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他们在等待一个人。
十天前,郑明义用飞鸽传书,要钟正心到莱州府上任的日期,向后延三天,他要来向钟正心当面道贺。因为钟正心经由恭亲王覆旨,并讨得一道封诰,钦派莱州府出任知府,由除职的知县,覆职以后又加升四品黄堂,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钟正心自己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郑明义的安排。他感激郑明义,他也不明白这个人为何如此神通广大。他要向郑明义道谢,但是,回京之日,就不见了踪影,直到皇命敕到,才接到飞鸽传书。
对钟正心而言,能见到郑明义,比什么都重要。所以,皇命紧急,他应该赶着上路,早一些到莱州府到任,但是,他决心要等。
就连古三老爹也觉得:
“郑爷是信人,他说三天之内前来,就一定会来,我们得一定要等。”
古三老爹还有一个打算,他私下向茹秀姑娘表示:他希望郑爷能及时前来的另一个想法,此去莱州,路途遥远,能够说得郑爷同行,就等于是买了保票。
茹秀姑娘却有另一种念头。
她认为:郑爷是何许人,神龙一现,便不知踪影,要他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陪着到莱州,是不可能的事。
茹秀姑娘在想……如果冷翠姐能这个时候前来,那真是太好了。
茹秀把自己想法告诉古三老爹。
古三老爹却不以为然,他说:
“郑爷是一诺千金的人,他一定会准时前来白马潭。只要他来,我就有办法说服他陪我家老爷前往莱州。”
茹秀姑娘不知道古三老爹为什么这么有把握,她也不方便多问。
古三老爹心里有个底。他以为:只要他说出“老爷身边除了小姐就是我这个糟老头子,要是有个公子,路上也有人照料。”
就凭这句话,郑爷便不会不答应。
一家三口人都在盼望,每天都隔着窗子朝着来路,等待路的那一头突然出现一匹快马,风卷残雪般的来到茅舍之前,而马上的人,高大敏捷……
然而这一连的盼望,天天都落了空。
一家人的喜悦,开始变得有些焦急,眼看着三天的期限已经到了。如果今天不来,究竟要不要再等下去?
天已经渐渐暗下来了。
自从钟正心从京里回来,冬去春来,仍然是昼短夜长,夜晚来得比较快。
古三老爹相信郑爷一定会如期赶到,所以他不声不响做了许多菜,还准备了酒,让老爷和郑爷能愉快的喝酒叙叙别后。
连钟正心都有这种信心,他相信郑明义,他和郑明义相处一些日子,除了对郑明义的感激,他还有对郑明义无比的敬佩!
他觉得像郑明义这样铁铮铮的汉子,言出必行。虽然郑明义以前叫杀手郑,虽然杀手郑对他有杀子之恨,但是,一切了解之后,对他只有敬而没有恨。钟正心常常这样想:“能交到这样的朋友,是十分难得。”
所以,他也在盼望着郑明义能够来。
古三老爹已经为客厅掌上了灯,他口中不停的在嘀咕着:
“天都黑了!还不见人来,真是怪事,郑爷向来说话是一诺千金的,莫非是……那是不会的,郑爷是何许人,五湖四海还有谁敢捋郑爷的虎须。”
钟正心把古三老爹的话,听得句句清楚,也禁不住叹口气说道:
“古三!我们开饭吧!看样子今天已经没有办法起程,早些安歇,明天一早赶路。”
古三老爹还真的有些拗,他不轻不重的说道:
“老爷!你要是饿了,古三伺候你先吃。”
这时候茹秀说道:
“爹!古三叔!你们来看……”
她说话的声音有着一分惊喜,虽然她还是极力的抑制着自己。
钟正心和古三老爹都快步走到门前。
只见路的尽头,正对着落日余晖,一人一骑,构成一幅非常动人画面,正朝着这边缓缓而来。
古三老爹第一个欢呼说道:
“人高马大,一定是郑爷!”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边正是缓行的坐骑,突然一声长嘶,扬起双蹄,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立即蹄声震地,身后卷起一股烟尘。
钟正心也忙着走出门。
钟茹秀姑娘紧随在身后。
只有古三老爹扬起一双手,向前面跑去。口中叫着:
“郑爷!郑爷!你又来了!”
