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国华淡淡一笑,挪了挪插在腰带上的剑。
“狂龙在背后偷袭,一记沉重的撼山拳也要不了我的命,在前面双方同时发招攻击,我会伤吗?”国华微笑着说:“怪的是他居然相信我已经受了重伤,居然迫不及待穷追不舍,居然一头撞进屠龙洲来。像他这种声威赫赫的人,行事应该冷静些的,可措他就缺少这点修养,所以他注定了要失败。”
冥河使者一冷战,感到寒气起自脊梁,好冷,冷得浑身像是掉在冰窟里。转头四顾,四面全是敌人,只剩他一个人了。
对手是国华,可以承受狂龙撼山拳,可以击破魅剑三绝的绝技沧海龙旋,他冥河使者哪有活命的机会?
“王老弟,敝长上不是来追杀你的。”冥河使者设法自救,希望拖延时刻,希望狂龙能够及时赶来:“而是希望你能弃暗投明“阁下,拾回你的阎王令。”国华打断对方的话:
“要不就徒手相搏。”
“老弟……”
“你不打算动手吗?”
“你听我说……”
“我重听,我耳背。”
“你……”
一声长笑,国华踏进一步,伸手虚空一抓,手上似乎毫无力道,而是用虚招逼对方动手。
冥河使者可不敢大意,向侧一闪。
国华左手一兜,又是一抓,像是灵猫戏鼠,手爪仍然看不出用劲的迹象。
莫河使者心中大怒,也大喜过望,龟甲功护住全身,不再闪避,矮小的身躯区迎着抓来的大手直撞而入,左掌在一声大吼中,全力吐出,以全部精力行致命的雷霞一击,掌力以排山倒海的声势向国华涌去。
国华右掌一拂,涌来的凶猛掌劲被拂得转移方向。
“咽……”冥河使者闷声叫,浑身一震。
两个已面对面而立,身形稍转。
国华的右掌立掌当胸,随时可以防卫或吐出攻击,左手插入冥河使者的右肋,五指钩曲没人中。
“你的龟甲功火候不够精纯。”国华平静地说,左手略动。
这一动可不是好玩的,五指连肉带内脏抓了一大把。一动便撼动全身,痛楚加剧十倍。
“噢……”冥河使者狂号,浑身一软。
国华左手一振,冥河使者仰面便倒。五指一张,一把血肉抛落,整只手掌沾满了鲜血。
“噢……”冥河使者滚动着叫号。
“姑娘们。”国华在一具死尸身上擦找手上的血迹,向冷云众女诚恳地说:“请不要再孤军奋战了,快与天地会的丘老位会合。
你们的星罗剑阵十分神奥,但碰上了内功精纯、刀剑难伤的高手,仍然不管用。你们训练他的弟兄结阵攻击,他对你们十分尊敬,有你们在旁相助,他们会感激不尽的。”
“王公子,我……我只有五个人了。”冷云凄然地说。
“你后悔了?”
“毫不后悔。反正这一天早晚会来的,是吗?”
“对,这一天早晚会来的,除非狂龙父子死了,不然,他们不会放过纤云小筑。
“所以我们毫不后悔。”
“那就去吧!五个人加入,丘老伯的人也多一分勇气和信心。”
“王公子你呢?”
“我去找狂龙。”
“我们……”
“你们千万不要去。诸位姑娘,珍重。”
三名侍女拥簇着魅剑三绝陈紫凤,进入一座凋林。四个人浑身浴血,一名侍女的右背肋受了伤,脚下瞒跚。
显然,她们经过一场惨烈的搏杀,死伤惨重,只剩下她们四个人了。
“歇会儿吧!我头晕得厉害。”魅剑三绝虚弱地说:“如果再碰上那些会匪,你们逃命去吧!往登洲的地方逃,不要管我了。”
“小姐,我们不能丢下你的。”侍女扶她坐在树干下:“就算能逃回去,老爷不活劈了小婢才怪。”
“唉!我真不该前来的。”
“是啊!小姐元气末复,真不该上岸来的。”另一名侍女怨气冲天地说:“碰上了强敌,我们还得分出人手来保护你。”
“那些会匪好可怕,似乎全是些不知死活的疯子。一波连一波交叉搏击,死一个却填上来两个。”那位受伤的侍女躺在树下说,余悸犹在:“我们好可怜,十四个人只剩下四个。
他们的武功有限得很,二个个人竟然击溃了我们十四个高手,说来委实令人难以相信。”
“十一个高手。”那位怨气冲天的侍女接口:“我们有两个人,保护着小姐逃走,所以只能算十一个高手。”
“你少说两句好不好?”那位扶住院剑三绝的侍女不悦地说。
“说了也是多余,唉!”怨气冲天的侍女深深叹息:“能否逃得上船,谁知道呢?会匪既然能跨全洲各处设优,哪能不派人夺船?恐怕……”
“小姑娘,你猜得对极了。”不远处传来了,人声:“狂龙真该请你做军师,做一个侍女,委屈你了。”
“王一鸣!”四个女人同声惊呼。
国华与真如、无影刀,并肩排草而来。
“是你布下的十面埋伏吗?”魅剑三绝吃力地扶着侍女的肩膊站起:“你原来真是会匪?”
