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傲世堡
是以,未待对方说完,已怒声问:
“你在胡说些什么?……”
话刚开口,铁灰劲衣青少年已沉声道:
“小柱子……”
一个手持铲形尖头铁杆黑缨金枪的瘦削小伙子,两只滴溜溜的眼珠子,一直在白玉仑的身上乱转!这时突然躬身道:
“小的在这儿伺候着您哪!”
铁灰劲衣青少年,神气一晃上身,沉声问:
“俺姐姐是怎么说的?”
被称呼“小柱子”的瘦削小伙子,赶紧恭声道:
“回禀您六爷,大小姐说,那人身穿银缎劲衣,白净面皮,大约二十二三岁年纪,操北方口音,徒手未携兵器……”
白玉仑一听,顿时大怒,这小子简直是按着他的衣着相貌描述的!
正待说什么,铁灰劲青少年已傲然得意的憨声道:
“给俺捆了!”
说罢一挥手,左边的十数端枪大汉同时暴喏一声,其中一人顺手把悬在腰后的一圈绳索扯下来!
白玉仑哪里还能忍耐,不由怒喝道:
“慢着,你们为什么捆我?”
铁灰劲青少年立即一挺胸脯,正色道:
“爹说的,捆了你见爹去!”
听口气,他老兄的爹也成了白玉仑的爹了!
白玉仑这时才看出来,铁灰劲衣青少年的头脑有点儿呆,但却装得像个大人样子。
再看那些双手挺枪指着他的堡丁们,听了铁灰劲衣青少年的话,没有哪一个人敢露出一丝笑意,也足证“傲世堡”的规矩严格,“金枪”饶世德的厉害!想到铁灰劲衣青少年的智慧低,只得放缓声音问:
“我只问你,为什么要我去见爹!”
铁灰劲衣青少年立即沉声道:
“俺问爹,爹也不说,只说你自己心里明白!”
白玉仑听得几乎笑出声来,他行道江湖一年多来,一直是顺风顺水,刚刚走了背运,被“一朵红”三人追得没地方栖身,现在又碰上了这种事!
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只得蹙眉苦笑问:
“老弟我可不可以不去……”
话未说完,铁灰劲衣青少年又沉喝道:
“小柱子,拿俺的金枪来!”
被称为“小柱子”的瘦削小伙子,急忙恭喏一声,赶紧拿着金枪向铁灰劲衣青少年身前走去。
恰在这时,正北远处突然传来一个隐约可闻的少女声音,怒斥道:
“不要脸!抱着我家姑爷的大披风不还,拿过来……”
白玉仑听得大吃一惊,这声音正是“一朵红”身边的泌辣丫头“姹红”的嗓音。
接着是杜天婵的娇斥声音道:
“你胡说,玉哥哥根本还没有娶老婆……”
白玉仑一听“玉哥哥”,比方才的“玉仑哥”更亲蜜了,不由懊恼的暗自摇了摇头!
正待再听听她们争论些什么,蓦闻铁灰劲衣青少年,怒声道:
“你不要摇头不服气,只要你能在俺的金枪下走过三招不败,你就可以不去!”
白玉仑定神一看,发现铁灰劲衣青少年,正端看铁杆黑缨金枪对着他。
由于“一朵红”等人追来了,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原本就要去探一探“傲世堡”,这时何不将计就计?既可摆脱“一朵红”等人的追缠,还可以伺机探一探小师妹的下落踪迹!
是以,心念电转,急忙屈服的肃手宽慰道:
“好好,你先别生气,我跟你们去就是了!”
铁灰劲衣青少年一听,立即将枪头一挥,傲然沉声道:
“捆了!”
白玉仑一听,怒火再起,脱口沉声道:
“捆我我就不去了!”
铁灰劲衣青少年铃眼一瞪,金枪一挺,同时怒喝道:
“你敢……”
喝声方自出口,“小柱子”已急上两步,低声道:
“六爷,他自己愿意前去,不捆也可以……”
话未说完,铁灰劲衣青少年已反对道:
“那怎么可以?爹说要捆了去!”
“小柱子”似乎已看出来,如果非捆白玉仑,双方一定会打起来,他们六爷的金枪了得,当然没问题,可是他们这些下人说不定就得头破血流,折了骼膊断了腿。
是以,再度向前一步,几乎凑近黑小子的耳朵上,说:
“六爷,咱们已出来大半天了,老爷子早已在厅上等急了,只要您六爷能把人带回去,不但大功一件,全堡的丫头仆妇女警卫们,都要赞你一声有本事,了不起……”
铁灰劲衣青少年听得目光一亮,但仍有些迟疑!
“小柱子”却更加压低声音,意含威胁的继续说:
“万一双方动了手,弟兄们负伤挂彩那倒无所谓,只算他们活该倒楣,可是,万一这小子趁机溜了,再见了老爷子可就不同了……”
铁灰劲衣青少年神色一惊,黑脸立变,不由瞪眼“噢?”了一声,似乎在说,那可该怎么办?
“小柱子”则冷冷的淡然低声道:
“到了那时候,不但老爷子骂你没出息,说不定还将你关在地牢里……”
铁灰劲衣青少年立即有些紧张的说:
“那俺娘一定不依!爹最怕娘发脾气……”
“小柱子”急忙愁眉苦脸的说:
“可是,那些丫头仆妇警卫们也会瞧不起您六爷呀!”
铁灰劲衣青少年精神一振,就用枪头一指白玉仑,沉喝道:
“不捆也可以,可是你不能跑!”
白玉仑恨不得马上离开这座破宅子,深怕“一朵红”等人一步之差赶来了,因而忙不迭的说:
“你放心,绝不跑,要跑我就不去了!”
铁灰劲衣青少年,沉声喝了个好,右手一挥,沉喝道:
“咱们走!”
二十几名端枪大汉,同时暴喏了一声,西边的十几人,当先向西厢倒塌的院墙缺口处奔去。
“小柱子”一看,立即向着白玉仑,肃手道:
“少侠,请吧!”
白玉仑再不迟疑,急步跟进。
铁灰劲衣青少年和“小柱子”,提枪跟在白玉仑身后。
东边的那些端枪大汉,自然依序跟在最后面。
一出墙缺口,前面的人立即展开轻功向南飞驰,个个点足飞纵,俱都快如脱兔流星!
白玉仑看得心中一惊,这才恍然想起,听说“傲世堡”墙高数丈,四周不设堡门,任何人进出都要飞越堡墙,所以每一个人都有一身不俗的轻身功夫!
当然,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无法练到那种境地,最后只有老死堡内,一生也看不到堡外的世界。
现在,他一面疾驰前进,一面研判进入“傲世堡”后可能发生的情况和问题,应该如何应付才不失策失礼。
因为,老堡主“金枪”饶世德,个性十分火爆,极难应付,据说,他的为人尚属正直,就是有时候不太讲理!