那匹快马闪卷残云般的转眼来到眼前。
马背上的人甩缰离镫,就在马儿扬起前蹄,又是一声长嘶声中,飘身而下。
果然,满脸风尘,却是春风满面,来人正是郑明义,他上前双手握住古三老爹叫道:
“古三哥!”
随着他迎向门前快步而来的钟正心,双手抱拳,正要单腿打千,立即被钟正心一把拉住说道:
“明义兄!我们之间可没有这个礼数!”
郑明义说道:
“我是专程来为太爷贺喜,而且是双喜临门,天大的喜事。”
钟正心挽着郑明义的手,走向门内,边走边说,显然他没有听到郑明义说的“双喜临门”四个字,只是很认真的说道:
“这一切都是明义兄的鼎力扶持,古人说:大恩不言谢,我们都会放在心里。”
这时候茹秀姑娘趋前裣衽为礼,口称:
“拜见郑爷。”
郑明义倒是认真的一闪。说道:
“小姐如此行礼,郑明义千万个不敢当。”
钟正心说道:
“茹秀是晚辈,应该以礼相敬。”
古三老爹在身后突然说道:
“太爷!不是古三多嘴,太爷这晚辈两个字可就有些差别了。
我家小姐和郑爷的令妹冷翠姑娘一开始就姊妹相称,这会儿你看郑爷……”
他笑呵呵的说道:
“剃掉了那几十根山羊胡子,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就没办法做老一辈!”
钟正心这才注意到郑明义果然剃掉了髭须,就显得年轻多了。
钟正心倒是不便在胡须上搭腔,毕竟是做官的人,再轻松也有一个限度,但是他随即转变话题问道:
“令妹冷翠姑娘当年为了救我们一家,不幸中毒,虽然明义兄也曾经说过,她遇到高人,已经无碍,不知道身体可曾痊愈?”
郑明义答道:
“冷翠她很好!”
茹秀姑娘在后面可不敢插嘴问话,这时候也忍不住问道:
“请问郑爷!冷翠姐现在可好,我非常想念她。”
郑明义说道:
“多谢小姐的关心,冷翠她很好。”
下面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古三老爹打岔开了。
古三老爹上前恭敬的说道:
“郑爷!请到后面洗把脸,我家老爷已经准备了酒菜,要和郑爷喝几杯,当是替郑爷接风洗尘。”
钟正心笑道:
“明义兄你是知道的,这饮酒实在不能与明义兄相陪衬。不过,记得崂山旅店我曾经说过,要好好把敬三大杯,没想到一直拖到今天。”
郑明义笑道:
“三大杯是一定要喝的,就是太爷不赏赐,我也要向太爷讨三杯喜酒喝。”
他说着话便随古三到后面梳洗去了。
这“讨喜酒喝”的说法,也没有人注意,走马上任,四品黄堂,本来就是一件喜事。
郑明义梳洗已毕,出来便对古三老爹认真的说道:
“古三哥……”
古三老爹连忙接口说道:
“我说郑爷!你老每次称呼我古三哥时,我这身老骨头说不出有多么不自在,你老别再折磨我,古三实在当不起!”
郑明义笑笑说道:
“说真话我本来要称你一声三老爹,就是怕你见外,才改称古三哥,若论做人的胆识、义气和忠诚,人人都得尊称你一声三老爹。”
古三老爹连连拱手说道:
“郑爷!你饶了我吧!古三这块草料,可经不起你这样捧,那是要折损阳寿的,不瞒你老说,我这把老骨头要等到我家太爷续……”
本来他是要说“等太爷续弦”,可是一想这“续弦”二字岂是他这个做下人能说的,所以一说到“续”字,就再也续不下去了,一时间张口结舌怔在那里。
郑明义当然知道古三要说的是什么?连忙在一旁笑笑说道:
“古三哥!现在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问你,今天晚上准备的酒菜够多吗?”
说到酒菜,古三的精神就上来了,他笑呵呵的说道:
“实不瞒你郑爷说,自从知道郑爷要来,早就准备妥了酒菜,够你和太爷慢慢喝到天亮。不过我得声明,古三粗手粗脚,可上不得台盘,这精致的菜肴,都是我家小姐亲自下厨的!”
郑明义转过头来对茹秀姑娘微笑说道:
“多谢钟姑娘!”
