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见这情景,众人又是一愣。胡靖庵拱手苦笑:“少夫人一向不喜见客,礼数不周之处,各位见谅。”容小盈浅笑道:“这是什么话,胡总管你太多虑了。”她不仅貌美如花,连声音也甚是明爽动人。
胡靖庵神色一松:“如此靖庵就放心了。还有一件事要告知各位,刚才我去接卓女侠他们时,已经发现了本庄失踪的渡船。冷堡主和白蒲道长都已遭人碎尸夺头,双双遇害,雌雄香煞只怕已经到了。”
大厅内一片静寂。过了一会儿,乔翼沉声道:“这雌雄香煞究竟和冷堡主他们有何深仇大恨,竟然作出此等惨无人道之事?”“不止是冷堡主,似乎所有遭他们杀害的武林中人个个都是如此下场。”陆边在一边道。
云寄桑望向胡靖庵:“胡总管,你知道自从雌雄香煞出现江湖来,遇害的都是什么人?”胡靖庵答道:“这个么,除了冷堡主的爱女和一些手下外,还有武当的几位俗家弟子,此外,苦禅大师的爱徒也遇害了。还有什么人,我也不清楚了。”
“还有我的干儿子!奶奶的狗屁雌雄香煞,要是让老子逮住,一定剥光了他们装在笼子里游街三日!”金大钟嚷道。卓安婕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云寄桑心中黯然,这位师姐对他从来没有这种亲昵的神情,总是和他若即若离地保持着距离。“云少侠,刚才你问胡总管的问题,不知有何深意?”容小盈轻快的声音将云寄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啊……是这样,我在猜想凶手的目的。各位不知注意没有,凶手有意挑选冷堡主他们的亲友和门人弟子来行凶,然后再向铁庄主投帖,好将他要杀之人引到起霸山庄来。”
此话一出,厅内人人变色。
“雌雄香煞如果要杀我们,分开下手不是容易得多?”陆边变色道。云寄桑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原因不外乎几个。一,他要杀之人所在的门派实力雄厚,他难以下手。像白蒲道长,终日在武当解剑岩和武当七老修剑。要杀他只能上武当山去,那就要冒极大的风险。其二,他要杀的人行踪不定,难以找到。其三,起霸山庄对他有特别的意义……”
“云少侠所谓特别的意义,所指为何?”胡靖庵惊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也许这里发生了什么对他们来说重要的事,也许藏着什么特别之物,也许……他们对这里的一切,非常地熟悉……”
“当啷!”班戚虎的手微微一颤,茶盏的杯盖发出轻响。静默了一阵,胡靖庵强笑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就请各位早些安歇。”
众人纷纷起身,云寄桑出了大厅,放眼望去,只见整个起霸山庄不知何时已经笼罩在沉沉的夜雾中。腾起的雾气扑面而来,转眼间便将他的脸打湿了。“胡总管,山庄内总是起这样的雾么?”他问道。“不是,但寒露这几天的夜间和黎明却一向雾气浓重。要是到了寒露,一丈之外,就是举着火把,也不能见人。”胡靖庵解释道。
突然,云寄桑看见一个身披袈裟的高大身影离开众人,向岛北断崖方向行去。“那不是苦禅大师么?他怎么一个人走了?”他诧异地道。
“大师和我们庄主是生前至交,这是要到断崖上的灵堂里为庄主颂经,超度庄主的英灵。”
“是这样。”云寄桑轻轻嘘了一口气,望着众人的身影一一在浓浓的雾气中隐没。一阵急风吹来,他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战。胡靖庵抬头望着沉沉的天色,喃喃道:“今夜只怕风雨不小……”
“南无阿弥多婆夜……”呢喃的往生咒在昏黄的灵堂中低低地回响着。摇曳的烛光中,苦禅大师双手拨动长长的念珠,双唇翕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低沉的咒语。巨大的黑色棺椁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雪白的纱缦在夜风凄厉吹拂下狂舞着,仿佛被这佛咒注入了灵气,活了过来。
风声越来越急,颂经声却越来越小。终于,苦禅大师停了下来,慢步来到棺椁边,喃喃道:“善哉,善哉,铁施主,你不知道老衲多羡慕你,你终于从当年的那场冤孽中解脱出去了,而老衲我,唉……”
这一瞬间,他苍老的面庞显得那样的阴郁而无助。隐约地,呼啸的夜风夹杂几声女子的轻笑掠过。苦禅猛地转身:“什么人!”没有动静。苦禅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突然,一阵浓郁的香气伴随着难以忍受的腐臭味道在灵堂内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他的身子晃了晃。“红叶树,杜鹃鸟,罗衫凌乱了。相思花,薄命草,明朝再相邀……”缥缈的歌声如泣如诉,在浓浓的夜雾中出没。
“你……你……”苦禅大师面无人色地颤抖着,语不成声,“不可能,你已经死了,死了……”“青湳,青湳,他说你死了呢……”那是一个温和的男人声音,“真是好笑,你怎么会死呢,你是永远不会死的……”
突然间,一道闪电画过天际,照亮了苦禅大师恐惧的眼神。霹雳般的雷声中,一只涂着厚厚脂粉的手轻轻推开了灵堂的雕花菱门……“哗啦”一声,苦禅大师手中的念珠雨一般撒落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