顺从地往里面走。
拉开厅门,杨老头吃了一惊。
院门已经被打开了,小院子里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气色甚差,似乎站立不稳的五爪蛟解兴隆,挟持在一位年青、英俊、雄伟、衣着么元丽的公子爷手膀上。
“你们是……”杨老头惊疑地问。
“也许你该认识我。”五爪蛟说话有气无力:“我是江天堤解家的解兴隆。”
“原来是解大爷,久仰久仰。”杨老头的情绪稳定下来了:“只是,小老儿从来不曾见过大爷的面。你……你们是怎样进来的?”
“跳墙进来的。”年青公子笑吟吟地说:“打扰杨大叔了,我们可以和大叔谈谈吗?”
年青公子佩了剑,不凡的气概与华丽的穿着打扮,可不是杨老头这种小民百姓敢于抗拒的。
“公子爷请进,解大爷请便。”杨老头闪在一旁让客,眼神充满惊疑。
不等客主就座,五爪蛟突然爬伏在杨老头脚下。
“杨大叔,你……你要救救我……”五爪蛟痛苦地叫,声调完全走了样。
“解大爷,你……你……”杨老头不知所措,被这位九江的爷号人物奇异的谦卑举动弄糊涂了。
“杨大叔,解大爷已经有点神智不清,还是由在下来说明白好了。”年青公子坐下微笑着说:“体城的范大爷范大鹏,失踪了四五个月。解大爷是被逼急了,总算有某个人告诉他,说你与范大鹏是表亲,你的儿子杨德,一直就暗中替范大鹏办事,所以他今晚来求求你,求你将大鹏的消息告诉他。”
“老汉是个老而无用的废物,也不是范大爷的表亲。”杨老头郑重说:“你们找错人了,我杨家可沾不上范大爷或者解大爷什么亲故,你们找来……”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是范大鹏的表亲?”年青公子眼神变了,变得冷电四射,阴冷凌厉无比。
“老汉根本不认识他。”杨老头惊然说。
“如果把这些人一个一个杀掉,你仍然不认识他?”年青公子伸手向通向后进的走道口指。
鱼贯出来了三个锦衣大汉,每人挟了一个半昏迷的人,正是杨老头的媳妇、女儿、孙子。
“你……你们……”杨老头大惊。
“我懒得和你浪费时间,哼!”年青公子语气益冷:“再问你一声:范大鹏目下躲在何处?”
“老天爷……”杨老头惊怖地叫天:“老汉怎知道什么范大鹏“哼!”年青公了冷然举手一挥。
“天哪!不……不要……求求你们……”杨老头狂叫向前冲。
厅门人影乍见,但已来晚一步。
年青公子左手一拂,相跑丈外的杨老伯侧摔倒地昏厥。
挟持着杨媳的锦衣大汉,一掌拍在杨媳的天灵盖上,手一松,杨媳滑跌在大汉脚前,立即七孔流血,身躯开始抽搐。
“南无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出现在厅口的老和尚惨然念佛号,是圆光寺的知客大师智清。
年青公子一怔,眼神又变,变得凶狠无比,杀机怒涌,像一头充满危险的肉食猛兽。
“和尚,你把在下守门的两个人怎样了?”年青公子沉声问。
“那两位施主睡着了。”老和尚老眼中有悲愤的光芒:“施主好狠毒的心肠,为何肆意惨杀老弱妇孺?天理何在,国法何在?”