现在由铁灰劲衣的黑小子口中,已经知道了“金枪”饶世德有些怕老婆,而这个“小柱子”是个鬼灵精,到了必要的时候都可以利用一下。
为了进入堡中便于应付,自然应该先探探口风。
是以,转首一看,发现铁灰劲衣青少年手提铁杆黑缨金枪,从容疾驰,气不喘,脸不红,显然仍有余力。
心中一动,立即赞声道:
“嘿!老弟如此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神俊的轻身功夫,可算得是少年中的俊杰,这要是将来长大了,那还了得?怕不要天下第一?……”
铁灰劲衣青少年看了白玉仑一眼,虽然没有接腔,黑脸上却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紧跟一旁的“小柱子”却得意的哼声道:
“我们六爷不但轻功好,一柄金枪也鲜少敌手……”
话未说完,黑小子突然道:
“俺还是打不过俺爹!”
白玉仑一听,几乎失声笑出口来!
“小柱子”一听,急忙正色道:
“那是当然,儿子怎么能打过老子?”
黑小子立即道:
“俺也胜不了俺娘的拳脚……”
“小柱子”又正色道:
“六爷是老夫人生的,您当然不能胜过她老人家!”
白玉仑对“六爷”这个称呼非常注意,好像没听说“金枪”生了六七个儿子,这一点必须事前先弄清楚。
因为,这黑小子头脑有点儿简单,比较容易对付,万一大哥二哥以及三四五哥都极聪明,只怕应付起来就不太容易了!
心念及此,立即望着“小柱子”,赞声道:
“你们六爷如此小的年纪就有如此惊人的枪法,那你们大爷二爷,以及三四五爷的枪法,岂不冠尽天下……”
话未说完,“小柱子”已哼声道:
“三爷四爷?还七爷八爷呢!”
白玉仑剑眉一蹙,不由迷惑的“噢?”了一声。
“小柱子”则继续哼声道:
“告诉你,我家老夫人就生了我们六爷一个儿子!”
白玉仑的两道剑眉蹙得更紧了,闹不清只生了一个儿子为什么要排行老六?
心中不解归不解,但口中却赞声道:
“哇?那你们六爷不是成了你们堡主的宝贝儿子了吗?”
黑小子的脸上十分得意,立即微笑道:
“俺爹说俺是他的宝贝蛋儿,俺娘说俺是她的命根子……”
这一次白玉仑再也忍不住笑了!
“小柱子”也愉快地笑着说:
“所以我们老堡主就给我们六爷取了个大名叫饶金宝,比金子还宝贝,你说宝不宝?……”
白玉仑立即笑着说:
“宝!的确是块宝……”
但黑小子饶金宝却懊恼的说:
“俺什么都好,就是旱鸭子,见不得水!”
白玉仑听得目光一亮,心中一动道:
“我是什么都不好,就是能浮水……”
黑小子饶金宝精神一振,瞪大了铃眼,急声问:
“你说的都是真的?”
白玉仑立即正色道:
“我为什么要骗你?你看,我身上既不带兵器,也没有暗器,因为我只会浮水……”
“小柱子”一听,心中不由大吃一惊,他曾听老夫人和老堡主说过,真正武功高超,身怀绝学的人,才不佩兵器和暗器!
心念及此,不自觉的脱口道:
“难怪你能打败我家大小姐,原来你的武功这么高深惊人……”
白玉仑神色一惊,他确没想到“小柱子”这鬼灵精竟说他的武功高深惊人!
惊异间,只得迷惑的问:
“我打败了你们这大小姐?我怎会是你们大小姐的敌手呢?”
黑小子饶金宝立即道:
“你同打败俺姐姐,她在俺娘楼上哭?她还吵着要上吊呢?”
白玉仑神色再度一惊,心想,这位大小姐的自尊心也太强了吧?交手落败了就要上吊寻死?
“小柱子”则忧虑的说:
“我们老堡主也大发脾气,派出了总武师、总教习,和我们六爷兵分三路,一定要捉到你……”
白玉仑惊异的“噢!”了一声心想,就只为了自己的女儿吃了败仗?就如此劳师动众?如此输不起?
“小柱子”含有警告的意味道:
“这次你进堡,我们大小姐一定会和你比金枪,你最好能礼让三分,输她个一招半式……”
话未说完,黑小子饶金宝已正色紧张的说:
“千万输不得,俺姐姐哭闹着说,等大家将他捉回去,她要喝他的血,剥他的皮……”
白玉仑大吃一惊,急忙刹住了身形,脱口急声道:
“这么严重?我可不敢去!”
饶金宝和“小柱子”等人一看白玉仑刹住了身势,也纷纷急忙止步停身。
一听说白玉仑不去了,“小柱子”急忙道:
“都已经到了,你不去怎么?”
白玉仑定睛一看,果然到了一片浅谷的斜坡缺口上。
浅谷中尽是古柏松树,中央一座奇雄巨堡,赫然矗立,高耸的堡墙上,碉楼直插夜空。
堡墙上,碉楼内,一片漆黑,既看不到里面的房舍楼阁,也看不到下面反射的灯光,显得有些阴沉可怖!
白玉仑已警觉到,事情似乎不止限于交手比武或谁赢谁输?只怕这里面还牵涉了感情纠纷!
望着巨堡心念间,“小柱子”已焦急的说:
“少侠,既然你来了,索性就进去见见我们老爷……”
白玉仑只得有些迟疑的说:
“只怕你们弄错了……”
“小柱子”立即正色道:
“弄错了更好哇!我们大小姐一看你不是他要抓的人,自然会让你出来,大不了让我们六爷觉得有点儿丢面子……”
黑小子饶金宝立即憨声道:
“俺丢人并没关系,只要俺能和他学浮水!”
白玉仑急忙道:
“现在是大腊月天,所有的溪塘河流都结了冰……”
“小柱子”目光一亮,急忙道:
“没关系,我们堡里的龙潭是活水,再怎么冷的冬天也不结冰……”
饶金宝也连连颔首急忙道:
“对对,龙潭的水是活的你要是教俺浮水,你就是俺的水师父……”
“小柱子”听得精神一振道:
“对对对,如果我们大小姐说你不是她要找的人,我们六爷就可要求老堡主或老夫人,重金聘请你当我们六爷的水功师父!”
白玉仑担心进去后节外生枝,自惹麻烦,如果不去,又可惜失去一次公然进入堡中暗察详情的机会!
其实,真正令他不愿放弃的原因,还是今夜如不公然进去明后天的晚上,他仍要前来暗探一次。
心念及此,故意勉为其难的说:
“好吧!我就进去见见你们堡主和老夫人……”
话未说完,黑小子饶金宝和“小柱子”已高兴得欢声高叫起来。
他们一欢叫,中央高耸的堡墙上已传来大喝问:
“什么人在那里嚷叫?……”
停身在前面的十数持枪大汉,齐声回答道:
“是六爷回来了……”
堡墙上立即传来关切的大声问:
“人抓到了没有?”
