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魔笛飞仙见重要的人都走了,也感无趣,带了红绡与志超越窗而出,失意而去。
店家报了官,官兵已到了院门外,强弓弩硬弩刀枪耀目,奋勇向内抢。
赣州三狼与那些贼伙们,匆匆溜之大吉,从后园撤至辉山,尽兴而来败兴而去。
丁家四老少与十名老少仆妇,他们是以良民百姓身份落店的,不用逃避。贼人已走,他们假称有贼抢劫,皆从后面闻风逃掉了,并末伤人,只损失一些财物而巳,贼人是什么来路,他们诿称一无所知。
白凤也是从辉山走的,但走的是山东麓,青天白日抱着一个大男人,怎能往有人的地方走?方大郎早被魔音所扰,与及致金笛与魔音相加所发的内劲爆发相抵,所以又并末伤重,到了山坡便恢复正常,急叫道:“白姑娘,放下我。”
白凤穿林而走,林中怪石多。她闻声止步,羞红着脸,像一朵怒放的石榴花,又羞喜兴奋地问:“方大哥,你……你不要紧么?没受伤吧?”
他挣扎下地,苦笑道:“利害!魔音加上强劲力道所震撼,令我头脑昏眩,气血欲散,可怕极了。”
“两魔全力一击,确是威力奇人……”
“只怪我大意,事先不知,事先不知魔女突下杀手,来不及运功相抗,几乎送掉小命。
白姑娘,谢谢你及时出现相救,不然……”
“方大哥,我不依。”她痴痴地说;娇态十分动人。
“你……”
“你救了我,而且是冒死救我,我只是带你出困而已,听你说得难听,方大哥,你是不是也希望我诚意正心再向你谢救命的大恩大德呢?”
“呵呵!你真会说话。今后你我的恩惠收支两抵,一笔勾消,可好?且让我歇息片刻以恢复元气,魔女不会追来了。”
他在一座石上坐下,头下林荫蔽日,满山蝉鸣,不见人迹。山下的景物被树影所障,只能看到城东的东山。
白凤偎在他身旁坐下,满怀幽怨地说:“你……你说的一笔勾消四个字,说得多轻松啊!男孩子的心肠硬,像我们女儿家一丝小事也会牵肠挂肚的。”
美人在侧相偎而坐,芳泽微闻,而这位姑娘,又是他在河下一见倾心的人,而且两人曾经历过一段不平凡的患难,彼此之间心有共鸣,虽则彼此仍属陌生,但在情感上,说他们是一对相交甚厚的老朋友谁曰不宜?
他只觉心弦一动,轻轻地挽过她的纤手,轻抚她柔若无骨的温润掌背,柔声道:“不是男孩子心肠硬,而是男孩子在人生的路途上,凶险重重,必需全力以赴,不得不硬起心肠以应付逆境与危难。你是一位可爱的姑娘,你的人生是美好的。姑娘,交浅言深,我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方大哥,我在听。”她低声说,浑身起了轻微的痉孪,想将手抽回,却又无力移动。
手上传来的神奇感觉,令她有瘫痪的念头。
她感到心跳加速,有点晕眩,浑身热烘烘地,颊上有灼热的感觉。方大郎的手上一种神奇的魔力,有一种令她无可抗拒也不想抗拒的吸力和亲和感,电一般传遍全身,一阵奇妙的感觉震撼着她,肌肉起了难以言宣的震颤,令她觉得天地已不存在,只有她和方大郎,身外物视若未见,听而不闻。
她微抬螓首,偷偷地向他注视。
糟!方大郎恰好转首,微笑着向她凝视,她接触到对方那双情意绵绵的火热眼神。
她几乎要窒息了,抬起另一手娇羞万状的以袖障住脸面,心头像有千百头小鹿在乱撞。
方大郎自感失态,轻轻放掉她的手,低声道:“女孩子不宜走江湖,江湖鬼域,荆棘重重,我关心你比关心我自己还要多。”
白凤感到心潮一阵汹涌,情不自禁地偎向他。
方大郎神意飞驰,突然将她紧紧地抱入怀中。
她“嗯”了一声,整个人崩溃了,意乱倩迷地回抱着对方,不知人间何世。
久久,方大郎在她耳畔低柔地说:“小风,人间仍是可爱的。我不认识你,你也不知道我,人与人之间,能彼此信任,彼此相爱,不是很好么?不是很好么?”
他眼中流下了两行清泪,声调变了。
白凤一惊,抬起娇羞万状的粉颊,看到他颊上的泪痕,蓦地笑容僵住了,怔怔地问:
“大哥,你……你流泪了?为什么?”
他扭头叹息一声,伦然地说:“没什么,一时感触而已。”
“大哥,你……你有太多的心事,是为我么?我……我……”
“与你无关,不可胡思乱想。”
她捧住他的双颊,情意绵绵地勇敢地说:“大哥,如果你真关心我,爱护我,把你的心事告诉我吧,我愿为你分忧。以我俩两颗真诚相爱的心,足以抗拒天下的妖魔鬼怪。”
他突然忘形地亲吻她她的粉颊,神色肃穆地说:“小凤,你定下神听我诉说心声。”
“大郎,我在听。”她闭上醉人的眸子深情地说。
“你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见钟情的女孩子。”
“啊!大郎,我……我……”
“但我有事在身,目下不能因儿女柔情而耽误正事。”他谈上正题。
“我能替你分担痛苦与忍受折磨。”
“不!男子汉第一件事,是令妻子生活在安全,温饱,无惧的安乐环境中,这是他应该花一生心力去奋斗去争取责无旁贷的事。”
“大郎……”
“而目前我却不能获得这些奉献给你……”
“大郎,请你不要……”
“请听我说完,我被人诬陷,天涯亡命,有家归不得,目前,不可能找到事实的真像,真像大白之时,便是我释去心灵重负之期。那时,我会请人向令尊令堂求婚。今天,我只能请你将住处告诉我。只要我留得命在,非你不娶,天日共鉴我的真诚与爱心。”
“大郎……”
“如果我一年之内断了音讯,你……”
“大郎,大郎,我不要听。”她垂泪尖叫,紧紧地掩住他的嘴唇,饮泣道:“舟中共患难,身心已属君。你如有三长两短,我不独活。大郎,听见没有?我不独活。”
方大郎爱怜地替她拭泪,颤声道:“小风,不要哭,我的心碎了,我会珍惜自己,我不会让心爱的人悲伤。”
“是啊,大郎,请让我也分担你的痛苦……”
“不行。”他坚决地说,亲了她一吻又道:“你赶快回家,告诉我你的住处,好么?”
白凤拭泪抬头,幽幽地说:“我家住浙江绍兴府曹娥江畔高桥村,家父鼎新公,在高桥村无人不晓,一问便着。”
“哦!绍兴府姓白的似不多见呢。”
她噗嗤一笑,说:“我不姓白嘛,我爱穿白……”
“哎呀!我真傻,你……”
“我姓龙,小名玉雯,年方二八……”
“姓龙?”
她不曾发觉方大郎的脸色已变,往下说:“家父是地方士绅,武林人必感陌生,但家兄却是名震天下的英雄豪杰,江湖败类闻名丧胆,他将偕师父四明怪客从湘西赶来,听说永州九疑山将群魔乱舞,要前来看看他们是否安份……咦!你……”
方大郎如受雷击,紧抱着她的手已松脱了,额上冒汗,嘴唇紧咬,颊肉在抽搐,手在痉孪,脸上苍白,大眼流露出可怕的表情。
龙玉雯大惊,以为他的内伤发作了,急声问:“大郎,你怎么了?”