“想不到你这老和尚如此高明,能在不知不觉之间,制住在下的两位同伴,你定是了不起的武林名宿,逃掸避世以掩人耳目的高手中的高手。”
“施主……”
“你一定是范大鹏的党羽,在下找对人了。”年青公子推椅而起:“逆犯们以往皆在士大夫之间,聚会结社鼓吹汉夷大义,不成气候。目下竟然结合三教九流痞氓地鼠,这一改变极为严重。”
“原来你们是……”老和尚脸色一变。
“在下姓陈,陈秉忠。和尚,这姓名你一定不陌生。”年青公子已站在智清的身前:
“从京师来的。当然,在下经常在天下各地走动。”
“老衲不知道施主的来历……”
“提一个人,天下第一龙。”
“乾坤三条龙之一的狂龙?”智清骇然变色。“那就是家父。”
‘可怕的玉树公子!”智清惊然徐退。
“在下的绰号并不可怕,人如芝兰玉树倒是名符其实。和尚,在下请教大师的真名实姓。”
“老衲……”
“不要说老衲,在下要知道你俗家的姓名。”玉树公子沉声说。
“老衲已跳出三界外……”
“站住!你走不了的。你再会跳,也跳不出三界外,老和尚,你只有投降一条活路。”
智清飞跃而退,背影退向敞开的厅门,但见人影一闪,奇快无匹。
可是,玉树公子已算定老和尚要逃走,一声冷哼,踏进一步一拳遥攻。
“嗯……”智清闷声叫,退势更快,像是平空快了一倍。
相距约丈五六,无声无息的拳劲,居然击中了智清的胸口,拳劲骇人听闻。
智清暴退出院子,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扭头向院门狂奔,大感意外。
“在下估错你这老秃驴的修为。”玉树公子大声说,身形再起,疾射院门外。
智清奔出院门外,脚下一软,向前砰然栽倒,接着挣扎而起,踉跄举步,口角鲜血不住涌出。
玉树公子伸出抓人的手,突然止住,目光越过摇摇欲倒的智清,落在三丈外无声无息悄然卓立的三个人影上。
“你们干什么?”银铃似的悦耳嗓音十分动听。
夜色茫茫,不易看清三丈外人影的面貌,但话语的声调,便知是发自不年轻少女的口中。
空间里,流动着品流甚高的淡淡幽香。
智清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扭曲着身躯摔倒在地挣扎。
三位女郎身材一般高,身躯裹在绿缎披风内,头上也有风帽。
“找朋友的。”玉树公子语气变得十分温和:“哦!诸位姑娘是来找杨大叔的?”
“找朋友?”站在中间的女郎狐疑地问:“倒下的这位和尚“他老了,受了伤。杨大叔是在下的朋友。姑娘为必也是来找杨大叔的,请问姑娘贵姓芳名,也许你们之间有些渊源呢。”
“你这人说话阴险诡诈。”女郎轻摇螓首:“又套话又套交情,居心叵测。”
“姑娘……”
“本姑娘是游湖的人,适逢其会经过此地,既不认识什么杨大叔,也不认识你们。”
你们,并不单指玉树公子和智清知客僧,原来躲在屋内的人都出来了。
出来的三个锦衣大汉,两个分别挟持住五爪蛟和杨老头,第三个大汉空着手。
杨老头的女儿和孙儿都没出来,杨媳更是不可能活着出来了。
杨老头仍然隐在半昏迷中,五爪蛟则是双腿发软无法站稳。
“姑娘真会找藉口。”玉树公子笑了:“风雪之夜前来游湖,姑娘要在下相信吗?”
“本姑娘不管你信与不信。这老和尚是被你打伤的?”
“他中了在下一记撼山神拳。”
“撼山神拳?你一定很了不起。请教,你为何用绝学伤害老和尚?”
