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是一种有七分近似溶金掌功的奇功所伤,白骨碎的情景估计,这人的掌功火候有限,还没有溶金掌七成劲道所造成的损害严重。”检查碎掌的人,用权威性的口听宣布结果:
“收指的力道不匀,所以遗留下抓扣的痕迹。倒是掌心所发的劲道相当均衡强烈,因此中骨几乎砷成粉状。凶手可向练了溶金掌的人着手调查。就可拢出凶手的来龙去脉了。”
“奇怪。”检查腹部的人皱眉头说:“这是纯粹刚猛外功所造成的伤害,因重击而震崩内脏,决非内力深人所形成的重创,用的是足跟的蹬力,肚皮肌肉所以会破裂。以外功破内家,这人的外功的确谅人。”
“这是说,上下的创伤,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功力所造成的。”飞天夜叉沉声问。
“上复副统领,事实如此。”验碎掌的人欠身答:“内功碎掌,外功重击肚腹。按理,该用内功伤腹,外功伤掌才对。这人用反了,如不是有意乱人耳目,就是一个性情怪异,不按常理搏斗的人。武林朋友中。有这种习惯的人并不多,不难找出线索,也就可以查了王一鸣的来历了。”
“这么说来,这个来历不明的王一鸣,并不能算是一流高手了。”
后面人影乍现。三个黑衣大汉堵住了他的后路。
“往前走,后退是死路。”为首的大汉双手叉腰沉叱。
他大吃一惊,向路旁的竹林急窜。
“此路不通!”竹林内的两名大汉同声怪叫,两支长剑在丈外指向他的胸口。
“你们……”他慢慢后退:“干什么?”
“少废话!叫你往前走你就得走,除非你能躲得过在下要命的一剑。”
“叫他快点过来。”歇脚亭仙的凌云燕娇叫:“不来就先砍掉他一只手。”
他打一冷战,乖乖往歇脚亭走去。
三个女人目不转眨地注视着他,凌云燕美丽的面庞有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站在亭外,逼他来的五个人并未眼来。
“真晦气,又碰上你了。”他苦着脸说:“我承认你很了不起,但我并不一定伯你。”
“你认识我,是不是?”凌云燕问。
“这个……”
“不许说谎!”
“不……不认识。”他惶然急急接口:“听说过而已,所以……所以……”
“所以你一听我通名便逃跑。”
“江湖朋友谁不知道凌云燕程燕程女侠呀!我这江湖浪人不能不怕。”他苦笑:“我可没落过案,姑娘未必能人人于罪。”
“你是谁?”
“我叫张……王一鸣。”
他上次已经通名叫花拳张奎,吞吞吐吐仍想冒充王一鸣,这种笨拙骗棍伎俩,引得凌云燕心中好笑。
但他这种自作聪明半露傻笨的钟情,确也引起凌云燕的好感。
“你还是王一鸣?”
“是的……”
“好,就算你是王一鸣,谁带你走的?谁替解了本姑娘所制的穴道?”
“是一个小花子。”他信口胡扯,他曾经看到殷真如姑娘与天涯怪乞一起现身:“是不是真的小,就无法估计了,我只是从身材和黑白分明的眼陌中。猜想是小而已,他的轻功高明极了。”
“他为何要救走你?”
