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无影无踪
停了。
大地又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堆得老高的,有几座小茅房都被压塌了,一个老人眼泪汪汪的,佝偻着腰,帮忙他的媳妇从雪堆里,挖掘那破褛的衣衫,以及那少得可怜的家俱…………
太阳从云层后探出了半个脸,笑嘻嘻的偷看着两个小孩在堆着雪人。
一大群的孩子,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在雪地上打滚;一个小孩拿起一大把的雪,往别人的衣领里放了进去………
另外两个小孩从门外的缸里,把圆圆的一大块冰敲了下来,用绳子串住,拿着一根木棒敲打着冰锣,大声嚷道:“大老爷来了,闲人回避。”
于是,惹起一阵哄笑………
这时,从远远的一边驰来了两匹骏马。
马蹄翻飞,溅起一大片白雪,飞了起来。
雪地上,留下了两行深深的蹄印。
近了。
我们很清楚的可以看出他们是两个英俊的少年侠士,因为他们都是身佩长剑,身形矫健,仅只穿了件单薄的长衫,便骑在马上,这除非他们练有武功,否则他们决不敢如此的,你说是吗?
此刻,左边骑在白马上的一个英俊非凡的年青人,侧首对他右边的另一人笑着说道:
“飞鸿弟,累了吧?”
右边的那个被唤飞鸿弟的,摇摇头道:“不怎么累!我们这次只不过赶了三天,以前我在山上练功夫的时候,曾经接连五天五晚都没睡,比起来,这次舒服多了。而且慧琴姐生死未卜,我也根本没有想到要休息——”
现在,从他们的对话中,我们可以知道,他们正是那从永兴出发连夜赶路的李剑铭,和公孙飞鸿两人。
他们为了找寻公孙慧琴之行踪,连日冒着大风雪,赶到洛宁来。
此刻因为已经将要到城里,故此都将速度放慢,缓缓的驰动着,让坐骑喘一口气。
李剑铭听到公孙飞鸿说完话后,他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这次报完仇后,有什么打算?”
公孙飞鸿道:“我刚下山时,掌门师尊吩咐我,叫我在江湖上历练一年之后,再回山里重修师门上乘剑术。”
“而且近几年来,师尊他老人家,从山中绝谷下,获得本门失传的数招威力极大之剑术,要我去修习,以作为华山十年论剑之……”说到这里,他好似觉得失言似的,故而住口不说。
李剑铭见他这样,笑了笑道:“你有没有考虑到你师叔若是回武当山后,对你师父面前说你和我一起,而且把你下山后的一切告诉他,你想后果会怎样?”
公孙飞鸿茫然道:“这个……”他想了想后说道:“师父在我下山时晓得我要报仇,这点纵使师叔怎么说,我想师父决不会把我怎样的,顶多面壁三年,不能下山……”
“至于说,他老人家若晓得我跟落星追魂在一起,那我可要被逐出师门,或至被挑断筋骨,变成终身残废也说不定。”
李剑铭道:“那你现在怎么办呢?”
公孙飞鸿道:“我也不晓得……”
他此刻想到自己刚下武当山,便碰上了这种事,以致于将会变成背叛门派的罪人。
想到自己从十二岁时便被恩师收留为徙,六年来,待已有若严父,热心的教导自己学艺,希望自己能够在十年一次的华山论剑上,替本派夺得那第一的殊荣,而自己竭尽全力的修习着师门绝艺,也确实的在二代弟子中名列前茅,心中每每以此为自己的口标……
但是,现在竟演变成这种情形,叫他怎不感慨无比,黯然伤心呢?
李剑铭见到他这副样子,他说道:“飞鸿弟,你不用难过了,待至找到你姐姐后,我一定想法替你找一个好的师父……”
公孙飞鸿摇了摇头道:“师恩重如山,我将要回到武当山——”
李剑铭道:“好,做人就要这样,有恩必报,不能忘本,尤其是大丈夫,更应恩怨分明。
我一定会想法,让你重回武当的,你放心好了。”
公孙飞鸿惊直这:“真的?”
李剑铭道:“当然,难道你想我曾说过什么妄话不成?”
公孙飞鸿道:“你的话我决定相信,一百廿万分的相信,天下还有什么事能难得住落星追魂呢?”
他因为得到李剑铭的承诺,所以心里一高兴,顺便拍了一下马屁。
李剑铭道:“你少拿高帽子往我头上戴好吧,我一向——”
他此刻突地想到自己易容在洛阳城外的关帝冢旁,将丐帮绝技“打狗棒法”中最后三大绝招,传授给飘渺酒丐时。
曾遇见顾凤霞险遭花花太岁凌辱,自己以丐帮绝招将花花太岁打败,救下顾凤霞时,曾告诉过她,李剑铭坠下万丈深崖,以致于粉身碎骨……
现在想起来,这个天大的谎话,是从自己嘴里亲口说出来的,而现在还说未曾说过一次谎话,这真是……
唉!想到那顾凤霞,在这个时候,该不知道怎么样了?而且还有那刘雪红,她也不知道怎么了。
也许因为黎云是落星追魂,峨嵋派将要大为震惊吧!而她也就不会再和黎云见面了。
自己现在既然晓得双方误会已经解开了,那么就应该专心的爱着公孙慧琴,把她们都忘了吧。
他默默地说道:“让黎云随着微风,永远在你的心里消失吧!不要留下一丝痕迹……”
两匹马缓缓的并辔前进着,李剑铭在马上挺直着身子,将视线投射在那远远的天边,他舒畅地吸了口凉沁的空气,将满脑的杂念,抛个干净。
他在马上看到了雪地上一大群冻得满睑通红的孩子,在拿着雪团,打起雪战来,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传来,无数的雪团飞得满天都是……
他感慨的道:“只有儿童,才是最天真的,他们没有忧虑,没有烦恼,活泼的小生命里,只有欢乐,你看他们那玫瑰色的面颊,是多可爱……”
公孙飞鸿听后道:“但是他们若生长在残缺的家庭中,或者他们的父母未能全心爱护他们,那么这活泼的小生命,也会痛苦,有忧烦,他们将会失去脸上的红润,变成一片苍白……”
李剑铭同意地点点头道:“我相信天下父母都是爱子女的,但他们往往疏忽了自己是否将这份爱,切切实实的给了孩子们,让他的子女们能够感到这份温暖……”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我就是从小失去母爱的,而且我身患奇症;不能够像一般儿量一样的快乐地玩耍,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有玩过什么堆雪人,打雪战,我现在看到了他们在玩,我都有这种欲望,想领略一下那是一种什么滋味;你不会笑我吧!鸿弟……”
公孙飞鸿同情地摇摇头,他说道:“这怎么会呢?我自己也是在十一岁时就死了亲娘,我知道你的幼时的心情……”
李剑铭道:“你比我幸福多了,我十二岁时,父亲都没有回来过,我在家遭受了恶奴的欺凌,仆人的蔑视,所以到我十五岁时,我就出门去找寻父亲,从那时开始,我又受到了许多的磨折。”
“因而,我发誓要以自己所身受的痛苦,十倍还报那些恶人,我要杀尽那些作恶多端,奸险鬼诈,假冒为善的恶人……”
公孙飞鸿看到李剑铭眼中光芒毕露,神威凛凛,他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他说道:“铭哥我很了解你,不过我认为你应该给他们一条自新的路,让他们能够醒悟过去自己之非,不应一直的杀……”
他看到李剑铭脸色尚善,故放胆说下去道:“那些人有的是为环境所逼迫,有些却是一时的失足,他们绝不会将良知完全泯没的,因为到底人性本善,他们自有觉悟的一天,你也应该让他们有机会去向善,铭哥,你不认为我过于多言罢?”