“是我策划的十面埋伏屠蛟龙。”国华站在两丈外说:“但我不是天地会的人。”
“那……你为了什么?”
“为了自保。”
“不为了反清复明?”
“我反清,但不谈复明。所以,天地会不会欢迎我,我也没有加人的兴趣,被此保持尊敬,不是很好吗?”
“反抗是没有用的,你知道。”魅剑三绝轻摇螓首:“就算我爹死了,还有另一个狂龙,出来领导扫除叛逆,大清国皇朝你们是打不倒的。”
“相同地,我王一鸣死了,还有另一个王一鸣挺身而出反清。天地会九江香坛被你们挑了,明天第二个香坛就会建立起来。事实上在匡阳大屠杀的次日,天地会江右总坛已经源人前来九江重建香坛了,所以才会有今天的十面埋伏屠狂龙盛举。”
“看来,你们是暂时获胜。”
“是的,姑娘。”
“你要杀死我吗?”
“我不会杀死你,毕竟你我竟经不怀敌意地相处过一段时光。”
“那你打算……”
“我会杀死你。”真如姑娘说得相当平静:“因为你如果不死,将是一鸣哥日后最可怕的劲敌。”
“你说得对。”魅剑三绝说:“各为其主,我不会放弃我的天职。我不否认我对你的一鸣哥有一份特殊的感情,但那是他未表明反清立场之前的感情。现在,儿史私情已经算不了什么了,假使有那么一天我有机会杀池,我会毫不迟疑地下手,但我仍然尊敬他,仍然爱他。他是我这一生中,所见到的最令我心折的男人。”
“你的想法不能改变吗?”
“你的一鸣哥能改变他的想法吗?”不能。”
“我也不能。”
“我只好杀你了。”真如向前迈进,拨剑出鞘。
一名侍女狂野地冲出,剑发绝招花雨缤纷。走中宫无畏地吐出漫天剑虹。
真如淡淡一笑,蓦地一剑击出,淡淡的剑芒从对方的漫天剑虹中奇准地楔人,先一刹那及体。
“啊……”侍女冲势加剧,从真如身右冲过、冲出丈外脚下一虚,向前一仆,右胯出现了个剑孔。鲜血像泉水般当湿了裙裤,站不起来了,在地亡痛苦地挣扎。
真如身形续进,剑化经天长虹,射向脸色苍白魅剑三绝。
“铮!”魅剑三绝倾余力挥剑封架,似乎剑沉重得挥不起来,暴响声中,剑翻腾着飞出三丈外去了。
“小妹,不要杀她!”国华的叫声及时传到。
剑尖停在魅剑三绝的胸口,锋尖已刺破外裳。魅剑三绝摇摇欲倒,闭上了双目,颊肉抽搐,发出一声抖颤的绝望叹息。
假使她不是因施展沧海龙旋对付真如和国华,而至元气耗尽精力未复,真如连近身也势不可能,现在却只能任由真如宰割了。
真如摇摇头,也叹息一声,收剑后退。
“陈姑娘,好自为之。”国华转过身躯黯然地说,感到心头觉得:“你说的,各为其主,这句话相当冷酷无情,道理却简单明了。我并不是对自己的信念让步,而是以一个江湖人的身份,对一个可敬的对手,所表达的道义上的一点敬意。”
“碰你的运气吧!”真中也黯然地说:“我尊敬你,祝你平安。”
两人手挽着手,追随在无影刀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影渐渐消失在阔林深处。
狂龙率领大群爪牙登洲的地方空荡荡,没有船影,不见人踪,小艇也不在洲岸上,尸首也不在原处。