“我一头雾水。”他拍活了我的穴道,骂了几名粗话。叫我滚!要不是念在他救我份上,我可不饶地。”
这几句话说坏了。激恼了凌云燕。
当殷姑娘救他的刹那间、凌云燕曾经冲上相阻,被殷姑娘信手一剑震飞丈外,几乎被震倒。
这几句话,岂不是表示他比殷姑娘高明吗?当然更比凌云燕高明多了。
“该死的!你以为你真的不错吗?来人哪!”凌云燕光火地尖叫。
亭后的松树丛中,大踏步出来两个英俊、强壮,神情傲然不可一世的年轻人,穿的黑劲装外,加穿了玄狐皮背心,英气勃勃,气概不凡。
“属下听喉吩咐。”两青年抱拳行礼问声发话。
“许玉振,替我教训这个混混,上!”凌云燕指着国华下令。
显然,凌云燕已经认定他不是要找的王一鸣了。
“属下道命。”右前的青年欠身答,一跃越栏出亭,轻灵地出现在国华身前八尺左右,精光四射的大眼,凌厉地狠盯着国华。
国华深深吸了一口气,以便稳定情绪,马步一拉,左掌右拳拉开了严密的防卫架式。这表示他有点心虚,预先防守缺乏旺盛的斗志。
“在下要把你打个半死。”许玉振傲然地说,双掌一错,无畏地步步进逼。
国华身随掌转,移动了几次方位。
一声长笑,许玉振抓住他移步的空隙,突然疾冲而上。
国华不退反进,双盘手化招闪电似的乘隙切人,快得令人目眩,双掌八方飞舞,人贴身拳亦着肉。
接睡而至的打击更为凶猛,更为快速,更为沉重。
“砰啪噗……”响声可以分辨出击中的部位在何处,清脆些的必定是骨露肉少部位。
一连七八记重拳,杨龙扭曲着摔倒在地上,发出痛苦地呻吟。“挣广中年女人拔剑出鞘。
“你不要管,我来处理。”凌云燕伸手拦住了中年女人,迈步出亭。
国华的反应甚快,先一步夺取杨龙插在腰带上的佩剑,拔剑丢鞘一步步向外退。
“你休想打主意逃走。”凌云燕一面接近一面说:“附近最少也有十个人候命拦截,你唯一可做的事是和我放手一拼。”
“程女侠,何必呢?”他戒备着徐徐移位:“就算在下有眼不识泰山,那也不算错呀?
并不是在下有意开罪你,而是诺位不分青红皂白找上在下的。”
“哼!这期间,你就没说过一句真话。”凌云燕沉下脸说。
“在下说真话,你们肯相信吗?在下所说的,都是你们希望在下……”
“胡说!”
“真的吗?但愿真的是胡说。你们希望在下承认是王一鸣,没错吧?所以,在下只好承认了。”
“你会说真话的。”
“在下……”
剑虹排空而至,锋尖及体。
他仰面躺倒,侧滚,窜起,暴退,险之又险地脱出剑尖的控制,远出两丈外。
凌云燕的轻功誉满武林,竟然慢了一刹那,可能是估计错误,没料到他不接招,所以汲抓住如影附形的机会,再次追袭出剑,他已再窜丈余,门在一株古松后面了。
“不要苦苦煎迫。”他利用树干障身,扬剑大叫:“在下的剑术甘拜下风,咱们赤手空拳放手一拼。”
凌云燕逼近村干:作势进击。
“你的花拳值得骄傲,拳路诡奇变化莫测。”凌云燕看出他心虚,口气不再冷硬:“那种贴身缠斗的下乘拼博,本姑娘毫无兴趣,哼,f我要把你所有的能耐逼出来,就可以找出你的根底了,看你还能用什么假话来涯骗。你的言行举止有太多的破绽,看你还有什么好的谎话来自圆其说。”
声落剑出,身形一闪之下,剑虹已从侧方攻到树后,快途电闪。
国华躲闪的身法也快,移动十分迅疾,不但身形已绕树移位,而且还能出剑封架,挣一声将攻来的剑架出偏门,暴退丈余,重新门在另一栋古松后面,脸上出现惶急的神情,明亮的眼珠不住向四周乱转,充分表示出他要找地方逃走的意念。
“休想打逃走的主意。”凌云燕再次钉紧他得意地说:“你已经是入阱的虎,进网的鱼。”
要想击中不接招的人,而且对方利用树干竹丛躲闪逃避,身法也快,事实上有困难。凌云燕攻了三十剑,奔东逐北紧楔不舍,依然无法可施,劳而无功白白浪费精力。
国华也无法摆脱她远走高飞,因为四周已经合围,共有十四名男女先后现身,站在远处严防他逃走,他只好在附近十丈方圆的古松竹丛与杂树间,与对方捉迷藏,作困兽之斗。他的右膀和右胯,已出现刺破与割裂的两处剑痕,幸而损了衣裤而肌肤无伤。
不知何时,外围出现了三们女郎。那位穿了紫色衣裙,披了银狐袭的少女壮大得令人目眩,不但比凌云燕年轻些,也美艳些。凌云燕那一身黑劲装,虽则曲线毕露引人遐思,但总不若穿衣裙那么具有魁力,劲装也无法表现女性的特有风华。
这此紫衣裙少女,就具有令男人目眩的绝世风化。
另两位是侍女,也穿了墨绿衣裙。
“嫂嫂,你居然有举在山林间,玩捉迷藏游戏。”紫衣少女用讥嘲性口吻扬声说:“真是雅兴不浅,也许,这是报应,追逐你的人太多了,现在轮到你追逐别人啦!”