李剑铭道:“以往我未想到这点,直到上次我放了一个仇人之后,我也体会出这点,现在只要见到你姐姐后,我再清理一些事后,便想隐居在深山之中,不问世事……”
他此刻虽然是这么想,但是天下的武林是否肯让他就如此的一走了事呢?是否就如此轻易地忘掉那些血的事实?而他的命运是否会如此的平坦?一切都会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我先告诉你,不会的。
因为此刻整个江湖都在与他作对,正派武林中人,正在积极的准备着要擒获落星追魂。
何况还有那么多蛮荒山野的异人,也都将要来到江湖上……
他将永远不能隐居了,除非……
除非什么呢?
请各位读者继续看下去。
且说李剑铭说完话后,他瞧了瞧天色道:“飞鸿弟,走,我们加快一些,赶到洛宁去问问看,是否能立刻查得出来。”
公孙飞鸿应了一声道:“我也想到城里去吃些什么的!”
李剑铭道:“那么走吧!”
说着,他一抖缰绳,双腿一夹,白马泼辣辣的向前冲去,公孙飞鸿也驭着坐下乘骑,飞奔而去……
口口口
冬天的晚上,原就是非常寒冷的。
但李剑铭此刻的心,却更是冷。
他时而坐着,时而站若,有时却又忍不住的走到客栈外来,望着苍茫的夜空出神,盼望若公孙飞鸿能带来好消息。
因为他们自早晨进到洛宁城后,便开始到城里的大大小小客栈里,查问是否有相似形象的一拨人。
但是他们从上午到中午的半天时间,也都没有问到丝毫线索。
于是他们找到了一闻名唤广益的小客栈,将马匹安顿好,开了两个房间之后,又开始到各车行,马行去采查公孙慧琴的下落。
为了方便起见,他们分划开两人的范围,各以洛宁城十里以内之地为限,约好以戌时为限,须回到广益客栈来。
于是两人分手,各奔所划定的范围去。
李剑铭在约五年前,曾因在家中受尽恶仆虐待,故离家出走,在洛宁城外遇见竹杖神丐替他打通穴道后,曾在洛宁城内流浪甚久,对于城内的情形,也甚为熟悉。
但是他整个下午的时间,跑遍了洛宁城以南的各马行和车行,也都没有问到一些有关公孙慧琴的行踪。
失望之下,他只得回到了广益客栈,把希望寄托在往北面查探昀公孙飞鸿身上。
但是黑夜已经降临了,却仍然未见到公孙飞鸿回来,于是,他的心更加焦急了。
他望着茫茫的夜空,望着客栈高高挑起的一盏红灯,他迷茫了,他慌乱了。
他深深的忏悔着自己,恨着自己为什么以前不问个明白,而要自己固执在牛角尖里。
这样,不但自己痛苦,连带着公孙慧琴也痛苦,而甚至于被人打伤了,身上带有那么严重的内伤,竟失去了踪迹,以至于生死莫测,叫他怎不伤痛欲绝呢?
若是他能够清醒一下自己的脑筋,当初夜探金龙堡时,听到堡主夫人叫她玲儿,看到她睑上那种表情,也可以了解她的苦心,而自己则能挺身而出,用自己的一身绝艺来保护她,那还怕什么欧阳平?只要他落星追魂一伸手,就可把他打得变成欧阳扁。
还能让他碰公孙慧琴一下?那时要碰碰,他大概都不敢碰,但现在呢?由于自己的愚笨,而致于发生这样的后果。
他咬着牙,心里宛如刀割似的,硬生生的不让自已往坏时方面想去,他说道:“只要她有什么不测,我非把你们这三个鸟堡给削平不可。”
他喃喃道:“慧琴呀!你千万不要死,一定要等我赶到你那儿救你,那时我将要求你宽恕我,原谅我的愚笨,随你怎样处罚我,我都会心甘情愿的,慧琴呀!你不能够死,你……”
他望着苍茫的夜空,喃喃的说着,他痛苦的摇了摇颈,对着上苍祈祷道:“上天呀!求你不要攫去她的生命罢!她是个非常善良的姑娘,我求求你,求你不要把灾难降在她的头上,让一切的痛苦由我承担吧!……”
人,原是最最软弱的,受不了些什么打击,就算是意士多坚强的人,在他遭遇到自己能力达不到的困难事时,他就会开始向着命运而低头,企求着虚幻中的神力,给他帮助,让他能克服这个困难。
因为人的力量毕竟是抗御不了命运的,不管一个坚强到从未向命运低头,从未企求上天帮助他,而靠着自己的毅力去克服一切困难的人。
到他躺到床上,不能动弹。他就可以感觉到死神在向他招手时,他虽然不愿去,但却有非去不可的痛苦了,那时他只得向命运低头了……
李剑铭受着命运的摆布,使他由一个平凡而又平凡的人,变成一个非常不平凡的超人。
他有力量可以做一般人做不到的事,他可以随意的剥夺他人的生命,但他却时常的感到他是受到了命运的摆布,而不能随心所欲。
他此时倒并不是忘记自己已经消失了力量,而是他的力量已经达不到那么远。
确实的,一个人怎能控制另一个人的生死呢?他对自己的生命也都不能控制,还能谈得到别人?
且说李剑铭站在街道外,等待着公孙飞鸿的回来。
此时已交初更,街道上根本没有人行走,只有寒风自那远远的山谷里,掠过枯林,而来到这小城,带来一阵阵的呼啸声……
他站了一会,忖道:
“我要到四周去看看,也许能碰到一些线索,也说不定。”
于是,他从狭狭的门里,走了进去,想吩咐一声守夜的店伙。
他一走到柜台旁,见到那守夜的店小二,披着一条薄毯子,缩成一团的朝在墙角睡着了,嘴角扫着一条长长的口涎,尽管寒风凛凛,但他仍兀自在打呼鼾睡着。
李剑铭一见他那瑟瑟的样子,怜悯地忖道:
“这样冷的晚上,他为了生活,却要不睡觉来侍候客人,现在因白天工作过度,仅披着一床薄薄的毯子睡去了,唉!真是可怜……”
朋友!不要怨尤吧!不要因为你们目前生活不好,而怨着上天,怨着别人,因为当你们看到那比你们生活得更加贫困,更加可怜的人们时,你们才会感到自己现在是多么的幸福,多么的舒适。
如果你们愿意生活得更好,更愉快,那么埋头苦干吧!努力朝着你们的目标前进,则一切自会成功的,因为天助自助之人。
且说李剑铭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他唤道:“喂!伙计,醒来!……”
他叫了几声,那店小二从梦中惊醒过来,他急忙跳了起来,睡眼惺忪的说道:“客官,您住店呀!本店有清净的上房,有周到的服侍,包您老满意……”他的眼根本还未张开,就连珠炮似的说了这么多话。
李剑铭看到他这模样,又好笑又可怜,他说道:“你还未睡醒是吧?张开眼睛看看,是我呀!”
店小二用袖子擦掉流在嘴角的口涎,把手揉揉眼睛,看清楚是李剑铭后,他不好意思的说道:“哦!原来是相公你啊!小的还当是有客人呢!”
他顿了顿说道:“相公,您是不是要热水啊?”说到这里他一连的打了两个喷嚏。
李剑铭说道:“我不是要热水,你替我留意,那和我同来的公子等下回来时,你告诉他,说我出去了,叫他在房里等我。”
店小二连忙点头道:“是,相公您放心,小的决忘不了。”
李剑铭看着他身上穿得千缀百补的,心里一阵难过,自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道:“你衣服穿着太少了,冬天晚上会着凉的……”
店小二吸了一口气,挺起胸道:“相公您老放心,小的身体结实得很,这算什么冷呢……
哈……啾……”他的这个呢字还未说完,便是一连的打了三个喷嚏,牙关开始打起架来。
李剑铭说道:“呶!你这不是着凉了?”