罢风凛例,天气奇寒,狂风刮起沙尘,一阵紧似一阵。江心船只往来不绝,一艘艘扬帆飞驶,谁也不会注意江中那些无人居住的沙洲,即使看到了些什么,也不会停下来察看查问。
飞沙弥漫中,出现了国华如真如姑娘的身影。
无影刀则从另一面绕过来,他们已经把附近两里之内的洲岸搜过了,并没发现敌踪。
国华已经计划妥当,算定狂龙会回到此地来。因此严格要求丘老人约束天地会的敢死队,留下通路不可沿途拦截,以免枉送性命。
洲岸并非纯粹的沙,而是泥沙淤积的沙壤土,常年受江风吹刮,当风的地方只长草不长树,连生长的芦获也比其他地方矮小,视野广阔,人接近至两里外便可看得到。要想不让人发观,就必须在草丛个学狗爬。
三人分为两处,中间相距三丈。
三丈,正是轻功提纵术高手的纵扑距离。
人躲在草丛中,只要掩藏得好不移动,就不会引入注意,冻非对方怀有戒心,一步步搜进。
真如紧倪着国华坐在枯草中,头债在国华的肩胸上假寐,抓住机会养抑。这是长期缠培的稳定情绪、养精蓄锐的不二法门,一天到晚穷紧张浪费精力、那是给自己找麻烦,支持不了多久的。
“哥,如果狂龙和他的儿媳同时到达。”姑娘闭着眼睛说:“你打算怎办?”
“把他们引开追逐。”国华说:“他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
“让我引凌云燕,你先对付狂龙。”
“决不!”国华说得斩钉截铁。
“我的轻功……”
“我不管你的轻功如何,绝对不能让你冒险,分开就糟了。”
国华突然抱住了她,抱得好紧好紧。
“哥,你……”她吃了一惊,但驯顺地不加挣扎。
“我…我不要像抱着依依一……一样抱住你。”国华的声音走了样:“我已经失去一个所爱的人,不……不能再失去二个了,不……”
她一阵激情,一阵轻颤,急急地用脸颊掩住国华的嘴唇,不让国华往下说。
“柳姐姐在天之灵有知。”她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变了:“她会在我们身边庇佑我们。
哥,真的,我感觉得出,她已经不断了,从天上下来了,就在我们身边。虽然我没见过她,不认识她,但已可以感觉出她的存在。”
“不要说傻话,真如。”
“我不是说傻话,哥,俗语说:英灵不泯。柳姐姐死和义壮山河,她的灵就配称英灵。
就算她没有留下形骸给我们看,但她会活在我们的心中,永不混灭。”
“是的,她会活在我的心中。”国华喃喃地说:“当我老了,快进入坟墓了,我仍然失主得她的音容笑貌。真如,不怪我吗?”
“怎会呢?难道你不明白,我是多么敬爱柳姐姐吗?等我生了女儿的时候,我要给女儿取名念依。”
“儿子呢?”
“儿子当然叫小华。”
“父子同名?”
“当然是小名嘛!有什么不对吗?”
“你在编织美好的梦。”国华说,长叹一声。
“不会是梦,哥。”她抬起带泪的面庞,郑重地说:“我有信心,你可以屠这条龙,捏死这只燕,我一定可以做你的妻子,你相信吗?”