十数持枪大汉再度朗声道:
“已经带回来了!”
话声甫落,堡墙上立即响起一片欢呼嚷叫声!
“小柱子”已喝令前面的持枪大汉们前进,白玉仑懒得再听他们彼此说些什么,立即跟在十数大汉身后。
脚下是一条笔直的人工大道,由林缘直通深处。
刚进入漆黑的松林内,蓦见树梢半空中,火光闪闪,一片殷红,显然,一直欢呼不停的堡墙上,已燃起了不少灯笼。
渐渐灯光愈来愈明亮,笔直的人工大道尽头已能看到巨石高墙!
白玉仑凝目一看,发现堡墙虽然没有门,都有一座大吊桥正“轧轧”的放下来。
到达松林出口边级,距离护堡河前尚有一片广场。
两边广场上建有轿坪、拴马柱,以及随侍人员休息或遮蔽风雨的大敞房。
这些设施,当然是为了前来走访的亲戚朋友们准备的。
“轧轧”之声停止,一座近三丈长的大吊桥已放稳在护堡河上。
早已等候在桥头河边的十数持枪大汉,一声呼喝,急步奔向了河对面。
白玉仑大步走上吊桥,这才发现护堡河很深,两岸俱是以巨石砌成,虽然看不清河底,但由河水中反映的灯光来看,水在流动,并未结冰。
抬头再向上看,只见堡墙上灯笼点点,不下百盏,看来只有南瓜那么大,而那些探首下看的人头,大小却发如桂圆,堡垒之高,可想而知了!
走过吊桥,距离堡墙仍有三四丈远,前走后跟的二十几名的持枪大汉,早已快步走向了两边。
“小柱子”向着白玉仑肃手一指半空,愉快的说:
“少侠,您请先上!”
白玉仑在路上已说过,他什么都不会,只会浮水,而他也准备一直藏拙下去,因而懊恼的摇头苦笑道:
“这么高的墙谁能上的去?除非是飞鸟!”
“小柱子”一听,愣了,举目去看饶金宝!
饶金宝立即沉声道:
“看俺的!俺先上!”
上字出口,略微蹲身,呼的一声腾身而起,直向半空中的墙头上升去!
距离墙头尚有两丈时,蓦见饶金宝双臂一振,两腿迈步,在足尖似乎踏了墙砖一下,接着直飞墙上。
顿时,墙上墙下立时响起了一片欢呼!
“小柱子”又望着仰首上看的白玉仑,问:
“少侠!您怎么样?”
白玉仑依然蹙眉摇头,反而埋怨道:
“你们家为什么没有大门?”
“小柱子”只得压低声音道:
“这是‘傲世堡’,金枪傲世堡,你少侠不知道?”
白玉仑只得佯装一愣道:
“我刚进关不久,也可说还没踏入江湖……”
话未说完,“小柱子”已仰起头来向上大声道:
“六爷!放箩筐!”
数声暴喏之后,只见堡墙上一围黑影已称至墙外。
紧接着,“咕噜咕噜”一阵隐约可闻的辘车转动声,一点黑影,很快的向下坠来。
坠到地面一看,竟是一个可容两个人并坐的箩筐,一根粗索,直达上同的辘车上。
白玉仑有些迟疑,因为他的双颊突然一阵火辣辣的发烧他敢说,他的脸一定红了。
“小柱子”一看,多少有些轻蔑的说:
“少侠,别愣啦!请吧!”
白玉仑只得佯装不安的问:“小老弟,这根绳子会不会断……”
话未说完,“小柱了”已一面推他一面随便的说:
“你放心,绝对不会!”
白玉仑半推半就的走进箩筐内,双脚刚刚踏在筐底上,“小柱子”已仰头大声道:
“好了!”
了字出口,半空中已响起辘车转动声!
白玉仑佯装一惊,急忙坐下,两手并紧紧抓住箩筐边缘!
箩筐上升的很快,瞬间已上升了一半!
白玉仑故装紧张的抬头上看,只见那些探首下看的人头和灯笼,也较方才大了一倍!
那些人同样的一式铁灰劲衣,有的持长枪,有的徒手未揣兵器,每一盏斗大雪白的大纱灯上,都用红漆写上“傲世堡”三个大字。
辘车很大,只有转轮悬在墙外,转动拐把的人却在墙头上。
饶金宝手提金枪,就站在凸起的碟垛上含笑望着他。
另一边碟垛上站着的是个身穿铁灰劲衣,却敞着胸露着半个如鼓肚皮,这么冷的大腊月天,他看来毫无一丝寒意。
看看将到墙头,白玉仑发现那人身材肥壮,浓眉豹眼,似飞的闹腮胡,浓密的几乎已遮住了嘴巴和鼻子,相貌不但威猛,看为也有几分狰狞凶恶。
自于凶汉的两只豹子眼一直瞪着他白玉仑,这使得他立时提高了警惕。
也就在到达墙头超过碟垛,早已准备好的两个堡西伸手要拉箩筐的同时,那个敞肚挺胸凶汉,突然大喝道:
“滚下去!”
大喝声中,飞起一脚,“蓬”的一声踢在箩筐上。
白玉仑虽然早已提高了警惕,但没想到他会飞起一脚踢箩筐。
心中一惊,失声惊呼,身形一斜,箩筐立时半倾,他赶紧抱住了筐边的麻绳,整个身体立时悬在了半空中。
整个墙头上,早巳暴起了一片尖呼惊呀声!
黑小子饶金宝顿时大怒,震耳一声大喝道:
“总教习你找死!”
大喝声中,挺枪飞身,直向那个凶汉刺去。
那个被称为总教习的凶汉身手十分伶俐,早已点足退纵到墙面上,同时连声解释道:
“六爷六爷请息怒,这小子有问题!”
饶金宝也跟着纵落在墙面上,同时怒喝道:
“有啥问题?俺看你才有问题呢!”
怒喝声中,呼呼呼,一连就是三枪!
被称为总教习的凶汉哪敢敌挡,一阵左腾右跳,一个翻身,不见了!想必沿着城墙内台阶滚了下去。
在旁紧张观看的堡丁们纷纷呼喝道:
“六爷别打了,人拉上来了!”
黑小子饶金宝回头一看,白玉仑已被拉进墙面上来,一面连声说着“还好”,一面提枪迎了过去!
白玉仑故装余悸犹存的说:
“好险!这要是被他踢下去,非跌个头破血流不可!”
饶金宝却正色哼声道:
“跌下去那还得了?马上变成一滩烂稀泥!”