茹秀不觉脸一红低头说道:
“不敢当!只是白马潭是个偏僻的地方……”
郑明义摆摆手说道:
“钟姑娘不要客气,恐怕还要继续麻烦姑娘一下……”
茹秀连忙抢着说道:
“郑大哥千万不要客气,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只要能做得到的,无不遵命。”
茹秀这声“郑大哥”,是跟冷翠的身分叫的,所以,她叫得自然,倒是郑明义为之一怔,很自然的抬起手来摸摸自己下巴,触手光滑,那几十根山羊胡子早已经剃掉了。
只是一瞬间的事,郑明义享即恢复平静,微笑说道:
“请稍待。”
他回到门口,从马背卸下两大包。
一大包他小心翼翼的放在后面桌面上。
另外一大包,他解开包扎得十分仔细的包袱,原来里面是许多精致的十色菜肴,全都用油纸包得十分严密,任何人一看,都可以知道这些菜肴,都是出自名厨身手。
另外还带来许多杯子碗筷,无一不是精品,仅是那几只酒杯,簿如蝉翼,上面描金画绘,不止是精品,而且是珍品。
大家一看,全都傻了眼。
钟正心先问道:
“明义兄……”
他这样一叫“明义兄”,立即顿住,他想到女儿刚才称呼郑明义作“郑大哥”,自己却一直称作“明义兄”,岂不是乱辈份?
郑明义是何等聪明人?一见他顿住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便立即笑道:
“太爷!我们江湖上走动的人,不比你们官场,不讲究这些称呼。钟姑娘跟舍妹冷翠极为相像,姊妹相称十分自然,所以,钟姑娘称一声郑大哥,是跟着冷翠的关系叫的!”
他忍不住大声笑起来。
“好了!好了!我们没有时间来计较这些不重要的称呼了。”
他转过来对茹秀说道:
“钟姑娘!你千万不要误会,以为我嫌你的厨房手艺不好,却这样无礼的带来这些菜肴,而是因为有几位……嗯!应该说是朋友吧!少时就要到来,姑娘纵有再好的手艺,时间上也来不及。所以我就代为准备了菜肴,当然此地碗筷杯盘一定不够……”
钟正心一听,急忙问道:
“明义兄!是那些亲朋要来寒舍,因为一切行囊俱已打点,恐怕招待不周。”
郑明义笑笑说道:“来了自然会知道。只是有劳钟姑娘的事,倒是不宜迟缓!”
茹秀说道:
“既然一切都是现成的,也就不费事了,该烩的烩、该热的热,我这就去。”
茹秀刚搬走一堆东西,郑明义隔着门朝外望去,立即站起身来说道:
“他们来了!”
说着话,便朝着门外走去。
钟正心也紧随在后面走出大门。
此刻已经是暮霭苍茫,夜色初张。
来路尽头来了一群人,有几匹骑马,还有一辆马车,因为到这边的路是崎岖不平,马车走起来容易颠簸,所以走得比较缓慢。
钟正心忍不住又问道:
“明义兄,他们是些什么人?千万不要让我失礼才好,而且,又有马车,想必随行的有内眷,寒舍只有茅屋数间,如何招待贵友?”
郑明义说道:
“太爷!你赶紧接过官服吧!”
钟正心惊问道:
“要换官服?”
郑明义说道:
“对!四品知府的官服,冠带整齐,不可稍有疏忽。”
钟正心问道:
“明义兄!能够告诉我原因吗?”
郑明义说道:
“准备接旨。”
钟正心大惊失色,这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真是青天霹雳,震得他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郑明义有些急便催促道:
“时间急迫,我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事情经过一时说不清楚.你快去换冠带袍服。”
钟正心虽然是一头雾水,却也不敢怠慢。因为所有的衣服都已包扎停当,还不知道从那里找起。赶紧把茹秀找来,父女二人合力打开包袱,所幸衣物不多,很快找到了袍服。连茹秀连问了两声“做什么?”都没有时间回答,事实上也无从回答起。
穿戴整齐,来到外面,人马一行,已经来到大门口。
郑明义上前朝着一位四十多五十不到的人,深深一躬,口称:
“王爷!”
