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柔光再次出现,帝丹朱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他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就这么刺目地出现了。
姬月走到自己的位置上,高傲地看着前面,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没有按时赶到。
危其一脸谦卑地坐着,脸上的表情却很明白:我能到这里来,你就谢天、谢地、谢祖宗吧。
帝丹朱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询问各位部首:几日以来,部众整顿如何。敌方所能之术,我方如何应对。
关于第一个问题,各位部首都相继作答,大都回复已经整顿完毕。
对第二个问题,大家都沉默以对。过了一会儿之后,束亥才说出了一个方案。束亥说,敌方能够缩地,肯定是已知我方箭阵的开弓箭距。能知我方箭距,肯定是已知我方箭阵的位置,甚至也可能知道,我方为敌方箭阵行进设定的标记。不然的话,异术再奇,也难保不会出现差错。
束亥话音一落,众人皆言极是。
可能开战之初,已经有人将我军的布阵情况,偷偷地通报给了敌军,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查出内奸,然后才能保证我军的布阵位置不会被敌人知晓。
帝丹朱想了一会儿,说道:“现在只是猜想,究竟有无此事,还很难说。就算有这样的事,数万部众一一勘查下来,等到有结果,要到什么时候?我军现在的情势,可有此等空闲?还是先把内奸之事放在一边,当务之急大家想想,怎么能破掉敌方的各种妖术?”
帝丹朱的话音刚落,一个侍从跑到帝丹朱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来了几个人?”帝丹朱听罢,问道。
“一个。”
“男的?”
“女的。”
帝丹朱点了点头:“两兵交战,不辱来使,你让她进来。”然后,他对众人说:“迎敌之事,暂时先放在一边。玄溟方已经派来了一个使者,大概是来谈条件的。我们一起听听。”
进来的是一个神色清冷的女人。
刚一走到洞口,就被侍从拦住了:“卸刃,通名。”这是帝丹朱特意叮嘱的,以示雨师妾一方,虽然败了一阵,但是气势还在。
女人暗骂了一句,多事,还是照着侍从的话做了。等到她把佩刃交给侍从,侍从手捧佩刃,高喊了一声:“玄溟使者女朴,入幕觐见。”
叫女朴的女人走过长长的通道,通道两旁都是诧异的目光。
玄溟帝无支祁好淫,众人皆知。据说,连他的贴身护卫都选了一帮女人,名为女刺。没想到,派来商谈和战的,也是一个女人。刚听到丹朱帝说起使者一事,大家都以为来者可能是个男的,或是老成持重,或是桀骜阴厉,没想到来的竟是这样一位。
女朴来到帝丹朱的座前,弯身鞠了一躬。
“怎么不跪?”女汩怒声斥道。她现在看玄溟女人的眼光,就跟听人说起骘民国的女人一样。众所周知,骘民国的女人都是做什么的。她想,无支祁这样淫乱的男人,身边的女人能像样到哪里,肯定也是一样的淫贱。
“不到时候。”女朴说,迎着女汩的目光。大概一路走来,都是这样的目光,她也不怎么当回事了。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帝丹朱问,用手按住了正准备起身呵斥的女汩。
“败我玄溟之时。”女朴说,“或是,女汩长宫成为我帝后之时。”
女汩心想,这女人竟然还想着让我成为玄溟帝后。我若成为你玄溟帝后,第一个就灭了你。
帝丹朱笑了一下:“那就不勉强使者了。前者嘛,以目前的态势来看,暂时无望;后者嘛,恐怕小女会一直让你失望。凿天,领座。”
凿天还没走下来,女朴就躬身婉谢了。“奉我帝命,特来相扰。所相问者,只有两事。第一件事,还没出口,丹朱帝的答案就有了。那就不必再问了。现在请教丹朱帝的,是第二件事。奉我帝命,特来相询,为免战事拖延,民生凋敝。猎乘之事,三日后重启,可否?”
“猎乘”一词,在瀛图之中,是指会战的意思。乘是指一种灵兽,名为乘黄。此兽状如巨狐,背上长有双角。据说,能乘此兽者,可以得寿两千岁。所以,瀛图四部,都把获得此兽当作一种祥瑞。不过,此兽因其灵瑞,也很罕见。一旦出现,四部之间,为了争夺此兽,往往会大打出手。由此缘故,逐渐地,四国交涉时,一遇战事,都以“猎乘”一词取代。
女朴说完之后,帝丹朱的部众都怒不可遏。
女朴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不能立刻达成婚约,三天之后,就将开战。话里的威胁意味明白无误,一直扎到部众的心里。如若再战,你们这些人,必败无疑。
一遇到这个时候,跳出来的往往都是兀析。歧舌国,舌头分叉的祖先的后代,一副舌头,肯定不会只是用来吃吃东西。
兀析站起身来,冲着女朴喊道:“听说,玄溟每战,都是女人临阵。无支祁自己一个人躲在后面,抱着几个侍女,歌舞取乐。请问使者,你是替他临阵的那位,还是供她取乐的那位?”说完,他自己就先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的部众也跟着附和大笑。不一会儿,所有的笑声,都停了下来,只剩下一个人的笑声,还在继续,就是女朴的笑声。
众人取笑的心思刹那就没了,大家都被这疯魔的笑声给震住了。
女朴笑完,一脸正色:“女人临阵,毕竟不好,不过,男人临阵,还会败在女人手上,各位又作何感想?”
兀析被这一呛,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束亥赶忙跳出来,嗓门比兀析还高:“无支祁要是个男人,就别躲在后面。靠女人去打仗,算什么本事?”
“瞪着眼问我干吗?”女朴回眼一瞪束亥,“那是他的事。想知道答案,你去问他。”
“行啊,你叫他出来,我问。”束亥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帝丹朱来不及制止,心里替这几个笨嘴的盟友着急,这样说话,不是摆着让这个女人涮么?
“我叫得出来么。”女朴笑着说,“不急,三天之后,你就会有机会,不过是被人绑着,跪在我玄溟帝面前。那时,我会替你求个面问的机会。不然,你会死不瞑目的。”
“三天我是等不了了。”一直坐在帝丹朱旁边,欣赏这出闹剧的姬月开口了,“现在还算方便,不如现在。请女使代劳,代我问玄溟大帝一个问题。有个叫女渂的女人,他还记得么?”
此言一出,使者女朴的脸色煞白。
姬月微笑地看着,等候着。
众人也觉得奇怪:一听到这个名字,刚才这个傲气十足的女人,一下子变得拘泥紧张起来,好像听到了一个她最怕听到的名字。女渂,会是谁?
女朴点了点头:“帝后所托,一定带到。”
“那好,先谢了。记得一定要把回话带给我啊。”姬月殷切地说。
女朴躬了一下身,默然不语。