店小二尴尬地道:“相公!您别告诉我们帐房,说我睡……哈啾……觉。”
李剑铭摇摇头,将手中银票递给小二道:“这个你拿去买点衣裳穿,是我赏给你用的。”
说着,他洒开大步,跨出了门外。
店小二颤抖着手,捧着那张银票,他颤声道:“三……三十两?这……是……我……的了?……”
他不相信地道:“我是不是做梦?……”他伸出舌头,死劲地一咬,直痛得他眼泪直流……
此刻,财神已将睡神赶得远远的,他眯着眼睛笑了,因为他又得到一次胜利……
李剑铭一出店门便飞身跃起,他站在屋顶上,四外探看了一下,便脚下展开轻功,有若行云流水似的,绕着全城游走。
此刻,夜色浓浓的,城里的居民大都已经入睡,偶而几间屋里传来了几声士子夜读的朗朗书声,隐隐约约,时断时续,点缀在这静谧的黑夜里。
李剑铭摇摇了头,叹然忖道:“以前我在老夫子监督里,也曾经在孤灯底下,夜读诗书,每每读至深夜,方才入睡。当时我因身体不好,故而在书册之中,寻找乐趣,甚而希冀在大试之时,一吐扬眉之气。
但想不到现在竟然成为武林中人,而辗转在江湖恩怨之中,这始非当初所能料及的……”
他感慨地想着。
就在他沉缅在这往事中时,蓦地,远处一阵急骤的犬吠声传来,在黑夜里听来,更是清晰。
他抬头一看,见到大约十丈开外,一个黑影跃了过来,另外一条矫捷的身影,远远地追蹑着。
他心里一惊,忖道:“莫非是飞鸿弟回来了?他后面那道黑影轻功高明得很,看来他还不知道……”
他这念头未想完,突地看清楚了那前面飞跃而来的,是一个蒙面者,而且身材也较矮小,绝不类似公孙飞鸿。
他忖道:“这莫不是黑夜采花的飞贼吧?看他背上背了一个人样的包袱,真个像极,我且去看看……”想着,他脚下一移,已经迎了上去。
那跃来的蒙面人,见到面前有人拦阻,他吭也不吭的,往地上一跃,想藉着纵横如蛛网的街道,逃避追击者。
李剑铭想不到这蒙面人,竟会往地上一跳,他正在微楞时,那后面追逐着,此时喝道:
“快抓住他,不要让他跑了。”声音中,来人朽如夜鸟翔空似的飞纵而来。
李剑铭声音刚一入耳,便立即一沉身,飘了下地,他双足一弹,有如急矢似的,电射而去。
那蒙面人正好从街道边,跨进一个黑漆漆的巷子里,他心里一安,心想道:“这下你可又让我溜了吧——”
那知他这个念头还未想得完,突地骤闻一声低哼,立即身上一麻,栽倒地上,自己背着的包袱,也到了对方手里。
李剑铭一伸手,便将这蒙面人点中穴道,他一手接过包袱,便知里面是个人,他正想打开来时,突地风声一叙,身旁落下一人。
他惊忖道:“这人是谁?好快呀!”
他一转身,想看看到底是谁?那知这一看之下,登时使他楞住了,他惊诧地忖道:“天下还有这等英俊的美男子?在我真是第一次看到……”
原来他所见到的是一个玉面朱唇,秀眉重瞳的英俊书生,他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忖道:
“这人身着青色皮装,颈上套着白色围巾看来更是飘逸脱俗,尤其他那张脸,真个是我都自叹不如,只不过他身子彷佛少了一点什么似的,看不出他的威势来……”
他在这里打量着对方,那青衫书生也在细细的打量了他。
青衫书生忖道:“我原道中原地大人多,却未见到过一个俊逸的人,但这次却在这么个小县里看到了。从他外形上看来,丝毫不像会武功的,但刚才他身手之矫捷快速,却是非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之地步,不可能的。倒底中原何派能够调教出这么个武功高强的门人……”
他开口说道:“谢谢兄台援手,拿住了这个小贼。”
李剑铭一见对方启口之间,齿若编贝,晶莹皎洁,而且声音竟是异常轻脆悦耳,他忖道:
“这人声音怎么还没变呢?像个女孩子似的。”
他虽是如此想,但却赶忙开口说道:“那里,那里,兄台客气了,些须小事何须挂齿,但不知兄台与这贼子行何仇?”
青衫书生道:“小弟适才见他自一民屋中,鬼鬼祟祟而出,肩上背着这个包袱,故而欲待上前询问,那知这贼滑溜异常。竟窜入一个暗巷之中,逃逸而去。
我等了好半天,方始见他从另一条暗巷跃出,因要探知他的巢穴所在,故而一直追蹑在后,未将他擒住。
刚才因兄台一阻,故他又施故技窜入暗巷里,弟恐其逸去,才喝声请兄台帮助。”
李剑铭道:“兄台你看看这包袱里是何人?”说着,他把包袱交给那人。
青衫书生将包袱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女孩,此刻大约被迷药迷了过去,故而熟睡如死。
青衫书生一见,怒道:“这贼子真该死。”他举足一踢,便待将那蒙面人置于死地。
李剑铭一见道:“兄台,且慢,先问清是谁唆使他如此做的。”
青衫书生报然道:“兄台说的极是,小弟鲁莽了。”
李剑铭一见面前这俊美的青衫书生,脸上一片嫣红,充满了一股娇羞之态,他不由得呆了一呆,两眼盯着对方多瞧几眼,直把个青衫书生瞧得低垂下头来,他肩头一耸,忖道:
“这人面皮好嫩,让我多瞧一眼,就低下头了,大概是才出师门吧,未曾见过世面……”
他走了过去,把那被点上穴道的蒙面人一把提了起来,右手将他蒙在脸上的面巾给扯掉,顺手解了他的穴道。
李剑铭脸孔一扳,冷声说道:“是谁叫你晚上出来劫持这个小女孩的?”
这矮小瘦削的汉子,鼠目滴溜溜的转了两转,他闷声不吭的身子一伏,便从两人空隙里钻出,飞快地滚了开去。
青衫书生哼了一声,右手食指一圈,往外一弹,那才跑出半步的瘦削汉子,便“呀”地一声,栽倒地上。
李剑铭一见,他大惊诧异忖道:“这人是何来路?他那圈指一弹的功夫,更是未曾听见过的,竟能隔空点穴,毫无差错。”
他说道:“兄台武功真个惊人之至……”
青衫书生倏然一笑道:“雕虫小技难当仁兄法眼,尚请兄台不要见笑,小弟班门弄斧了。”
李剑铭道:“兄台如此客气,小弟真个汗颜无地……”
青衫书生笑了笑,对倒地的贼子问道:“你从实招来,是谁令你做此恶事?不然哼……”
声音冷峻之至。
那躺在地上的汉子,此刻只觉浑身软麻,不能动弹,他知道今天碰上煞星了,为了想免了皮肉之苦,只得说道:“小的毛七,是金龙堡洛宁分堡里的小头目,日前堡主下令我们找三个六岁大,子时生的女孩,送回堡里……”
李剑铭一听,怒道:“金龙堡,又是金龙堡,你且说他们要这些小孩做什么用?”
毛七哭丧着睑道:“小的只听说老祖宗要练什么功……”
青衫书生问道:“谁是老祖宗?”
李剑铭道:“崆峒派的长老叫残梧子……”
青衫书生诧异地说道:“崆峒派?那为什么他要用女孩来练功呢?他们是玄门正宗的呀!”
李剑铭冷哼一声道:“玄门正宗?谁晓得他是要练什么邪门功夫。”
青衫书生道:“嗯!我听师父说邪门“寒煞真气”“玄龟气功”“阴灵邪气”若以幼女合乐,则能够速成……”
李剑铭怒道:“这种人都该杀?”他想到了若非是金龙堡,公孙慧琴怎会受伤的,又怎会失踪呢?
一想到公孙慧琴,他心里便是一沉,他惊觉到自己是出来找公孙飞鸿的,于是他再也没心逗留片刻了。
他说道:“兄台请原谅,小弟尚有急事,先走了。”说着,他飞身一跃拔高二丈,上了屋顶,便势若飘风似的直往北面奔驰而去。
那青衫书生正在凛于面前这英俊的年青人杀气腾腾,而心里在震惊时,突地见到他竟立刻飞身跃起,他喊道:“兄台贵姓?尚请赐告。”
但是李剑铭已经跃出十余丈外,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呼唤,只有寒风飕飕的回答了他的呼喊。
他惆怅地望着夜空,心中起了一丝淡淡的怅惆,他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他怔立了一会,哑然失笑道:“我怎么啦?初来中原就这样失神,无端端的叹什么气?