“我……”
“说,你相信,哥。”
“是的,我相信。”他精神来了,神采飞扬:“我们准备得很充分,而且,你说得对,英灵不民,依依应我们身旁,给我信心、给我勇气,我一定可以屠这条龙。捏死这只燕。
你,也是我信心和勇气的泉源,”
“哥,我……我好高兴……”
国华突然热烈地吻她的小嘴,吻得她忘了身在何处,吻得她像是一破跌在云雾里,吻得她觉得自己吞下了一千壶美酒。
“你是个多么可爱的小精灵。”国华放松了拥抱,打着她的小鼻尖说。
“怎么不说是一个可有的小妻子?”她额红似火,娇羞万状地说。
“哦!对,我可爱的小妻子,我不害臊的小妻子……”国华完全恢复了往昔的心境。
“你……你坏……”
两里外,出现了狂奔的人影。
狂龙站在洲岸上,仰天发出一声悲愤的长号。
身后,五神五魔木然屹立。其中受伤不轻的一神两魔,也撑立着木然注视着波浪汹涌的江面。
洲这一面的河道不是航线,没有大型船只航行。两里外的江岸,不时可以看到一两艘代步小舟来往,即使听得到洲上的喊声,也不会有船过来查问。
江面后浪催前浪,三艘官船和那艘货船,已不知驶到何处去了。
狂龙真像一头失去乳虎的雌虎,或者像一头失去小熊的母熊,仰天长号,声势惊人。
“岸边有凌乱的足迹。”雷神沉声说:“也有血迹。我们的人,受到无数人的恐怖袭击。”
“会匪,是他们做的好事。”狂龙咬牙切齿吼叫:“我们输了,输得好惨。”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对,你们输了,输得很掺。”有人大声说:“十几年来,你们胜了无数场,杀了许许多多的人,搜掠了许许多多的金银财宝。俗语说:十赌九输,你们只输了一场,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国华站在中间,两旁站着真如和无影刀,三人站在三丈外,神定气闲,泰然自若,像是局人。
“是你!”狂龙咬牙说。
“不错,是我。”
“王一鸣,是你布下的圈套?”
“对,是我布下的圈套。”
“你与那些会匪有何干连?”
“我不认识他们,但却是我指示他们来布网张罗的。由纤云小筑的姑娘,训练他们使用星罗剑阵演变出来的刀阵,誓报匡阳村香坛被挑、三四百名男女老少不留的血海深仇。”
“混帐!什么血海深仇?他们是叛逆、造反者族诛,他们是罪有应得。”
“他们的看法却与你不同,我的看法也与你不同,所以作法也不同。”
“你又为了什么?也要参加他们造反?”
“我为了我自己,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我没有造反的天才的魄力,所以对造反兴趣索然。”
“武昌三霸天两死一废,真是你做的案?”
“对。”
“为什么?”
“因为他们假公济私,横行不法。公然谋财害命,吞没了我一笔庞大的财物,我有权报复,用我自己的手段报复。”
“你简直无法无天!”
“他们是执法人,渎法玩法,才是真正的无法无天,率兽食人。阁下,你打算和我坐在这里谈法吗?”
“我的船呢?”
“无可奉告。”
“不是你的人劫走的?”
“我只有无影刀和殷姑娘三个人。殷姑娘你大概听说道,她是德化县朝阳村殷家的小姐,你的爪牙抄了她的家,坐在她家里指使爪牙捉人。所以,她跟来找你算帐,名正言顺,虽则不合乎你们的王法。”
“一定与你有关。”
“我不否认。今天屠龙洲所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有关,我想赖也赖不掉。”
“我的儿子受了重伤,迄今仍未恢复神智,一切的事与他无关,我要你们释放我的儿子。”
“苍天!你知道你有个儿子。”国华仰天大叫:“你知道关心你的儿子,你知道说你儿子是无关的。可是,你却忘了匡阳村的人也有儿子,他们也关心他们的儿子,他人也说他们的儿子是无关的。而你,却把他们屠个精光大吉,鸡犬不留。阁下,你赁什么敢向我们讨索儿子?你怎么说得出口;”
“我……我要把你化骨扬灰!”狂龙怒极厉吼:“捉住他们,最好要活的!”