他脑门一震,定下神说:“没……没什么,你……你说什么?”
玉雯吁出一口长气,苦.笑道:“你……你的神情吓坏我了。家兄即将前来,你有何困难,他会全力助你……”
“令兄叫……叫……”
“他叫龙飞,云龙双奇之一。”
方大郎像被人踩住尾巴的猫,将她一推,倏然站起.几乎将她推倒在地。
她踉跄站稳,骇然叫:“大郎,你……你……”
他如见鬼魅地向后退,向后退。
“大郎,你……”
他突然扭头狂奔,势如电射星飞。
龙玉雯大骇,狂叫道:“大郎,大郎……”
她正待追上,林下的草丛中人影乍现,娇笑声震耳,赫然是魔笛飞仙。
她惨然失惊,伸手拔剑。
魔笛飞仙格格浪笑,说:“小妹妹,不可撒野自讨没趣,你们俩在此卿卿我我情话绵绵,只有我一人知道,你不用怕我,我是情关过来人,见怪不怪平常得紧。”
龙玉雯又急又羞,切齿道:“你……你可恶,你是何居心?你……”
“嘻嘻!我告诉你,那小伙子为何惊怖而逃,我是一番好意。”
“我不听,我……”
“你想听得紧。你不该姓龙,令兄的名头太响亮了,吓坏了他啦!”
“见鬼!你胡说。”
“最大的原因,你要不要听?”
“你……”
“叫我一声亲亲爱爱的姑奶奶,我就告诉你。”
玉雯怎能不听?但口中却不输气,哼了一声说:“啐!你不做梦。”
“好吧,你不听我就不说。”魔笛飞仙笑咪咪地说,转身便走。
“且慢!”玉雯扬声叫。
“是你叫我么?”魔笛飞仙扭头笑问,笑得暖昧。
“左丘前辈……”
“啐!谁要你叫我前辈,我还不服老呢?”
“这……”
“叫不叫?”
“好吧,亲亲爱爱的左丘姑奶奶,请你将最重要的原因说来听听好么?”
“嘻嘻:这才像话。二天前,他在潇湘镇南面唐、蔡两家共有的松林中,被两家的子弟打得晕头转向,他装傻不加还手,是个不肯争强斗胜的人。”
“这与家兄……”
“别打岔。正在下不了台,恰好天南双剑的党羽,咱们乾坤八魔之一的九阴丧门阳起凤,派江湖四凶前往掳劫唐、蔡两家的子女为人质。那小伙子在紧要关头不再装傻,一枚制钱击伤了欢喜佛百戒和尚,戏称自己是云龙双奇的妹婿,吓走了四凶。”
“什么?这……”
“他不知自己闯了大祸,目下天南双剑的爪牙们,皆知道双奇的妹婿替水西门六大栈出头,正在设法对付他呢。你一报名号,他心中有鬼,不吓跑才是怪事,他怎惹得起云龙双奇的妹妹?如果被你兄妹两人查出他在潇湘镇胡说八道的话,不活劈了他才怪。你说出真姓名,他做贼心虚,怎不吓了个胆裂魂飞狠狈而遁?”
龙玉雯心中一定,如释重负,转忧为喜道:“不要紧,这件事情可以解释,他……”
“他就要成为龙飞的真正妹婿了,是么?”
“不错。”她勇敢地说。
“不害臊。”
“我不给你说。”她娇羞万状地说。
“不说就不说,只怕你前途多难。”
“哼!你仍不死心?”
“我已宣告放弃他了,他又不是人间活宝,唉!少臭美。他已被你吓跑了,今后将望影而逃,你踏破铁鞋,也休想找得到他了,天下之大,你到何处去找他?不必枉费心机了。”
“误会可以解释,我相信他是真心爱我的。”
“嘻嘻!爱你是真心又能怎样?他这人更爱他自己的性命,他不会笨得因为爱你,而让你兄妹俩宰了他。”
“废话!我兄妹怎会宰他?”
“但他并不知道,是么?再见,小妹妹。”魔笛飞仙媚笑着走了。
“我必须找到他解释,告诉他我毫不怪他。”龙玉雯自语,下山而去。
方大郎直奔到山下,方定下心神,悚然自语道:“老天爷!造化弄人,怎么会这么巧?
偏偏她就是龙飞的妹妹,岂不是要命么?”
他向客栈走,心乱如麻,不住地想:“龙飞师徒都要来,是不是为了我?龙姑娘是否受乃兄之托,先行前来探消息的?如果她知道了我的真名,会不会反脸拔剑杀我?唔!不对,她的情意都是假的,她该已知道我冒充双奇妹婿的事,故意戏弄我了。哼?这鬼女人装得真像,罢了!”
他想歪了,龙玉雯极少与江湖人接触,也不会与人交谈打听,怎么知道潇湘镇松林的事?
人在怨恨中,常会想歪了,一时偏激,便会走上极端,生出反抗的意识。他把心一横,忖道:“被这小女子所愚弄,委实不甘心。哼!”
回到客店,丁伦一家老少已经迁走了,只留下一名健仆等候着他,要他立即带了行囊、至城南六十里的雷石镇会合。
仆人告诉他,云龙双奇已从东安的白牙市动身前来府城,查访在白牙市做下十数桩血案的歹徒,可能已得线索,因此必须离开,以免涉嫌遭了池鱼之灾。
同时,府城风声鹤唳,不能再稽留,群龙已先后动身赴九疑山,留在府城无益,必须早走。
他心中明白,丁伦的主子神女峰无极丹士已经来了,已没有再在府城逗留的理由,不走何自待?
仆人交代毕,径自走了。他即收拾行囊,出城南下。他一面走一面想:“金眼雕与无极丹士硬拼一招,两败俱伤,不知是否仍有余力在九疑山称雄道霸?谁称雄霸道,皆与他无关,他只关心丁伦一家子,撒开大步向南赶。
南下道州的小径鸟道羊肠,傍山倚水迤俪西下,沿涂水秀山青,景色绮丽颇不寂寞。
雷石镇在潇湘旁,是这一段潇江的龙口,小流湍息触石声如雷鸣,所以叫听雷口,是一座只有百十户人家的小镇,属零陵县管辖,镇南的龙白滩,便是零陵与道州分界处。该地北至底城六十里,即非大市镇,亦非中途站,因此市面并不繁荣,但地当南北要道,因此颇为著名。
已经是申牌正末之交,天色不早了,今晚如不赶夜路,不可能赶到雷石镇。
他人地生疏,而南下道州的大道却小得可怜,只有三四尺宽,与一般的乡村小径并无不同。不同的是不时可以发现一般青石辅设路面,路面也因经常有人行走而鲜明易辩,但有些近村镇的岔路,路面相差有限,分辨不易。尤其是夜间,迷路平常得紧。总之,他决定立即动身是相当冒险的。
他唯一可凭藉的是,潇水入道洲向北流,道路在江左,即使走错,也不难分辨方向。
他知道,永州的群雄,皆已向道洲走了,至少府城中不再有逗留啦!