说罢一挥手,继续沉声道:
“走!去见俺爹去!”
说着,转身当先走去。
白玉仑早已料到,骗骗饶金宝和“小柱子”可能容易,要想骗过那些老江湖只怕很难。
但是,既然已经装了,就要硬起头皮装到底。
白玉仑一面跟进一面游目察看,发现墙面宽约丈五,高耸的碉楼顶端仍插在夜空中,“傲世堡”的工程之浩大,的确堪称傲世。
绕过碉楼即是工形阶梯,饶金宝已提着铁杆金枪匆匆向下走去。
白玉仑快步跟进,发现堡内灯火点点,一片辉煌,墙内即是一片宽广空场,尽头一座巨型高阶大厅,后面和左右,俱是高楼崇阁和一座一座的独院精舍。
这时大厅内和高廊上,挂满了明亮纱灯,几近光明如昼,无数人影在灯光下晃动,一致奔向正中大厅,由于那些人一面奔走一面呼喝,听声音便知道他们极为兴奋。
白玉仑看得剑眉一蹙,立即凝神静听,听听那些人到底呼喝些什么?
一听之下,才知道这边说是六爷捉回来的,那边则说是个年轻小伙子,有的则问有没有报告老堡主,有的则说只怕大小姐会亲手杀了他!
白玉仑听得直摇头,直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事情的症结所在,这位大小姐为了什么?
走下登墙台阶,立即向大厅前走去!
恰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阵奔步声。
回头一看,正是满面含笑的“小柱子”,他已跟上来。
就在这时,大厅上突然响起一片欢声道:
“看,六爷已经把那个人押来了!”
“哇!还是一个挺英俊的小伙子嘛!”
“嘿!这小子可真沉得住气呀,大小姐一来他就要见阎王了,他一点也不怕!”
“这样英挺俊美的小伙子,咱们大小姐舍得杀吗?”
你一言,他一语,吵吵嚷嚷乱成一气!
白玉仑举目细看,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厅廊上,高阶下,两边已挤满了两百多人。
这些人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大都身着布衣,也有几人穿着锦缎毛皮。
由于里面没有仆妇侍女和警卫装束的人,显然都是堡内任职的武师买办等人的家人或眷属!
再看大厅的台阶口,一边站着个身穿烟缎锦袍,头戴杏黄毡缨帽的苍髯老者,另一边站着的,就是方才在堡墙上险些将他白玉仑踢下去的总教习。
两边还有十数名身穿铁灰亮缎劲衣的大汉,个个飞眉瞪眼,都面带愠容,炯炯目光一直盯着白玉仑。
白玉仑一看这情形,当然知道,早在方才堡墙上齐声欢呼时,这些人就知道一定捉到了人。
由于台阶正中还空着,显然“金枪”饶世德还没有来!
距离厅阶还有七八丈,立即有不少人欢声道:
“六爷,还是您有办法,一出去就捉到了他……”
“真有您的六爷,虽没上绑,他还是乖乖的跟您来了……”
“六爷是福将,出马都有神明暗中保佑,都没逮着,他逮了……”
“哇?六爷真厉害,铁杆金枪都把那小子的兵器挑掉了……”
提枪在前的饶金宝立即挥手大声道:
“大家不要乱吵,是不是大家俺还不知道……”
如此一说,嚷叫之声戛然停止,俱都以惊异的目光望着白玉仑!
有不少人就以警告的口吻大声道:
“不是他把他带来干啥?……”
“六爷!要小心哟,说不定是个奸细……”
“小柱子”急忙大声解释道:
“你们知道啥?这是咱们六爷聪明,由于这位少侠衣着年龄和大小姐说的一模一样,特地带回来请大小姐认一认……”
如此一解释,又纷纷颔首赞声道:
“对,对,还是咱们六爷聪明!”
“六爷办事错不了,你看,人家不承认,就没有捆人家……”
“是呀!咱们六爷一切讲究的是武林规矩,江湖道义,绝对不冤枉好人,不损人自尊……”
全场的人一听,纷纷颔首赞声道:
“对对对,将来江湖上一提起咱们六爷来,都要竖大拇指头!”
你夸奖,他称赞,弄得黑小子黑脸都红了!
说话之间,距离大厅高阶下已经不远,而就在这时,大厅深处也传来了一声朗唱道:
“老堡主到……”
一声朗唱,全场寂静,顿时静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大厅的高阶台上。
傲然站在阶口的烟袍老人和那位总教习,以及十数铁灰亮缎劲衣大汉,纷纷向内微躬上身。
白玉仑久闻“金枪”饶世德治理堡务极严,这时一看,果不虚传!
随着“蹬蹬”的大步前进声,蓦见一个灰花发髻上插一根玉簪的飞髯黑面老人,满面怒容的匆匆走了出来。
白玉仑一看,断定这个飞髯黑面,穿着一身锦缎铁灰劲衣的老人,就是“金枪”饶世德!
“金枪”饶世德身躯魁梧,高约七尺,虽然飞髯头都已灰花已近六十岁,但他铃眼如灯,炯炯有神,狮鼻海口,两耳如轮,那份威猛,实不输昔年后汉蜀国的张三爷!
全场的人一看,纷纷躬身朗声道:
“恭迎老堡主!”
“金枪”饶世德身后的两个铁灰劲衣中年人,立即倒声复诵道:
“免……”
所有的人跟着恭声道:
“谢老堡主!”
白玉仑看得剑眉微蹙,觉得“金枪”饶世德的到达,倒很有几分像君临天下!
“金枪”饶世德到达台阶口,身形尚未站好,已望着白玉仑,切齿恨声道:
“不错,一点也不错,就是他,推到场中央砍了!”
说到最后,怒声大吼,并举手指着广场中央!
全场人等一听,立即响起一片惊啊!
白玉仑顿时大怒,尚未开口,饶金宝已惶的急忙道:
“爹,爹,您忘了,现在不能杀人呀?……”
“金枪”饶世德一愣,沉声问:
“为什么不能杀人?”
黑小子饶金宝急忙道:
“您不是说,吃了腊八粥后,就不能随便杀鸡杀鸭了吗?鸡鸭都不能杀,怎么可能杀人?”
如此一说,所有在场的人中,竟有不少人连连点头。
身穿烟缎的老人立即面向“金枪”饶世德,躬身道:
“启禀老堡主,六爷十分聪明,您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谨记在心里,要杀这人最好等到三十早晨……”
话未说完,两边人群中不少人反对道:
“大过年,三十夜,除夕天,杀人会倒一年的楣……”
“金枪”饶世德虽然听烟袍老人夸奖自己的宝贝儿子,又听到大伙中有人的反对,依然咬牙切齿的怒声道:
“好!那就把他丢进后面‘龙潭’里去喂鱼……”
黑小子饶金宝突然大声道:
“爹!不行呀!他什么都不会,就是会浮水……”
“金枪”饶世德先是一愣,接着怒喝道:
“那就先关进地牢里,过了新年再宰他!”
