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独上少林

  白玉骐一见二毒已走,心中大急,左脚一动,不由踉跄退了一步几乎跌倒。
  白玉骐没想到这毒进展得这么快,不由气得一叹,抬眼突见五丈开外站着一个手持绿玉杖的老乞丐,其实人家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只是白玉骐刚才只顾找林边的黑白二毒没有注意到他,白玉骐认得此人就是“玉杖神丐”桑无忌,不由冷哼了一声。
  “玉女”见白玉骐左腿好像有些毛病,不由关怀的问道:“骐哥哥,你的腿怎么了?”
  白玉骐冷冷笑道:“不错,阁下可有什么高见?”
  二女闻言都是一震,“长天碧凤”认识“玉杖神丐”,忙超前见礼,并问道:“要饭伯伯这毒针到底怎么才能治?”
  “凤儿,你怎么舍与他混在一起,伯伯真奇怪你为什么受得了他那种傲气?”
  “伯伯,侄女求求你告诉我怎么医治,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熊玉燕说到后来,珠泪凄然而下。
  白玉骐依旧冷冷道:“熊姑娘,在下谢谢你的一片好意,但追根结底熊姑娘还是为了帮在下的忙才会陷身危难,白玉骐就是中毒而亡,也是理所应该的。”
  熊玉燕忽然转过身来,幽幽道:“白相公,难道世间什么事都能用恩怨来区分?”
  这时“玉杖神丐”冷冷道:“白少侠,老要擞的身上倒有一味药可解此毒,只是……”
  白玉骐仰天一声狂笑道:“只是要在下以玉萧来换取吗?”
  “不错,老要饭的就是这个想法。”“玉杖神丐”斩钉截铁的道。
  二女一听老要饭的身上一味药能解白玉骐的毒伤,不由一齐双膝跪在老要饭的面前,泪珠滚滚而下,老要饭的是明白人,但那萧封他犹如第二条性命,他能就此将药送上吗?就是治好白玉骐的伤再提索萧,那岂不更显得胸怀的狭小吗?他一时犹疑起来。
  突然,白玉骐叹了口气,淡淡道:“熊姑娘,凤妹,你们不必求了,桑大侠先前出声警告,后来又出掌相助,这已足抵得上在下道支玉萧了,白玉骐不原受人太多恩惠,两位深情白玉骐心领,就是求得灵药白玉骐也不会服的。”白玉骐话落从袖中掏出那支与他相依为命的玉萧,面封着“玉杖神丐”道:“此萧白玉骐视如生命,今日相酬阁下救命之恩,你我互不相欠。”话落把萧放在地上,转身向林中而去。
  一抬脚,突然他觉得封闭的穴道已被毒攻开了,心中顿时大惊,心说:“这毒怎么这样厉害。”他明知走动只有增加死亡的速度,但高傲的个性,使他不愿稍事停留,仍然举步向林中走去,那行动迟缓得与常人无异。
  蓦地—二女齐齐娇呼一声,落在白玉骐身侧,白玉骐没有让她们扶持,他雪白的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忍受着那毒向上串攻的痛苦。
  三人穿进林中,白玉骐已渐渐觉得不行了,他选了一棵大树下吃力的坐了下来,“长天碧凤”已把羞涩的心放过一边,她急忙问道:“白,白相公,那伤可以给我看看吗?家父常替人治毒,我还能略知一点,也许尚有救治之望。”
  白玉骐摇了摇头,强忍住痛苦,笑道:“熊姑娘不要麻烦了。这毒好凶,我闭穴竟然挡不住它,唉!真想不到我白玉骐……”,话未说完,白玉骐用自嘲的一笑,截住了下面的话语。
  二女开头只当是一种普通的毒伤,听白玉骐这一说,不由一齐注意到白玉骐的脸色,不看犹可,这一看之下,二人顿时心神没有了主宰,因为那脸已失去了平时的红润,晰白如纸,“玉女”急得哭道:“骐哥哥,你怎么不早说呢?”话落也不管“长天碧凤”在旁,一头扑进白玉骐的怀里哭泣了起来。熊玉燕的心情不下于司徒凤,但她却不敢如玉女般的放肆。