“和尚是该死的逆犯,姑娘你……”
“小珍,去看看老和尚是否仍可抢救。”女郎不理会玉树公子向右首的女同伴举手一挥。
“没有你的事,小姑娘。”玉树公子伸手虚拦叫小珍的女郎,阻止小珍上前察看老和尚的伤势:“除非你们是老和尚的同伴。”
小珍轻盈地向前,不理会玉树公子的阴挡。
“退回去!”玉树公子冒火了。
“我的人不会听你的。”女郎微笑着说。
小珍置若罔闻,仍向地下的老和尚智清接近。
“我玉树分子陈秉忠的话,没有人敢不听。”玉树公子傲然地说:“敢不听的人,下场将有乎意料之外的悲惨,姑娘,你最好不要误解在下的意思。”
小珍终于到了挣扎渐止的老和尚身旁,正待蹲下察看,正待伸手扳动……。
“哼!”玉树公子左手一拂。
一股热流随掌反拂而出,潜劲破风声有如隐隐殷雷,与先前攻击智清的撼山拳劲道涵异,阳刚之劲已发挥极致,似是有意向三位姑娘示威恫吓。
女郎也同时出手,右手一抬,披风掀动处,奇异的致流随手奔泻而出,有如地狱深处刮起的一阵阴风。
阴刚与阴柔两股暗劲接触,异鸣乍起。
一旁的小珍被震得急退两步,披风飞扬猎猎有声。
“咦!”玉树公子失声讶然惊呼。
“你用的是乾元大真力。”女郎的语气也含有惊讶。
“本公子碰上敌手了。”玉树公子大声说,一声龙吟,宝剑出鞘。
天宇黑沉沉,唯一的微弱光源,是从厅中透过厅门院门的灯光。
剑本身是不能发光的,玉树公子把这宝剑也不能发光,但却可反射极为微弱的光线,常令对手误以为剑本身可以发光。
“含光神剑!”女郎脱口惊呼。
“是个识货的。”玉树公子沉声说:“既然认识含光神剑,你应该知道我玉树公子的名号来历。”
“本姑娘为何应该知道你?”女郎一面除去披风一面冷冷地问。
“在下……”
女郎将披风丢给另一位同伴,纤手一动,龙吟起处,青芒隐隐。
“本姑娘确曾听说过你这号人物。”女郎冷冷地说:“但并不介意。本姑娘邀游天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找上本姑娘的人,本姑娘也不会轻易善了。青虹对含光,今晚看谁是武林弟一剑。”
武林中拥有名剑的人真不少,当然也剑术名家辈出。
有些是剑因人传,有些则是仗剑成名。
含光与青虹,皆是武林中的名剑,名列十大名剑之一。
其实,含光不是古殷帝三宝之一,青虹也不是欧诸子的遗世神剑,那些古代的剑,可能早已不在人间,只是后人假托的伪剑而已。
虽是伪剑,但锋利坚锐确是不同凡响,虽不能击衣殷血屠龙断犀,确也可以断金切玉杀人不沾血。
剑入名家手中,威力倍增。三流人物拥有名剑,便可跻身于一流高手之林。
姑娘所说的话,表面上简单易明,其实含意模糊。
是指人名列武林第一剑呢,抑或指剑列武林第一剑。
不管是人也好,剑也罢,这武林第一四个字,不知坑害了多少醉心虚名浮誉的人。
玉树公子的身份地位不论在官方或者在江湖,都高高在上极具权威,他自己也傲然以武林第一为奋斗目标,目无余子。
他老爹是天下第一龙,他就配称武林第一剑。
这小女人要和他争武林第一剑,可恶已极。
一名锦衣大汉手按剑把,举步上前在玉树公子身旁欠身行礼。
“启禀长上,这几个小女人,分明是杨家的党羽。”锦衣大汉大声说:“必须留活口,把她们擒住取供。长上请不要与她们作无谓的决斗,请交由属下擒捕处治。”
这可触了玉树公子的霉头,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不自量力!”玉树公子骂,左手一挥,给了大汉一耳光:“你还不配和她动手,滚远些!”
这是一个极为自负的人,一个喜怒难测的危险领导者。
罡风刺骨,夜色暗沉,双方皆不可能看清对方的画貌,也就不可能从对方的神色变化中,估测对方的意图和所采取的攻击行动。
光芒隐约闪烁的含光剑向前一引,完成了攻击的准备,凌厉的剑气汹涌澎湃,这一击将石破天惊。
“你知道在下的来厉,在下却对你一无所知。”他沉静地说:“请问芳名。”
“纤云缈缈,耿耿星河。”女郎郎声说。
他心中一震,傲气一敛。
纤云小筑,宇内三大秘境之一。
宇内三大秘境的门人子弟,也是江湖道上最不好惹、最凶最狠的人物,谁招惹了他们,必将受到最无情、最凶狠的报复。
有些最具实力的人,想出动众多功臻化境高手去找他们,却又无从着手,找不到他们的踪迹。等到为些高手名宿一散,无情的报复立即像雷霆般光临。最近三十年来,没人敢于与三大秘境的人为敌,碰上了宁可退避三舍,自认倒霉,以免引来横祸飞灾,忍口气大吉大利。
三大秘境恶名昭彰,但在那些安份守己、与世无争的人来说,三大秘境丝毫不曾影响到他们的身份。地位、生活、安全,反而受到三大秘境子弟们的尊重。
纤云小筑的门人子弟,据说都是女的。
眼前就有三位姑娘,当然不会是冒充的。
“我叫幻云。”女郎说:“纤云小筑的人,哪有你玉树公子的声威惊世?玉树芝兰,人间司命;你玉树公子和芝兰秀士,主宰了人间的生死。顺你者生,逆你者死,你就可以随时随地行凶杀人……”
“幻云姑娘,这和尚是逆犯。”他抢着说:“江湖人牵涉到逆犯,是最犯忌的事,姑娘想必明白其中利害,在下不希望姑娘牵涉其中。”
“你我已经有了不同的意见。”幻云毫不退让:“路见不平,拢剑干涉,这是武林人义不容辞的事。本姑娘不能死不救;我要救人,你要杀人,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其他利害后果,各自负责。”
“你……”
“本姑娘说得够明白吗?”