真个是好没来由。”
他右脚单足一踢,将毛七穴道解开,说道:“我今天放你一条生路,今后你可要好好做人,否则下次见到你再做坏事时,你的狗命就小心了。”
毛七一听大喜,他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似的,说道:“谢谢,小侠大恩……”
等他抬起头来,见到青衫书生已经失去了踪彤,他四下一看,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于是他唾了一口口涎在地上,说道:“呸!你这初出道的雏儿,还来教训你老子,我毛七今天例霉,十两银子没赚到手,回去还得挨黄脸婆一顿排头,真他XX?”
于是,他垂头丧气的走了,准备接受他黄脸婆一顿臭骂。
且说李剑铭直奔出数里之外,在整个洛宁城兜了个大圈子,都没有看到一丝人影,一看天色,已经近三更了。
他心里焦急得满头都是大汗,不知道公孙飞鸿又到那里去了,他恨恨地道:“金龙堡,我李剑铭发誓要毁了你,还有单手擎天欧阳平,你小心吧!”
远远两个更夫,拿着灯笼,敲着竹杆,走了过来。
李剑铭一听忖道:“现在已到三更,我还不如回店去,明天再看看吧,那时决定该怎么办。”;
于是,他醒回了广益客栈。
他一进门,便见到那守夜的店小二,睁大了眼睛,伸长了舌头,坐在柜台旁。
他问道:“他可曾回来?”
店小二一见是李剑铭,赶忙走了过来,脸上堆着笑,谄谀地道:“公子,您那朋友还未回来,小的已经跟您烧好水,您老要不要洗洗脸?”
李剑铭见到店小二说话含混不清,他说道:“你的嘴巴怎么啦?”
店小二道:“小的咬破了舌头——”
李剑铭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便迳自进去了。
店小二赶忙把门关上,到厨房去倒盆热水送到李剑铭房里去,他心想道:“今天我侍候人,明天人家就得侍候我了,因为——”
“我现在已是有三十两银子的小富翁了。”
此时——
李剑铭在室内却想到了一条妙计,他忖道:“飞鸿弟未找到那点苍掌门的下落时,我就只能用这条计策,敢保一定可以找到慧琴姐的行踪。”
口口口口
日正当中。
金龙堡,这天下三大堡之首。
此刻,在堡里的议事厅,正有着许多的人在商议着。
的确,近来金龙堡,也是多事之时,先后半年之中,连逢逆事,遭到了许多的打击,堡中无一个人不惶然不安,生恐什么时候,危难就会来临。
现在那种情形看来,真又会有什么事发生了,所以堡里才会召集人在议事厅会商堡中大事?
且说在大厅之内,俊郎君诸葛辉维高踞上位,其余十几个劲装打扮的武士都围着他坐着。
诸葛辉雄说道:“据分堡传来的消息,前日有人看见那公孙飞鸿在韩城打听上次来堡里的点苍掌门一行引踪,而在王范也有一个白衫的年青书生打听他们下落。”
“但是他们结果一定会失望的,因为,那一拨人的下落,我已派出许多弟兄到外面去打探了将近半月,也没有发觉他们在那里。”
“彷佛他们都化成一阵烟一样的消逝了,在附近三十里内都没有踪迹,现在我正派人到五十里外,打听他们是否再会重来本堡。”
他顿了顿道:“不过,现在我们堡里也须戒备,虽然公孙飞鸿不足为惧,而那个文弱的书生,更不必顾忌他。”
“但是点苍的掌门,功力的是不浅,他手中黑箫那次还未出手,就把我们堡里搅得那么惨……”
说到这里,他好似警觉自己失言,顾忌似的看了看残梧子,见到他仍然没有动静,还是板着脸的,坐在椅子上。
于是,他放心似的继续说下去道:“幸好现在飞凤堡主欧阳大叔,已经回去通知撼山岳伍老前辈,请他老人家尽快赶来本堡。”
“而悟禅师叔也赶回少林去,在中途碰见本门师叔悟智、悟慧、悟本等三位,因此他们也都动身来此,现在他们正在后院休息中。”
“而鼎鼎大名的武林二绝中的五毒绝僧,也在昨晚来到,说要助本堡一臂之力。另外,海南剑派的黎山双雄也连袂而来,他们乃是海南五指山的孤独上人之徒孙,孤独上人在百年前曾来中原一会落星天魔,他在数百招后,方始一时失手,而重回海南,修练剑法,他死后,将一身绝艺都传给黎山独孤客,亦即黎山双雄之师成为海南一派之长。”
“现在得蒙黎山双雄来本堡,真个是非常光荣的事,他们此刻也是在西院憩息……除了这些成名的武林人物以外,那峨嵋之秀,据说也将下山,我们若告诉他一剑震天南张克英到过本堡,那么也一定能请得他来此的。”
“故而现在本堡固若金汤,任何人来,都绝不会讨得了好去,所以希望你们能够通告堡内其他弟兄,让他们放心,不必惧怕,这几天辛苦了他们,今天晚上加菜,犒赏他们一番。”
“现在散会,你们各自回到岗位去,好好去监督弟兄们。”
说完,他和残梧子一起走出议事头厅,哪些头目们,此刻也都鱼贯地回到自己的岗位去。
诸葛辉雄将残梧子,送到堡后一间密室后,说道:“老祖宗,您好好的休息,我会将您所需的东西送来的,现在有那些人来了,您老人家也可以休息几天。”
残梧子点了下头道:“你快将最后的五个小女孩送到我这里来,今晚子时,我将要把‘玄龟气功’里最后一段修习好了,那么下次就不会怕那小子的阳刚真气了。”
诸葛辉雄应声道:“在黄昏之前,我就会把那些小孩叫人送来,您放心好了。”
残梧子道:“记住,在今晚之后,一连三天,你都不能来,也不要派人来。”
诸葛辉雄道:“我晓得,您进去好了。”
残梧子打开门进去了,诸葛辉雄用手在墙上摸了摸,然后走到屋角一个石头前,用脚重重的跺了下。
只听一声轻响,那原先长在屋后的一大片竹林,移了过来,而整座屋子,竟然沉到地底下了,竹林刚好将这个洞穴盖住,在表面上看去,根本不可能发觉它是一个机关,还以为竹林原先是长在那儿的,真个是天衣无缝。
诸葛辉雄看看已无丝毫痕迹之后,他满意地走回前面。
经过一幢幢接连的屋子,他穿过一道月亮洞门之后,来到了一间题名“驻春楼”的房子前,他推开了门,进到客厅里。
他看见厅内已经烧了一个大火钵,满屋里都是暖和和的,跟外面那寒风凛冽的情形比起来,真是恍若两个世界。
他一而脱若罩在身上的皮袍子,一面对那站在卧房门口,正在向他请安的丫鬟说道:
“顾姑娘吃了饭没有?”
那丫鬟答道:“禀堡主,小姐还未起身呢!”
诸葛辉雄将脱下来的皮袍子,和围巾交给这丫鬟,问道:“还没起身?她可是病了。”
那丫鬟道:“早晨老夫人曾来此,小姐人还是好好的,但等到她老人家走后,小姐就一直躺在床上不起来,也不要小奴进去,说是让她清静一下。”
“刚才小奴送午饭进去,她只叫我放在桌上,也没起身用饭,我还看见她眼角上挂着泪珠呢!”
诸葛辉雄讶道:“泪珠!咦!她有什么事值得伤心的?妈跟她说些什么呢?”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哦!莫非是妈告诉她,我的意思,所以她才高兴得掉眼泪——”说到这里,他情不自禁的得意地笑了笑。
站在旁边的丫鬟识趣地道:“小奴贺堡主大喜,恭贺堡主……”
她话还未说完,诸葛辉雄笑叱道:“不要胡说!让人家顾小姐晓得了,怎么好意思,你走吧!”