说罢愤然转身,大步就向厅内走去。
两个铁灰劲衣中年人,立即向着两边的大汉们,挥臂沉喝道:
“押进地牢里去!”
两边的十数劲衣大汉暴喏一声,立即有三四人就要奔下厅阶来。
白玉仑早已一举手,淡然道:
“老堡主请止步!”
刚走了两步的“金枪”饶世德,急忙止步回身,怒目瞪着白玉仑,似乎懒得再开口问什么原因。
三四个劲衣大汉一见,只向暂时停在厅阶的中间。
白玉仑淡然一笑问:
“老堡主不问一问在下有什么话说吗?”
“金枪”饶世德又愤然走回到阶口,指着白玉仑,怒声道: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一身银缎劲衣,白净脸面,二十二三岁年纪,徒手未携兵器!哪一点错了?”
白玉仑的确暗吃了一惊,方才在那座破宅院里,他还以为“小柱子”是看着他的衣着年纪和相貌说的。
如今,经“金枪”饶世德一说,丝毫没错,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和他白玉仑衣着相同,容貌相似!
心念电转,已沉声关切的问:
“请老堡主说明白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事字方自出口,“金枪”饶世德已狠狠的“呸!”了一口,竟横目怒吼道:
“你自己做的混帐事,还要老夫当众再说一遍……?”
白玉仑只得正色道:
“在下的确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可否请令千金出来说个明白……”
话未说完,“金枪”饶世德再度“呸”了一声道:
“你小子还有胆子敢见她?……”
白玉仑两手一摊,正色道:
“我为什么不敢见?我这不是来了吗?”
“金枪”饶世德几乎是用吼的说:
“告诉你,她如果再看到你,她会抽了你的筋,剥了你的皮,挖出你的心来给我老人家下酒喝……”
全场的人一听,个个面现惊容,不少人发出啊声,断定在小姐绝不只是和人家比武输了!“金枪”饶世德一看,顿时警觉自己失口,只得哼了一声住口不说了!
那个凶汉总教习这时才沉声道:
“老堡主何必和这种人多费精神?把他关进地牢里等开春……”
“开春”两字方自出口,黑小子已急声道:
“开了春俺就跟他学浮水……”
“金枪”饶世德立即怒吼道:“学什么浮水?关进去!”
去字出口,右臂同时愤然一挥。
站在台阶上最近的一人,大喝一声,飞身疾扑,直奔白玉仑。
白玉仑不愿动手,但也知道不动手已不可能了。
只见那人扑下台阶,双掌一分,一掌拍向白玉仑的前胸,二拳扇向白玉仑的面门。
白玉仑站在那儿动也不动,一等那人的招式用老,呼的一拳捣了出去。
由于出拳太快,仅仅一点就将拳收回来,是以,那人一声大叫,仰面后倒,“咚”的一声仰在地上,立时来了个满脸开花,鼻血喷溅。
两边围观的人一片惊啊,高立厅阶上的人也都愣了!
黑小子饶金宝看得神色一惊,不由惊异的问:
“嗨?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会吗?”
白玉仑立即学着黑小子的声调正色道:
“他想揍俺,俺总不能就让他揍吧?”
饶金宝一愣,接着恍然道:
“对呀!就是俺也会还手呀!”
呀字方自出口,一连两声暴喝,又有两个大汉,迳分左右攻过来,同时攻向了白玉仑的左右双肩。
白玉仑依然没动,一式“二郎担山”,两拳闪电捣出,收拳时,两个大汉已杀猪般一声嗥叫,“咚咚”两声,同时仰面倒在地上。
又是一片惊啊尖叫,大家一看,又都愣了,两个大汉同样的来了个满脸开花,两人的鼻子都挨了一拳!
其余十数大汉一见,顿时大怒,暴喝一声就要向厅阶下奔去。
也就在这时,大厅内突然响起一声清脆娇喝道:
“住手!不要再打了!”
大家一听,纷纷转首向厅阶上看去。
只见发出娇喝阻止打斗的,竟是一个身穿绿丝绒劲衣的狐媚艳丽少妇。
狐媚艳丽少妇,年约二十五六岁,生得明眸皓齿,肤如凝脂,纤纤柳腰,体态轻盈,走起路来臀儿有些扭,高挺的玉乳也有些儿颤,只要看她一眼,就会令你怦然心动,激生情愫!
白玉仑看得剑眉一蹙,觉得这个狐媚艳丽少妇,的确是个少见的尤物!
尤其,她穿站一身墨绿丝绒劲衣,不但显出了她的身材婀娜标致,更衬得她的美艳面庞,皮肤细腻,吹弹可破,虽然双颊上有一些淡淡雀斑,看似缺陷,其实,正是吸引男性魅力的泉源。
她快步走向“金枪”饶世德身前,似嗔似笑,明眸一闪,台口的十数大汉和阶下的小伙子们,立时激动的张着嘴巴看直了眼!
因为,他们都以为狐艳丽少妇在向他们传心意,递眼神,暗示他们什么?
狐媚艳丽少妇走至“金枪”饶世德身侧,施礼恭声道:
“启禀老堡主,老夫人要见这个人!”
说着,微绽娇笑,还伸出纤纤如春葱似的玉手,指了指白玉仑。
“金枪”饶世德立即不高兴的沉声道:
“她有什么事要见他……”
狐媚艳丽少妇急忙道;
“老夫人有话要问他?”
“金枪”饶世德当着这么多属下的面,还有站在堡墙上看热闹的堡丁们,自是不能表现的百依百顺,是以,断然摇头道:
“不行,有什么话需要她问?”
狐媚艳丽少妇只得上前一步,将鲜红的樱口凑近“金枪”饶世德的耳根上,悄声说了几句话。
只是“金枪”饶世德,紧蹙着眉头,连连颔首,表示已听懂了狐媚艳丽少妇的意思,是以,一等少妇退开,立即望着饶金宝,沉声命令道:
“宝儿,带他去见你娘!”
饶金宝一听说要带白玉仑去见他娘,立即兴奋的应了声好,向着白玉仑一挥手,急声道;“走!咱们去见娘……”
话刚出口,大厅阶上的狐媚艳丽少妇已愉快的说:
“来,宝弟弟,咱们由角门走……”
岂知,饶金宝竟不高兴的说:
“你浑身上下那么香,俺闻了就会头昏脑胀,俺才不跟你一块儿走呢!”