这种一语多关的刻薄话,锋利得可以伤人。
凌云燕愤怒地停止追逐,转身面向着站在远处的紫衣女郎,柳眉倒竖杏眼睁圆,显然怒极。
“小妹,不要以为你那高贵骄傲的外表骗得了人,你骗不了嫂子我。”你的胃口当然与众不同,你用不着追逐别的人,你只要招招手,媚眼儿一抛,就有人甘心情愿在你的紫裙下送死。但是,你做得十分聪明,迄今为止,还没有外人知道你是……”
家丑不可外扬,这两个武林大名鼎鼎的女人,似乎今天吃错了药,竟然当众互揭丑史了。
双方都带有亲信人员,这些人大概见怪不怪,不约而同退得远远地,有些忍不住掩口窃笑。人影来势如电,剑光如匹练横空。紫衣女郎扑势空快速猛烈,声势动魄惊心。
凌云燕冷哼一声,不再多说,一拉马步扬剑待敌,剑向前一伸,剑气出隐隐龙吟。看双方的阵仗,可不是开玩笑,而是各展所学来看的,一接触便可能生死立判。
即看即将接触,九个人影及时飞掠而来。
“住手!”沉喝似暴雷先一刹那传到:“你们两个疯了吗?”
紫衣女郎及时收势,剑尖仍然指向丈外的凌云燕,亮如午夜朗星的明皮眸中煞气仍盛。
“你给我小心点,我会让你永远后悔。”紫衣女郎向凌云燕凶狠地说。
“你唬我不住的,哼!别人怕你江湖三大女剑客之一魅剑三绝陈紫凤,我凌云燕可没把你当作一回事。”凌云燕毫不退缩顶了回去。
“够了够了,你们有完没有?”先前沉喝的人在一旁大声叫:“怎么一回事?”有八名剽悍威猛的人,一字排开站在六七丈外的松树前,神色漠然不言不动。
站在两女身旁的人,是个脸色苍灰,相貌阴森可怖的人,年约半百出头,三角眼的玲电尤其令人心寒。所穿的黑袍又宽又大,双袖也特别宽长。所佩的创特别沉重,很宽,但比常剑短了八寸,极像雁翎刀。
像这么一个五短身材的人,穿了这么宽大的黑袍。委实令人莫测高深。
“章叔。”魅剑三绝抢着说:“强敌在山区出没,她竟然闹得无聊,在这里追逐男人,简直不像话。我说了她几句,她说得更难听,我饶不了她。”
江湖三大女剑客之一,魅剑三绝陈紫风,狂龙陈百韬的女儿,玉树公子的妹妹,凌云燕的小姑。
“章叔别听她胡说八道。”凌云燕理直气壮分辩:“我在捕捉一个叫花拳张奎的人,她居然在一旁说风凉话,莫名其妙。”
“你……你分明……”魅剑三绝怒声说。
但章叔已经摇手相阻了,哼了一声。
“愚叔懒管你们的急气之争、大家赶快到大林守会合。”章叔不悦地说:“三只鹰已有线索,沿途大家必须小心了。小燕,花拳张奎只是一个保暗镖的混混打手,小有名气而已,捉来何用?毙了就算了。”
那年头。真正开嫖局的人少之又少,一般商贾旅客,为保人货安全,皆花些银子,请一些会几手拳脚,敢打敢拼的人随行保护,称之为保镖打手。
江湖朋友把这些人,称为保暗镖的。其实,这些人只是一些好勇斗狠的混混,真正混出头来的人没有几个,声誉和地位比起正式镖局的嫖师,相差十万八干里。
他们所得的代价也少得可怜,但并不保护人货的安全,生死各安天命。
因此,这些人就难免做出一些背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就无法获得各方人士的尊敬。
凌云燕这才记起冒充花拳张奎的国华,转身用目光搜寻。
“人呢?”她向远处自己的随从大声问。
人不见了,平白失了踪。
“咦!”所有的十余名随从都讶然轻呼,两面一分,慌张地在树根草丛中搜寻。
“你们都是些死人。”凌云燕怒叫:“怎么让他跑掉了?岂有此理!”