“你不要咄咄迫人。”玉树公子不再让步:“你要明白,在下只是不愿多事,不希望纤云小筑的人介入逆案,你不要不识好歹。”
“据本姑娘所知,你玉树公子并非是公门中人。如果本姑娘所知有误,请教,阁下是官?是吏?是役?”
“这……家父是步军营统领辖下廿四员协委之一,在下协助家父办案,名正言顺。”
“好一个名正言顺,你简直无耻!”幻云咬牙咒骂:“你老爹是畜生,你也是畜生?你老爹是王八……”
越骂越难听:再骂下去必定更不堪入耳。女人骂人虽然骂不出什么太脏的话,但有时甚至比男人骂得还要刻毒难听。
玉树公子目无余子,性格险毒,怎受得了?
剑光疾射,无俦剑气陡然迸发,玉树公子突然发起雷霆万钧的攻击,怒极出招志在必得,威力必定无与伦比。
三个女郎几乎在同一瞬间开始闪动,在漫天剑影中乍现乍分,像是无数的幽灵幻影。
王树公子的三个锦衣大汉,也是在玉树公子出剑时,神意相合同时撤剑,不等招呼便凶猛地抢出,猛扑幻云姑娘的两位女仆,因此双方七个人同时动手狠拼。
“铮铮铮……”含光剑向幻动的人影连击七剑,每一剑皆与幻云的青虹剑作快速的接触,似乎他在同一时刹那击出七剑,但每一剑的方位皆迥然不同。
幻云在两丈外突然显现,脱出含光剑的剑势有效控制范围。
显然,她先前失去机先,没抓住反击回敬的机会,在含光剑面前猛烈的抢攻下,只能用快速如魅的身法自保,身法虽快,与她的芳名幻云名实相符,可是仍然受到玉树公子快速准确的有效攻击。
“难怪你敢妄称人间司命。”幻云沉静地说:“这神奥霸道的一剑,足以在瞬息间杀死七位一流高手。”
玉树公子暗暗心惊,冷静下来了。
“你的避实走虚身法很惊人。”玉树公子的口气仍然狂傲:“我不客气的说,你其实接不下本公子几招,虽然你是高手。纤云小筑的惊世绝学言过其实,如此而已,下几剑……”
“格格格……”右面湖岸旁的光秃秃巨大柳树下,突然传出莺啼似的厉笑声,令人闻之头皮发炸,耳中生疼,浑身绽起鸡皮疙瘩,血气陡沉。
三名锦衣在耙定力不够,被笑声乱了心神,脚下大乱。几乎同时骇然飞返,以手掩耳。
幻云的两位女伴也好不了多少,摇摇欲倒。
玉树公子举剑的手一抖,但立刻稳住了。
幻云冷哼一声,徐徐仰天吸气。
“炼魂真君,你要向我玉树公子示威吗?”玉树公子厉声向笑声传来处发话:“你这种宇内妖邪本来是非常聪明的,聪明得远远地避开我玉树公子这一类特殊人物。现在,你妄自在本公子面前,使用烧魂魔笑,这就一点也不聪明了。”
三丈外柳树后踱出一个黑袍修长身影,像是半夜里从地狱里出来的鬼魂,阴森森鬼气冲天,似乎身上散发出可怕的尸臭味。
“玉树公子,你向纤云小筑的姑娘们,说这种狂傲的大话,就不见得聪明。”黑袍人不笑了,说话的腔调与声浪更阴森、更有鬼气:“向我炼魂真君说这种话,尤其不聪明。”
“哼!本公子……”
“你不要哼,不要再说一些自大狂的话。”
“哼!”