  白玉骐深深一叹,轻抚着“玉女”的秀发,凄凉的苦笑道:“凤妹,你我相识一场,我白玉骐对你可说没有帮到一点忙,但,在我们即将分离的时候,我仍有一件事要相烦!我死后请你把我的尸体葬在观日峰下的一个墓碑旁,则……”,白玉骐话未说完,“玉女”已急忙用素手掩住了白玉骐的嘴,哭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长天碧凤”脑海中灵光一闪,也不管白玉骐的反对,伸手掀起白玉骐的裤脚,芳心突然狂跳不已,只见白玉骐那只洁白如雪的小腿,这时已是又黑又紫,肿得很粗,在小腿肚上有一块铜钱似的青圈,圈的中央有个紫点,这个地方大概就是针眼。
  “长天碧凤”熊玉燕突然张开小嘴吻在伤口上,用力向外一吸那针已被她吸了出来,张口吐出一口黑水,吐在地上只见那针细如丝,但已不再呈黑青色,“长天碧凤”又连吸了几口,但毒力仍是无法即刻好转。
  这时白玉骐的脸上已有黑丝在浮现了,这证明了毒已布满了他的全身,白玉骐轻轻唤了一声熊姑娘,熊玉燕仰起脸来,由于真力用得过多,满脸显得有些苍白,白玉骐感激的摇摇头道:“熊姑娘,不要麻烦你了,现在毒好像已布满了我的全身,唉!想不到这么一根小小的针竟使我白玉骐丧命在这里……”
  二女闻言,登时痛哭起来,一时不知所措。
  白玉骐脸上的黑色细丝愈来愈浓,二女更是急得团团乱转不知如何是好,正当此时,“咻”的一声落下了“玉杖神丐”桑无忌,老丐脸上充满了愧疚羞惭之色,白玉骐冷哼了一声,嘴一张似想说些什么,但那毒已在此时攻进了他内腑,白玉骐沉叹一声之后,就昏迷了过去。
  “玉女”司徒凤突然跃起,转身“呼”的一声就是一掌对准老要饭的拍去,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夺药救她的骐哥哥。
  “玉杖神丐”并非弱者,双足微一用劲,轻身斜飘出去丈余,轰的一声,“玉杖神丐”
  身后一棵双人合抱的大树已被“玉女”震断,她这一掌的威力,确是骇人。
  “玉女”一掌不中,转身眨眼间又连攻了九掌,“玉杖神丐”一面左门右躲,一面开声叫道:“姑娘,老要饭的来此也是为了救他,虽说老要饭的武功不一定如你姑娘,但在一时三刻内只怕姑娘也擒不住老要饭的,但这一段时间却足够白玉骐丧命了。”
  老要饭的躲过了这连连九掌,话已说完,“玉女”一听,果然停住不攻,以哀求的目光看着“玉杖神丐”的动静。
  “玉杖神丐”也不答话,急忙从他身上掏出一颗赤红如玉,大如鸽卵的红珠,走过来搬起白玉骐的小腿,运功以小指在上面划破一个十字,以针眼为十字中心,然后把红珠抵在十字上,急忙对“玉女”道:“姑娘快在他的百汇穴上运功下逼,燕儿,你用手运功抵住他的璇玑穴,护住心脏,只要不让毒攻入心脉仍可有救。”
  一切准备就绪,“玉女”开始行功,不大功夫祗见白玉骐脸上密密麻麻的黑丝渐渐的开始转淡,二女的芳心至此才算跟着放了下来。
  “玉杖神丐”那颗红珠渐渐变成紫色,白玉骥的脸上这时已恢复了原先的光彩,只是显得有些苍白乏力。
  那些毒汁渐渐下移,白玉骐深沉的叹了口气,幽幽醒转过来,抬眼一看老要饭的正以一颗有紫色红的珠按在伤口上,再看,“玉女”的手抵在自己的百汇穴上,熊玉燕的素手则按在自己的“璇玑”穴上,二女此刻都是粉脸苍白,汗下如注,白玉骐心中一阵感激,闭目行起功来。