那丫鬟伸了伸舌头,做个鬼脸走了出去。
诸葛辉雄叫了一声道:“秋菊!你到帐房那里去领十两银子,说是我犒赏你的。”
秋菊闻言,大喜道:“谢堡主——”
诸葛辉雄挥了挥手,看见秋菊开了门走出去后,他脸上带着笑的,轻松地走到卧房门口。
他敲了敲门,问道:“霞妹,你好吧!”他整了整衣服,等待着顾凤霞叫他进去。
那知里面竟然没有丝毫回音,他诧异地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屋,就闻到一股馨香之气扑上鼻来,他一看,见到室内一个小鼎里,也不知道是烧了些什么香料,一缕缕的香烟,袅袅的上升,满布屋内。
一个淡装佳人,此刻正蹲在火钵旁,将一束束的宣纸写就的文稿,缓缓的放在火钵里。
只见火舌一长,便将这束文稿吞没了,熊熊的火焰,映着她的脸颊,更是鲜艳如花。
她脸颊上挂了两滴晶莹的泪珠,两眼出神地凝视着,那轻轻飞起的纸灰,和那渐渐燃烧着的白纸。竟然未曾觉察到诸葛辉雄进入室内。
俊郎君诧异而又好奇地靠在门边,看着顾凤霞这奇特的行为,他忖道:“她为什么要烧掉那些诗文呢?记得上次我偷偷的看到了一篇诗,也只不过是缅怀身世的凄凉而写的荒唐之言,看那笔法,并不是她自己写的。但她却不许我再看,还把我骂了一顿,看来里面定有什么蹊跷……”
他正想到这里,突地听到顾凤霞曼声吟道:“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归。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
顾凤霞摇了摇头,继续轻声吟道:“……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声音凄苦,惆怅之至。
俊郎君诸葛辉雄见列她此刻眼泪又一串串的掉落下来,他心里更是迷糊了,他忖道:
“她吟这诗好像是‘落花’,而这诗里的大意却是怀念着远去的情人,伤心自己的痴念,失望之下而至于掉下眼泪来……”想到这里,他好似恍然大悟,他忖道:“啊!莫非她以前有个情人,后来没有理她了,所以她才会如此伤心。怪不得她来的时候,眉头老是皱在一起,一直都不开心。
直到我跟她好了以后,他才略为开心,有时也会谈谈笑笑,到最近,她的心境好似更为开朗了,也比以前对我好。
只不过眉宇之间,偶而也会出现一丝愁意,感情她是想起以前的情人……”想到子一酸,一股醋意直冲脑门,妒忌的火立刻熊熊而起……
他冲动地走前一步,想要问问她是否如此,但猛地一眼望到那已变成灰烬的诗稿,他想到:“呵!现在她是把以前的情人所写的诗,放在火钵里烧了,表示她对这份感情已经断了根。但她一想到以前跟那人在一起的时光,而后来又抛下了她而走掉了,故而她忍不住的掉下泪来。看这情形,对我甚是有利,我现在不应出现在她面前,以免她窘迫之下,发起脾气来,那这已到手的小姐,又会在她羞恼之下飞了。”
这个念头,有若电光石火样的,在他脑里一闪而过,故而警觉地轻轻的把脚撤了回来,走出门外,不带一丝声音。
看来他对女人的心理甚是了解,她的揣测完全的对,把顾凤霞的思想猜个正着,一点都没错。
顾凤霞自那次终南山狩猎回家后,他的整个思想都变了,她不想见到她的父亲,因为她恨他,恨他把自己的幻梦都打碎了。
她将昔日李剑铭留下的诗文以及衣物,都收藏起来,每当想起他的时候,她都拿出来看着,回想到李剑铭在堡里的一切。
至此,她深深的为自己以往骄傲自大的态度而后悔,后悔自己以往为何不向他低一点头,老是要发小姐脾气,以致于惹得他的厌恶。
而且那次若非自己一时气愤之下,怎会怂恿父亲带李剑铭上终南行猎?而也就不会发生那件事了。
她日夜忏悔之下,渐渐瘦了,直到云龙一现大闹银麒堡后,她就带了他以前的诗稿,走到江湖上来了,因为她还想从那破碎的影子里,找回一丝未曾破灭的幻影。
她在洛宁碰到落星追魂,亲口对她说李剑铭已经死去,以致于在伤心下,碰到了欧阳平,遂跟他来到金龙堡。
俊郎君一见之下,惊为天人,遂拼命的追求她,而她的空虚的心,又充实了,逝去的感情复生,已将李剑铭的影子渐渐忘去,而取代的是诸葛辉雄……
今天早晨,诸葛辉雄之母,来向她说及金龙堡欲和银麒堡连姻,且已派人通知银麒堡主顾凌武,故而问问她的意见如何。
她默然不语,一直的低垂着头,但老堡主夫人何等老到,已经晓得她心里默许,遂高兴地走出去,预备一切。
她为了将一切旧事完全忘去,遂检出李剑铭昔日任西席时之诗文,放在钵中烧毁。
在这时她看着火焰将诗文渐渐的烧去,想着自己这凄凉的初恋,想着以往的情景,想着李剑铭的一言一笑,一举一止,都曾占去她心里的多少空白。
而他却根本无动于衷,直到他死后,自己还是盼望着这是假的,装作相信他末死,而行走江湖,去找寻他的行踪,但结果仍是失望。
现在想着自己不久将要另适他人,故而一时感慨,而致想起了李商隐的“落花”,轻吟之下,一股哀愁更是布满心田,那泪珠儿又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且说门外的诸葛辉雄静静的站着,他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不妙,他忖道:“这下看她对以往的那人,还甚是怀念的很,现在若是那人再出现在她面前,那么她还会理我吗?这怎么行呢,我该想个办法……”于是他想出来一个念头……
他邪恶地笑了笑,重新举起手,敲着门道:“霞妹,我好进来吗?”
顾凤霞道:“啊!是雄哥,你等一会。”
诸葛辉雄听见里面一阵簌簌的声音,他冷笑了一下,心里越发的坚定一个念头。
一会儿——
顾凤霞在里面说道:“你好进来了。”
他在门外应了一声,便推门进去,他一进门,便见到顾凤霞已装束整齐,坐在藤椅上,脸上的眼泪已经擦干了,含着笑的望着他。
他心想道:“女人真个擅于做作,刚才她还哭成那样子,现在却又笑得出来。”
他虽是如此想,但表面上可是也含着笑的问道:“霞妹,你好吧!刚才秋菊说你人不舒服是吗?”
顾凤霞道:“你听她说鬼话!我不是分明好好的嚒?”
诸葛辉雄道:“你既然人好好的,但为什么不吃饭呢?”
顾凤霞嗔道:“难道我不吃饭不行吗?人家肚子又不饿!”
他一听,打趣道:“哟!人家肚子不饿,你的肚子可饿了吧!”
她一听,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坏死了!”
“谢谢你!”
“怎么?”
“你说我坏的已经死了,那么现在我岂不是好得很?”
“你不要脸!”“我早就把我的脸皮送给你了。”“你这张油嘴——”“还未吃肉,那来的油呢?”“死鬼!我不来了。”“你不来,那么我过去了。”说着,他大步的走了过去,伸手把她搂在怀里。
“你要干什么?”
“我把油嘴送给你。”
“不要嘛!”
“我要嘛!”
“你真的这样?”
“我假的这样。”
“那么你放手。”
“让我亲一下,我才放。”
“不行。”“可以。”
“为什么?”
“………………”
“唔……”她闭上了眼睛……
好一会——
她挣脱了他的怀抱,眼睛眨了眨,说道:“你欺负我,我……”她眼睛一红,竟要哭出来。
他浅笑一下,舐了舐嘴唇,说道:“好了,我对不起你,是我欺负你——”
“你……”
“我……”他双手一拢,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作了一个揖道:“娘子在上,小生赔礼了——”
她嗔道:“呸!谁是你的娘子!”