“本真君是好意出面帮助你,你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哼!你炼魂真君一辈子都在害人,有仇人没有朋友,你会帮助本公子?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被那些所谓武林正道高手名宿,追杀得有家难奔有国难逃,才会找本公子托庇。”
“格格格……”炼魂真君怪笑,但不是用炼魂魔音笑:“你老爹狂龙精明机警,你似乎更了不起,青出于蓝。不错,本真君与鬼剑张道结了仇怨。”
“果然不出本公子所料。”玉树公子阴笑:“哼!鬼剑张道是天下四大剑客之一,你与他结仇,不啻向阎王直接挑战。”
“你也怕他?”
“本公子怕过谁来?”
“很好。”
“对彼此都好。贫道获知你父子奉命出京办案。”
“不错。”
“搜捕山东谋逆案主犯柳绳祖的遗孤柳依依,与在逃逆犯高云玮。线索在雷霆剑范大鹏身上,你们正打算从雷霆剑身上着手调查。”
“你的消息倒是相当灵通。”
“所以贫道要找你。”
“你知道雷霆剑的下落?”
“目前不知,但贫道可以帮助你查。这三位纤云小筑的小辈,虽则阁下功臻化境,剑术无双,但你绝对无法击倒不与你放手硬拼的人。她们的闪避身法,决不是凭内功剑术所能克制得了的。”
“哼!”
“不要哼,贫道说的话你心中明白,嘴硬没有用。你如果答应替贫道阻止鬼剑张道行凶,贫道首先替你用炼魂魔笑,活擒这三个小辈回报,如何?”炼魂真君厚颜地说:“要活捉所要的人,光用武功剑术势难如愿的,稍一失闪,非死即伤,下乘得很。”
“我答应你。”玉树公子不假思索地说。
“一言为定。”炼魂真君击掌为凭。
“该你履行诺言了。”玉树公子也击掌示信。
“格格格格……”枭笑乍起,炼魂真君用上了炼魂魔笑,这时所发的笑声,比刚才所发的更可怖,更刺耳,理会令人难以忍受、威力似乎增强了十倍。
“哎……狗娘养的……”一名锦衣大汉首先受不了啦!破口大骂,但立即停止发声,抱着头滚倒在地挣扎。
另两名大汉飞奔而走,一跃三丈余,三五起落便失了踪,远离笑声所笼罩威力图隐瞒暂避。
“糟……”一名女郎掩耳惊叫,是叫小珍的女郎。
“退……”幻云急急下令。
可是,两位女伴伏下了。
幻云走不了啦!诚意正心神功默运,要用无上心法来抗拒魔笑。
玉树公子也失去行动能力,坐下来打坐运气行功。
“格格格格……”炼魂魔笑绵绵不绝,似乎炼魂真君不需换气,便可不断地发出魔笑,这种技巧十分惊人。
但这种技巧并不是绝技秘诀,那些乐工吹唢呐,就会用这种技巧,唢呐声发出是连绵不绝的,精于此道的乐工高手,仅凭口腔内的余气,即可运用自如。
幻云终于感到不支,浑身一震,颓然坐下了,青虹剑向下沉落。
“格格……哎呀……”
魔笑突然在惊叫声中结束,似乎突然断了气。
左方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穿了灰色披风的人影,站在三丈外不言不动,真像个鬼。
炼魂真君开始伛偻着身子呕吐,吐出不少带了血的泥土,可能有些泥土已进入咽喉深处,真不容易全部吐出来,打入嘴里的泥块定然相当大。
玉树公子一蹦而起,咦了一声。
穿灰披风的人伸手一拉幻云的手臂将她拖起,顺手接过青虹剑替她归鞘。
“还不快走?”这人在她耳畔低喝:“带走你的同伴,我阻止他们追赶。”
幻云不来不及有所反应,玉树公子已挥剑狂冲而至,来势汹汹,但脚下并不稳定,显然仍然受到魔笑的震撼,仓卒间未能完全恢复精力。
“去你的!”这人推开幻云,右手虚空一抓一撇,手法像是巧手拂云。
怪事发生了,冲近至丈二左右的玉树公子突然折向而飞,并且发出一声惊呼,手舞足蹈飞起八尺,含光剑也丢掉了,砰一声摔倒在两支外,着地再滚了一匝。