  白玉骐的功力与“玉女”相合力量加大了许多,那毒已完全逼到左小腿上了,人也睁眼可以看到那略黑的一截渐渐下移,越来越短,最后消失不见了,这时渗出滴滴鲜红的血,白玉骐让那些血再流了一些,始才运功止住了血,“玉女”也不管自己的疲乏,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些药粉替白玉骐敷上,这才深深嘘了一口气,转脸对“玉杖神丐”一笑,虽然那只是单纯的一笑,但“玉杖神丐”却能体会出她内心的快乐与感激。
  白玉骐见老要饭的手中那颗原先有些红色的球已完全变成紫色,他知道这颗球原先一定全是红色的,变紫可能是由于吸了他体内的毒所致。
  “玉杖神丐”见状笑笑道:“此珠取自千年毒珠身上,是丐帮相传的至宝,毒珠善于吸毒,故中毒的人只要把这颗珠子放在伤口上,运功逼毒就可以把”母逼进这颗珠球襄面了,然后把这珠子浸在清水中立刻又会把毒汁放出来,不过这仅限于虫蛇之毒。”
  白玉骥深深叹了口气。缓缓道:“白玉骐这条命又是尊驾救的了。”
  “玉杖神丐”睹状黯然道:“若讲恩怨,那你又欠了老要饭的一笔,是吗?”他看看白玉骐后,又叹口气,感慨的道:“老要饭的一生恩怨分明,但,得到了些什么呢?除了江湖上送了老要饭的一个“怪”字外,谁不敬鬼神而远之,因大家知道与我老要饭的相处,除了“恩”与“怨”以外,并没有人情的温暖,可见人与人之间恩怨固然要分明,但却不能称斤论两,老要饭的今天碰到了你白玉麒可以说是突然在人世间找到了一面镜子,你把恩怨二字分得比我老叫化子还要清楚,甚至于不惜把你视同生命的离魂箫来抵偿,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
  白玉骐冷冷一笑,老叫化子却报以坦然的一笑,继续道:“今天老要饭的不是来说教,只是钦佩你为人的正直,才把我的见解告诉你,人世间有许多事是不能以恩怨来衡量的,比方对,对白玉骐你来说,你得到两位姑娘的恩惠也许不多,甚至你还救了燕儿一命,表面上看来她们或许欠你的,但你能以这些来衡量二位姑娘在感情上所付出的代价吗?……”
  白玉骐听得心头一震,不自主的向两位美人看了一眼。只见两人粉脸低垂,双颊红晕,但,那两张小嘴上都挂着同样的笑容,是那么的坦然,那么的纯真,白玉骐心头顿时大感不安起来,耳中似又响起在桃林中所听的那一句话:“此子情孽杀孽溢于眉睫……”
  老叫化又接着道:“这些感情,只是一种奉献,它不计较你的收留,但,它会无穷尽的奉献给你,到死方休!”
  白玉骐心中越听越怕,不由喝道:“不要说下去了。”那星目中显得一片冰冷,冰冷得怕人。
  二女抬眼顿感芳心一凉,“玉女”惊怒的叫道:“骐哥哥,你……”
  二女四道美目全集中在白玉骐的脸上,那凄怨欲绝的泪眼,似乎并不怕那双利刃般的冷电,白玉麒再也狠不下心去,沉叹了一口气,两目又恢复了温和,轻声道:“原谅我。”似在对自己说,又似在对二女说话。
  “玉女”与熊玉燕骄靥上已挂上了两颗泪珠。
  “玉杖神丐”站起身来,将箫弃放在地,冷傲的道:“老要饭的话已说完了,这支箫虽说对老要饭的也许有拯救整个帮众的功效,但却是想尽办法利用恩怨二字换来的,老要饭的既然今天发觉人间尚有比恩怨更重要的东西,更发觉过去用心的可耻,阁下如重恩怨不妨永远欠我老要饭的两笔吧。”话落看看二女,是的,这就是两人那种视白玉骐的命胜似己命的真情所感,“玉杖神丐”看了二女一眼,遂转身而去。
  蓦地,白玉骐跃身站起叫道:“桑老前辈可否留步,听晚辈一言?”白玉骐称呼人家前辈,这还是他来到江湖的第一次。
  “玉杖神丐”一怔,停步轻身答道:“请讲吧!”
  白玉骐道:“今天撇开恩怨不谈,单就前辈相救之谊,晚辈也该相助一臂,但不知前辈要这离魂箫,到底有何用处?”