他忘了沙步衡,一个他乡萍水相逢的陌生客,忘了他救沙步衡的恩惠,不再记怀这段平常的友情。
但他未能忘怀龙玉雯这段令他懊丧的恋情,他在幻想,幻想那位白衣女郎并不姓龙、而是一个爱他,也被他所深爱的纯洁小姑娘。令他魂牵梦萦的可爱知心腻友,今他愿付出一生心力以获取的爱侣。可是,幻想是会消失的,真实的前情往事,确是那么无情,那么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撵之不走。
龙飞的名号,令他受到可怕的震撼,震散了他的恋情,震消了他的幻梦。
他埋头赶路,心情沉重寂寞,满怀忿怒,心事重重难道难排。
他遥望云天深处,不自觉地低叫:“来吧!你们都来吧,我是不会被你们吓到的,我等着你们。”
黄昏降临,他已走到州里,看不见路了,前面出现-座山岭,放眼望去,全是岭岩怪石,与一丛丛乱林荒草。岭石不远处,透出一星灯光闪烁不定,前行百十步,灯光便不见了。
路径穿过起伏的丘陵,林木森森,野草萋萋。好在路面光亮,尚可分辨不至迷途。
他一面走一面进食,喝着葫芦里带着的酒,吃着以荷叶盛包着的食物,边吃边赶。凉风吹来,暑气全消,四周苍凉死寂,不见有村镇田地,附近全是没有开垦的茂林荒野。
接近山口,豺狗的凄厉长啤与夜枭的厉号,令人闻之毛骨依然,甚至,听到令人心悸的虎啸声。
他紧紧包裹,挟起斑竹打狗棍,洒开大步向前迈进,毫无所惧。
松风怒号,松林刺刺作响,到了岭下了。大道绕过一座山坡,进了两山相峙的夹谷。
“咦!刚才灯光不是路旁的村落呢。”他想。
路径不难分辨,他不需打村庄问路。进入山口,兽吼隐隐,他想:
“丁伦一家不知是否已经先到前面去了?仆人只说在雷石镇会合,并未说丁家是否已经先行。如果他们先走,有老有小乘轿走路,只比我走半个时辰,那么。应该快被我赶上了。
唔!路上虎豹多,申牌以后不再有人敢走,他们大概并未启程,还落在后面歇宿,我却连夜向前赶,岂不太傻?”
星光朗朗,天空没有月色,无意中他扭头回望,突发现后面半里地路中有物移动。
“是人!”他驻足细看自语道。
是两个人影,脚甚快。敢走夜路的人,必定不是善男信女。同时,水州府龙蛇毕集,至九疑山的道路上高手络绎于途,为免麻烦,须避免与人打交道。
他向路侧的茂草中一伏,静候来人。
两黑影渐来渐近,皆穿有劲装,带来了包裹兵刀,脚下甚快,从他的潜身处急急奔过,显然并未发现他。其中一个人是个大和尚,一看便知。他心中冷笑,自语道:
“是欢喜佛和矮仙翁,这四凶分道扬镖了。”
他对四凶并无成见,在潇湘镇打了欢喜佛一枚制钱,惹上是非结下梁于,他并未在意。
“等他们先走,免得路上碰头,大家不愉快。”他想,干脆往草中一躺,歇歇脚再说。
一刻时辰之后,他已小睡一觉,背起包裹重新上路。
前面一峰当道,糟,路在此分道,左右两条路一般大小,般光亮,那一条是至道州的正路?
“且找找指路碑。”
他伸手搜索字迹,上面刻着:
“南至道洲一面廿里,西至曾家墟廿二里。北至永州三十里。”
他正待重行上道,后面突然火光乍现。
“又来了一个。”有人高叫。
他一惊旋身察看,有人举着一支以松明燃的札制的火把,火光熊熊,黑烟滚滚,经风一吹愈烧愈旺。举火把的是位以黑巾蒙面的人,黑劲装,背剑,身材高大。左方不远处,也站着一个蒙面黑衣人。
他呵呵笑,说:
“老兄们,是拦路收买路钱么?在下只带十来两盘缠,要走的路远着呢,不能给你们。
不是在下太吝啬,而是在下太穷。”
“闭嘴!”举火把的蒙面人叫。
“老兄们,出外靠朋友,两位好朋友高抬贵手,方便方便。”’“你的嘴好滑。”
他向南下的路退走,前面火光一闪,又出现两支火把三个人,相同的打扮,相同的神情拦住去路。
他先向曾桥的路上退,只退了五六步,迎面火光又现,三名黑衣人从草中现身,拦住去路,中间那人拿着一具匣弩,喝道:
“站住!此路不通。”
他向山上退,喝声再起:
“九枝弩箭等住你,你敢走?站住!”
他站住了,沉静地说:
“诸位,有何见教?”
“是前往道州九疑山的人?”
“在下是过路的。”
“不许说谎。”
“搜搜看。”
一名蒙面人走近,喝道:
“手张开高举,规矩些。”
他依言张开手高举,蒙面人先搜他的腰部,再搜双手是否戴藏暗器的臂套,摘下他的包裹察看背部,再屈身摸他的小腿与靴口,十分老练。
他突然向下一伏,双手一合,便锁住了对方的咽喉向上提,大喝双:
“咱们好来好去,让路!不然在下先宰了这位仁兄,再拼死两个便有得赚了。”
持匣弩的人投鼠忌器,不敢发弩袭击。所有的人,做梦也没有料到负责搜身的同伴如此不济锁住喉管便完全失过了抵抗力。不由大惊,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僵住啦!
他改锁为挟,勒住蒙面人的喉部挟在身前,背起了包裹,徐徐向下的路上退,一面:
“借光,那三位仁兄拜托往北退,快退!”
“你走不掉的,阁下。”持火把的蒙面人叫。
“那是我的事,不劳你老兄担心,你们让不让路?快退!在不说第二遍了。”
三蒙面人只好退至北面,他远出三丈外,问道:
“你们在此掳了多少人?快招!”
被制住的蒙面人心胆俱裂,叫道:
“只……只捉了什余名。”
“为何要拦路掳人?”
“阻止到九疑山趁火打劫的江湖人。”
“刚才过去的和尚和矮老人怎样了?”
“已被擒住。”
“人呢?”
“送走了。”
“有一个叫丁伦的人,带了家小……”
“他们在半个时辰前被捉的。”
“就你们这几个人.便捉了他们十余口?”
“咱们的三位总管那时恰好在此。”
“人呢?”
“押走了。”
“在何处?”
“在下不……不知道。”
“你不说?”
“杀了我,我也不知道。咱们只知奉命行事,在这一带潜伏人押走另有专人负责……”
“滚!”他沉喝,将人向前一推,转身撤腿便跑。
后面赶的人象奔牛,他轻快得却象一阵风,奔出半里地,后面不再有人追来。
他将包裹藏好,往路侧一窜,往回走。
火把已熄,路侧有三名蒙面人在议论,一个说:
“人没捉住,定已走漏风声,怎办?”