三个人大踏步迈进,沉着稳健气势汹汹。
手执铁箭的策魔迈向真如;剑发龙吟的是毒魔,追向中立的国华;飞魔轻挥着尺二长的飞爪,爪愈旋愈急,通向冷然站立的无影刀。
一声轻笑,国华跃退丈外。
毒魔一声怪叫,挺剑飞扑而上。
这瞬间,另两魔也同时发动攻击。
铁策伸向真如,萧管内品芒瞬时。
飞爪带起破风的厉啸,丈八长的爪索一飞起,爪以雷霆万钧这威,向无影刀迎面飞抓。
这瞬间,左面的真如根本不理箫魔的萧中藏针攻击,身形快逾电光石火,向右斜掠而出,剑虹一闪,从攻击无影刀的飞魔身后一掠而过。
同一瞬间,无影刀甚至看也不看攻来的飞爪,向左疾掠,与真如姑娘换位,闪是似的掠过萧魔的背后,掠过时左手轻掠过萧魔的后颈。
变化出人意外,快得令人来不及有所反应。一切超出情理之外。
同一瞬间,退出丈外的国华飞跃而起。而扑上的毒魔刚好好止住扑势,左手先打出一把威震武林的断肠它雾,同时剑亦攻出。
毒雾落空,剑也落空,国华已先;刹那飞升,轻轻抓出一爪,身形前空翻连翻一匝,在原先站立处无声无息着地,点尘不惊。
这些变化说来话长,其实在同一刹那连续发生,也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
三个威震江湖的劫后残存凶魔,在同一刹那问摔倒,在沙土中呻吟,挣扎,作垂死的抽撞。
“咦!”包括狂龙的内的八个人,不约而同骇然惊呼,似乎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萧魔的后颈被无影刀割断了颈脊筋,等于是折断了脖子。
飞魔的背肋挨了真如一剑,剑从背肋缝中楔入,拔剑时锋尖把内脏割得一团糟。
毒魔的天灵盖被抓中,骨裂脑腐,头皮仍是原好的,力道恰到好处。国华用的是普通鹰爪功,劲敌在后面,他不能妄用天狐爪耗费精力。
三人几乎同时回到原处,神色泰然,似乎刚才并未发生任何事。其实,他们的确不曾受到攻击。
“这是纤云小筑星罗剑阵的小变化之一,也算是其中奥秘之一。”国华说:“令郎用丧尽天良的恶毒手段,煎逼幻云姑娘,要她交出星罗剑阵的奥秘,可惜失败了。天地会的敢死队,也用来对付你们,看你们所剩无几的情形估计,他们成功了。”
“你以为你成功了?”狂龙傲然问。
“差不多。”
“你以为你禁得起本官一击?”
“你少吹牛了,你那儿下撼山拳,在下领教过了,你还不配吹牛。你们这些妖魔鬼怪中,只有一个人,是在下真正的劲敌。”
“谁?”
“你的儿媳凌云燕。”
“你是昏了头,她床上的功夫不惜。”
“老天!这是你做公公的人该说的话?哈哈!原来你父子都是瞎子,竟然不知道凌云燕的底细。可怜。”
“你胡说些什么?”
“哈哈!你知不知道海东天魔其人?”
“海东天魔?他是毒龙岛的杀人魔王。本朝定鼎之前,他是皮岛守将毛文龙的贵宾。与那一群骄兵悍将相处得不错。毛文龙被正法之后,他在辽乐、高丽,以及本朝龙兴之地长白天地一带出没无常,八旗子弟恨之刺骨。他已经死了七八十年了。”
“人死了,武技仍可传薪。”
“你是说……”
“令媳就是海东天魔门下的弟子。”
“胡说八道。”
“但愿真的胡说八道。阁下,你最好等她来之后。两看她和我来一次令你大开眼界的高手大决斗、你就明白你配不配在我面前吹牛了。”
国华的打算不无道理,他将凌云燕列为最可怕的劝敌,他要先除去凌云燕再作打算。如果先和狂龙决斗,必定耗掉七八成精力,那么,凌云燕就可以任意举例他了。
如果先决斗凌云燕,就算成功了。也将耗尽精力,岂不同样受到狂龙的任意宰割?
但他的计划中,已安排好缠住狂龙的人。让他可以在决斗凌云燕之后,获得调息恢复精力的时间,然后再和狂龙了断。
“你说的有何根据?”狂龙脸色一变。
国华一直就留意对方神色上的变化,心中一动。”
“凭我和她上床那一段经历。”他微笑着说:“不但她的天魔爪功臻化境,劲道可及丈外伤人。她的龙蜕功更是不可思议,令郎的含光剑对她毫无威力可言。更可怕的是,她具有邪门异端的量心术……”
“且慢!你说她练了已臻化境的天魔爪?”
“半点不假,这是海东天魔的盖世奇学。”
“我的儿子是被可怕的爪功所伤。”狂龙像在向自己说话。
“爪功的源流虽各有根源,但性质相去不远,练至化境的人,鹰爪功也可伤人于三尺内,不需手爪母体,便可抓石如粉。”
“但伤人于丈外的爪功,却屈指可数。”
“确是行家的口吻。”国华平静地说。
“我有好几位得力臂膀,是死在神秘的爪功上的。”
“该怪他们学艺不精。”
“这贱人!”狂龙跳起来怒吼。
“你怎么啦?”