  “玉杖神丐”仰天哈哈大笑道:“好好,你前说撇开恩怨,后却仍说什么‘相救之谊’,也罢,咱们就换汤不换药吧!”话落走了过去,与白玉骐一起席地坐下,二女亦靠近坐在白玉骐左右两侧。
  “玉杖神丐”坐下后,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现在就简单的把事情说说吧!在三个月前中原来了一个名震寰宇的魔头,此人共有十二个弟子,个个武功超群,无恶不作,号称四金刚八罗汉,声言要到中原来创立一个神笛帮,扫平天下。但是在中原却物色不到势力最大的集团……
  唉--也是丐帮命运多桀,每年二月二日在太白山的聚会却被此人知道了。因此他就决定以太白山为根据地,将丐帮首要一网打尽,当时老要饭的走得快,幸未落难,但是丐帮令符在老要饭的身上,没有令符即无法调动天下丐帮弟子,于是他又传言江湖上月底以前如不将令符送到,即要将丐帮精华个个诛绝,并声言今后江湖上的丐帮弟子也要杀尽……
  而丐帮创帮至令从未为恶江湖,岂能一日一毁于老要饭的手中,做个千古罪人。因此老要饭的就遍访‘武林六尊’企图合力消灭此獠,那知所得到的仅是几个‘看他们今后的发展再说’的字样,哼哼,想不到六尊如此使人寒心……
  那一日,走到泰山下,恰好看到白兄弟手中持有‘雪山箫’,老要饭的顿时异想天开,想此獠号称‘洱海笛’拿了‘日月老人’的‘离魂箫’,也许看在同是江湖两大派的份上将丐帮的人放出来,这才引起以后的许多事情;唉……”“玉杖神丐”说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
  “玉女”司徒凤突然道:“此人老前辈可曾见过吗?”
  “玉杖神丐”道:“老要饭的仅瞥见一面,外看似乎是个三四十岁的儒生,面上白净无须。”
  “说话可是阴阳怪气的。”
  “玉杖神丐”一怔,问道:“这位女侠可是认得此人?”
  “玉女”脸色一变,自语道:“就是他,一定是他。”接着问道:“他现在是否仍在太白山?”
  “他以太白山为老巢,当然还在那里。”
  白玉骐奇怪的问道:“凤妹妹,你好像认识此人?”
  “玉女”轻轻“嗯”了一声,缓缓道:“我与两个师哥来中原的目的就是要访这魔头的下落,想不到在这里得到了此人的消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有了‘天魔儒侠’的三个弟子相助,与六尊又有什么分别?”一直沉默不语的“长天碧凤”熊玉燕问道:“妹妹这个魔头是不是很可恶?”
  “玉女”看看白玉骐,又看看熊玉燕道:“此魔‘洱海神笛’在边荒之地无恶不做,尤其他那十二个弟子简直比土匪更可怕,奸杀抢劫无所不为,我师傅早有除他的意思,只是此人当时与‘天外三魔’过从甚密,是以一直下不得手!”
  “天外三魔还活着?”“玉杖神丐”与“长天碧凤”一齐震骇的问道,三魔之名白玉骐曾听过,只是他们过去的事情他不太清楚罢了。
  “玉女”点点头道:“他们当然还活着。祗是前几个月前不知为了什么,天外三魔突然与‘洱海神笛’断绝了来往,而‘洱海神笛’也因而失踪,是以师傅才命我师兄妹三人来中原联合中原侠义除去此魔,现在倒正好会同师哥他们前去一探了,只是不知道师兄他们现在到那里去了。”
  白玉骐将箫拾起来,交给“玉杖神丐”道:“桑前辈这箫你先拿着好了,到时即可顺手拿出,老魔也比较相信。”
  “白兄弟到时你再给我也是一样。”
  白玉骐笑道:“老前辈,并不是白玉骐小器,如此看重这支箫,实因为这支箫对晚辈来说重过于晚辈的性命,白玉骐出尔反尔将送给前辈的东西改为借用已属不该了,难道连这一段暂时的持用权晚辈还要计较吗?”
  这一番话说得十分诚恳,“玉杖神丐”心中沫为感动,此子处事待人虽把恩怨分得太清楚了些,但待人的这分真诚却使人无法不为之所动,心中不由暗道:“难怪两个丫头都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此人行为是全出自一片纯真,毫无做作,世间有几个人能得如此。”当下笑道:“好好,老要饭的就算作是暂时的持有人了。”
  白玉骐看看天色,此刻天已亮了,遂对三人道:“要去探太白山,我们必须先找到凤妹妹的两位师兄,我看我们就分头迎着我们来的方向去找他们好了。”
  “玉女”看看白玉骐,依依道:“我看我们还是合成一路去找吧。”
  白玉骐道:“万一找漏了就麻烦了,我想我们现在去找也许花不了多大的时间就可以找到了,我们就决定天黑以前仍在这汇集合好了。”
  “玉杖神丐”道:“这样也好。”
  于是白玉骐把两人的相貌大略的告诉了“玉杖神丐”,其实就是不说“玉杖神丐”也可以由那九条白龙认出来的。
  四人立刻分成三路,白玉骐一路,“玉杖神丐”一路,“玉女”与熊玉燕一路,向来路上分头寻了回去。
  现在搁下其他二路不谈,先说白玉骐这一路。
  白玉骐与二女分手之后立刻向正南奔出二十余里,然后向东寻找,翻过一处土山,行动自然减慢了许多,但较平常人仍要快上两三倍。
  白玉骐在官道上走了没有多久,迎面来了三个四旬左右的和尚,白玉骐直觉出是三人为他而来的。
  果然,三个和尚停步在白玉骐面前,合什道:“阿弥陀怫,请教小施主高姓大名。”
  白玉骐剑目一轩,冷冷道:“在下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右边的一个和尚道:“原来是白施主,可否随贫僧等到那边林中一谈。”说着一指五十丈外的一片竹林,面向白玉骐。
  白玉骐岂是省油的灯,冷笑道:“白玉骐奉陪。”话落当先向竹林走去,不大工夫进得竹林,白玉骐停步转身冷然道:“三位大和尚可是奉‘笑面怫’的命令来拿白某的?”