那位王爷可是穿的一身古铜色长袍,系着彩带,头上戴的是同色的瓜皮帽,镶着黑边,嵌着白玉,颏下微须,虽然不是官服,自有一种威严。正是淳亲王来临。
王爷含着微笑说道:
“明义!你早到了,一路辛苦。”
郑明义也含笑说道:
“王爷辛苦!草民为王爷先驱,理应先到,只是时间还是仓卒,王爷海涵。”
他赶紧回过身来对钟正心说道:
“太爷!快来见过淳亲王爷!”
钟正心虽然是外放知府,与王爷还是相去甚远,他可不能像郑明义那样,拱手一躬了事,赶紧跪下口称:
“卑职钟正心迎接王爷,叩见王爷千岁!”
王爷一摆手命他起去。
钟正心遵命起来,躬身站在一旁,口称:
“请王爷移驾草堂,地方简陋,请王爷原谅宽宥。”
淳亲王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盯着钟正心。
那钟正心虽然三十多岁,可是人长得眉清目秀,尤其最近人逢喜事,越发显得眉目之间,特别有精神。
王爷看了一回,这才说道:
“钟正心接旨吧!”
钟正心虽然没有做京官,对于礼仪还是十分熟悉的,当时没有香案,赶紧俯伏地上,扬尘舞蹈三跪九叩,恭聆圣旨。
淳亲王是口传旨意:
“莱州府钟正心剿匪有功,除拔擢实职,着即到任,钟员中馈犹虚,特以淳亲王格格明珠匹配,钦此谢恩。”
钟正心三呼万岁谢恩之后,站起来人还是像在作梦一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郑明义在一旁说道:
“还不上前拜见岳父大人!”
钟正心再次上前叩见,还没有说话,淳亲王爷说道:
“好了!好了!起去吧!先行婚礼要紧。”
钟正心此刻急得满头是汗,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整个人一直都像是梦中,就是作梦也梦不到这种情况。
幸好有郑明义安排,他指挥着随行而来的郑冷翠,还有余婆婆,先将明珠格格从马车上请下来,暂坐在房里。
郑明义请王爷坐在草堂。
他将自己带来的第二个大包袱,打开以后,里面取出巨大红烛、红桌围、红地毡、各种行婚礼需要的东西,虽然略嫌简单,却也该有的尽有。
郑明义和郑冷翠分别请出钟正心和明珠格格,拜天地、拜父母、夫妻交拜之后,郑明义特别让这对新人跪在淳亲王面前,聆听训诲。
王爷端坐在草堂当中,面容严肃,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道:
“大清皇裔,如此简陋的婚礼,明珠是第一个,我这个做王爷的父亲如此千里迢迢送女儿过门的也是头一个。”
他站起来,对南面躬身拱手。
“一则是皇上恩典,再则是余婆婆的撮合,余婆婆是明珠的救命恩人,三则明珠自己坚守诺言,只要余婆婆介绍的,她毫不考虑对方是何人,一定委以终身。”
他转身对钟正心说道:
“钟正心!我说这些话,是要你知道,你与明珠这段婚姻,是多重恩典,你要珍视!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钟正心碰头说道:
“皇恩浩荡,粉身碎骨无以为报。王爷的恩典,铭记在心,没齿难忘。余婆婆的爱护,终身感激。只是委屈格格,于心难安!”
王爷说道:
“知道就好,但凭良知。你们的婚礼已成,我也了却一桩心事。”
吩咐门外跟随,备马起程。
明珠格格跪在地上流泪说道:
“阿玛!……”
下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王爷也是神情黯然,强忍半晌,才沉声说道:
“善为人妇,将来善为人母,无辱家风。”
说着话,昂然大步出门,众人不敢言留,只有郑明义在后面说道:
“王爷车驾启行,改日赴京再向王爷请安。”
王爷停了一下脚步,回头说道:
“对你来说,淳亲王府的大门永远是开着的。自从钟正心系狱脱罪的事,开始结识你……”
郑明义立即趋前说道:
“王爷!每次都蒙你破格相容,衷心感激,铭记五内,永志不忘!”