幻云拉了两位女伴飞奔,奔出两丈外,不由大吃一惊,玉树公子被凌空抓飞的景象,委实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但却在她面前发生了。
“快走!”这人向她挥手催促。
她不由自主依言拖了女伴飞奔,似乎这人有一种令她不得不服从的魔力。
炼魂真君停止呕吐,站直身躯,这才发现滚转刚止的玉树公子正和飞奔而走的三位女郎的背影冉冉而去。
“你知我是谁?我知道你是名满天下的炼魂真君,你的魂魔功我曾经有耳闻,你在这里行凶,我碰上了不能不管。”
这人说完,手往脸上抹,向前接近。
天色大黑,走近至丈内,仍难分辨面貌。
但炼魂真君的目力超人一等,在一丈左右便已看清对方的面目五官。
“飞天……天……狐……”炼魂魔君的骇极惊叫,比魔笑更刺耳难听。
厉叫声摇曳,人已像漏网之鱼,眨眼间便选出十余丈外。妖魔这一辈子,这次可能是逃得最快、轻功发挥到颠峰的一次。
王树公子快速地窜起,站稳一看,眼前空荡荡,那有半个人影在。
“什么?飞天狐?那有什么飞天狐?”他大声叫问。
他看不到炼魂真君,仅看到从远处飞奔而来的三位同伴锦衣大汉而已。
飞天狐!
大内曾经派出血滴子到天下各地搜索,好几年毫无线索的飞天狐。
武昌三霸天搜捕山东逆犯余孽,失败两死一伤,办丧事的那一天晚上,总督府左近的浙江督粮道刘钊仁的大宅内,失窃了大批珍宝金珠,整府翰香阁的藏珍化为乌有,现场留下了用刀刻的飞狐图案。
天下间最神秘,最不可思议,最可怕的江洋大盗飞天狐,今晚出现在九江。
当阳楼的右面江州老店,是本城的老字号旅舍,拥有十余间独院,专作为招待贵人的下榻处。
最后面的一栋独院戒备森严,住了一批贵宾,即使是负责招待的店伙计,未经召唤也严禁接近,任何陌生人也不许进人前面的院子。
已经是五更天,天快亮了,小厅中灯火通明,首脑人物正在秘密计划,在座的就有脸色不正常的王树公子。下首,有嘴唇肿起老高、神色懊丧的炼魂真君。
上首那位虬须戟立,相貌威猛的锦衣人,正是名震天下的三条龙之首,狂龙陈百韬。有些胆气不够的人,被他扫一眼也会心胆俱寒手脚发僵。
“不是在下怀疑道长的目力。”狂龙对炼魂真君颇为客气,不像他那宝贝儿子玉树公子那么狂傲:“以在下的相貌来说,黑夜中一瞥而过,这不是常易被人误认是飞天狐?道长不能仅凭看到满脸毛大鼻子,就断言是……”
“陈施主,不是大鼻子,是尖鼻子,贫道看清了的,那的确是一个可笑的尖鼻子。”炼魂真君改正狂龙的话,说话有点漏风:“而且也不是一瞥而过,而是面面相对近在眼前。”
“一个先入为主,被吓破胆的人,眼前发生错觉是可能的。”狂龙这几句话就不怎么客气了:“飞天狐只是一个飞贼剧盗,对管闲事毫无兴趣。”
“陈施主……”
“道长就不必强词解说了。”
“令郎在丈外便被打飞,就足以证明……”
“老道,你不要危言耸听,胡说八道。”玉树公子暴躁地说:“你已经吓破胆,眼中出现错觉,你心中正在,最好有人教训我玉树公子,所以真以为在下被打飞。哼!在下是被你的魔笑乱了心神,脚下打滑一时失去控制,才收不住势滑跌出去的。”
“算了算了,不管是不是飞天狐,反正多派些人留心迫查,大家不可掉以轻心就是了,好在飞天狐并不对咱们构成威胁。”狂龙阻止两人争论,目光落在儿子玉树公子身上:“倒是你,儿子,你和纤云小筑的小结怨,委实有点失策。”
“可是,错不在我……”玉树公子急急分辩。
“儿子,你到今天还没成熟。”狂龙不住摇头:“并不是我们对纤云小筑的人有所顾忌,而是获得一位朋友,总比树立一个强敌有利得多,你不觉得与纤云小筑的人结怨,会分散我们的精神吗?是否会妨碍我们的工作呢?”