“二总管不在,必须等他来定夺才是。”另一名蒙面人说。
“不行,咱们必须撤走,免误大事。”
“如果二总管降罪下来……”
“好吧,先藏好再说。”
不久,西面小径来了五名大汉。伏路的人迎出,将刚才的经过禀明,请示下一步的善后大计。
“撤走。”一名大汉断然地说。
众人往至曾家墟的方向急撤,埋头赶路,竟不知后面有人跟踪。
先前有灯光闪动的地方,是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庙后的树林中,搭了两座草棚,席地共躺了什余名神秘人物。庙前庙后戒备森严,并在附近设了伏桩。
后殿的神座供有山神,神龙蛛网尘封,神像的金身早已剥落得现出泥胎,不再是神了。
殿口把守着两名大汉,监视着廿余俘虏。
俘虏全都反绑了双手,双脚也用牛筋索捆得结结实实,象是捆猪,分开各占一席地放倒,不许睡在一处。
松明毕剥作响,火光明亮。两大汉不住左右走动,手中拂动着一根皮鞭,俘虏如有异动不听警告,皮鞭便会无情地光临那位可怜的俘虏身上,一鞭一条痕,结结实实毫不询情。
什余名俘虏,丁伦一家四口侧身其中,还有四口随行的仆妇一并在内。
欢喜佛真象一头大肥猪,被梆得不住哼哼叫。
矮仙翁最可怜,大概他曾反抗过,因此绑的是四马攒蹄,那滋味真不好受,绑久了不松绑,恐将变成残废,难怪他龇牙裂嘴,额上青筋暴跳。
小欣姑娘脸色苍白,被丢在神案下,欲哭无泪,痛苦的呻吟,十分凄惨。
前殿供的不知是何神祗,神像已经半坍,神案已经不知去向,目前已被人加以清扫,设了数座草榻,横七竖八躺了五名中年大汉,一枝松明发出暗红的光芒。庙外有一名警哨,有一组又三个人组成的巡哨不住的在庙附近巡逻,活动范围并不广。
撤回的人先到庙后的树林中安顿,由为首的人进入庙中禀报。
跟踪的方大郎闪入草丛中,蛇引惊伏逐寸接近庙左,悄然越过一个伏桩,从庙左的警哨身侧不足两丈爬过,草木不惊,无声无息、如同一头灵猫。
平安超越警哨,接近破庙反而安全了。
为首的大汉进入庙中,唤醒了一名中年人,将拦截失手的经过禀明,说是二总管不在,已奉徐爷之命,先行撤回,以免走漏风声。
中年人将对方臭骂了一顿,恕斥对方大意不中用,连一个人也没有搞住,岂有此理。最后吩咐他们早安顿,明早即撤离此地。
方大郎欺近了屋角,迫近左面的破窗。正在察看内外四周的形势,庙门大踏步进来两名大汉,高叫道:
“北路管事诸位弟兄,起来。”
五名中年人闻声惊起。一名额有青痣的人一跃而起,笑道:
“是二哥么?咦!怎么来得这么快”
二哥淡谈一笑,说:
“庄主亲自前来此路查视……”
“什么?你说庄主……”
“庄主还没到,要兄弟赶来传话。”
“哦!但不知庄主有何吩咐?”
“庄主下令撤回北路三拨弟兄,限令立即启程。”
“此地的事……”
“停止截击,让那些人进来。无极丹士、金眼雕皆在府城先后现身,下午府城会发现他们自相残杀,立脚不牢,即将南下了。如果此地不撤,你们决拦不住高手,反而打草惊蛇,万一你们落在他们手中,岂不前功尽弃?因此限期撤回,快,该准备动身了。”
“庄主果然有先见之明,今晚咱们便失了风……”
北路管事将拦截方大郎失手的事说了,当然并不知方大郎的身份。
二哥不多追问,笑道:
“走漏一两个人,正好让他们疑神疑鬼互相猜忌。一共捉了多少人?”
“共计七名男女,可惜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只有两个三流小辈略有名气。”
“谁?”
“江湖四凶的矮仙翁葛元,与欢喜佛百戒,两个江湖混子。”
“哦2他们是天南三剑的小爪牙。”
“这些人怎办?”
“带上,听候庄主发落。”
“砍掉他们岂不省事?”
“不行,也许庄主还用得着他们呢。”
“什七个人带走,委实不便……”
“兄弟带来了甘二位弟兄,他们可帮忙。”
不久,众人开始动身,五六十大汉,每两入伺候一个俘虏。俘虏只捆双手,矮仙翁的脚已恢复自由。一行人浩浩荡荡连夜进路,向前走。
方大郎见对方人多,而且戒备森严,不敢下手救人,找回包裹在后面跟踪.希望在路上能找到下手救人的机会,他并不太焦急。
当方大郎离开府城南下的同时,沙步衡匆匆返店,向店伙打听方大郎的消息,店伙告诉你,方大郎独自一人,背了行囊离店走了,未留下话,去向不明,已走了两刻左右啦!至于丁伦一家老小,是半个时辰前离店的,分为两拨去的,一拨是仆人与轿夫,一拨是丁伦一家四口与四名仆女,也是去向不明。
沙步衡立即前往水西门泰和栈,找到店主唐鸣远探听方大郎的消息。唐店主丝毫不知方大郎的下落,表示正为了此事焦急,已请来几位好友,希望将方大郎接来店中安顿,并向方大郎劝说,要将女儿唐绮玉嫁给方大郎为妻,这件事希望及早进行,却不知方大郎竟然不辞而别平空失踪,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沙步衡颇感焦躁,失望地离店而去。
同一期间,东安方面来了三位风尘仆仆的旅客。大踏步接近了府城。
府城西行的官道,在平政桥西一分为二。往西的是官道,是到广西全州的大路。另一条小径向西北伸展,通向东县。
距平政桥还有三里左右,三人登上一座小山坡,府城在望。
三位旅客人才出众,衣着华丽。为首的是一名仙风道骨颇有仙气的老道,年属古稀,依然神情气朗,不现老态。一双老眼明亮如朗星,焕发着似可看透对方肺腑的眼神。手持一柄拂扫尘,举步从容,神色肃穆,似乎八辈子都不曾笑过,严肃冷静道貌岸然。
另一人英俊魁梧,剑眉入鬃,虎目神光炯炯,有一股迫人的神情流露在外。穿一身水湖绿紧身衣裤,佩剑挂囊,背了一只小包裹。廿二三岁的青年人,外表流露着自负的神色在所难免。
最后那人是个撒余岁的虬须大汉,披发戴发箍,象一个头陀,壮得象头大牯牛。佩一把紫金厚背刀,背了一个大包裹。穿的是青绸裰,脚下是抓地虎快靴。打扮象个仆人,所穿的衣裤鞋皆是上品。
正向坡下走,坡下人影奔驰,五名青衣大汉佩了刀剑,正急急向上奔来。
领先的大汉獐头鼠目,五短身材,佩了一把单刀,健步如飞向上赶,汗湿衣胁显然曾经长途奔路。双方相距尚在四五丈外,大汉便大喝道:
“让路!听见没有?”
三位客人并不介意,老道首先让在道左。青年人与中年健仆也闪在一旁,不以为逆。
合该有事,双方如果各走各路,便不会有冲突,旅客一方已经让步,已经够容忍了。岂知大汉突然止步,向同伴叫:
“等一等,问问他们那两个免崽子的消息行踪。”
老道一无表情,青年人仅淡淡一笑。
五大汉存心找麻烦,以为三位旅客可欺,先是此喝让路,接着是声势汹汹向旅客打听消息。
以老道为首的三位旅客修养到家,不以为逆,站在路旁淡然处之,静听下去。
獐头鼠目的大汉令同伴止步,正式打量三位旅客。老道神色肃穆庄严,年青人则傲然卓立,仆人木无表情,看不出有何异处,
大汉的目光,落在年青人的剑上,略一迟疑,最后仍然气汹汹地问:
“喂!刚才有两个小辈向北逃,你们看见没有?”
三个人不言不动,视若无睹,置若罔闻。
大汉怒火上冲,踏进一步厉声问:
“呔!你们是聋子?”
三旅客仍然不加理睬,相对一笑,然后是青年人首先举步欲行。
大汉脸上无光,下不了台,不由恼羞成怒,伸出毛茸茸的大手,劈面拦住大家喝道:
“不许走!你……”
“你想怎样?”青年人接口问,脸色不悦。
青年人高大、健壮、英俊,沉下脸不怒而威。大汉真有点害怕,情不自禁退了两步,心中发虚。
“自讨没趣。”青年人冷冷地说。
大汉被这句话一激,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凶性大发地怒吼。
“好小子,你胆敢向太爷发横撤野?太爷要活劈了你这小狗。”
另一名大汉一看不对,赶忙上前叫:
“大哥,不可鲁苯,咱们有事向他们请教,岂能如此对待他们?”