话声甫落,立即引起不少惋惜声,“傲世堡”中不知有多少人梦寐求之,希望能和狐媚艳丽少妇走在一起,而黑小子偏偏不屑一顾。
正准备走向角门的狐媚艳丽少妇一听,只气得哼了一声,扭腰走进了大厅内。
那些暗中痴恋狐媚艳丽少妇的武师们,知道她未必真心要跟傻六爷一起走,很可能有意要亲近这个英挺小伙子,真希望待会儿大小姐将那小子给杀了!
白玉仑当然不会想到这些事,他匆匆跟着饶金宝走向大厅角门,心里盘算的却是稍时见了那位老夫人,她会问些什么?他应该如何答覆?
刚登上角门高阶,蓦闻提枪跟在后面的“小柱子”,急步两步,压低声音忧虑的说:
“六爷,您刚才不给‘美人鱼’玉面狐留面子,当心她在老夫人跟前说你不肯读书……”
话未说完,黑小子已哼声道:
“管她去,她再逼读书,俺就请娘给她选个丈夫……”
白玉仑觉得狐媚艳丽少妇是个精明女子,最好能先将她的底细摸清楚。
是以,故意望着走在身边的“小柱子”,惊异的问:“怎么?这位姑娘直到现在还没结婚?”
“小柱子”立即压低声音,轻哼道:
“姑娘?只怕孩子早生过了!”
白玉仑惊异的“噢?”了一声,也压低声音问:
“你是说?……”
话刚开口,“小柱子”已轻哼道:
“她是个寡妇,丈夫早已死了……”
白玉仑一听,这才知道她穿绿衣服的原因,于是继续问:
“你方才喊她什么来?……”
“小柱子”低声道:
“她叫上官凤,共有两个绰号,一个是‘美人鱼’,一个是‘玉面狐’……”
白玉仑听得心中一动,不由自语道:
“美人鱼……玉面狐?……”
“小柱子”急忙解释道:
“喊她‘美人鱼’,是因为她不但能在‘龙潭’里游水,还能潜进潭底捉鱼,至于喊她‘玉面狐’,当然是因为她的心眼子特别多的关系……”
白玉仑一听,立时想起饶金宝不会水功的问题,因而恍然问:
“宝老弟,你不会浮水,为什么不让她教你?”
黑小子饶金宝立即道;
“俺才不要她教呢!”
白玉仑惊异的“噢?”了一声问:
“可是老夫人不让你跟她学习?”
饶金宝略微一迟疑才说道:
“俺五个姐姐都不愿俺跟她学浮水!”
白玉仑一听五个姐姐,顿时明白了饶金排行老六的原因,但仍关切的问:
“为什么?宝老弟!”
饶金宝有些迟疑,尚未开口,“小柱子”已压低声音笑着说:
“五位大小姐怕六爷的身法在水里磁到她的那对大xx子所以才反对……”
话未说完,不远处突然响起一个冷冷的清脆声音,恨声道∶“小柱子”没事乱嚼舌根子,当心我剥了你的皮!”
黑小子吓得脱口惊啊.急忙止步惶声道:
“凤姐姐,俺啥也没说!”
“小柱子”听得浑身一哆嗦,早已吓傻了!
白玉仑循声一看,只见不远处是一座以天然岩石改建的假山,那位狐媚艳丽的凤姐姐……“美人鱼、玉面狐”,正神情冰冷的站在假山暗阴下,一双闪亮眸子也正冷冷的望着这边。
虽然神情冰冷,但她生满了淡淡雀斑的双颊却红了,当然是听到“小柱子”谈到她那高挺酥胸上的一对大xx子。
白玉仑见黑子小饶金宝和“小柱子”都吓得不走了,自然也跟着停身止步。
也就在他站住的同时,“玉面狐”上官凤已娇哼道∶“闲着没事尽打听人家的隐私,无聊,没风度!”
度字出口,倏然转身,迳向七八丈外的一座大宅门楼前匆匆走去。
白玉仑被讽得双颊一阵发热,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么巧,“小柱子”刚提到她的Rx房,她就听到了。
游目一看,发现已到了一处宅中休闲花园里。
方才的巨厅有一道琉瓦磁砖大墙隔着,花园的两旁是两排偏厅和厢房,“玉面狐”走去的大门楼,显然是中门。
中门高大,也有五级台阶,阶前两边各有一尊绿石大狮子,门楼下悬着四盏大纱灯,有四名持枪女警卫站在门下台阶上。
四名女警卫一式铁灰劲衣,腰系二指宽的丝鸾带,大都没有超过二十岁,都具有几分姿色!
“玉面狐”上官凤匆匆登阶走上门楼,四名女警卫同时躬身行礼。
直到“玉面狐”的婀娜身影在门楼内消失,黑小子饶金宝才望着“小柱子”斥声低骂道:
“你他奶奶的,她最不喜欢人家说她有对大xx子,整天拿块白布紧缠着,你偏他娘的提它……”
白玉仑听得直皱眉头,他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饶金宝骂人,因而也猜到事态的严重。
愁眉苦脸“小柱子”,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哈腰惶声哀求道:
“六爷!您一定要救救小的我呀,我对您六爷可是忠心耿耿,一片赤诚呀!”
黑小子饶金宝愤然哼了一声,道:
“俺自己还是‘泥菩萨过江’呢!你明天最好多穿几件衣服,屁股上塞个垫子!”把话说完,愤然向前大步走去。
“小柱子”一面快步跟进,一面低声哀求道:
“六爷!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您可以在老夫人面前打滚儿呀!……”
白玉仑虽然也觉得有些不是味道,可是他也无可奈何,想到方才“金枪”饶世德的恨意大怒,他自己也是吉凶未卜,那位大小姐还不知道如何对付他!
前进中,发现“小柱子”一直跟在饶金宝身后苦苦哀求,心中有些不忍。
实在说,这个祸应该是他引起来的,只得关切迷惑的问:
“她真的这么厉害吗?”
“小柱子”立即没好气的愤声道:
“她是内宅的总管家,也是老夫人的心腹,她有权打所有的侍女和仆妇,一次动用千两银子不需要老夫人写条子,账房先生照付,她说打我一百下,没人敢打九十九,连老堡主办不通的事,都要求她去老夫人那儿疏通,你说厉害不厉害……”
白玉仑听了也十分懊恼,得罪了那条“美人鱼”,只怕还不真容易办事!
正待再安慰“小柱子”几句,前面的饶金宝已登阶向门楼内走去,并向着四个女警卫,不高兴的问:
“俺娘要见他!”
说话之间,身形不停,仅伸手指了指背后的白玉仑。
四个持枪女警卫,赶紧微躬上身,恭声道:
“老夫人已交代下来,小婢晓得!”
说话之间,八道明亮目光,不停的在白玉仑的周身上下打量,每个人的唇角上都挂着一丝神秘微笑。
白玉仑看也没看,理也没理,紧跟着饶金宝向门楼内走去。
门楼内是座五幅庆寿拱壁,在拱壁的左右两边和上方,已能看到两厢的灯笼和院中辉煌的灯光!