所有的人,都出动搜索,搜了老半天,连虫也赶不出几只来。
“算了算了,一个江湖小混混,值得花工夫去穷搜?正事要紧,大家走吧!”章叔不耐倾地下令。
凌云燕心中雪亮,花拳张奎决不是小混混。
和尚桥路旁农舍的人,撤走了一半,是跟着章叔一群人走的,浩浩荡荡直奔大林寺。
一个时辰之后,国华出现在农舍的后面山坡上。
他的重要包裹,藏匿在山中极为隐秘的地方,出动时仅携带必要的代表身份物品。
这次他丢掉了代表花拳张奎的包裹,本来预预定丢弃的。现在,他不再是花拳张奎,变成了王寄。
王寄不需带包裹,只须化装易容,穿了工寄阳衣裤。他就是王寄了。
他隐下身形。蛇行时伏接近了农舍后方卅步左右。那一丛凋枯了的灌木侧方。
灌木丛前缘与枯草衔接的草窝里,二个黑衣大汉潜伏在内,居高临下监视着下面的农舍。与及上下的小山径。
两名大汉蜷仗着假寐,用羔皮外妖盖住身躯保暖。个坐在草中,从草隙中监视下面的动静,发现有人或看出异象,便用特殊的信号,通知农舍巾的人应变。
他们忽略了身后,也由于山风凛冽,草木被风吹得虎虎啸呜,声浪一耻紧似一阵,听力大打折扣,无法听到特殊的声响。
国华缓慢移动的身法。所发的声浪也微乎其微。
终于,接近至三丈左右。
飞蝗石一闪即至,奇准地击中负责监视大汉的玉枕,力道恰到好处,大汉向前一仆。伏一了失去知觉。
另两名假寐的大汉,糊里糊涂真的睡着了。
堂屋中有四个人留下:扇魔、水神、追魂一剑、另一个暴眼凸腮的中年人。
屋中生了火盆,三个人在烤火取肯,暴眼凸腮的中年人,则傍在窗台旁,透过窗缝向外张望,留心察看外面的动静。
国华鬼访似的出现在通向内间的走道口,手一抖,一根飞爪百链索系就的套索破空飞出,半分不差套住了坐在侧后方的水神颈脖。
他知道水神的铁笛,可以喷出可怕的毒汁,在屋中拼搏,决难躲避毒汁的喷射,不能冒险。
扇魔和追魂一剑面向里坐,都可以看到走道口,但套索来得太快太突然,眼前发现有物移动,已经来不及了。
“嗯……”水神惊叫了半声,身躯飞起撞向走道口,一勒之下,颈骨立折,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无能为力了,即使是气功盖世的高手,末动功护体,与常人并无不同,同样禁不起意外的致命打击。
国华将人扯过,立即解下套索。
“宰了一个。”他怪腔怪调地收索往堂屋走:“现在是二比一。追魂一剑,你最好放聪明些作壁上观,或者找一把剑和他们拼老命,报全家被杀的不共戴天之仇。”
“王寄。”追魂一剑跳起来惊叫。
“对,王寄,现在,你终于知道在下的来历了。宫一步骗了你,但他骗不了我,所以他失败了。武林不能失败,失败就完了,所以他完了。”
“别听他胡说人道,吴会昌。”扇魔撤出阴阳夺命扇:“姓王的,你怎会找到此地来的?来得好。”
那位暴眼凸腮的中年人,突然飞扑面上,双爪齐出,来一记饿虎扑羊,用的是火候精纯的鹰爪功,可抓石成粉的激世绝技,普通刀剑砍在爪上如中金铁,毫发难伤,而被瓜抓中的人,必定骨碎肉腐死路一条。
国华右手一拾,从警哨身上搜获的一枚断魂钉自掌心飞出,泰然向左横跨两步。
中年人从他身右狂冲而过,评一声撞在壁柱上,整座茅屋摇动,积尘纷纷下坠。