  三个和尚对白玉骐直称“笑面怫”大感不满,一齐瞪了白玉骐一眼,中间一位和尚面带怒容道:“贫僧悟非上位是师弟悟尘上是师弟悟缘,此次奉了敝寺长老之命传书与白施主,但施主对敝寺长老直呼名讳,是否有轻视少林寺的用心还望说明?”
  白玉骐大笑道:“不错,少林寺为武林名门正派,本不该侮辱,那知贵派长老竟是武林六大败类之一,白玉骐只能尊重过去少林的名望,如令的贵寺……哈哈……”白玉骐一声狂笑代替了下面的侮蔑。悟非、悟尘、悟缘听来一齐大怒,悟非从袈裳中掏出一封信递给白玉骐后道:“贫僧将此信传给施主后,当再请施主指教阁下仗以狂妄的绝学。”
  白玉骐发出一声刺骨寒笑,接过信当面拆开,只见上面写道:“此谕白玉骐:汝乃一武林后进,竟敢擅毁六尊令,滋意杀害武林同道,今激起天下公愤,汝若有理申诉,不妨来嵩山少林寺一行,公诺武林。”
  白玉骐看完不由仰天一阵狂笑,大笑道:“少林寺又非龙潭虎穴,就是不请我白玉骐也要去的,大和尚们,你们不是要领教在下的绝学吗?看招。”话落猛地三掌,分拍三人胸前。
  掌出威力不猛,三人已轻易闪过,悟非心中暗奇:“此人功力并不见什么高明,为什么连武当八剑都会丧在他手中呢?”他那里知道白玉骐不愿乘人不备,是以才出手仅叫他们注意而已,只发几掌虚招上在叫几位和尚注意。
  三人一退,突的奇声暴喝,眨眼间各攻四掌,白玉骐发出一声使人毛骨悚然的冷笑,身形一阵急转,不退反进。
  砰!砰!砰!三声大震,隐约夹着三声闷哼,三个和尚齐被震出一丈开外,张口各自吐出一大口鲜血,要非白玉骐手下留情,只怕三人早已全完了。
  白玉骐冷笑道:“和尚们,领教了吧!”
  悟尘沉声道:“白施主手下留情,贫僧在此谢过,少林寺距此不满百里,望施主不要使天下英雄失望,施主驾临敝寺定当随时接待。”
  白玉骐又是一声大笑,道:“白玉骐决不使各位失望,三位大师等请放心吧。”
  众和尚一声不发,转身步出竹林而去。
  白玉骐静立当地,仰起脸望着天上飘动的浮云,脸上显出一丝奇异的惆怅表情。
  他并不是不知道少林寺此时之险恶犹如龙潭虎穴,但,他下山报仇的事已给笑面佛知道了,就是他想躲也是不可能躲过的,何况,他根本不愿意躲。
  浮云遮住了太阳,大地显得有些昏暗,白玉骐喃喃祈祷道:“爹娘,朱叔你们在天之灵保佑骐儿替你报仇……”低沉的声音陪伴着两行清泪顺腮而下,谁会了解他此刻的心情呢?