“让开,三弟,愚兄非要与他说明不可。”大汉不识好歹地怒叫,一步踏出向前迫近。
青年人冷哼一声,剑眉一轩,冷冷地道:
“不错,今天你阁下非说明不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为何平白无故骂在下是小狗?在下走遍了五湖三江,历遍四海九洲,今天是第一次受人如此无礼对待,你态度之恶劣,已到了无可容忍的地步了。幸亏是在下碰上了你,如果换了别人岂不更为不堪?
想必你平时为人定然横行霸道,鱼肉乡里了,如不教训你,总有一天你会闯下大祸,死无葬身之地。”
大汉一惊,但仍然强硬地叫:
“什么?你这厮好大的……”’
“在下要教训你,免得你日后横死。”
“你……你好大的口气,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大汉气势汹汹地说,其实色厉内茬。
“在下不管你是谁,只向是非曲直。”
“你口气……你报上名字。”
青年人徐徐举步迫进,若无其事地说:“在下姓龙,名飞。”
五大汉惊得屏住了呼吸,不约而同向后退,脸色大变,如见鬼魅。
近五六年来,云龙双奇的名字,红透了三江五湖四海九洲,一双宝剑威震宇内,去暴除奸斩妖诛怪,黑道群豪闻名丧胆,老大云雷,出身于河南幽谷关披云小筑老主母崔婆婆乃是老一辈的剑术名字,名列宁内三剑,名号之响亮可想而知。
老二龙飞,是宇内三剑之首,号称天下第一剑客四明怪客公孙明的衣钵传人,为人嫉恶如仇,一身侠骨,出道六裁,与云雷并肩行道江湖,行侠仗义侠名四播,足迹遍天下,所往处群魔远避妖邪遁形,声誉之隆,如日中天,谁都知道他们是一双铁铮铮的汉子,是黑道歹徒的克星,极获白道群雄的推崇。在江湖提起云龙双奇的名号,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云龙双奇不是圣人,自然也有缺点,那就是个性太刚强,极端主观,缺乏容人之量,有年青人的活力与任性,几近猖狂。他们以铁腕手段在江湖行道、坚强、刚毅、自信、豪迈,当然也自负。因此,少不了开罪了不少人,也获得不少朋友。他们那敢作那为不畏强权的作风,和只问是非不顾私情的行为,令白道中钓名沾誉的人深怀怨恨,令黑道凶枭恨之入骨,经常明暗中向他们袭击,明枪暗箭无所不用其极。
但向他寻仇报复的人,结果都一一断羽含恨以投。双奇的剑术自不必说,名师出高徒,宇内三剑的门人子弟,如果未练至通玄境界,岂敢在江湖丢人现眼辱没师门声誉?他的气功与拳掌,也是高人一等傲视武林,是武林中近百年来,最杰出的一支武林奇施。
两人前三年结伙并肩行道,以后声誉鹊起,寻仇报复的人渐来渐少,于是分道扬镖,在江湖行道飘忽如神龙,萍踪无定,神秘莫测,名号愈来愈响亮。但他们经常有约会,事先预定会面的时地,以交换见闻与及合办棘手的大事。
三月前清明前夕,两人约会在南京庐州府舒城县南的仙人峰,此外与会的还有一位武林前辈黄山逸士。没料到消息外泄,仇人毕集,黄山逸士失约不至,却来了一位自称游学书生的方士廷小后生,在仙人峰预先替云龙双奇挖墓坑,杀了六名掘墓人,摆下毒蒺藜阵,竖双奇的墓牌,要埋葬云飞双奇。岂知时辰未能控制好,双奇突至,攻败垂成,方士延逃入仙人洞脱身远走高飞。
这就是三月前春秋山仙人峰血案的概略情形,也是云龙双奇遭袭的无数事件的一件。
双奇不肯罢手,云雷赴黄山访黄山逸士,龙飞得江湖朋友之助南下九江追凶,庐山一举袭渍收容方士廷的七星盟,喋血庐山威风六面。
方士廷得鄱阳水贼翻江鳌张玉山之助,逃出鄱阳沿赣江逃走,在丰城马鞍山被龙飞率群雄迫及,夜困绝崖,突围时失足跌毙,尸被猛虎所吞,了结了这场公案。
由于尸体被虎所吞食,龙飞不见尸心中生疑,独台至湖广追踪,二月来音讯全无,不得不放弃追寻,认为方士延已经死了,没有追究的必要啦!
由于墓坑四周所布的五毒蒺藜,出于九岭毒魔之手,双奇认为方士廷必是九岭毒魔的门人,因此飞转而追九岭毒魔,听说老毒魔已到湘西去了,便走了一趟湘西,无功而罢。
在湘西,他发觉湘西八怪全部远离湘西,一时好奇,便往湘南急赶。巧的是路逢乃师四明怪客从广西云游而返,师徒两带了一位仆人结伴而行,在安东白牙市看到了乃妹正在追缉在白牙市行凶劫杀掳走妇女的血案凶手,立即展开侦查,逗留三日,便急急赶来永州。
真巧,距府城只有三四里,便碰上这五位不讲理的仁兄,江湖成名人物,到底修养到家,一再忍让,最后终于受不了起而反抗,通了名字,可把五位仁兄吓了个胆裂魂飞,几乎大小便失禁,狼狈已极。
五大汉脸色死灰,如见鬼魅地向后退。狰头鼠目大汉凶焰尽消,更是吓骇万状。
龙飞哼了一声,叱道:
“站住!你们怎么不再耀武扬威了?”
獐头鼠目大汉魂飞天外,如中雷击般僵住了,脸色泛青,说不出话来了。
龙飞徐徐迫近,冷笑道:
“你们这群不干好事的狗爪子,那还将龙某放在眼下?居然与龙某……”
獐头鼠目大汉双膝一软,跪下了,恐惧地叫:
“龙……龙大侠,小……小的是身……身不由己,奉上命所……所差,不得不与龙爷……”
“什么?你们奉谁所差?说!”
“是……是这样的,敝长上已……已查出作晚的泉陵废墟救……救走六栈子女的人也……也是令妹婿所为……”
龙飞勃然大怒,一把揪住大汉的衣领向上提,厉声问:
“狗东西!你说在下妹婿救了什么人?”
“龙大侠饶命!”
“说!怎么回事?”
