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领头的放下水桶,命令士卒:“照我刚才这样,把这几个死囚弄干净。换上新衣服,带到危其部首的营中。今夜,帝和帝后,要在危其部首营中宴请危其部首。这几个人就是杂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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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役都准备好了?”帝后姬月问。
前来禀告的士卒躬身答道:“是。已经发往危其部首的营中。”
“那就退下吧。”姬月说。等到士卒退下,她转过身,对坐在旁边的一个男人说,“军中草率,诸事不备,让柏高使者见笑了。”
坐在身边的男人,正是河藏的使者柏高。
柏高自入雨师以来,一直是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除了必要的礼觐,偶尔出现在帝丹朱面前之外,几乎是深居简出。今天出现在姬月的洞里,也是姬月邀请,非他主动求召。
“帝远征,不备礼乐,诸事从简,欲与将士同其甘共其苦,此乃仁君之象,柏高不胜钦敬。”柏高说。
“这也是无奈之举。”姬月说,“本来想着从军中找几个士卒,暂时充当一下。只是这样做了,估计雨师妾众部都不会给我好脸了。姬月虽然不贤,也不愿帝因此犯难。我想着,可以请我兄危其出些人手。不过,好像也不太妥当。我兄既为客,又是宴请之人,按照礼节,一切都得我方操办,怎么好去跟客人要人。想来想去,总算想起来死牢里还有几个死士。把这意思跟我兄说了,还好他倒不嫌弃死囚,一口答应了。”
“帝后辛苦。”柏高听着这些婆妈唠叨,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帝的意思是,这次宴会名义上是宴请我兄,其实也有犒劳诸部之意,所以各部部首也在宴请之列。另外两位使者,连日受累,也请光临。略作休憩,聊洗征尘。使者至此,本应尽礼,奈何时势不与,只望两位使者知我难处,因陋就简,体谅我雨师妾一番心意。”
“柏高敬谢,一定叨扰。”柏高面无表情地说。
“那就虔心恭候了。”姬月说完,欠了欠身,暗示对方该告辞了。她实在不想跟这张木头脸再扯下去。柏高这边完事了,她还要去跟漪渺客套。两个使者她都不喜欢,柏高一脸死相,漪渺又和女汩走得太近。
她看着柏高,发觉对方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不仅大为诧异。
柏高看了看四周,眼神充满了暗示。
姬月便对侍女说:“你去回禀帝一声,就说河藏使者柏高已经应允赴宴,请帝勿忧。”
侍女领命出去,洞中就只剩下姬月与柏高两人。
柏高便说:“日前偶出,于一山脚之下,偶然拾得一物。某想,此物稀奇,唯知者能言其所以。所以一直携在身边,不敢示人。今日帝后相召,闻帝后所言,忽有所悟,所谓知者,莫非就在眼前?”
“你捡到的东西,是我掉的?”姬月问。
柏高没有说话,只是从自己的长袖之中拿出一样东西,放在姬月身边的桌上。
姬月一看,是一个青铜面具。她看了半天,方才淡然说道:“帝好像一直在找这个东西,柏高使要是能送到他的面前,说不定会有奇用。”
柏高说:“柏高刚刚说过,此物稀奇,唯知者能言。柏高和帝皆非知者。柏高是不敢,帝应该是不愿。”
“我也不知。”姬月说。
“那就留在帝后这里吧。帝后欲知其来历,可以自寻知者。”
“那好啊,就留在我这里吧。我仔细琢磨琢磨。再到处问问,看看能不能找到个知其来历之人。”
姬月说着,拿起青铜面具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突然忍不住地笑了一下,大概想起什么跟青铜面具有关的某个时刻。她倒是一点也不顾忌柏高在她身旁,不仅不顾忌,反而眼神回转暗含春意,流向了柏高,态度比刚才亲切多了:“柏高使者留在此地长久,两边战况,应该了然于心。依你看来,此番战事,何者可胜?”
“柏高卑微,不敢妄言军国大事。此次所奉之命,只限传递盟国同心之谊,除此之外,皆为越职之举。此责此限,想必帝后也知道。”
“知道。只是奇怪,同心之谊,早已传达完毕。你怎么还留在这里?未奉帝命,擅自延长出使时间,难道不算越职?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做?”
“被帝后说中了。某奉帝命,其实还有一事。本应敬禀丹朱帝,但是,时势不允。现在这种情况,这件事说出来都算冒犯,只好转求帝后。”
“你说吧。”
“长宫女汩,清华绝世,有母仪天下之风。我河藏帝一向仰慕,久有迎娶长宫,奉为河藏帝后之心。所以,此次前来,帝有密令,寻一良机,表达姻缘之意。想必帝后明白,河藏、雨师若得此姻缘之利,就是同盟之谊,兼具翁婿之情。两部之系,定如山河永固。”
“这是河藏帝元图的意思?”姬月一字一字地问。
“的确是出使之前,帝私见某于密室,对某诚恳言之。”
“哼。”姬月冷笑一声,“我看是你的意思吧。整个瀛图都知道,帝元图真正想要的女人是谁。除了这个女人,别的女人,他都不放在心里。我听说帝元图和他的弟弟须蒙开战,真正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这个女人。现在那个女人还没完全到手呢,他会很诚恳地托你去找别的女人?”
“这都是妄言流语。”柏高一脸正色,“须蒙垂涎帝位,已非一日。此次叛乱,也是早有所谋。所谓女人之类,不过是须蒙叛逆寻一借口而已,意在蒙污我帝,掩其不轨。我元图帝即位以来,励精图治,日夜操劳,以致整衣无暇……”整衣无暇,就是连身上的衣服皱了、脏了,都没时间去整理。柏高的意思是,连这个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去跟不忠的弟弟抢女人?
“行了行了。”姬月听到整衣无暇四个字,就打断了柏高,“你这套话,留着宴会的时候,说给帝丹朱听吧。你跟我说说那个女人,听说是一个女祭,她什么样,到底有多美,能让兄弟反目。”
“帝后所问,某皆不知。”柏高说着,又恢复到了莫测高深的样子。
姬月哈哈一乐,站起身来:“我也不是特别想知道,一时起兴而已。那么说定了,危其营中,宴请之时,帝与姬月恭候大驾。”
“那姻缘之事……”柏高提醒她。
“这个你放心。一有机会,我会跟帝提起。不过,帝很心疼女汩,不愿意她离开。如果愿意,玄溟雨师之间何至一战。现在战事正紧,提这些事,也不是时候。等到战事结束再说吧。胜了,此事尚可一议,败了,就请你的帝去跟无支祁抢吧。那时候,女汩肯定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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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高回到自己的洞府。他的洞府位置偏僻,一如其人。柏高静坐了片刻,过了一会儿,一个女子的身影,从洞府深处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身穿青衣的女子。她走到柏高的面前,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
“那件东西已经到了她的手上了。你要小心,她肯定会派人去查的。”柏高说。
女子点点头,柏高向来话就不多,说完这句之后,就示意她赶快离开。不过,女子尚有依依之意,还是留在原地不动。
柏高只好继续说:“我知道你500年修炼,所求何物。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你且回去,时候到了,你之所求,自会如愿。”
女子于是抬头问道:“女青敢问一句,什么时候,才算到了时候?”
柏高摇了摇头,说道:“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暂留此地。当初,此物出现的时候,据说是在悬泽之地。我想,应该是等我找到通往悬泽之地方法的时候。”
女青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