控粗径尺,中年人的双爪一因,十指尽没人柱。连手掌也插入一半,身躯一软,抓悬在木柱上浑身抽搐,牙关咬得死紧。丹田贯人八寸长的断魂钉,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第二个。”国华冷冷地说:“现在,一比一。扇魔,扑上来。”
扇魔惊得打一冷战,脸色大变。
十神十魔中,论真才实学,十神略胜一筹,神毕竟比魔的名头响亮些。
水神糊糊涂涂了帐,另一位魔爪功傲世的人,也一照面就完了,扇魔怎么不惊?
“王老兄,有话好说……”扇掌心虚地急叫。怎地扑上去?
“我和你们这些人,没有什么好说的。”国华沉静地说:“我要向你求证一些事。”
“王老兄,敝长上真的有意交你这位朋友……”扇魔一面说,一面往虚掩的柴门退。
“不必打主意逃到外面求教,外面的人都被在下清除了,你唯一的生路,是在此地与在下拼骨。”
外援既绝,扇魔不得不拼了。
“王老兄,难道阁下与敝长上有何仇怨吗?”扇魔死中求生,想用生死妙音说动对方:
“敝长执法大公无私,少公子行道江湖大仁大义……”
“真的?”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这位追魂一剑吴大爷也知道吗?”国华向在一旁发抖的追魂一剑一指。
“他……他当然知道,目前正……正替敝……敝长上效力。”扇魔的目光,阴森凶狠地落在追魂一剑身上。
“吴会昌,你最好离远些,这老凶魔正打算杀你灭口呢。”国华提醒追魂一剑留神:
“至少,他打算拉你作伴,多一个人垫棺材背,在黄泉路上也多一个伴,少一分寂寞。”
“你胡说些什么?”追魂一剑沉声问。但他毕竟是个老江湖,本能地提高警觉,后退了两步,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哈哈!胡说?扇魔知道在下不是胡说。”
“你有何用意……”
“他在危言耸听挑拨离间,笨驴。”扇魔怪叫:“现在的情势是二对一,你如果中了他的挑拨离间计,那就是一比一了,他就可以全力对付我,回头再任意宰割你,你还不明白?”
“哈哈!如果你把老江湖追魂一剑看成笨驴,那你一定是比笨驴更笨的笨驴。”国华大笑:“他也许太过贪生怕死,太过自信认为你们以为他有利用价值,不会对他下毒手。他却没料到,你们不杀他。却先杀绝他满门百余口鸡犬不留,等找到范大嫂母子之后再宰他。”
“你……你说什么?”追魂一剑大惊失色。
“他在挑拨离间。”扇魔急急接口。
“吴会昌,这几天你回过家吗?他们不放你回去的,因为自从那天他们把你带走之后,片刻便屠光了你吴家满门,先将人赶入地富,再施毒与炸毁地窟,赶尽杀绝,好惨……”
“别听他胡说八道。姓王的、你枉费心机,说得太离谱,没有人肯信的,阁下。”扇魔沉着地说。
的确太离谱,追魂一剑果然疑云尽消。
“陈大人没有杀我全家的理由,我是全心意向他效忠的。”追魂一剑谈淡一笑,似乎恢复了信心。
“吴会昌,毛病出在你的一窟珍宝上,和你在江湖的一些朋友。把你一家杀光了,所有的珍宝都是他们的歹,再也没有你的朋友出头追究了,阁下难道不明白?”