  白玉骐抹去了眼泪,认准方向,向少林寺走去,出得竹林,他蓦地想起了“玉女”,心说:“我应该给她留个信,使他知道我的去向。”继而又想:“我留了信岂不是等于叫他们来帮我?”他低头向前走去,突然又想道:“我如果不留信,她们一定会等我很久,说不定还会到处找我,我一定要给她留示才对。”
  白玉骐不再犹豫,起步如飞的向约定的地方飞去。
  相距不远,瞬息即至,白玉骐又到了那棵大树下了,但此刻十分宁静,于是他又想到了“玉杖神丐”桑无忌所说的话了:“感情,是一种奉献……到死方止……”
  想着,想着……岳蓉忧郁的娇靥,“玉女”天真的娇笑,熊玉燕娇羞的粉脸,一一映现在他的脑海,他仰头叹道:“原谅我,你们的感情我心领了,但是我怎敢接受,怕的就是今天,现在我们分离时刻终于到了,我的感情也同样付出了,但是你们并没有发现,唉,让它们过去的过去了吧!”
  蓦然,白玉骐抹去了眼中刚浮现的眼泪,用手在树上削去一大块树皮,运指匆匆的在上面写下了几句话,转身向着杀机四伏的少林寺奔去。
  时间过得很快,一天又快要过去了,落日余晖散布着千万道数不清的霞光,把大地染成了一片金黄色,这景色虽然够迷人,但却代表已到了迟暮。
  一处高大的森林前面,此刻显得﹂片死寂,蓦地——
  远处传来得得的马蹄声,一个少女的声音娇笑道:“姊姊,那个姓卓的走了,你放不放心。”山岭上翻上一匹白鬃的黑马,马北月上驰着二个碧色裙与鹅黄色衣裙的少女,这两个人正是熊玉燕与“玉女”司徒凤。
  熊玉燕道:“他那么大的人能吃能喝的我不放心些什么?”
  “玉女”笑道:“唷,姊姊,人家那么喜欢你,你难道一些也……”
  玉女话未说完,熊玉燕笑着恼道:“妹妹,你再开我玩笑我可要恼罗!”话落举目望着远处,由那表情可以知道她是真的不高兴了。“玉女”突然轻攀着她的香肩问道:“姊姊,那你喜不喜欢骐哥哥?”
  “骐哥哥是你的,谁敢喜欢?”
  “玉女”笑了笑,正色道:“姊姊,我问的是真话嘛!”
  熊玉燕回头只见“玉女”状很诚恳,心中不由一动,幽幽道:“妹妹,你不嫉妒?”
  “不不,人人喜欢骐哥哥,就证明骐哥哥人确实好,我为什么要嫉妒呀,何况你是我姊姊呢?令后我们跟骐哥哥都在一起该多好。”她的话句句出自真诚毫不做作,熊玉燕不由感动得哭泣起来,稍停道:“妹妹,姊姊该多么感谢你,老实说姊姊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呢。”
  玉女问道:“很喜欢他是吗?”熊玉燕点点头。
  “玉女”笑道:“姊姊,我第一眼看到他也有这样一种感觉。”
  “只是,我怕……”
  “怕什么呀?!姊姊!”
  熊玉燕粉颊一红低声道:“他第一次看到我时,我是赤身露体的。”
  “那有什么关系嘛。”
  熊玉燕愁道:“我怕他误会谁脱的衣服,因而看不起我。”
  “玉女”想想道:“姊姊,你的衣服到底是谁脱的?”
