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据门师讲,天下异术分为神鬼天地,十巫就是神巫的宗师,共有十位。所以称为十巫。”
  “哦,这样。你以前说过,你们神鬼天地四大异术,都是出自太子长琴,那么,彼此关系应该非常密切了?”
  “互不来往。”季后回答得斩钉截铁。
  “什么原因?”
  “如果你是我鬼方的末师,自当明白,无须我多言。如果你不是我鬼方的末师,则鬼方门规有令,鬼方秘术,非鬼方中人,不能道也。凡鬼方门子,执此始终,终身不得违背。”季后一板一眼地说。
  陆离俞没有再问了,心想,另一个问题也不用多问了:神鬼两派,既然是互不来往,有一件事,就很奇怪了,我穿越到的地方是鬼方派的山洞,但是把我困在山洞里的却是神巫的法器。老死不相往来的两派,在我身上有了交集。我到底有啥“神圣”之处?
  “这么说,现在不是夏朝?”陆离俞问。
  “不能叫朝。夏这个名字倒是有。”
  “它是指什么?”
  季后说:“我们这里有一个国家,叫一目国,就是只有一只眼睛的人,我们都把它们叫做夏人。这样一群人,平时我们都不怎么看得上。没想到,到了你们那里,却成了了不起的朝代名称。”
  陆离俞想起来了,自己曾经研究过夏这个字的起源。在甲骨文中,夏这个字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的侧面简笔画,特别显眼的是该画脑袋的地方,只画了一只眼睛。他觉得很奇怪,不知道这个造型代表了什么。一个原始部落为什么会用这样一个名称来指代自己?现在倒是有一个解释。夏人最早的含义,可能就是只有一只眼睛的人。
  《山海经》上的确有大量关于一目的记录。动物有一目,灵怪有一目,甚至稀奇古怪的国名中也有以一目命名之类。当初研究古文字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看似荒诞的记载,可能正好解释夏字真正含义。
  一目民是怎么成为我们的祖先的呢?
  “这个国家的人为什么只有一只眼睛?”陆离俞问。
  “他们是刑人。”季后说。
  “刑人,是不是受刑之人的意思?”
  季后点点头:“这种刑罚,在我们这里叫做半刑。人若触此刑律,必会失去一目、一臂、一足,甚至失去半边身体。这些人,据说都会被流放到一个地方,就是夏。”
  “动物也有这样的么?”
  “你看到什么了?”季后好奇地问。
  “一只只有一半的鸟飞过我头顶的天空,当时,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现在一想,既然人都只有半个,动物也会有此一类吧?”
  “有是有,那是半刑之人,转生而成。你看到什么样的?”
  “没看清,只是那声音很特别,听起来就像是比翼。”
  “那就叫比翼。”季后说,“门师说过,这种鸟,一半之身的时候,始终不会落地,一辈子都在寻求自己的另外一半,一旦找到,便会合在一起,然后寻一再生之地,比翼陨落。”
  “难怪叫声这么凄厉。一生寻求的就是一个死字,合便是死,死便是合。”陆离俞笑了一下,觉得跟自己的遭遇很有几分相似之处,他的情感就跟比翼似的,一直寻找另一半。
  停了一会儿之后,陆离俞问了一个他一直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既然没有朝代,我现在所处的这个时期,你们是怎么称呼的呢?”
  “循啊,刚才不是讲了嘛,你我都在一个循里。”
  陆离俞心想,瀛图是这里的地理总称,循是这里的历史总称,记住了。
  “我们离最近的互人还有多远?”陆离俞问。
  9
  在到互人之前,一路上都没有歇脚的地方。风餐露宿,煞是辛苦。因为担心氐宿会发现他们的踪迹,所以一路上都不敢生火,只能吃些季后随身带着的干粮。陆离俞倒是借此机会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的饮食习惯,和历史上的氏族时期没有什么区别。
  一到晚上,因为都是空旷地带,也不敢生火,只能找点树叶简单地铺在地上。
  这么折腾下来,还没看到互人的影子,陆离俞已经支撑不住了,一头昏倒在地上。
  折磨过他的怪症,已经不是一下有,一下没,而是频繁发作。每次撕扯内脏的疼痛之后,都会吐出一些白色的涎液。陆离俞心想,是不是这些白色的涎液在作怪。既然如此,干脆一次吐完算了。他弯着身,使劲地干呕起来,结果一点用也没有,呕出的都是胃酸。这些白色的涎液好像是定量按时一样,每次只能呕出一点点。
  陆离俞虚弱成这个样子,剩下的道路,基本上都是季后扶着陆离俞在走了。
  要是行到半路,遇到下雨,周围一无遮蔽,那就惨了,只能一块儿淋了。季后解开外套,遮在两人头上。
  有好几次,陆离俞一眼闭了过去,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被季后拖着、背着、扛着……
  陆离俞心想,这小伙真实诚。
  几天之后,终于听到季后说了一声:“到了。”
  半昏半醒中的陆离俞,精神一阵振奋,努力睁开了双眼,看到了高高低低的几十幢木屋围成的一个小小的聚落,心想:跟我想得倒差不多,典型的史前风格。
  季后背着他走到一个地方,把他放了下来,让他靠着一堵残破的墙,然后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久,季后就拉来了一匹稀奇古怪的四足动物,把他扶了上去。
  季后说:“这是旄马。”陆离俞看了一下,觉得跟那个世界的马一样温顺。不太一样的地方,就是四只蹄子上长着长长的毛。
  “以后走路就靠它了。”季后说。
  马身上的感觉真是不错。陆离俞一上去就紧贴住不放,巴不得自己变成马脖子上的一块皮。
  季后拍了拍旄马。它就跟在季后的后面,驮着陆离俞慢慢走着。
  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一个泥巴围墙的院子前面,里面有几间小木屋。季后推开院门,来到其中一间小木屋的前面。
  季后停住了马,推开了门,把陆离俞从马上扶了下来,搀了进去。
  陆离俞在房间里的地板上昏睡起来。
  等他醒来的时候,季后正端着一碗不知是什么的汤水,跪坐在他的枕前,打算喂他。他无力地摇了摇头,突然觉得鼻子里一阵腥味,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哎呀,血……”季后慌忙放下碗,准备找点什么替他擦擦。
《山海经 瀛图纪之悬泽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