“敝长上已经查出了,今妹丈也就是方大郎,也就是自称方郎中的人。敝长上一怒之下,派人四出追寻。小的奉命在这一带踩探,刚才发现两个人向这一带急走,因此追来查问,没料到……”
龙飞愤怒地将大汉掷倒在丈外,正待将另四人放翻以便追查,四明怪客却摇手道:
“不可激动,找到你妹妹再说。”
龙飞怒气末息,恭身说:
“师父明鉴,这人出言无状……”
“我知道,此中定有隐情。把这人带走,找到你妹妹之后便知道其详了。事关你妹妹的名节,不可鲁莽。”
“徒儿遵命。”龙飞按下火便说道。
“好,带走。”
龙飞抓起大汉,一掌拍在大汉背心上,冷笑道:
“我已制了你的督脉,放乖些,生死要看你的造化,领路入城。”
大汉打一冷战,驯伏如羊连声应诺,丢下四名同伴,在前领路扑奔府城”
四名大汉惊软在地,眼睁睁目送他们去远,久久还不敢移动。
云龙双奇到达的消息,立即传出了。
龙飞在府城扑了个空,乃妹留下了到达的记号,并未标示落脚的地方。他们先在各处客栈查问,直到夜幕降临,依然音讯全无,一无所获,只好先落店再说。
他开始拷问大汉迫口供,大汉是双尾蝎的爪牙,将所知的事一一招了。
他被气惨了,几乎发疯,将大汉赶走,向乃师说:
“这个叫方郎中方大郎的狗东西,简直可恶万分,竟敢自称双奇的妹夫,把云大哥也牵连在内,徒儿不杀他,此恨难消。”
四明怪客却泰然地说:“一面之词,不可全信,目下必须找到你妹妹,她既然早来了,必定知道底细,问清了再说。”
“徒儿意欲先找到这个叫方大郎的人再说。”
“你可以进行,但切记不可意气用事,见到人三思而行,激愤将令你灵智不清至要至要。”
“徒儿将冷静处理,请师父放心。”
方大郎不在城中,盛怒的龙飞发疯似的穷找。
三更天的雷石镇灯火全无,犬吠声零落,江流水声如雷,一带的镇民习惯了这种澎湃的水声,倒不怕水声扰人清梦。
在后面跟踪的方大郎,已看清了对方的形势,深知这群劫路的人决不会在雷石镇逗留,愈往南走,对方必将愈聚愈多,下手不易了。
前面有村镇,妙极了,在镇中闹市,必定惊醒镇民,镇中的乡勇必定出面干涉,人们必定分出人手应付,不敢公然下手杀掉二十七名俘虏,不然只要有一人落在乡勇手中,人命官司打定了。人心似铁,官法如炉,贼人怎敢公然招惹官府打人命官司?
他脚下一紧,绕道先一步赶入镇中,先在外藏好包裹,然后偷入民宅,取来一只铁锅,伏在镇口的栅门旁候机。
不是冬防期间,栅口未派人看守。全镇只有两名更夫,栅门加了闩,挡不住夜行人。
更鼓声从镇南传来,’三更点了、
全镇只有一条街,几条小巷,街铺了青石板,街中心的广场,便是每逢一、四、七日的墟市所在地,搭建了四栋市场,平时空荡荡地鬼影俱无。
贼人到了栅口,一名贼人飞越栅顶,拔开了栅门,放人进入,由最后的闭上栅门。
脚步声杂乱,一群家犬疯狂的跟着吠叫。
刚到达墟市,后面的方大郎突现,敲着铁锅大叫道:“强盗!强盗!强盗攻入镇了,快抄家伙杀啊,杀!强盗进来了……”
犬吠声,人声、叫喊声、敲锅声,乱成一片。
贼人们一怔,有人叫:
“快走!出栅再说。”
镇南锣声大鸣,镇北也传来了警锣声。
开门声乍现,火光乍起。
为首的贼人吃了一惊,急叫道:“不能再走了,再走便引起误会啦,停下,不可妄自走动,本座与他们打交道,未得到招呼,不许伤人……”
可是,已来不及了,方大郎已凶猛地抢近后队,铁锅一抡,并向一名断后的大汉。
大汉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刀自卫,一刀挥出叫:
“慢来,我们不是贼……”
“当”一声响,刀被锅挡开,方大郎以锅作盾,撇盾抢人,架开刀贴身就是一掌,将大汉击昏,抢过单刀,火杂地疯狂上扑。
一冲撞之下,三名断后的人皆被放倒,他势如疯虎,怒啸震天中,冲向押送俘虏的人丛。
镇民开始涌出家门,火把齐明,刀、枪、棍、耙、叉、猎弓、标枪……全部出笼。
“杀贼!上啊!”方大郎大叫,首先便砍倒了押解一名青衣人的两大汉。
人群大乱,呐喊声四起。
为首的人一看不对,大叫道;“乡亲们,我们不是贼是借路……”
“杀!”是乡民的怒吼声。
为首的人不可收拾,吼道:“上屋,出镇南会合。”
贼人纷纷上屋,全是些可高来高去的好汉。但有些轻功稍差,无法带俘虏上屋,二十七名俘虏,只被带走八九名,保命要紧,顾不了俘虏啦!
方大郎眼尖,已看到一名大汉扛着小欣,跃登街有的瓦面,向南飞跃而走。
他也上了瓦面,奋勇狂追。
黑夜中变生不测,有理也说不清。碱人也知道怒众难犯,混战起来双方皆将死伤惨重,因此不敢不走。脱身唯一之路是从屋面撤,村民决不敢上屋追。
前面是墟市,贼人必须下地,不然须绕过街侧,会绕远不少脚程。
贼人纷纷向下逃,方大郎跟踪跃下,下面恰好有名贼人,肩扛着丁伦正待起步。
他一掌劈在贼人的耳根旁,接过丁伦急急拖至一旁,割断双手的捆绳低声道:“快找地方躲,我去救其他的人。”
丁伦听出是他的口音,急着:“家母已被他们带走了……”
这位仁兄居然甚有孝心,首先想起了乃母,但方大郎已经追出,听不见他的话了。
方大郎追入第二座墟绷,斜刺里冲来一名青衣大汉,黑夜中敌我不分,向他叫:
“快来帮我,这贼和尚重得像一座山,我带不动,咱们轮流扛。”
不管他肯是不肯,将人向他顶去。
他一把将人接住,顶回说:“我也带不动,还给你。”
“砰”一声大震,欢喜佛跌落地面,哎一声狂叫。
大汉故意不接人,任由和尚坠后,拔刀说:“你不带,宰了他算了。”
方大郎不假思索地一刀背挥出,“噗”一声敲在大汉的右颈根,大汉仰面便倒,昏原了。他割断欢喜佛的捆绳。悻悻地说:“滚你的蛋!上次打了你一制钱。这次救了你一命,咱们两不相亏,恩怨扯平,逃命去吧。”
声落,已追出第三座墟棚去了。
双喜佛躺在地上揉动发麻的双手,骇然自语道:“是云龙双奇的妹夫,他……他怎会救我?”
恰好有一名贼人奔掠而至,和尚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猛地伸脚一绞,立将贼人绊倒,恰好倒在和尚身旁,和尚用发麻的手狠狠地一掌横拍,“噗”一声重重地击在贼人的脑门,力道奇重,几乎将贼人的脑袋击碎。
贼人肩上的俘虏“哎”一声尖叫,被掷出丈外。
和尚一听是女人的声音,大喜欲狂,跃起将小欣扛上,也向南逃。
左右贼人如飞前窜,谁也不知左右的人是敌是友。
方大郎为了救丁伦,稍一耽误,便失去了小欣的所在,启开脚程向前追,却不知小欣反而落在后面,更不知小欣已被和尚救了。
贼人们逃出了村南棚门,立即集结。村镇只有一条路南下,一面是潇江,一面是稻田,出镇三四里开始有山岗,把住这条路,不怕有人追来。
方大郎不知对方的来路,但知道他们见人就捉,捉了丁家的人,也抢捉四凶,猜想不会是穷凶极恶的人。同时,这些人宁可自己吃亏,也不肯与镇民交手,可知必定不是太坏的人,所以他袭击时用刀背不用刀刃,击昏而不取命,手下留情。
最先奔至村南松林的人,拦住后到的人叫:
“列阵戒备,我回去与里正商量,不许俘虏脱逃,北路第二组的人,准备跟我走。”
众人左右一分,各占地利戒备。
方大郎又击倒了两名贼人,正随在后面急迫,听到叫声立即止步,向路旁一伏。如果奔近松林,他穿的衣着与贼人不同,必定被先到占地戒备准备捉俘的人所发现。同时猜想带了小欣的贼人可能仍在后面,因此想在路旁等候,希望能将小欣救出。
他离开玉雯,第一个想到的女人便是小欣。在所有的姑娘中,比较接近便是小欣。虽他对小欣另有所图,但他不得不承认对小欣颇有好感,他须将小欣救出,以后的变化难以逆料,不去想它。
后到的人陆续到达,但就是不见带小欣的贼人经过,正在心焦,北面人影又现,是两个人影。奔在前面的人无意中扭头回望,突然大叫道:“好啊!你也来了。欢喜佛,你认命啦!”