“她一直就独自行动,有时候谁也不知道她干了些什么勾当。”
“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国华嘲弄地说。
“我等她来。”狂龙咬牙说。
“我也等她。”国华轻松地说。
他已经猜出一些端倪,悟出一点头绪。
海东天魔横行关外,八旗子弟恨之刺骨。凌云燕是汉军旗人,投人海东天魔门下,岂不令人生疑?即使不心怀异志,消息传入满清八旗子弟耳中。也将有一场大麻烦。
凌云燕与玉树公子闺房失和,是尽人皆知的事,性情暴躁的狂龙,可能想到谋杀亲夫这件大逆不道事情上啦!
他不愿在这件事情上,占狂龙的便宜。
重创玉树公子的人是他。用天狐爪击毙走狗的人是他,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让一个无辜的女人背黑锅?”
“我以声誉名号担保。”他大声说:“令公子与你那些伤在爪功之下的走狗,与令媳无关。”
“你?狗屁!”狂龙怪叫。
“我的保证是神圣的。”
“狗屁保证,神圣个屁!”
“我无影刀也提出神圣保证。”无影刀大声说:“令郎受伤的那天晚上,住在邻房十余名令郎的爪牙,是我无影刀杀死的,你们查验的人应该可以看出,小刀割断心脉,这是我无影刀最拿手、最擅长的巧妙手法。”
“你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凭你无影刀那两手鬼画符,你配吗?”
“这老狗就听不得老实话,刚愎固执自以为是。”无影刀轻蔑地说:“小兄弟,别管他了,让他翁媳失和,对你岂不是大大的有利?”
“老哥说得也是。”国华摇头苦笑:“最好是让他们翁媳先火拼一场,死掉一个算是老天爷开了眼。”
狂龙呆了一呆,气消了一大半。
“你这老狗还真说了几句,人话。”狂龙盯着无影刀怪笑:“真要翁熄火拼,你们可要乐死了。”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国华接口。
“你们说这些对你们极端不利的话,为什么?”
“道义。”国华说。
“狗屁道义!”狂龙粗野地说:“天下间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道义,一文钱可以买一筐。”
“那是你这种人的看法。”
“你又有什么狗屁看法?”
“道义不是钱可以买得到的,那是生死与之的元价之宝。人的心中没有它,猪狗不如。”
狂龙仰天狂笑,声震苍弯。
远处,传来了铜哨声,与狂笑声相应和,狂龙的人终于赶回来了。
只有三个人:凌云燕、要命阎婆、一位侍女。三个人浑身浴血,唯一精力充沛的人是凌云燕。
国华心中一宽,来的人愈少愈妙。
凌云燕看清了这一面的情势,身形加快。丢下两个同伴,飞掠而来。
“咦!是你?”她在国华的左方三四丈外止步,脸色一变:“原来是你在搞鬼!那些会匪是你带来的?”
“是呀!你们不是追我吗?”国华笑笑:“你们追上了,不是吗?”
“你这该死的……”她拔剑,要向国华冲去。
“燕儿,先过来再说,他跑不了的。”狂龙招手叫:“而且,他也不想跑。”
“哈哈!你说得对极了。”国华大笑:“我把你们引来,把芦洲改名为屠龙洲,不把龙屠歼,我怎会跑?你们先喘口气,慢慢了断。”
凌云燕哼了一声向狂龙走去。
“公公,你只剩下这几个人了?”她沮丧地说:“其他的人呢?”
“他们恐怕不会来了。”狂龙咬牙说:“我们中计了,栽得好惨。你的人呢?”
“死光了。”她咬牙切齿:“共碰上两队人。每队有册个会匪,而且还有人使用弓箭。
我一十六个人。只剩下三个杀出重围,好惨。”
“我杀光了一队,自己的损失也够惨。”
“我们的船呢?”
“被他们夺走了。”
“哎呀……我……我们……”
“我们不可以杀出一路生路来。”
“恐怕不容易,公公。”凌云燕苦笑:“等他们往这里集中涌来,那就……”
“让他们来吧!不屠光他们,此恨难消。”
“可是……”
“你怕什么呢?我,千军万马我杀得进去,冲得出来。你,龙蜕功不怕枪林箭雨,天魔爪可以杀人于丈外。哼!谁挡得住你翁媳一刀一剑?”