一绕过迎壁,白玉仑的星目倏然一亮!
只见光明耀眼的庭院正面是座金碧辉煌的穿厅,除了两厢回廊上站了不少各色衣衫的仆妇和侍女,就是穿厅里也站了不少的人!
当白玉仑跟着饶金宝一绕过五幅拱壁时,整座穿厅内和两厢回廊上,立时掀起一阵骚动,近百道明亮目光,一致集中在白玉仑的身上。
显然,像白玉仑这么英挺俊美的年轻人,只怕还是第一次看见!
尤其,前面走的是狮鼻方口,面孔黝黑的宝六爷,后面跟的瘦小单薄的“小柱子”。
更显得这位银衣英挺青年,丰资疯然,有如天上金童下凡!
举目前看的白玉仑,这时也同样的有些愣了!
因为,金碧辉煌的穿厅正中大椅上,赫然坐着一个四十五六岁,生的是柳眉杏眼,浓鬓未唇的雍容妇人,而不是他想像中的白发老婆婆!
由于所有的人都站着,也包括那位刚回来的“玉面狐”站在椅侧,坐在正中大椅上的华贵中年妇人,当然就是“金枪”饶世德的妻子,“小柱子”口中的老夫人,黑小子饶金宝的娘!
这位“老夫人”穿一袭宝蓝亮缎簇有金花的翠袖罗衫,下着黑绫百褶长裙,胸前挂着一串珍珠项链,梳得光鉴人的秀发上,仅在鬓角插了一排翠玉小花,当真是雍容华贵,端壮高雅,不愧是母仪一堡的“老夫人”。
要令白玉仑感到意外的是,雍容中年妇人的大椅后,尚悄立着四个身穿鹅黄、淡绿、水红、浅紫的罗衫美丽少女!
这四个美丽少女,个个秀发高挽,人人貌若娇花,各有各的气质,各有各的风韵,年纪最大的双十年华,最小的也有十六七岁。
根据她们的容貌,柳眉杏眼,琼鼻樱唇,都有几分像正中大椅上的中年“老夫人”,因而断定这位妙龄美女,八成都是黑小子的姐姐,只是不知道那位大小姐是否在内?
这时,白玉仑也恍然想起,丐帮为什么建议他,要找小师妹,不妨到“傲世堡”碰碰运气的原因。
一想到丐帮的建议,立时将目光凝注在四位千金的鲜红唇角上,看看有没有恩师临终时说的那颗小米粒那么大的美人痣。
由于那颗美人痣太小了,白玉仑必须凝聚目力才能看得清楚,因而就没能注意到“老夫人”的神情变幻,以及原本朱唇绽笑的上官凤,娇靥突然深沉下来。
但是,那四位美丽少女,却被看得娇靥绯红,心跳怦怦,不禁有些意乱情迷!
白玉仑失望了,因为这四位美丽少女的唇角上,都没有那粒小小的美人痣。
不过,他还没有完全绝望,黑小子饶金宝的五位姐姐,至于还有一位没有在现场,可就是发生事端的那位大姐姐。
就在他心中懊恼,随着黑小子饶金宝登阶进入穿厅的同时,蓦见正中大椅上的“老夫人”举手一指,怒叱道:
“来人哪!快把这小子给我拿下!”
如此一怒叱,立在左右两边的几名女警卫装束的少女,同时娇喏一声,作势就待前扑。
白玉仑心中一惊,急忙刹住脚步,自然不敢再走进穿厅内,就立在了厅门口。
他自己心里明白,只怕就是因为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四位千金小姐而造成了误会。
已走进穿厅的黑小子饶金宝,早巳慌得急声道:
“娘!你弄错了,他是好人……”
话刚开口,满面怒容的“老夫人”已挥手怒喝道:
“你闪开,不会错,欺负你姐姐的就是他!”
说着,举手一指白玉仑,继续怒声道:
“你看他那双眼睛,自从绕过迎壁墙,两道色迷迷的贪婪目光,就一直盯在你四个姐姐的脸上……”
白玉仑并不在乎这位“老夫人”发脾气,甚至骂他色迷迷,反正待会儿一走了之,谁也不认识谁!
但是,他既然进来了,绝不能功亏一篑,半途而废,说不定没来的那位小姐,就是他失踪多年的小师妹,否则,丐帮也不会建议他来碰碰运气了。
是以,未待那位“老夫人”话完,已拱揖含笑道:
“老夫人请息怒……”
岂知,话刚开口,那位“老夫人”已指着他恨声道:
“你们大家看,到了这般时候,他还跟我嘻皮笑脸,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白玉仑听得既好气又好笑,只得无可奈何的继续道:
“晚辈既没杀人又没放火………”
“老夫人”立即恨恨的怒声道:
“你比杀人放火还要狠毒,还要厉害!”
白玉仑听得一愣,不由蹙眉为难的说:
“老夫人,能不能请您把事情说出来,晚辈到底什么事情做错了……”
“老夫人”咬着贝牙恨声道:
“你真不要脸!自己做的混帐事还要耍赖,还厚着脸皮要我说出来……”
白玉仑只得蹙眉懊恼的说:
“老夫人,您老人家误会了……”
“老夫人”怒哼一声,讥声道:
“误会?一身银缎劲衣,白净面皮,二十二三岁年纪,徒手未携兵器!是误会吗?”
她似乎越说越生气,接着一指白玉仑,剔眉怒斥道:
“说!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你就乖乖的给我认命吧!我‘魔娘子’行道江湖二三十年,杀人无数,就从来没有冤枉过一个好人……”
白玉仑听得暗吃一惊,这才知道“金枪”饶世德的老婆,就是昔年嫉恶如仇,杀人不眨眼的侠女“魔娘子”!
由于知道了对方就是手起剑落人头飞,既泼辣又刁蛮的“魔娘子”,白玉仑当真提高了几分警惕!
是以,未待对方话完,已苦笑着说:
“您老人家的钢刀再快,可也不能乱杀无辜之人呀!”
“魔娘子”杏眼一瞪道:
“就冲你刚才一进门,两只眼就一直在我四个天仙般女儿的脸上乱转,就该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白玉仑这才苦笑着说:
“既然您老人家这么说,晚辈也只好承认了,天仙般的美丽女孩子站在面前,哪一个年轻小伙子不吃惊的看直了眼……”
如此一说,四位美貌千金都羞红着娇靥掩口笑了!
“魔娘子”本来也想笑,但强自紧绷着粉面,怒喝道:
“你小子少在我面前油腔滑调耍嘴皮子,当心我了你小子的舌头……”
白玉仑知道气氛已经缓和,但仍蹙眉为难的说:
“再一层,就是您老人家自己了!”
如此一说,不但“魔娘子”迷惑不解,就是现场所有的人也都愣了!