他装出惶恐的样子,单足一弯,便待跪下,颤声说道:“啊呀呀……,小生该死,罪该万死…”
他说到这里,顾凤霞“噗嗤”一声,笑道:“你本来就该死的嘛——”
他一听,作出一副哭丧的样子,反身便待走出门去。
她一见,莫明其妙地开口叫道:“喂!你到那里去——”
他回头道:“听从小姐命令,我去找根面条上吊去——”
她一听,笑得花枝招展,道:“你这死鬼……”
看她笑,他也咧开嘴笑了,于是,两人相对大笑。
她再也不会想起李剑铭了,再也不会想起她刚才曾经哭过。
女人是多变的,但她们每一个变动中,都有一个男人参与在里面。
年青的朋友们,让你们自己变得更为机智点吧!
这样你们才不中被爱神踢得远远的,摔落在失望与痛苦的深渊里。
且说诸葛辉雄止住了笑,说道:“好了,飞了——”
她诧异地道:“什么飞了?”
诸葛辉雄道:“我原想看看你流泪,那知却随着这阵笑声飞了,使我失掉了一次好机会……”
顾凤霞向他翻了个白眼,道:“你又来了!”
她此时忖道:“他真是个知情识趣,而又俏皮的郎君……”
啊!如果她真的对诸葛辉雄说出这句话,那他不立刻昏倒才怪。
青年朋友们,如果你们的女友会对你说,你是一个俏皮郎,那么你安心罢!因为她已赏识你的幽默,而对你有了很大的好感,甚至于她已爱上你了。
且说诸葛辉雄轻笑了声道:“我不敢来了,我的肚子倒是饿了。”
顾凤霞道:“你肚子饿,为什么不吃饭?”
诸葛辉雄道:“你陪我好吧?”
她说道:“别这么不害臊好不好,谁要陪你吃饭?”
他说道:“顾凤霞小姐要陪我吃饭。”
她一撇嘴角道:“哼!”
他说道:“其实我是怕你饿坏了,那时我该多心痛!”
她一撅小嘴,脸上一红说道:“你真个死皮赖睑!”
他说道:“说真的,我最喜欢看你这娇羞的样子。”
他这一说,她的脸更红的像涂上一层胭脂似的,美艳极了。
他痴痴的把视线盯在她脸上,目光炯炯的直看得她娇羞得低下头来。
好一会——
她抬起头说道:“有什么好看的,吃你的饭吧!”
他一听,连忙将桌上盖着饭菜的笼子揭了开来,把两碗饭盛好,把筷碟放好后说:“霞妹,吃饭罢,饭菜还很热。”
她斜了他一眼,便默不作声的坐下了,端起饭碗来。
他浅笑一下,端起饭碗扒了两口,说道:“我还预备了花卷和包子,如果你不够的话,还可以吃包子……”
她“嗤”了一声道:“啊哟!我那能吃得下这么多,又不是田里的大黄牛……”
他一听调笑道:“好啊!你竟骂我是田里那又笨又难看的大黄牛,看我等下不揍你一顿。”
她一听,急忙把饭碗放下,用手掩着嘴,笑得都直不起腰来,她止住笑说道:“你自己要做大黄牛,怪得我?”
他说道:“好!是我愿意,那么你跟大黄牛一起吃饭吧!”说着他端起饭碗来,一直的扒饭挟菜,埋头大吃。
直待他已经吃完一碗饭,这才抬起头来,一看面前的顾凤霞,他楞道:“咦!你怎么不吃呢?今天这菜非常好啊,全是我们的李大师傅的拿手好菜,你为什么……”
说到这里,他恍然道:“哦!原来你是看到我这吃饭的狼吞虎咽的样子难看是吗?对不起!这只怪我在少林寺学艺时,天天都是大伙一起吃惯了,故而才会有这种抢饭吃的习惯,我陪你慢慢吃吧?”
她轻笑了一下,便也开始用饭。
俊郎君诸葛辉雄一直吃完第五碗饭时,才放下筷子,他擦了擦嘴后说道:“怪不得我想你的腰怎么这么细,原来你每餐只吃大半碗饭,你不会饿吗?”
顾凤霞摇摇头,站了起来,走到茶几旁,倒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说道:“你吃杯茶吧!休息一下,堡里又有事要你办了。”
辉雄站起来说道:“是呀!最近这半年来真把我烦死了,那些人老是跟我们作对,尤其那个云龙一现,到现在都没有踪影,也不知他跑到那里去了,真个是‘云龙一现’。”
他一面说着,一面走到茶几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继续道:“前些日子那什么点苍掌门也来闹了一场,把残梧子老祖宗都打伤了,幸好现在堡里来了许多人,也不怕他们了。”
顾凤霞坐在另一张椅上道:“云龙一现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他老是跟我们三大堡作对。”
他叹了口气道:“唉!这些事真是烦死人,江湖上现在又出了个落星追魂,掌门师祖也有令谕来此,叫我多注意他的行踪,但我们这个金龙堡,又怎能挡得了他一击呢?”
她同意地说道:“的确是的,上次我在洛阳见到他硬生生的把人手臂折断,真看不出他那么年轻,武功就这么高强。”
他惊道:“你看见过他了?他是不是一个非常英俊潇洒的年青人?”
她说道:“不是的,他只是一个面目平庸,死眉死眼的人,而且脸上黄黄,好像害病一样……”说到这里,她突地一窒,惊忖道:“啊!那天他手里拿着以前李剑铭带着的绿竹杖,他和云龙一现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她问道:“落星追魂是不是姓李?”
他答道:“不是姓李,是姓黎,他名叫黎云。”
她诧异道:“明明我听到是姓李,他还是丐帮的长老……”
诸葛辉雄惊道:“丐帮长老?你且把详细情形说出来……”
于是,顾凤霞把当天的情形,大略的告诉了他。
当然,她是不会把被花花太岁追赶的真正原因告诉他的。
他听完后道:“你今天是立了一个大功,整个武林都会感谢你,我等下就通知师叔,他会赶回少林,把这事告诉掌门师祖的。”他兴奋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柔声道:“今天,是我一生里最快乐的一天,我深深的感谢你。”
她白了他一眼,没有出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他继续道:“我发觉我非常喜欢你,彷佛在那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认识你一样,尤其这一个月以来,我发觉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他看了一眼低垂螓首,嘴角含羞的顾凤霞,便又继续说道:“尤其你对于我的事业上很有帮助,今后金龙银麒两堡,能够永镇武林……”
他正说到这里时,门上“喙喙”两响,打断了他的问题,他不悦地问道:“谁?”
门外敲门者应道:“是我!秋菊。”
他问道:“有什么事?”
秋菊说道:“东路总管回到堡里,有要事求见堡主。”
他说道:“好!你告诉他,说我立刻就来。”
他摇摇头,苦笑道:“又不知道有什么事发生,我只得走了。”
顾凤霞道:“你去吧!堡里的事是非要你自己亲自去处理不可。”
诸葛辉雄站了起来,他不舍地说道:“我等下还会来的,你肯吗?”
她轻笑一下道:“这儿是你的房子,随你要怎么……”
他说道:“这怎是这么说?你现在还要分什么我的你的……”
她哼了一声道:“你又来占我便宜了。”
他哈哈一笑,说道:“我马上就来!你等着我。”说着,他拉开门走了出去,走了几步,他回头对站在门口的顾凤霞道:“你房子里烧的香味很好闻,等下还继续烧下去吧。”
他扬了扬手,走到门口,接过秋菊送上的皮袍子和围巾,穿好后,他洒开大步,向堡前议事厅走去。
他一进议事厅,便见到一个身披重裘,头戴皮帽的大汉站了起来,他说道:“你坐下吧!