王爷顿了一下说道:
“我是说以往的事,证明你说的都没有错,这次……”
他忍不住眼光落到门里,草堂之上,郑冷翠正拥着明珠格格,细语相慰。
王爷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
“想必明珠的事,也错不了,我会……放心得下的。”
郑明义赶紧说道:
“王爷但请放心!格格是有福之人,往后定是幸福一生。”
王爷叹道:
“满汉通婚并不是没有,但是,皇室下嫁汉人,这是第一遭……”
郑明义说道:
“皇上恩典,王爷开明,不止是我等感激的。”
王爷说道:
“其实我说过,明珠的再生,是余婆婆的恩德,还有令妹的冒险相助,我也不能再说什么,总之,我有我的不便,一切都要你们多多照顾,我和福晋都会感念的。”
如此再三叮咛,父女之情,令郑明义感动,屋里的人也都听见,钟正心跪送门内,俯伏不能抬头,余婆婆和冷翠,都为之泪湿,明珠格格更是哭成泪人一般。
王爷硬起心肠昂首大步走到门外。
门外还有一队护卫,立即有人牵过马来,簇拥着几支火把,一阵蹄声震地,火光逐渐消失在黑夜里。
郑明义回到草堂便大声叫道:
“今天是太爷和格格的大日子,虽然格格委屈了,但是,也为皇室婚姻在历史上写下一段佳话,欠应该欢乐今宵。”
这一段话立即为草堂带来欢笑。
明珠格格在冷翠和余婆婆一再安慰之下,也有了笑靥。
说是欢乐今宵,实际上三杯酒后,郑明义又站起来说道:
“我说过,今天是格格和太爷的大日子,我们虽有欢乐通宵之意,却不能有碍洞房春暖,请余婆婆和冷翠扶格格入洞房。”
钟正心急忙说道:
“明义兄!……”
郑明义连忙止住他说话,含笑说道:
“实不相瞒,这几间草屋也容纳不下我们这些人,今夜我们都要离开白马潭,祝福你和格格白首偕老,早添麟儿!”
古三老爹一直站得远远的,此刻连忙上前,他刚叫得一声:
“郑爷!……”
郑明义微笑说道:
“古三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明天上道,沿途自是有官兵保护太爷和格格的安全,有我在,反而不便,你放心!有任何事,我们会随时来看太爷!”
钟正心抢上前说道:
“明义兄!到今天我才知道,从天牢里出来,到今天这种情形,这一切都是明义兄所赐,这样的大恩,真不知如何能报答!”
郑明义笑笑说道:
“不论如何说法,都消除不了我心中的愧疚,我真是……”
古三老爹在一旁叫道:
“郑爷!……”
郑明义笑笑说道:
“古三哥!这心头的枷锁是永远解脱不了的,所以,我辈做人不能走错一步路。”
古三老爹说道:
“郑爷!我只是个做下人的,实在不够格站在这里说话。如果能容许我说一句话,郑爷对钟家只有恩没有怨。如果不是当年郑爷挥出那一剑……”
郑明义苦笑说道:
“好了!不要说这些。”
他对钟正心说道:
“在告辞之前,有三件事向太爷禀告。”
钟正心说道:
“明义兄!你一定要用这种称呼吗?难道就不能让我心里稍微舒坦些吗?古三说的话正是我要说的,对我,你只有大恩,没有任何可怨的!”
郑明义微笑说道:
“太爷是官场中人,与我们山野中人不同,礼不可废。”
钟正心无奈说道:
“好吧!明义兄!我不能不依你,有什么话,我无不听从,请说在当面。”
郑明义说道:
“第一,太爷的官声那还错得了吗?我只是多嘴,但愿太爷一如从前,爱民如子,清廉如水,毋负王爷托付之重。”
钟正心肃然答道:
“敢不遵命!”
郑明义又说道:
“第二,格格金枝玉叶,请太爷……”
话还没说完,钟正心立即说道:
“王爷天高地厚之恩,正心自然铭记在心。”
郑明义说道:“第三……”
他挥手要余婆婆和冷翠到门外上马,自己却从冷翠手中接过那柄“杀手之剑”,在手里掂了掂,长叹一声,才说道:
“这柄杀手之剑杀了不少贪官污吏,但是,难免也有错失,是恭亲王爷说得对,贪官污吏让大清律去处理,官场归官场,江湖归江湖,今天当着你的面,表示我今后的决心,也表示我的忏悔!”
说着话,只见他双手一用力,一柄精钢打造的锋利宝剑,折成两截,丢在地上,名震江湖的杀手之剑,变成了两截废铁。
钟正心惊道:
“明义兄!”
郑明义早巳飞身上马,一带缰,三匹马展开蹄,在黑夜中,飘来一声:
“珍重再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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