“吴老兄不会相信你的。”扇魔得意地说:“吴老兄,联手,拼死他!”
“等吴老兄回去看望,他就会相信了。”同华说。
“拼死了你他再回去……”
“哈哈!你明明知道凭你们两块料,绝料拼不了我,何必说大话?吴老兄,赶快从后面出去,此地距你家不远,回去看看吧!记住,不可从路一卜走。”
“这……”追魂一剑又开始生疑了。
“相信你不至于太愚蠢,走吧!”
追魂一剑脸色渐变,凶狠地盯视着扇魔。
“听信他的胡说八道,那才是真的愚蠢。”扇魔冷冷地说:“你知道,你离开没有人陪伴,会有些什么结果,你想到了没有?”
“我愿意睹一睹。”追魂一剑咬牙说:“此中确有可疑。此距舍下不远,而你们却把在下看得牢牢地,不许在下擅离半步。此地有你们一群高手守候,没有要在下寸步不离的理由。”
“吴会昌,你……”扇魔变色叱喝。
“在下要回去一趟。”追魂一剑坚决地说,绕一侧向走道口移动:“但愿王老弟的话……”
扇魔的夺命阴阳扇一样,电茫破空锐啸。
“叮叮叮!”三声脆响,三枚断魂钉击中三根铁肩骨,半空中火星暴射。
扇骨是射向追魂一剑的、距体仅尺便被国华从侧方发射的断魂钉所击中,危极险极,只要有分毫之有效期,追魂一剑难逃大劫。
扇魔大骇,这怎么可能?三方面相距皆在丈二三左右,扇骨的速度迅疾如电,一发即至,被从侧方击中的机会,不会超过百万分之一,然而却被击中了。
老魔这才知道,双方的武功造诣,相去足有十万八千里,水神和暴眼凸腮的同伴,死得一点也不冤。
俱念一生,信心崩溃,大事休矣!
追魂一剑惊得毛骨惊然,呆了一呆,接着发出一声凄厉的狂叫,发疯似的夺路狂奔。
“你走不了的。”国华向也想夺门逃走的扇魔沉静地说,左掌摊开,露出两枚断魂钉:
“我一定可以在你身形一动的刹那间杀死你。”
“你……”扇魔语不成声。
“这几天,在下已获致心意神合而为一的通玄境界,由于无意中获得凝神人虚的奥秘,一通百贯,武功突飞猛进。我现在要杀你,不过举手之劳。再过几天。我不举手也可以杀死你。”
“王老兄……”
“你不信?早些天,连我自己也不相信呢。我要向你求证一些事,还不想要你的命。”
“你……”
“我这人做事十分公道,守信用。对敌人,我只要求一件事。比方说,我要你的口供,决不会再要你的命。如果要你的命,决不会再要求别的事。不像贵主上那么残忍恶毒,要钱又要命。”
“你要……”
“要你的口供,你的命已经保住了,好好把握吧!除非你自己不要命,用假日供来搪塞。”
“你要什么口供?”
“在下并不贪,只问三件事。其一,你们明明知道在这里不可能等得到范大嫂母子,却公然张扬在此地守候,其中必有诡计阴谋,所以我要知道你们人手的分布和安排,现在该你回答了。”
“在下如果一一实供了,你会放在下平安离开?”扇魔硬着头皮问。
“破了气海,你可以平安离开,信誉保证。”
“这……这岂不是破了在下的气功吗?”