叫声中,欺身回扑,单刀一招“分波逐浪”扎出,左右砍削,相当凶猛。
欢喜佛左手扛着小欣,右手却没有兵刃,火速后退,避过了一招,扭头便跑。
后面三名黑影到了,有人叫:
“那一个是欢喜佛?留下啦!”
“他救了一个人,休让他走了。”操刀追逐的人叫。
路两侧只有五六丈荒地,不跳河便得逃入稻田。欢喜佛走投无路,既然后面有三个人,前面只有一个,只好冒险向前冲,大喝一声“接镖!”向左一闪,扭身斜掠。
操刀追赶的人以为是空言恫吓。
真有镖,向侧一闪再向下伏。
和尚矮身飞跃,夺路狂奔。
松林中突传出吼声:
“去两个人把贼和尚砍了!”
林外缘立即站起两个人,刀光闪闪严阵以待。
和尚经过方大郎的潜伏处双方相距咫尺。方大郎一看和尚扛着人,心中狂喜,叫道:
“和尚,这儿走。前面去不得。”和尚不假思索地向侧一跃,跟着方大郎撒腿狂奔。三二十步便是乱石如林的江边,和尚一看到水,只感到双腿一软,叫苦道:“老天?这是绝路。”
“往水里逃。”他叫。
“我……我是旱鸭子。”’
“不要紧我带你过去。”
“这……”
“人放下,还带人干什么,自己也保不住呢?”
和尚怎敢不依?老命要紧,女人第二,赶忙将小欣放下。
方大郎-把将小欣接住,替她割断捆手的绳索。
和尚大急,叫道:“人追来了,还不走?”
方大郎不在乎地说“只来了三个人,打发他们走,人已经带来当然救人须救彻。”
小欣听出是他的口音,大喜欲狂地叫:
“方大哥是你么?”
“是我,能走么?”他问。
“还好,只是双手发麻……”
和尚大叫道,”决将刀给我,追的人到了。”
他顺手就是一掌,“啪”一声打在和尚的右颊上,和尚“哎”一声狂叫,被击倒在地。
追的人到了,三把刀闪闪生光。
方大郎一不做二不休,迎上一声低叱,钢刀一闪,“铮”一声震开第一名大汉的刀,反手一带,刀背“噗”一声砍在对方的肋骨上。
“滚!”他再次沉喝,人化狂风,一闪之下,另-名黑影的有膝也挨了一刀背,摔倒在地。
三个人倒了两个,第三名大汉大骇,扭头急退,退后四五丈大叫道:“决来几个人,点子扎手,快……”
方大郎将两大汉两掌劈昏,猛扑叫嚷着的第三名大汉,一踢三丈,快速绝伦。
大汉刚看到人影射到大骇而退,却晚了一步,腰带贴地缠到,“哎”一声怪叫,扑倒在地。
方大郎转身奔回,向小欣叫:
“快走,入水。”
小欣被他拉住手弃向水际,愕然叫:
“我……我见水就怕,我……”
“怕也得走,一切有我。”
和尚昏头转向地爬起,狂叫道:“阁下带我过去,我……”
他扭头凶狠地叫:
“贼和尚,你给我滚远些。在下救你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你这淫僧居然死到临头,仍恶性不改又掳走同患难的少女,你这该死的……”
“冤枉,贫僧救她也是一番好意。”和尚叫。
小欣不住活动手腕,低叫:“大哥,他们大批恶贼追来了。”
“我们走!”
和尚跟在后面,哀求道:“施主,你不能见死不救,救人须救彻.刚才你既然救我。难道就……”
“滚你的你这万恶浮僧。”
“贫憎发誓,今后改恶从善,如贰心,天地不容,人种共弃,”
方人郎破缠得不耐烦,将腰带的一端抛过说:“抓住,你须要不怕水,闭上气.在下便可拉你过去如果你受不了可以放手。”
“放手,岂不被淹死?”
“你不会水性当然会淹死。”
“那……”
“只要不放手就死不了。”
“那岂不太过危险?”
“这点风险你非冒不可,不然你就在此向他们投降,也许死不了你留下好了。”
“不!我愿冒险。”欢客佛急急地说。
方大郎一手挽住小欣的腰入水向外游去。腰带拴在和尚的腰部,和尚双手握住,闭眼睛屏住呼吸,被拖带着向对岸浮去。
水流端急水声如雷方大郎水性甚佳,不顾一切带了两个人,终于过了湍潇江。
和尚被拖上岸来,已喝饱了水只剩半条命,依然死抓住腰带不放。
这一带全是起伏的荒野和山区,三人到了一处山坡的树林中,方大郎向正在拧于袍抉的和尚说:“和尚,你可以走了。”
和尚余悸犹在,苦笑道:“你是云龙双奇的妹夫,当然也是侠义人。我欢喜佛不是好人,那些抢我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何不将他们赶跑,你们在路上也可安全些。”
方大郎哼了一声,不悦地问:
“和尚,你在打什么主意?”
“施主请勿误会,贫僧只是说明事实而已。”
“哼!你心怀诡计,居心叵测。”
“冤枉!贫僧已是洗革面心的人了。”
“狗那能不吃屎?哼!”
“真的,贫僧两世……不,三世为人,说的真心话。那些人中,我认识一个叫独眼狼李彪的人,过去他是稳坐九疑山庄看风色,不先拔出爪牙,你怎能接近九疑山?”
“哼!拔除爪牙,替天南双剑开路么?”
“这个……施主多心了。”
“你给我快滚,免得糟踏在下两次救你的情意。”
“好,好,贫僧走就是。大德不言谢,容图后报。”和尚一面说,一面合十行礼告辞。
方大郎拉了小欣便走,说:“咱们走远些,此地不安全。”
两人怕贼人过江搜山。所以避远些。他俩一走,和尚象一头猫一般,远远地跟来,山路只有一条,两侧都是山坡乱石与丛林,不宜行走,跟踪毫无困难。
和尚在后面跟进,一面自语:
“我和尚一个人走,岂不步步凶险?好小子,我跟定你了,有你替我挡灾,岂不妙哉?
等危险过后,佛爷还得找机会带定那丫头享受享受呢!君子可以欺其诚;这种小毛孩子容易打发,小心应付,有惊无险。”
方大郎远出里余,到了一座矮林内,说:“丁姑娘,咱们人地生疏无路可走,必须等到天明方可决定行止……”
“方大哥.我祖母和爹妈……”
“我已将令尊救了,至于令母与令堂,今尊当能设法的。这些人中,并无真正的高手,今尊如不大意,应付当不困难。你在此地歇息。我过去看看。”
“大哥,我跟你走,我已可以运动动手拼命了。”
“不。我无法照顾你。你躲好,除非已被发觉,不然千万不可出面走动。衣裙已湿,小心受寒,我走后你可将衣裙的水绞干。”
说完,他回身走了。
和尚恰好藏身在一从草后,先一步发现他,及时潜伏不动,模不清他何以-个人往回走。
他过了河,小心翼翼四处试探,抓到一名伏路的人,迫问口供的结果,令他甚感不安。
这些人果然是九疑山庄派出阻截入山群雄的人,不久前接到山庄的赶来接应人马,目下已封锁厂雷石镇南北的要道,追索前来劫人的疑犯。
至于丁伦夫妇与丁母,目前下落不明,可能已经脱险从北而走了。二十七名俘虏中,只追获八名,另三名目下在雷石镇的乡勇手中。山庄的主事人,正在镇中与镇民交涉,解释误会并索回被镇民擒获的七名兄弟,讨回三名俘虏。大概不会有困难。乡勇如果不答应,雷石镇可能要遭殃。
这些乡勇怎挡得住九疑山庄的大批亡命围攻?