  “是那母夜叉剥的,后来被刺死了。”
  “玉女”突然学着白玉骐亲她那样的在熊王燕脸上吻了一下道:“啧,我先代表骐哥哥亲亲你,姊姊你怕我替你说。”
  熊玉燕娇羞的“呸”了一声道:“呸呸,要死,你再敢乱来,看姊姊会饶你。”
  两人说说笑笑,已经到了林边,只见森林中一片死寂毫无反应,熊玉燕低声道:“他可能还没回来。”
  “玉女”笑道:“以后不许叫‘他’,要叫骐哥哥。”
  熊玉燕气道:“找死。”“玉女”娇呼一声“不敢了!”向林中奔去,蓦地——
  两人几乎同时看到“玉杖神丐”痴然凝立在四人约好相会的大树前,双目怔怔的望着树身上一块去了皮的地方出神,一种不祥的预兆突然袭上了两人的心头,一齐跃身扑去,抬眼只见上面写着:“凤妹,熊姑娘以及神丐老前辈:各位至诚相待,白玉骐铭感五内。奈父母亲仇乃六尊所为,由于证据不足,白玉骐百口莫辩,此所以不愿请位插手者也。白玉骐尚有一事相烦,他日诸位行道江湖遇有岳姓少女名蓉者,烦代相告,不必再寻白某。
  少林寺,天下群雄云集,在下前去吉凶难卜,各位见字之时,也许白玉骐已身亡多时,凤妹,熊姑娘及神丐前辈待在下思重如山,隆情存谊永志难忘。”
  “玉女”与熊玉燕见字犹如当胸被穿一剑,尤其看到“身亡多时”,不由双双娇呼一声昏了过去,幸好是“玉杖神丐”被两人呼声惊醒,将两人接住。恰在此时林外走进魔魔僧与天机道长,魔魔僧一见一个老要饭的怀里抱着师妹与熊玉燕,只当是老要饭的存心不良,暴喝一声道:“老丐儿,你是想死!”话落举掌就劈。
  一旁天机道人一把拉住道:“慢着。”他已看出了事态的不妙。
  “玉杖神丐”将“玉女”与熊玉燕放在地上,指指树上的字道:“白家娃兄已被那些牛鬼蛇神骗到嵩山少林寺去了。”
  “什么.!”和尚急忙趋前一看,顿时大怒,骂道:“这些混蛋东西越来越不像话了,殴斗不过,居然要围杀,白玉骐如有三长两短,看样子咱们小师妹也活不成了,我和尚命不要也非要把少林寺这鸟地方踏平不可。”
  话落运掌连劈,数十株大树已被他扫得精光,“哗哗”之声一时不绝于耳,天机道人最镇定,暴地喝一声道:“和尚,你疯了,还不快将小师妹两人救醒往少林寺赶,还等什么?”
  和尚恍然大悟说道:“对对!”,连忙将两人拍醒,二女幽幽一叹,天机道人突然大喝道:“你两个不许哭哭啼啼乱人心思,现在赶快向少林寺追赶,或许还来得及。”
  二女这时芳心早已没了主意,一听“或许还来得及。”泪也顾不得擦,“玉女”拉了熊玉燕说:“大师哥,我们现在赶快就走。”
  “骑着马。”天机道人吩咐道。
  二女齐答道:“不用了。”
  “不行,此去少林寺少说也有百里,你俩现在心神不定,心浮气燥跑到那里只怕不用打也差不多累死了。”
  二女只得依言骑马而行。
  “玉杖神丐”向两人一拱手道:“老夫‘玉杖神丐’桑无忌,先走一步。”
  天机道人还礼道:“现下时间重要,其他的事以后再相商吧!请!”
  “玉杖神丐”一跺脚飞身而去。
  天机真人一回头,和尚早已不知什么时候走得不见!
  日正当中,艳阳远照着大地,和熙的光芒抵消了几分寒意……
  嵩山巍然耸立于艳阳下,没有鸟的啼声,没有上山朝拜的香客,静,静得异乎寻常。
  在古老的青石道上,白玉骐以骇人的速度奔驰着,除他那双乌黑的星眸深处蕴蓄着悲愤与忧郁之外,他的俊脸也没有丝毫表情,他,赴这个死亡的约会,可能是个有去无回……
  蓦地……路侧响起一声清亮,沉宏的喧号:“阿弥陀佛”。白玉骐利时停身,目光到处不由一怔。
  只见一个年约七旬开外,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山路侧林逞缓步走来,他那慈祥和善的日光,使任何人见了他都不会生出敌意,白玉骥对这和尚并无好感,这是由于“笑面佛”给他的第一个印像所致,但此刻他对这年老的和尚却有一种由衷的敬意。
  老和尚何尝不是一怔,只是他脸上没有显露出来罢了,根据江湖上的传言,白玉骐专杀出家人,似乎是个心狠手辣的恶魔,想必面目狰狞可憎可怖,谁知他一见白玉骐的相貌完全与他想像相反,怎能不感到意外呢?要知道,老和尚虽然算不得“得道高僧”,但距得道也不太远了,他阅人察物自有独到之处,因此,他开始怀疑白玉骐之所以专与佛门中人过不去必有重大的原因。
  老和尚打了个揖,开声道:“老僧如绿,由施主身佩的玉剑,老僧猜想小檀樾必是白玉骐了。”
  白玉骐心下又是一怔,暗忖道:“少林寺中以“如”字辈最高,何以这老和尚会派到最下层来守山呢?莫非是已到了上少林寺的第一关?”想着想着转眼正与如缘目触,那和善的光芒否定了他的想法,当下微一抱拳,朗声说道:“大师猜的不错,小的就是应约拜山的白玉骐。”白玉骐说话之际,脸上显得颇为温和。
  老和尚仍没有表情,缓声道:“小檀樾脚程真快,寺中派出去的弟子迄今尚无一人赶回呢,不过,小檀樾可知如今少林寺有些什么人?”