辛总管辛苦你了。”
辛总管道:“谢谢堡主关怀。”他看到诸葛辉雄已经坐定,于是也坐了下去。
诸葛辉雄问道:“有什么消息?”
他答道:“今晨据派出到韩城的线椿回来报告,说公孙飞鸿跟一个跛足的算命道人聊了几句话后,那道人便拿起他的布幌子走了,公孙飞鸿这小子却像着了迷似的,跟着那道人一起离去。”
俊郎君问道:“难道没派人继续追踪吗?”
辛总管答道:“两个弟兄继续跟了将近五里路,那知转了两个圈子后,便已经失去他的踪影,找了半天,也都没有找到他们到那里去了,所以只得回来报告。”
“至于另一个白衫书生,在没有找到点苍掌门,失望的回到了洛宁后,今天早晨又赶到韩城去了,大概去找公孙飞鸿,据弟兄们推测,他似乎是什么贵家公子,不会什么武功。”
诸葛辉雄问道:“那点苍掌门一行人的下落,打探清楚没有?”
辛总管道:“我派出二十乡路线椿,都没有找到……”
诸葛辉雄摇摇手不让他说下去,不悦地道:“真是些饭桶,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办不好。”
这话只把辛总管说得满脸通红,接着他说道:“你没吃过饭吧?到饭厅里去,吃完饭后,你休息半天,明天早晨你迳自走吧!不必向我辞别,回去好好的干,现在到帐房里去支取下个月的银子吧!”
说完后,他站了起来,离开了议事厅,回到自己房间去,看了看他母亲已经睡着他便一迳的走到“驻春楼”去。
门口的秋菊见到他,便眯着眼神秘的笑了笑。
他一见,扳起脸孔道:“笑什么?”
秋菊说道:“小奴见顾小姐已将室内整理得好好的,尽是催小奴到门口看堡主你来了没有……”
俊郎君一听,心里暗喜,他将罩袍脱下,交给秋菊后,说道:“你现在去休息吧,等下送饭来时,送半瓶百花露来!”
秋菊问道:“还要喝酒呀?”
诸葛辉雄叱道:“走!出去。”
他见到秋菊走后,马上换了一副面孔,悄悄的走到卧房门边,轻轻将门推开——
从门缝里看到顾凤霞此刻正在对镜理妆,纤手轻掐着一根眉笔,兰花指翘起,淡淡的在画着眉儿。
他见到她那娇美的模样,顿时呆了一呆,心里一阵迷乱,怔立在门口,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要得到她,我一定要得到她。”于是他原先的那个念头,更加坚定了。
他怔立在门口,那对镜里红妆的顾凤霞,此刻已经画好了眉,解开了发髻,让一头如云的秀发披到肩上,拿起篦梳来,突地她听见门口有一丝呼吸声,她头都没回,说道:“是谁在门口?”
诸葛辉雄一提真气,足下一点,已经得到她身后,他双手一伸,掩在她眼上,说道:
“你猜是谁?”
她轻笑一声道:“是大马猴!”
他一听,假怒道:“好啊!你敢骂我——”
他双手一松,将顾凤霞转了过来,面对着自己,他把她搂得紧紧的,一低头把嘴唇印上了她那微张的樱唇……
时间已经停顿在这刹那,灵魂与灵魂相遇在两人的嘴唇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轻轻的放开了她,张开眼凝视着她闭上的眼睛,羞红的面颊,以及那浅浅的笑靥。
她偷偷地张开眼睛,一接触到他的视线,便娇羞的挣脱了他的手,嘟起小嘴坐在椅子上,不理他了,也许她是不好意思理他,而故意如此的。
但诸葛辉雄本就看透了她的心底,他走了过去,说道:“霞妹,不要发睥气了,我们坐着聊聊天吧!”
他坐在她身旁,用手轻拂看她的秀发,他闻到了从金炉里烧着檀香的香味,说道:“你喜欢不喜欢这种香味?”
她嘟着嘴道:“我不喜欢——”
他说道:“好,你不喜欢,我去把火熄了——”说着,他要站起来,去拿水熄火。
她说道:“你不是喜欢的吗?”
他说道:“为了你,我一切都可牺牲,何况这一点小事情?”
她白了眼一眼,说道:“贫嘴!”
他郑重地道:“绝对真心——”
于是,在这一下午的时间里,他和她都在调笑中度过。
秋菊将小菜送进房来,她强抑住笑,把酒菜摆好,才翩然出去,出到门外,她瞧着俊郎君的暗示,把门从外面反扣好。
诸葛辉雄把酒弄好,他说道:“这是本堡名酿‘百花露’,你喝一点吧?”
顾凤霞摇摇头道:“我向来都不喝酒,你自己喝吧。”
俊郎君也不勉强,他把蜡烛点亮,替顾凤霞盛好饭,便独自饮起酒来……
就在他们轻谈低笑中,这顿晚饭吃得非常愉快。
他坐在椅子上,两颊通红的,捧着一杯她为他泡好的茶,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她用一条丝绢把披下的秀发束好,走到他身边道:“你喝了不少酒,今晚早一点休息,喝完这杯茶,你也好走了。”
他默然不作声,低头喝了一口茶,又盯着她,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他低声说道:“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坐下来,我们谈谈。”
她好似戒备似的,没听他的话,她皱了皱眉道:“你醉了,该回去休息,我也累了——”
她话未说完,他放下了茶杯,轻笑了一声,站了起来,飞快地猿臂一伸,将她搂在怀里……
她双手一挣,说道:“你要干什么?”
他双手一紧,将头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要……”
她顿时花容失色,颤声道:“不……”
他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嘴,将她整个身子搂了起来。
他跨开大步,向着床边走去……
他伸出了手,遥遥的一拍,将烛火拍熄,顿时——
室内一片黑暗……
室外,白雪片片的飘落……
片片的……
飘落……
口口口
洛宁县城二里外,有一座圆通寺,庙院里植有一株高达数十丈,粗可数人合抱的大树,这天早晨竟发现一条又长又阔的大白布条,在迎风招展。
庙里打扫的老和尚,一清早起来,便在院里扫着昨晚落下的厚厚的积雪,那知他偶而抬头往上一看时,却见到树上两根细小的枝桠间,缚了一条长布条,他茫然的念道:“落星追魂限点苍掌门于三日内来本寺。”
念完后,他诧异地道:“什么叫落星追魂?星落了,还会追人的魂不成?真是胡说!还有那什么掌门不掌门的,到本寺来干什么?莫明其妙!”他嘟嚷着根本没有多想,为什么在那么高的树枝上,会有人挂上白布条。
然而,在此刻寺外,却围了一大群的人,有老有少,形形色色的,他们都交头接耳的谈论着白布是谁挂上去的,那么细的枝梗,又怎能爬得上去。
他们都是一些生意人和走卒小贩,并不知道落星追魂是何许人,因为他们永远都不会跟武林中发生什么关系,自然也不会知道武林中的恩恩怨怨。
他们只是好奇的望着这飘拂着的白布条,于是,一个眼戴老花镜的老童生,双手背在背后,摇头幌脑的向那些人解释道:“落星者,落星也,追魂者,亦追魂也,落星追魂者——
乃落星追魂也!尔等岂知之耶?”
一个小孩嘟着嘴说道:“落星追魂本来就是落星追魂嘛!这我也知道,有什么稀奇!”
老童生一听,叱道:“咄,乳臭小儿,信口雌黄,竟然目无尊长。可恶!可恶!”
小孩对他做了个鬼脸,说道:“你才可恶呢!”
老童生一听,气得五内生烟,他眼见小孩已经跑远,只得摇头叹道:“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古人诚不我欺也!”
且不说他在此摇头兴叹,且说此时远远的驰来数匹马,其中一人脸色苍白地,指着树枝上挂着的白布道:“辛总管,你看!”