凌云燕吃了一惊,脸色大变。
“我说错了什么吗?”狂龙跟上一句,声色俱厉。
凌云燕骇然一震,警觉地退上两步。
“公公是……是怎么知道的?”她抽口凉气问。
“我不该知道吗?”
“这……”
“你爹,我那位好亲家翁,也是海东天魔门下吧?”
“不错,现在说出来,已经无关宏旨了。”凌云燕挺了挺胸膛说。
“你知道这件事传出去,会有些什么结果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得了。”凌云燕冷笑:“了不起是天庭震怒,家父与陈家两家人,被赶出旗贬为奴才,如此而已。”
“你……你这是为什么?”
“你别忘了,你的血脉中,流的仍然是汉人的血。汉军八旗子弟,地位虽比汉人高一级,其实仍然是奴才。当初旗人关打天下,汉军八旗出尽了死力,立下无数的汗马功劳。可以说,天下大半是汉军八旗子弟出来的,汉军八旗才是真正率领百万降兵打出来的,而汉军八旗的子弟,他们还不及蒙军八旗。蒙军八旗的人可以封王。汉军八旗的人连封公的资格都没有,难道你还不明白?”
“这我明白,另外还不明白。”
“好,我告诉你,让你明白。”凌云燕愈说愈大声,“海东一脉已经四传,我是第四代最优秀的弟子。对外,本门弟子创门立派有三:长白、东海、黑龙。长白称派,以剑术称雄;东海称门,以仙术见长;黑龙称帮,以短刃武鼓传世。当初祖师在皮岛与毛总兵结交,七总兵跋扈横行也是事实。
“袁祟焕抓悍将开刀,杀毛总兵却杀非其则,以至军心溃散,有不少官兵逃往辽阳一带,成了汉本旗人,家祖就是那时被编入旗的。祖师爷也入辽阳,他却是个有心人;四处制造纷乱,开始收徒传艺。
“他老人家志在捣乱人所谓龙兴之地。使满人有后顾之忧,可惜功效不彰,资志以投。”
“你却是对皇朝忠诚的人。”
“不,我的忠诚是表面的。”
“骨子里另有文章?”
“不错,我要帮助你们暴虐,制造丑闻;让天下人对你们仇视,就可以达到天下大乱的目标。”
“只要天下一乱,本门弟子就可以毁了你们龙兴之地,屠尽你们的人,拔除你们的根本,断绝你们的归路,关外关内里应外合,就可以绝杀你们满人了。”
“你这毒如蛇蝎的女人!”狂龙暴怒地拔刀:“是你用天魔爪伤了我的儿子了,你这谋杀亲夫卖国叛族的贱女人,你……”
“放你的狗屁!”凌云燕是个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的人,骂人也像男人一样粗俗:“你那个儿子狗屁不如,还用得着我杀他?”
“是我伤他的。”国华拍拍胸膛:“狂龙,你那个狗屁儿子,用那种无耻的恶毒手段对付幻云姑娘,是我看不顺眼,重惩了他。要不要我曾经引诱你的儿媳,良心,有愧不忍下手,你那狗屁儿子早就死翘翘了。”
“你给我闭上嘴!”凌云燕向国华尖叫:“都是你,你破坏了我的计划,我上了你的当,一被你戏弄得七窍生烟,我要先和你算帐。”
“你……”
一声娇咤,凌云燕飞扑而至,半途长剑出鞘,信手顺势脱手飞掷,剑化长虹破空飞射,居然尖前把后不会翻腾,几若以神驭剑。
国华百忙中向侧二闪,糟了,立失先机。
凌云燕真像一只半空捕虫的飞燕,半空中双手齐抓。
天魔爪,神奇的抓劲裂石穿云而下,空间掩劲流激荡,刺耳的怒劲啸风声令人闻这毛发森立。
生死关心,经验与机智可以决定生死存亡。
国华倒地、侧滚、后滚翻、飞跃。可怕的破空抓劲,把他身侧的泥沙、枯草、草根,抓得漫天飞腾,地面出现十余个径尺大小,深亦近尺的不规则洞穴。
接着,是一连串的侧空翻。
凌云燕身形急落,立即再次飞腾而起。
两人都像在飞,令旁观的人眼花撩乱,委实令人难相信他们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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