“这……”
“呵呵!听说纤云小筑出来行道的姑娘,几乎全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右首一位中年文士笑说:“秉忠贤侄人间美丈夫,绰号叫玉树公子。公子风流,对美女的鉴赏力独具慧眼。
以贤侄的名气,武功、人才,能与纤云小筑的姑娘,结为挚友,对日后工作之难行,必将大为有利。”
“算了算了,不要鼓励他在声色犬马上出人头地。”狂龙含笑阻止中年文士大发谬论:
“别忘了,他是有家室的人,风流浪荡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儿子,你说那丫头挡住了你七剑?”
“是的,爹。”玉树公子脸一红:“每一剑皆被她在危机间不容发中闪开了。”
“她美不美?”
“这……天太黑……”
“下次留神。”狂龙不啻鼓励儿子在女人身上下工夫:“我知道你的胃口特别,不妨多费些工夫。”
这家伙其实年仅五十出头,正是春战鼎盛的年代,年轻时就是一个色中之魔,过去三十年来,不知为争夺女色沾了多少血腥。目下有儿有女,嗜好仍然强烈,只不过略知收敛,不再明目张胆胡作非为而已。
中年文士敢在这么多人面前,鼓励玉树分子向纤云小筑的姑娘下工夫,就是针对这双色父子所下的对症下药。
狂龙这句暖昧的话,引起一阵怪笑。
“飞天狐不会影响我们搜捕的工作,针云小筑的小女人也不足为害。”狂龙等笑声停止之后再发话:“杨老头一家与智清和尚都死了,下一步必须快速进行。”
“不能再利用五爪蛟了。”中年文士说。
“我知道,五爪蛟其实不知道雷霆剑的下落,他怕死而贪婪,乘机利用我们替他锄除异己,清除雷霆剑残留的势力。”狂龙不住冷笑:“我想,他也明白我们的用意也在杀鸡警猴。诸位,互相利用对我们是有利的,五爪蛟死心塌地为咱们效忠,尤其对我们有利,必须继续利用他,替他培植实力,也等于替我们自己增加实力。他是不敢有异心的,正是最忠实的好鹰犬。”
“也好,可是,长上,杀戮太多……”
“宁可错杀一百,不可走脱一个疑犯。”狂龙眼中煞气慑人:“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许天上人负我。曹孟德之所以为曹孟德,就是因为他有这种英雄襟怀。”
“长上的意思……”
“明日长岭之行,必须一举铲除天地会余孽。”
“可是,追魂一剑吴会昌,与天地会沾不上线毫香火,如果找他……”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狂龙沉声冷笑:“五爪蛟就可以证明他与天地会有关连,也可以证明他与雷霆剑沾亲带故,哼!廿年前他在江湖称雄道霸,就是有名的富豪。他宅中的地窟藏珍价值巨万,他半件也不带不进坟墓……咦!外面是什么声音?”夜深更阑,天寒地冻,门外院子里禁止任何人走动,除了风声,那有丝毫异响?
但十几个高手中的高手,确有几个人听到了异声。
“是野鼠求食的吱吱声。”一个三角脸老人说。
“也许是狐狸。”一个大马胜中年人接口:“冰冻狐狸解冻狼。此城地近庐山,城里狐鼠多得很。”
九江城有狐,并非奇事。京师帝王之都,居民数十万,宅中有狐狸的人家比任何城市都多。
“会不会是飞天狐?”中年文士惊跳而起。
灯火摇摇,眨眼间,厅中除了伏案发抖的炼魂真君之外,所有的人皆形影俱消,应变行动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搜遍整座独院,毫无所见,一场虚惊,这些高手中的高手,被飞天狐的名头弄得心中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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