那被唤作辛总管的抬头一看,他登时惊得脸色一变,喃喃道:“落星追魂……”他心里一寒,彷佛这天下第一号的大杀星,站在他面前似的,他急忙一拉马道:“我们赶快回去,报告堡主这件事。”说着,他领先一骑,飞奔而去,那些人一见不对劲,也赶忙跟了上去。
就在他们这数骑飞驰而去时,一个中年虬髯大汉,踏着平稳的步子,走了过来。
他来到庙前,看到那高挂的白布,心里忖道:“李剑铭呀!这是最后一条计策,可以找寻到慧琴姐的下落。若是那点苍掌门龟缩起来,不来应约,那我这个计划是全盘失败了。”
敢情这个中年虬髯大汉竟是李剑铭化装的,他自在客店里等了公孙飞鸿一晚后,次日即赶到韩城去,找寻公孙飞鸿下落,然而半天下来,根本没发现一丝线索。
那知当他赶回客栈时,却接到一个人带来公孙飞鸿的信函,他一看之下,几乎气个半死。
原来那信上只写了平安两个字,其余什么都没写,问那送信者却问也问不出到底公孙飞鸿到了那里去了。
他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施出这条激将之计了,想激使点苍掌门现身出来,那时再打听公孙慧琴下落。
其实他倒不是知道,点苍与落星天魔百年前的那段怨仇,因为落星秘笈中,根本没有记载落星天魔的身世,只有欧啸天自己在后写的“落星天魔”四个字而已,其余的一概未记载,也没叫得书者,须替落星天魔报仇等语。
故而他只表面承认落星天魔是他的师父,心里倒也没有感觉,倒底落星天魔是已经逝去百年,没能给他留下半丝印象。
且说他在忖想之际,一阵马蹄声传来,接着一声悠长的喊声道:“我——武——维——
扬——”
当先一个神气活现的趟子手,骑在马上,奔了过来。
他见到这庙旁竟围着这么乡人,把路都塞住了,他说道:“各位老乡请让让,我们乘车要借道而过……”他还待说下去时,突地随着众人的视线,他也看到了挂在树上的白布。
顿时他全身一阵哆嗦,险些从马上栽了下来,他争忙回辔迎上那一列长长的镖车,对着那当先一位黑面魁梧镖头呐呐道:“赵……镖头……前面……有……落……”
赵镖头见他吓成这个样子,他急忙问道:“有落什么?落雨?这种天怎会落雨呢?”
趟子手嘴张了好一会,方始进出一句:“不是,是落星追魂在前面——”
赵镖主还没听完,他大惊,跳了起来道:“落星追魂?他来劫我们的镖?”他哭丧着脸道:“完了!这个年又过不成了,镖行马上得关门……”
趟子手道:“不是!他不是来劫我们的镖,是要约点苍掌门决斗。”
赵镖师一听,顿时心里一松,他重重的呼了口气道:“让他们去决斗好了,只要我们的镖车能够安稳,今年的年关就好过了。”
于是,镖车悄悄的过去了,江湖上将会立刻就盛传着落星追魂找点苍掌门比武,于是更多的武林中人,将要赶来洛宁。
且说李剑铭站了一会儿,他便缓缓的走到圆通寺前,他敲了敲门环,里面便有一个和尚出来应门。
那和尚一见是他,连忙堆笑道:“李施主您好早啊!”
李剑铭点头道:“师傅你早,老方丈在吗?”
那和尚把门关上,对李剑铭道:“方丈在禅院里,他正在为着今天树上挂着的白布条头痛着呢!”
李剑铭浅笑了一声,用手摸摸颔下的虬髯,洒开大步,便往里走。
他穿过一连几重的房间后,来到一问房前,他叫道:“老方丈,我又来找你厮杀来了。”
说着,他迳自跨进房里。
房里的云床上,一个白须飘拂的老和尚正在盘膝而坐,他面前摊着一局还未下完的围棋,此时他正在凝视着右角上的白子,睑上沉重的忖思着。
一听到李剑铭进来,他张开嘴哈哈笑道:“施主,你来得正好,昨晚我整整想了一晚,倒底给我想出一手妙着,哈哈,这局棋可不会轮你了。”
李剑铭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想出什么绝招来,你下吧!”他一面说着,一面也跨上云床,盘膝坐在老和尚对面,等待着老和尚的所谓“妙着”。
老和尚毫不迟疑地伸手拈起钵中的一颗白棋子,缓缓地放在棋盘中第十七、五路上。
李剑铭一见,脸色顿时沉重起来,他见对方这一着,真个把自己一块棋的眼位都破了,全无半点生机,所能保存的仅是左边一小块而已。
他皱上眉头,摸着颌下的胡子,说道:“老方丈,你这一手,真个是绝招呵!不过这么一来我会全军尽没,这怎么行呢?”
老方丈开心地拂了拂白髯,道:“这局棋一连下了两天,把我的白胡子都拔掉了几根,若再不赢,怎对得起我的胡子?哈哈!”他此时稳操胜券,故而好整以暇的说些风凉话。
李剑锦低头不语,沉吟了好半天,两指拈起一颗黑子,对老方丈道:“这下可真对不起你了,看来你的白胡子又该拔掉两根了,哈哈!”他一面说着,一面把黑子放下……
“啊———”老和尚一见,惊得张大了嘴,他顿时睑色又沉重起来,苦苦的思索着。
李剑铭晓得自己这一着,对方至少会想上二个时辰以上,他笑了笑,从云床上站起来,走下地。
他看到老和尚脸上一片茫然,两道长眉紧紧皱着,他忖道:“我若非习得两心神功,现在怎能有这个闲情来和你下棋?唉!希望那点苍掌门能够来才好。”他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轻轻叹了口气道:“为情烦恼,为情奔波,但所得到的只是一丝丝的甜意,我真想不通为什么情的魔力这么大。”
他放下茶杯,正要想到外面去看看,突地庙里的知客僧走了进来,对老和尚道:“方丈,外面有一个年青公子,要求见落星追魂!”
李剑铭一听问道:“他是怎么样的人?”
知客僧道:“他身穿着青色儒衫,长得非常俊美。”
李剑铭沉思道:“点苍掌门,会不会是这个俊美的年青人?”
知客僧此时见到老方丈坐在床上,动都没动,于是他又走近一些禀告道:“方丈,外面有一个年青公子,要求见落星追魂。”
老和尚从沉思中醒了过来,他说道:“啊!什么?落星追魂?我又不是什么落星追魂,你找我干什么?混蛋!把我的思绪都打断了,去!”说着他又将心神贯注在棋盘上了。
李剑铭看见知客僧苦笑了一下,他说道:“你带我去见那人,我有话答覆他。”
知客僧道:“李施主,你认识落星追魂啊?你叫他把挂在树上的白布条拿掉好罢?我们庙里的梯子又不够长,不然早就把它拿下来了。
害得庙前围着一大堆人,也没没半个人进寺里来烧香,今天没半个铜板的香油钱了,这样下去,我们都会饿死。”
李剑铭见到他嘀咕着,他自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道:“你们让那布条子挂上个三天,我这儿有五十两银子,随你拿去怎么办好了,只不过凡是要求见落星追魂的,要麻烦你来找我见他。”
知客僧一见,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他接过银票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您老,小僧自会照办。”
他一面走一面心里忖道:“这下我起码又可捞个十两银子,去好好的吃一顿鸡子,喝一坛酒,这半个月都淡得嘴里生毛。”想到开心处,他不由得一笑。
李剑铭诧异地道:“你笑什么?”
知客僧面上一红道:“老方丈常说我佛拈花微笑,普渡众生,我们也都应该时常微笑微笑。”
李剑铭一听,忖道:“这和尚一定是个酒肉和尚,乱用佛经,一点狗屁都不懂,唉!这叫出家人哪!”
于是他装作不知地问道:“应该微笑?”
知客僧尴尬地抽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道:“嘿嘿!微笑,是微笑。”
李剑铭感叹地摇了摇头,随着知客僧,走向前面去。
他脚方一踏进会客房,心里便是一惊,忖道:“咦?怎么会是他?他找落星追魂做什么?
难道他就是点苍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