“大概是的。在下不希望你这种将功臻化境的高手,日后纠集一大群狐群狗党,明枪暗箭计算在下。你这种字内凶魔,满手血腥横行天下,必定结了许多死仇大敌,一旦内功破了,就会害怕得要死。”
“你不要说风凉知,假使换了你,你也会害怕得要死。”扇魔咬牙说。
“我不会比你更害怕。因为我的仇人比你少得多。”国华微笑说:“破了内功,你的死仇大敌就可以操刀任意宰割你了。这一来,你一定会乖乖找地方躲起来。这一来,弥的命就可以保住了。”
“我不断你的鬼话。”
“哈哈!你会听的,以后死总比现在死好得多,是不是?”国华用充满椰偷性的口吻问:“现在死你舍得?你分得的财宝岂不是便宜了狂龙接收?”
“我把我的财宝全部给你……”
“谢了。”国华摆摆手:“我这次来九江,绝对不要钱财珍宝。你和追魂一剑一样,生死关头,同样想用珍宝来保命。”
“那你……”
“我只要你的口供,破你的内功……”
“破了我的内功,我宁可死掉。”扇魔厉叫,阴阳夺命扇猛然挥出,三校扇骨化虹飞射,接着咬牙切齿地猛扑而上。
国华钮身侧倒,左足贴地伸出,扇骨一闪而过。
这瞬间,扇魔一脚交火盆扫飞,炭火热灰倾益向国华罩去。
可是,自己收不住势,惨叫一声。跌入炭火中挣扎。
国华的身影神奇地消失了,似乎是从炭火中消失的。
扇魔武功惊人,竟然跌入自己踢散的炭火上,竟然失去挣扎的力道。
炭火奇热无比,沾衣即燃,沾肌皮焦,眨眼间烟火弥漫,焦臭刺鼻。
“救命啊……”扇魔在烟火中凄厉地叫号。
“这是你自找的。”重现在门侧的国华呼出一口长气:“本来我无意杀你。”
“救我……啊……”扇魔拔出插入小腹的一枚扇骨。
“抱歉,你已经不中用了。”
无影刀那干瘦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缩,显得更苍老,更孤零。
他本来是个寒暑不侵的人,但这时却战抖得十分厉害。
他那双本来并不阴森的老眼,这时却泛现兽性的光茫,阴森、怨毒、可怖。
他站在马耳峰的峰腰上,俯跟着一下面的康工谷。
庐山真正能耕种的大山谷有二:康王谷和妻贤谷。康王谷介乎马耳、长岭、大汉阳峰、小汉阳峰之间。
康王可能是匡阳的讹称,该称庐山(匡)之阳。
谷中的唯一小村中,升起青烟白烟,整座村落已经成了瓦砾场,房屋已夷为平地,火焰已熄,瓦砾中仍有余烬,青烟白烟袅袅上升。
光秃秃的田野中,十几头失主的家犬,不住向火场凄厉地狂吠,失窃的家禽逃入山林。
“为什么呢?为什么叫?”他伸手向天,用变了嗓的声音向苍天询问。
老天爷是势利的,不会回答他任何问题。
半个时辰之后,他出现在东面大汉阳峰北麓的山径中。大汉阳峰是庐山第一主峰,北面是小汉阳峰。
小径旁一株古松下,天涯怪乞正襟危坐。
“你看到了吗?”他止步向天涯怪乞问。
“看见什么?”天涯怪乞反问。
“匡阳村的大屠杀。”
“我刚从北面来,途中碰上那群人,捆着十二名囚犯,我只看到这些。他们是朝庭密使,负责缉拿逆犯,不能怪他们。”
“屠村也不能怪他们?”
“不会吧?”
“你自己去看吧,老花子。”
“你亲见的。”
“我刚到,他们正撤走。”
“那大概是真的了。哦!还留下些什么人?”
“留下?有,尸体。假使他们能追杀鸡犬,恐怕鸡犬都光了。哦!跟着你的那位小家伙,身手相当高明,是你的门下小花子吧?”
“不是的,是一位高贵女施主的爱女,很顽皮,赖着我带她去山区看热闹。”
“哦!胆气不差,人呢?”
“不知道,走散了,她鬼精灵得很。你是不是要去找鬼剑张道?”