他心中甚感不安,立即隐起身形北上雷石镇。总算不错,在镇口碰上了从镇中出来的人,押着三名俘虏,背了受伤被擒幸获释回的七名兄弟。这表示雷石镇的乡勇已经让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他取回包裹,先向北探,只走了半里地,此路不通.大批九疑山的人马封锁了要道。再往南探,松林前三步一冈五步一哨。沿江边-带,伏桩散布其间。稻田一带无所遁形,也有人把守。
他仍然泅水而回.打算等天亮后再找出路。一念之慈,替白己找来了麻烦;他未将俘获的警哨杀之灭口。
回到小欣的藏身处,糟!小欣不见了。
矮林中,有打斗留下的遗痕。看地上的草木被踏痕迹,显然小欣被人掳走了,走的方面正是山深处。
他沿遗痕追,追了百十步,心中一动,付道:“遗迹象是故意留下的,此事大有可疑。”
他略一思索,脚下一紧,急急向里追,脚下甚重。
他走后不久,欢喜佛抱注被制了穴道的小欣,从小欣原来藏身处左侧的矮林中出现,冲他追去的方向得意地一笑,向小欣说:“丫头,你看佛爷是不是料事如神?那小子将一口气追过前面那座山,像个游魂般团团转。哈哈!咱们找地方快活去,等天亮后再带你出道州。
神偷一辈子没做好事,到头来报应在孙女身上,岂不是天理循环么?你不要怨我,佛爷在府城曾经见过你一面,惊为天人,可惜你一直就不曾离开客栈,佛爷只能光瞪眼,想不到九疑山的施主们倒帮了我一次大忙,哈哈!”
和尚抱了小欣,小心择路往回走,走了百十步方向南一折,沿山坡的密林急走。密林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不怕留下足迹了。
到了林南的草丛,再向西一折,又绕回原处,距先前姑娘的藏身处四五丈左右,往矮林下一钻,滚倒在草丛中,附身向小欣说:“小畜生做梦也不会料到佛爷在此地,他失去踪迹后,即使往回我,也决不会在这附近花工夫,咱们正好在此地快活。让佛爷再检查你的哑穴,佛爷只怕你出声叫嚷,其他皆不必耽心。”
片刻间,他已将小欣剥得象头白羊。一面脱下自己湿漉漉的僧袍,一面低声说:“佛爷一生中,不知有多少次与阎王爷打交道,但一直是福星高照,死中得活,因此从不怕死。即使要死,也会死得快快活活……”
话末完。身后突然传来扩大郎阴森森的嗓音:
“不错,你将死得快快活活,但不知你是否有快快活活的心情去死。”
和尚大骇,百忙中来不及将尚未脱下的僧袍扔掉,猛地扑向地下的小欣,希望控制小欣为人质。
晚了。“噗”意声响,下颌挨了意脚,沉重的打击力,击碎了他满口牙齿,上身一挺,翻倒在地。
接着,是一连串可怕的重拳及体,方大郎将他抓起再把他击倒,他肥胖的身腰挨拳头时,“砰砰”怪响,像是擂在破鼓上。
起初,人尚能挣扎与含糊地叫饶命,最后,像条死狗般昏了过去。
方大郎取来包裹,取出一身衣裤,替小欣解了穴道说:“穿上衣裤,今晚在此地歇宿,破晓之前便得离开,准备爬山。令尊一家三口已向北走了,可能回府城。河对岸小镇南北皆被九疑上的人所封锁,正在彻底搜捕脱逃的人。”
小欣两世为人,哭了个哀哀欲绝,她才知道在江湖称雄,是如何可怕如何凶险了。
方大郎用腰带将和尚捆好,四马倒蹄捆了个结结实实,方将和尚弄醒。拖至林中挂在树枝上,冷笑道:“你这种佛门败类,杀你污我之手,破了你的气功。削死你的足少阴肾经与足太阳膀胱经。你的左半身废定了。吊你一夜,明早再放你。让你在世间活现世,”
闪到小欣身旁。小欣扑入他怀中放声大哭。
他换了干衣,安慰小欣说:“事情过去了,没有什么好哭的。丁姑娘,老实告诉我,令祖会不会赶来?他是否肯替无极丹士卖命?”
“我……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小欣饮泣道。
“那好,你就睡吧。”
两人依偎着躺在草丛中沉沉睡去,过度疲劳使他们暂时忘却四周的危险。
东方天际刚现鱼比白,方大郎首先醒来,在身旁的小欣睡得正香甜,不由心中一阵侧然;自语道:“对不起,我不得不利用你以便接近令祖。假使你祖父神偷正是我要找的人,你会痛苦一辈子。但我已经三番二次救了你,你不久我,我也不欠你的了。”
他要练功,要活动筋骨,拾起刀钻出树丛,大吃一惊,浑身的血液似乎已经凝结了。
藏身的矮树丛四周,共有二十六名高大功人影,全部手按剑靶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像是二十六具石人,不言不动,只有一双大眼偶或眨动,微曦下看得真切,全是些四十岁上下的穿劲装大汉。
有六个人持有匣弩,弩矢全向他集中遥指。
“我被困死了。”他抽口凉气说。
迎面的一名大汉冷冷一笑,接口道:“你如果不反抗,死不了。”
“在下怎知你们不杀我?”他问。
“你只好相信了。”
“有保证人么?”
“没有保证,你得赌一赌运气。”
“你们是些什么人?”
“九疑山庄的豪杰。”
“哦!在下认了。”
“昨晚是你闹事,用刀背击伤咱们不少人么?欢喜佛已经落在咱们手中了,他已残废啦!”
“正是区区。”
“你是云龙双奇的妹婿?”
“见鬼,在下可没有那么好的艳福。”
“丢下刀,跟咱们走。”
“好吧,我跟你们走。”他丢掉刀说。
“把你的女伴叫醒,走吧,希望你自爱些规矩些。”
他叫醒了小欣,苦笑道:“咱们已被九疑山的豪杰所制,安静些,走吧。”
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小欣似已看破生死,居然沉得住气,只好认命。
当天,九疑山的人并未动身,藏身在山谷中。
山庄为首的人,是五大总管的二总管神机军师叶虹,这人年属花甲,像貌堂堂,丝毫未现老态,为人倒还和气。问过两人的身份,神机军师不再多问,定然是早就摸清两人的底细客气地请两人安心歇息,并未派专人监视,也未将两人分开。特地告诉小欣,说她的祖母与父母皆已逃返府城,会合了无极丹士的爪牙,听说她的沮父神偷与鬼窃胡林,已在昨天早出现在道州,这两个贼伙伴神出鬼没.居然逃过了府城无数眼线的耳目,委实不等闲。
夜来了,神机军师率数名大汉前来问安,含笑递过两副铐链说:“对不起,咱们即启程返九疑,得罪两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