“魔娘子”望着白玉仑,不解的问:
“我老婆子又怎样了?”
白玉仑立即正色道:
“您看,直到现在您老人家还自欺欺人……”
“魔娘子”一听,顿时大怒,柳眉一剔道:
“你敢说我老婆子自欺欺人?”
白玉仑立即正色道:
“就是呀!您老人家本来不老,可是偏偏自称老婆子,晚辈听大家都喊您老夫人,可是,您老人家依然雍容华贵,不但脸上没有皱纹,就连白头发也看不见一根……”
话未说完,“魔娘子”再也忍不住笑了,同时笑着说:
“你以为我早已是个鸡皮鹤发,嘴里掉光了牙的老太婆了是不是?”
白玉仑只是含笑颔首道:
“不错!至少应该满头白发,一脸的皱纹,由两个丫头搀扶着,手里还拿着根拐棍儿,才能称为老夫人……”
话未说完,不少仆妇侍女也都笑了!
就在这时,强忍笑意的“美人鱼,玉面狐”,却将樱口凑近“魔娘子”的耳畔说了几句话。
白玉仑一看上官凤向“魔娘子”献计,立时提高了警惕!
只见“魔娘子”会意的点点头,立即望着白玉仑,黯然道:
“本来我是决定要处置你的,经过这一番,觉得你小子还不是个无可救药的人……”
白玉仑只得蹙眉问:
“请问前辈,晚辈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
“魔娘子”见问,立即又提高了声音,沉声道:
“既然不知做错了什么事,那为什么还跟着宝儿来?”
白玉仑立即正色道:
“是宝老弟要我来教他水功的呀?”
黑小字饶金宝立即就要向前解释!
但是,“魔娘子”却一指椅边的“玉面狐”,沉声道:
“我们凤丫头水功第一,天下无敌,被誉为‘美人鱼’,教宝儿水功自然由她负责,干嘛要请你……”
白玉仑佯装一愣道:
“不是说,这位小姐怕宝弟弟在水里……”
里字方自出口,“玉面狐”上官凤已怒斥道:
“不准说!”
白玉仑佯装一惊,只得住口不说了!
“魔娘子”也不由一愣,抬头一看,发现“玉面狐”上官凤,娇靥通红,直达耳后,含嗔瞪着白玉仑,虽然也猜到那么几分,但仍忍不住迷惑的问:
“凤儿,怎么回事?”
“玉面狐”见问,只得瞪着厅门外的“小柱子”,恨声道:
“都是‘小柱子’胡说八道!”
“小柱子”早已吓得浑身颤抖,魂飞天外,“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连声惶叫道:
“老夫人饶命呀!老夫人饶命呀……”
“魔娘子”心里有数,故意不耐烦的沉声道:
“好了好了,先把‘小柱子’给我拖出去,等我办完了这边的事现处置他!”
话声甫落,飞步奔过来两个女警卫,架起跪在地上叩头的“小柱子”,迳向院外走去。
“小柱子”早已吓破了胆,拚命的回头惶叫道:
“六爷,六爷,您要救救小的呀!……”
黑小子饶金宝一看,立即愁眉苦脸的要求道:
“娘!‘小柱子’他……”
话刚开口,“魔娘子”已押了个阻止手势,但却望着白玉仑,神情疑重的说:
“事情是我大女儿引起的,真正详情我也不太清楚,现在我命凤儿领着你去见她,只要她说不是你,你就马上可以离去,绝没有人难为你……”
白玉仑一听,正合心意,急忙恭声应是,道:
“多谢前辈!”
这时,“玉面狐”已向着“魔娘子”递了个眼神,迳向白玉仑身前走去。
黑小子饶金宝要求道:
“娘!俺也要去!”
“魔娘子”满面祥笑,伸手拉住饶金宝,道:
“宝儿乖,娘还有话要问你!”
说话之间,“玉面狐”已向着白玉仑,纤手一肃道:
“请跟我来!”
说罢,迳由厅阶走上回廊,直向东跨院走去。
四位千金静静的望着白玉仑离去的背影,神情依依,帐然若失,却没有哪一个敢要求跟着前去。
也就在这时,迎门墙处人影一闪,只见“金枪”饶世德,神情凝重中,又有几分不安和机警,匆匆走向了穿厅前!”
“魔娘子”一顿,立即沉声命令道:
“只四位小姐和宝六爷留下,其余的人都去睡吧!”
所有的仆妇侍女们一听.纷纷行礼,恭声应是,转身依序离去。
“金枪”饶世德匆匆走进穿厅,先机警的看了一眼离去的仆妇侍女,立即迫不及待的压低声音问:
“嗨?那小子呢……”
“魔娘子”向着东跨院方向一呶嘴,低声道:
“凤丫头领着他去见金枝了……”
“金枪”饶世德焦急又懊恼的说:
“金枝不是已经偷偷看过了不是他吗?……”
“魔娘子”立即哼声道:
“是他小子也得把他留飞下,这等女婿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自动送上门来的还能放了他?”
“金枪”饶世德却懊恼的说:
“不是人家,人家会干吗?”
“魔娘子”有些不讲理的说:
“不干也得干,我‘魔娘子’的大女儿,生得如花似玉,国色天香,他小子能娶金枝做老婆,那是他小子五百年前修来的……”
“金枪”饶世德脾气虽然有些火爆,但秉性正直。
这时一听“魔娘子”这么说,不由焦急的叹了口气说:
“唉!你这么做,简直是讹诈嘛!这要是张扬出去,咱们俩人这两张老脸还往哪儿放?……”
话未说完,四位千金已纷纷不高兴的说:
“就是嘛!”这要传出去,好像我们姐妹都是鬼八怪,没人要,嫁不出去似的……”
“再说,姐姐已被人家糟踏了,再强迫嫁给他,对他也不公平呀……”
“还有,娘也不问一问他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在哪里,有没有妻子儿女……”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金枪”饶世德和“魔娘子”,两人几乎是同时急声问:
“你问他姓啥了没有?”
不用说,两人都没有问,只得去看黑小子饶金宝。
饶金宝就在两人目光移向他脸上的同时,已摇了头!
“金枪”饶世德右拳一击拳心道:“这可该怎么办,万一这小子跑了,找都没地方去找……”
“魔娘子”虽然焦急,却故作镇定的说:
“怕什么,跑不了的,除非他是侠盗‘玉麒麟’……”
“金枪”饶世德听得神色一惊,不由急声问:
“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魔娘子”立即道:
“我和金枝凤丫头一块儿合计的,把他先困在‘九宫楼’上……”
“九宫楼”三字一出口,“金枪”饶世德已急声道:
“哎呀!那里都是金银财宝呀!……”
“魔娘子”却冷笑道:
“可也布满了机关陷阱和飞箭飞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