“是的,找他商量商量。”
“没有什么好商量的,老哥。”天涯怪乞长叹一声:“告诉老道,离开那些人远一点,他们打着执法者的旗号,你们是斗不赢的。老道为人气量小,我花子就懒得和他计较。但那些人不同,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人多人强。何必用鸡卵去碰石头?”
“哼!”
“不要哼,你老哥也听不进逆耳忠言。”
无影刀又哼了一声,拔步走了。
他知道天涯怪乞说的话有道理,所以懒得抬杠。
江湖上一些怪杰名宿,整天为了一些个人小恩怨死缠不休,不过问身外的大事。
即使肯激于义愤偶或伸手出头,也是各自为战任性妄动,直至被各个击破死而后已。
绕过小汉阳东麓,抬头看到东南角一处绝崖下。草木籁籁而动,有野兽受惊窜走的征兆,心中一动,立即向崖下掠去。
长满青蔷的绝崖下,枯草丛中坐着以五岳朝天式打坐的国华。
这时的国华,已改扮为花拳张奎,或者可称之为王公子王一鸣。
他站在丈外,仔细端详这位古怪的年轻人。
国华确是静坐,但不像是行动,坐在草中丝纹不动,身体松散,看不见胸前的呼吸起伏,双目半闭,与其说是睡着了,不如说死了还来得恰当些。
他一时好奇,缓缓举步接近。
他认识国华,认识国华所扮的花拳张奎。上次国华故意让凌云燕制住,他与鬼剑张道恰好碰上,由张道出面骚扰,他潜伏在旁候机,所以看到国华被擒,看到天涯怪乞与蒙面的殷姑娘救人。
在他的心目中,国华仅是一个刚人流的江湖混混而已,禁不起凌云燕一击。
他伸手在国华的眼帘前晃动几次,国华连眼皮也没眨动一下。
“睡着呢,抑或是死了?”他收回手讶然自语。
看不出有呼吸的象征,当然是死了,坐化啦!
他不死心,蹲下伸手探国华的左手脉息。
触手处其冷如冰,可是,肌肤仍然是柔软的。
没有脉息,试不出丝毫脉动的痕迹。
“真死了!”他颓然放手,挺身而起不由黯然叹息:“一个刚人流的小人物,在这高手如云,个个凶残的山区,遭到不测乃是必然的事,你该早些退出山区的。刚才大概是野狗接近了他,我得将他掩埋,人士为安,免得膏了兽吻。”
没有工具,如何掩埋?他举目四颐,看到左方甘步外,长了一棵臂租的树,正好弄来挖土。
他到了村旁,一掌劈断了树干的上半段。俯身再加上掌,树中段便成了一根六尺长、可用来撬士的铲棍。
“刚好趁手。”他掂量着树干自语。转身住回走。
猛抬头,他愣住了。
“人呢?”他讶然轻呼。
国华不见了,先前打坐的地方痕迹仍在。
嫂遍了方圆百步的每一处崖缝,每一处可藏尸体的树根草丛,却自费工夫一无所获。
“难道是被野兽拖走了?”他大感惊诧:“可能叫?我难道哥聋了不成?”
以他的听觉来说,绝对不可能有野兽出现在甘步左右而毫无所觉,更不必说拖动一具沉重的尸体了。
找不到只好罢休,怀着满腹疑云,丢下木棍准备离开崖下。
“嘿嘿嘿……”一阵令他毛骨惊然的阴笑自身后传到,几乎令他惊跳起来。
转过身来,他感到心头一惊。
四个人堵住他的退路,把他堵死在崖根下了。
看到那相貌狰狞,穿了那件怪披风的身。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老鬼婆。”他压下心潮的激动:“是祸躲不过。老夫躲了你四五年,依然躲不过,你真像个坡身的冤鬼,算老夫栽了。”
是飞天夜叉井绸红,狂龙的副手。
跟在后面的三随从两男一女,看外表便知道都是功臻化境的高手名家。
出乎本能地,他缓缓拾起那根木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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