  白玉骥以为老和尚在向他示威,心底下的气与愤顿时义起,剑眉双挑,杀气立机,即天一声狂笑道:“白玉骐既敢登山,已早想到后果,不劳大师挂心厂。”寒光如刃的星目在说话时没有离开过如缘的双日。
  “如缘”大师深沉的叹了一口气,缓缓垂下了眼帘,白玉骐的杀气使他为少林寺担心,不由喃喃的说道:“小施主,你的杀气好重,要知道,因果相循,环环相报,今世你杀我,来世我杀你,何日得了呢?白施主你还不醒悟吗?”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一句直如晴空霹雳,使白玉骐心头一震,几乎欲念全消,但,这仅是一霎那的事,立刻那烦复仇的心义跳跃起来,他抬眼看看如缘,冷冷的道:“大师一番善意白玉骐心领,小可这里有句话告诉大师。”
  “老衲恭聆。”
  “纵然白玉骐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白玉骐也要杀尽该杀的人。”说来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老和尚,善目透出两缕寒芒,功力渐运于双掌,他想立刻灭了这个怫门的大祸根。
  白玉骐正陷入痛苦的深渊,尽管他嘴里说要杀尽该杀的人,但是,他也同样的清楚,他的对手没有一个是好惹的。报仇,报仇,尚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老和尚此刻一举手即可将白玉骐置于死地,但,当他目光触到白玉骐的俊脸上那痛苦的抽动时,他不由自主的将手放了下去,白玉骐还是一个孩子,应该开导他,就这样加害于他,似乎太过分了,老和尚沉声道:“白施主,你还是走吧!”
  白玉骐被他说话的声音,拉回到了现实,冷笑一声道:“走?要到那里去?”
  “离开少林,离开中原,远远的,远远的。”
  白玉骐不由仰天一声狂笑,大声道:“白玉骐如要躲避还会来吗?哈哈……大师,你看错人了。”
  如缘摇摇头,一声叹息,突然,他心中一动—双目精光一闪,微喝一声。双掌如电,劈向五丈开外的一块高达三丈的青石。
  掌出无声无息,青石亦丝毫未损,白玉骐心中骇然,他明白老和尚这一掌的威力,微风过处,青石上果然现出了两个深达二寸的掌印,齐如刀刻,他的功力尚在白玉骐之上,如缘看看白玉骐,然后道:“小施主,老衲这﹂掌,你看如何?”
  白玉骐冷冷的道:“在我白玉骐之上,大师可是阻止白玉骐上山的第一关?”
  “还不是,所有来到少林寺的武林人物早已在寺后的舍身崖等候施主了,老神只不过是一个守山的僧侣而已。”老和尚如缘的脸上微显出一缕凄凉之意,人都爱名,虽然老和尚修为多年,但一个“名”字尚未完全悟澈,他是因为“笑面佛”作了少林主持人而被迫退下山来的。
  白玉骐不由奇怪的问道:“大师拦阻在下的用意何在?”
  如缘善目看看白玉骐,道:“小施主,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到少林寺来的人,功力在老衲之上的不胜其数,而他们的用心小施主当然明白,此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白玉骐心下略微一震,因为这种情形他早已预料到了,他由衷的感激老和尚的好意,当下沉思稍顷,即道:“小可去意已决,大师能否带路?”
  老和尚摇了一摇头,心中暗叹道:“此子不死,令后武林只怕又要起一番大劫了。”他对白玉骐有一种复杂的同情与爱护的心意,平静的心情被白玉骐的冷漠,孤傲所激动了,当下转身与白玉骐并肩而行。
  如缘熟门熟路,不多时已翻过一个山岭,遥遥的呈现一座建筑辉煌的寺院,依山傍林气宇宏伟,如缘指指寺后一座高插云霄的石壁,道:“那就是舍身崖,只有一条通路,一旦退路被人阻断,只有跳崖自杀了,因此……”老和尚不惜告诉白玉骐,要他见机行事。
  白玉骐感激的扫了老和尚一眼,举步向前走去,老和尚再度摇摇头,随后而行。
  两人没有进寺,转过石道,向寺后的舍身崖走去。寺中突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钟声,想是白玉骐的行踪已被暗卡发觉了。
  白玉骐只报之以冷冷的一笑。
《翠梅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